六朝云龙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弄玉amp;龙琁
阮香凝道:「奴婢不敢。只是……」
眼看着定陶王小嘴又噘起来,程宗扬怕是自己刚才语气太重,吓住了他,不
等阮香凝说完,就赶紧走人,免得又把小家伙弄哭了。
定陶王揪住阮香凝的衣服,依恋地依偎在她怀中。阮香凝却是看着这个小娃
娃,愁眉不展,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主人自己的担心。
董卓说喝酒那是真喝,没有什么宴席,也没有什么歌舞娱人,甚至连下酒菜
都没有,就那么与赵充国靠在车边,抱着酒坛你一碗我一碗喝个痛快。用来下酒
的唯有一戟一弓。弓是董卓给赵充国带来的雕弓,戟是赵充国当年赠给董卓的短
戟,两人无一语谈及时事,只说起以往纵横凉州的旧事,不时放声大笑。
一坛酒喝完,董卓一抹嘴,上车就走。最后只撂下一句话,「你死,我替你
抚养妻儿。我死,你给我收尸。」
程宗扬赶出来,董卓的战车已经旋风般驶远了。
「你们这是……闹掰了?」
赵充国摸着脸上的刀疤,破天荒地叹了口气,「老董不该来啊。」
金蜜镝以皇后的名义据守南宫,刘建以天子的名义据守北宫,董卓的凉州军
目的成迷,这一天接下来的几个时辰,三方都陷入诡异的平静中。
然而平静背后,三方都在拚命扩张势力。刘建接连下令,召集宗室、朝臣前
来勤王。他诛除吕氏,赢得了一大批对外戚不满者的支持,据说连早已被边缘化
的韦玄成韦丞相也派出家人,暗中出入北宫。这倒是件稀奇事,韦玄成不受天子
待见,一向与吕氏暗通款曲,没想到这么快就改弦易张。
不少人闻讯都蠢蠢欲动,直到傍晚时分,宫中传出消息,大将军霍子孟入宫
拜见皇后及定陶王。并且有传闻说,大将军陛辞时,携着车骑将军金蜜镝的手,
指着北边声泪俱下,几近泣血,「太后垂帘近二十年,一朝被害,尸骨无存!时
日曷丧,予及汝皆亡!」
消息一出,准备投到刘建门下的臣子纷纷止步。
尚冠里,霍府。
霍子孟挠着头上的白发,口中啧啧连声,「老金急了啊。」
严君平道:「未必是金车骑的主意。散播谣言这种卑鄙的勾当,只有那个下
三滥的大行令才干得出来!」
长秋宫。
程宗扬拍着大腿道:「这样的妙计,我怎么就想不出来呢?也就是嫂夫人,
能掐住这老狐狸的脉了!霍子孟整天躲在府里不露头,我让你再躲!」
唐衡道:「万一大将军出来辟谣呢?」
「他敢!」徐璜阴恻恻道:「大将军这时候出来辟谣,就是砸皇后和定陶王
的锅!难道他还想投到刘建那贼子门下?哼哼,大将军是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眼下太后没了,他也不用担心再砸了牌坊。「
诏狱。
高智商压低声音,对几名狱徒道:「……霍大将军那哭声,惊天动地!我在
旁边亲眼看到的!大将军眼里流的不是泪,是血!是血啊,全是红的!」
高智商说着揉了揉胸口,一阵长吁短叹,然后道:「要不是我跟董司隶有点
交情,这事我可不敢跟你们说。你们自己知道就好,千万、别、乱、传、啊!」
狱徒连连点头,接着便有人找借口离开大堂,一溜烟出去报信了。
高智商只当没看到。他一路走一路散播谣言,这会儿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他
舔了舔嘴唇,「宁大司农呢?还没出来?」
狱徒道:「放心放心。有董司隶的手牍提人,绝误不了你的事。」
说着一名狱徒神情惊惶地跑过来,在高智商耳边低语几句。
「什么?」高智商爬起来,差点把桌案掀翻,「宁成跑了!?」
刘建四处招揽臣僚,程宗扬看得心急,但霍子孟不露头,金蜜镝不主动,直
接拿皇后的名义吧……说实话,赵飞燕的名声还真不怎么好使,拿出去恐怕只能
帮倒忙。吕巨君真是个人物啊,死了还给自己添堵。想来想去,想起宁成。好歹
宁成也是九卿之一,朝中有名的能吏,身上打着天子标记的铁杆,又是靠得住的
自己人。于是让高智商拿了董宣的手牍,去诏狱提人。
狱徒叫苦道:「外面兵荒马乱的,哪儿还顾得上牢狱里头?谁知道他那么大
一个官,一点都不讲究,要脸的都自杀了,他居然还坐牢,坐就坐吧,还把木枷
砸碎,爬墙头跑了。对了,他跑的时候把同狱的犯人打晕了。那贼囚居然也想学
他越狱——我把人带来了,要不你问问?」
「人都跑了还问个屁啊!」高智商抬腿要走,看到阶下那名囚犯,脚下一个
趔趄,差点跌倒。
「厚道兄!救命啊!」脸肿得跟猪头一样的义纵叫道。
义纵上午刚被押到洛都,投入诏狱。谁知那么巧,会和宁成扔到一处。两人
以前有点过节,此时相见,义纵倒觉得有些同病相怜。可惜他怜,宁成不怜。趁
他一个不留神,宁成一家伙把他敲晕了。等他醒来,地上扔着砸断的木枷铁镣,
宁成早跑得没影了。
义纵这下可是把宁成恨到骨子里了。这老贼跑就跑吧,居然把自己扔下,一
个人跑了。他不知道囚犯越狱,同室案犯一律连坐吗?义纵也想跑,可他搬着木
枷刚砸了几下,就被闯进来的狱徒抓了个现行。
命运就是这么不可捉摸。义纵已经绝望的时候,却看到自己的好哥儿们手持
司隶校尉的手牍,人五人六立在堂上,装得跟真的一样。
「带走!」
永安宫。
刘建在殿上暴跳如雷,「该死!该死!霍子孟这厮该死!定陶王那个小畜牲
也该死!朕要御驾亲征!灭了霍子孟满门!」
「圣上莫急,」庞白鹄一脸油汗,「小的去请董破虏出兵,征讨霍子孟。」
「请什么请!下诏!朕命他立刻出兵讨贼!」
「是!是!是!」庞白鹄提醒道:「要不要给董卓封个什么官职?」
「朝廷名器,岂可轻授予人?」刘建皱眉道:「看在他入京勤王的功劳上,
封为前将军吧。对了,董卓那厮在做什么?怎么不来拜见朕呢?」
「董将军……在太学。」
「太学?」刘建愕然道:「他去太学做什么?」
洛都太学。「董某粗武不文,治理国家,终究要靠你们这些士人。」董卓的
暴脾气丝毫不见踪影,言谈间十二分的客气。
只不过他面对的士人,一个个面带菜色,说起话来都有气无力。没办法,当
初洛都的小蟊贼就专门抢掠士人学子,甚至连他们御寒的衣物都不放过。若非云
氏频繁接济,早就揭不开锅了。等城中乱起,云氏消息断绝,太学无人理会,此
时已断粮数日。
董卓也不是空手来的,听说太学缺乏衣食,立即大手一挥,将各方贡献的钱
粮分出一半,赠给太学一众士人。
傍晚时分,等刘建的使者赶到太学,董卓正与一众刚吃饱的名士相谈甚欢。
尤其是对于那些出身寒门,苦无出路却品学兼优的士子,董卓态度和蔼,不
仅和颜悦色,而且对有学问的倍加推崇,极为礼贤下士。
董卓看过所谓的诏书,然后屏退使者,把那封诏书随手往地下一丢,哈哈笑
道:「霍子孟老糊涂了,走的什么臭棋!还有刘建这竖子,竟然给老夫下诏!还
封什么前将军!文和,见过这些士人,老夫颇为振奋啊!说,我们先敲哪个?」
贾文和咳了一声。他一入洛都,发现局势极为古怪,明面上似乎是吕氏、刘
建与皇后之争,背地里却是暗流涌动,很有些来路不明的势力在暗处大搅混水。
比如吕氏,就败得不明不白。
贾文和有心弄清原委,但此时已经势成骑虎,只有快刀斩乱麻一途,迟则生
变。
「霍子孟。」
董卓霍然起身,「好!我们这就去找霍子孟!」
「来人。」贾文和唤来亲兵,「去大将军府传讯,前将军董卓欲前往议事,
让霍大将军在道旁迎候。」
新兵一愣。让大将军在道旁迎候?
贾文和道:「就这么说。」
「好!好!好!」董卓抚掌道:「霍子孟若是出来,我就绑了他。他若不出
来,我就灭了他满门!」
「非也。」贾文和道:「成败在此一举,请将军小心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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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建真的下诏了?」
郭解点了点头。
秦桧道:「属下亲眼所见。」董卓的凉州军是如今最大的变数,秦桧专门赶
来,与众人商议对策。
程宗扬喃喃道:「怎么都不按套路来呢?」
刘建自己被打得连宫门出不去,居然儿戏一样下诏征讨霍子孟。董卓居然也
儿戏一样受诏了。他就算看不上定陶王这黄口小儿,难道不应该先控制住刘建,
挟天子以令诸侯,再回头去收拾霍子孟吗?他大脑里难道全是肥肉,就这么愿意
被刘建当刀使?
「不能再等了!」徐璜叫道:「立即派人截住董卓!」
徐璜虽然恼恨霍子孟那老狐狸躲在尚冠里不肯露头,但不可否认,霍子孟是
皇后一方的擎天巨柱,他若有个三长两短,皇后也不用回来了,大伙直接就树倒
猢孙散了。
董宣沉声道:「假若董卓硬闯呢?跟他动手吗?」
董卓的三千凉州军身经百战,在如今的洛都城举足轻重,假如有选择,谁都
不想与他为敌。
「等等!」程宗扬道:「我弄不明白啊,董卓不是应该辅佐幼帝吗?为什么
会选刘建那个疯子呢?」
「因为皇后这边已经有霍大将军和金车骑,」唐衡道:「他即便辅佐幼帝,
也只能排第三位。况且,董破虏一直不喜欢大将军。」
平心而论,董卓骂金蜜镝那番话,并非一无是处。在董卓眼里,霍子孟只是
贪图一己之利的权欲之徒。问题是易地而处,董卓就能做的比霍子孟更好吗?
程宗扬一点也不相信董卓,可从董卓入京之后的行事来看,也许董卓本心真
不坏,而是实心实意想为出身寒门的军人、士子找一条出路,可他的做法最后只
是激化了矛盾,使得局势一发而不可收拾。好心办坏事这种例子实在太多了,何
况董卓本人也不是什么纯洁无瑕的天使。
「金车骑呢?他知道了吗?」
赵充国大步进来,「金车骑已经下令,全军出动,攻打永安宫。」。
第七章。
「好!」程宗扬拍案而起。自己还以为金蜜镝被董卓骂了一脸,不得不掩面
羞走,没想到他虚晃一招,趁董卓打着刘建旗号向霍子孟兴师问罪,不去救自己
的老友,而是釜底抽薪。一旦攻破北宫,拿下刘建,董卓就成了无根之木,征讨
霍子孟也变得出师无名。
这帮老家伙都不简单啊。
赵充国龇牙咧嘴地笑道:「程大行,要不要一起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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