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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海扬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且看昨日风华
    田星宇先是去了库房,看蔬菜、面粉、肉和油灯主要材料都是富余的,这才放下心来,一晚上没有睡觉的他也就去休息了,到了中午才是醒来,还未曾吃饭,便是见一个士兵急匆匆额进来,田星宇倒是知道,这是江峰的手下,见他焦急,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那士兵说道:“可找到您了,是江长官派遣属下来送信的,说是让您越早看到越好。”

    说话便是递上一封信,田星宇的心立刻跳动起来,生怕出了什么大问题,快速拆看信件看了一眼,顿时满脸欣喜,高兴说道:“哎呀,江峰这个臭小子,还真是开了窍!”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两个银元递给那士兵,说道:“劳烦你再跑一趟,告诉江峰,让他抻着,帮我拖延些时间,快去吧。”

    也无怪田星宇高兴,是江峰给他创造了一个绝好的机会。原来江峰押送着三十万个速冻水饺回了临朐城,眼瞧着几个记者正在城内采风观察,他故意让人知道自己运送的是三十个水饺,而且是一夜之间包好的,果然引起了那些大本营来的军报记者的注意,简单的向他们介绍之后,记者听说这些水饺是附近的百姓给包的,就要去采访,江峰便是立刻写了一封信送到田星宇那里。

    江峰想来木讷,平日没少被田星宇教训,田星宇经常说‘没有新闻的长官算不得长官’,江峰听的多了,知道自己的姐夫想上报纸,如今有了机会,便是抓住了。

    田星宇立刻把何淼找来,吩咐道:“你立刻让人准备一些木耳、干蘑菇,土烧酒,哦,库房里还有不少剁下来的猪肉膘子,找些女人炼了,用那些油炸一些素菜丸子之类的,一切花销你先垫上,回头去临朐找我,我给你报销。”

    “长官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光包水饺么?”何淼困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不解的问到。

    田星宇连忙把记者要来采访的事说了一遍,何淼瞬间变了模样,困意全无,看向田星宇的眼神就好像饿了五天的人看到白面馒头一样,他连忙说道:“哪里还有长官报销这些花费,我张王集作为临朐境内第一个归顺新朝,接受改编的镇甸,张王集百姓又多受新朝大恩,早有报效劳军之心,百姓早就想为陆军大营做些什么。”

    何淼更是激动了,他投顺合众国半年了,哪里不知道报纸的威力,若是把张王集拥军劳军的事情上了报纸,再小小的提一句自己的功劳,那自己脑袋上这个署理镇长的帽子怕是会直接变成正式任命了,日后从政提拔也是重要的政治资本。

    “好好好,何兄,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快去办吧,对了找几个会说话的,提前交代清楚。”田星宇道。

    何淼点点头:“您放心,我把那些会说官话的又不可靠的先控制起来,保管那些记者来了,只能听到听不懂的乡音,到头来,还是听你我二人来说。”

    “好,你我前程全在这里了,去办吧。”田星宇更是放心了。

    到了下午,江峰带着几个军报记者来的时候,‘正巧’看到临朐军管会与张王集临时行政官署举办的物资交接仪式,何淼代表张王集及其周边所有村庄的上万百姓向陆军和军管会奉送了慰问的食物和其他物资,而田星宇也代表军管会向张王集提供了一批紧俏的物资,诸如盐巴、药品一类,并且拿着猪肉、米面慰问了张王集一些孤寡老人。

    记者看完这个仪式,又是看到老百姓热火朝天的为军队包饺子的画面,好一派军民一条心,军民鱼水情的画面。

    到了最后,何淼还把一批剪掉的辫子和满清服饰拉到镇外烧了,宣布彻底与万恶的满清朝廷决裂,做戏是做的十足,但何淼也仔细招待了记者,记者们抓到了自己想要的素菜,吃饱喝足,手提肩扛的满载而归,成功让大本营和海外合众国国民了解到了,山东百姓支持民族解放,合众国陆军亲民爱民,军民大联欢,军民鱼水情的真相,皆大欢喜。

    青州府城。

    永历十五年的最后一天终于来临,青州府在此被大雪覆盖,城内的官房、民居和商铺都被银白所笼罩,道路上人烟稀少,便是有人,也是行迹匆匆,生怕在这寂静的道路上惹出什么麻烦,便是新年,也没有一点年味、

    原本顺治是要赐宴群臣的,但是中午开始,对面的陆军大营就开始了又一轮的‘宣传战’,因为包水饺的任务超额完成,原本只有年夜饭才有的水饺从中午就开始供应,陆军士兵从中午吃了饭开始,便是开始齐声欢呼,而最常用的一句是:俗话说,好吃不过饺子。睿王曰,好玩不过嫂子。

    顺治皇帝不顾群臣反对,中午出城慰劳城外大军,但是听了这些话,身体大坏,只得折返,连赐宴也是没了。

    而到了下午,便是陆军各旅各师开始拜年,相互之间的拜年自然是吉祥话,但对满清那边的拜年却都是污言秽语了,当一个陆军旅四千多人齐呼‘鞑子,我曰你先人’的时候,陆军大营里就是升腾起来欢乐的气氛。

    一开始还是用官话骂两句,后来感觉没有意思,也不知哪个以山东兵为主的旅齐声喊了一句‘俺曰恁娘’,来自五湖四海的陆军们才想起久久不适用的家乡方言,什么驴球子、娘希匹的就开始了,声音越来越大,言语越来越杂,后来连八格牙路、思密达一类的东方其他语种都出来的,而来自澳洲、南洋、非洲和印度的那些语言,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眼瞧着赐宴是没了,约么中午的时候,张存仁坐着暖轿从住处出来,只有少数几个仆人陪着,在街道上没有目的的转了几圈,停在一处杂货铺子前,书生打扮的张存仁掀开轿帘,不顾寒风,进了铺子。

    到了二楼,进了一间书房,屋子里,钱谦益头上裹着方巾,一件灰色厚袍子,一边靠着罗汉床,一边翻开着几份在满清是违禁品的报纸,见张存仁进来,笑道:“张先生来了。”

    “牧斋先生,劳您在这里受苦了,实在是外面有东番骑兵作祟,一时送您不到临清去。”张存仁脸上挂着惭愧,说道。

    钱谦益大体知道外面的情况,也清楚张存仁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却也不会拆穿,他应了一句,问道:“今日还有什么扔过来吗?”

    自从宣传战开始之后,陆军就不断往清军大营里扔东西,一开始用人力扔,后来索性架起了投石机,一下可以投射几百米,扔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传单和报纸是最多的,但后来也有其他物件,比如香烟、馒头、大饼一类的吃食,这可比用嘴巴空喊强多了,至少清军内部现在都相信,对面的物资供给就如他们自己说的一样,什么都不缺,不然也不会大量往这边投送。

    一开始扔馒头的时候,前线的清军也会传令,擅藏、偷吃东番食物者死!但随着香烟也扔过来,这些命令就成了废话,紧张的战场上,香烟是永远不够的。

    见钱谦益问,张存仁从仆人那里接过来一个小箱子,打开之后,里面是两种东西,一种是钱谦益早已见识过的香烟,外面是厚纸板做的盒子,里面还有一层油纸做的防潮层,然后就是用白纸卷成的烟卷。

    钱谦益对香烟不陌生,江南有的是走私商人弄来的这种东西,里面的烟草是烤制的,加了南洋香料,抽起来比旱烟、水烟袋好的多,而且价格也不贵。

    而另外一个则是加厚纸壳做的小方盒子,打开之后里面用白色的屉布包着一团,钱谦益亲手打开,却看到十个左右的水饺,已经是煮熟的,却因为天寒地冻,冻硬了。钱谦益呵呵一笑,递给自己的书童:“让下面人搁些油煎了,正好中午尚未吃饭呢。”

    水饺被人拿走了,钱谦益展开那纸壳,外面有用黑色油墨印制的一副简画,虽然简单,却是传神,是一个男人抱着一个旗装女人,男人身上写着多尔衮,还引申出来了今日最叨咕最多的那句话。

    “真是斯文扫地!”张存仁却是先前未曾发现,此时看到,怒斥道。

    钱谦益却是不恼,实际上,宣传战刚开始的时候,他也恼怒合众国这般不顾颜面的做派,但是后来看的不多,也就习惯了,钱谦益手里的纸壳被夺走,他打开抽屉,拿出了一沓纸壳,却都是香烟用的纸壳。

    这些纸壳上除了标准的——吸烟有害健康的标志语外,主要面板上却是印刷着一个个的小故事,当然,这些小故事有真有假,什么豪格杀妻、睿王偷嫂、代善弑母,多是与《清宫说》这类新式戏曲相合的,但也有一些一看就是有人手写上的,笔迹歪歪扭扭,想来也是前线士卒的杰作,什么鳌拜夜踹寡妇门,索尼强刨绝户坟,张存仁一夜八次郎,编的有鼻子有脸的。

    钱谦益拿出来这些来可不是故意让张存仁难堪的,他展开了几个,说道:“张先生且看,以往的都是只有文字,现在却是图文兼备了,这说明,东番极为重视这件事了,已经有组织的进行宣传战。

    不瞒张先生,前些日子江南一老友来访,江南、山东和河南也出现这类香烟了。”

    “东番东番亡我大清之心不死,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了。”张存仁愤然说道。

    钱谦益拿起方才看的报纸,说道:“这上面说,张王集两天半就是包了二百八十万个饺子,光是青州的东番军,便是有近八百万水饺可供飨食。”

    “牧斋先生,这可不能全信。”张存仁说。

    钱谦益道:“这话自然不能信,但后面却是不得不信了,士兵标准每人八十,壮丁五十,俘虏三十,这种话,谁敢造假。”

    张存仁思索片刻,知道钱谦益有话要说:“牧斋先生有何话教我?”

    钱谦益道:“两天半便是包了八百万水饺,这说明了什么,一者,东番在山东已得民心。二者,东番御民用民已有章法。

    士卒暂且不说,壮丁、俘虏皆有水饺可食,何如?一者,东番粮草不缺,便是面粉也是可以大量使用,二者,东番在进一步邀买人心,让大清所领之兵、民去投效。”

    说到这里,钱谦益道:“如此几番下来,大清在战阵之外就已经完全输了,至于张先生一直想知道的,此战谁赢谁输,呵呵,战阵之外高下立判,战阵之事,便是张先生的专长了。”

    张存仁听了这话,微微点头,道:“牧斋先生真是窥一斑而知全豹呀,佩服佩服。”

    “那老夫拜托先生之事?”钱谦益问道。

    张存仁叹息道:“此事牵扯菲小,在下要从长计议,哦过了年,东番骑兵便是会少许多,届时派人送先生去临清,之前定会给先生一个交代的。”

    钱谦益也知道这件事逼迫不得,却也知道,张存仁多半是已经上钩,他微微一笑,随意翻看那与饺子盒一起来的香烟,却是看到不同,这香烟盒子上不似以往的那些‘小故事’,而是几行标语——新年首天,新王加冕,午时三刻,诸君来观!






章一六二 加冕为王 获得力量
    


    加冕?新王?

    钱谦益和张存仁都是愣住了,二人眼神相交,竟然一时都说不过出来,难道李明勋要称王了?不然还有谁呢?

    就在这二人愣神的时候,书房的门忽然打开,张存仁的管家急匆匆的走进来,说道:“老爷,快些回去吧,行宫那边来人,命您去军议呢。”

    一听是皇帝召见,张存仁立刻一个机灵,问道:“你是怎么回的?”

    “奴才只能说您出城视察防务去了,这才拖延了些许时间。”管家说道。

    张存仁点点头:“好,你且下去让人把轿子停在门口,老爷我一会便下去。”

    管家离开,四下无人,张存仁问:“牧斋先生,皇帝相召,定然是这加冕一事,请先生教我。”

    张存仁心里没有了主意,只能问向钱谦益,钱谦益也是刚看到,未曾细细考量,他沉下心来,左想右想,最终说道:“张先生,老夫以为,这加冕一事定然与东番李贼无关,可能有二,一者为立朱明宗室,二者便是东番那所谓北洋战区作祟!

    老夫思来想去,还是后者为上。”

    说着,钱谦益点了点那拆开的烟盒,却见那四行字后面的落款是北洋战区政宣处,张存仁点点头,收好这烟盒,说道:“最好不是李明勋!”

    谁知道,钱谦益也是这么说一句,二人异口同声,相视而笑。

    顺治的行宫就在青州府衙,张存仁换了官袍赶到的时候,里面已经聚集了几个议政大臣,以鳌拜和苏克沙哈为首,召见的地方不在殿堂而是在皇帝的寝宫,空气之中弥漫着的是药汤的苦味还有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张存仁很清楚,自己这位主子的身体自从董鄂妃死了之后就差了,凛冬天气,冒雪南下,在野地里挣扎了两个月才是进驻这青州城,立刻就被苏克沙哈带回来的十几颗人头砸了一个当头棒喝,这和谈的希望就此破灭,紧接着,对面大营里开始‘口嗨’,淫词烂调和污言秽语就没有断过,句句针对的是清宫秘闻,还直接辱骂皇帝的父母和钟爱的女人,皇帝接连受辱,麾下将帅连连请战,顺治都不想去触碰对面那坚固的大营,只能闷在心里,可皇帝万人之上,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几番吐血,今日对面又是齐呼多尔衮与皇太后的叔嫂奸情,张存仁心道,皇帝定然是吐血了。

    皇帝躺在床上,面无血色,床边奴才和大臣跪了一地,他嘶吼着:“你们的眼睛和耳朵都长哪里去了,东番李贼已经要公然加冕了,竟无一丁点讯息,朕养你们这群狗奴才,难道是当饭桶的吗?”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鳌拜等人跪地说道。

    太监这个时候奏报:“万岁爷,张存仁大人来了。”

    “让那个狗奴才进来!”顺治斥责道。

    张存仁虽说是汉人,但却是汉军旗出身,进去之后,跪在地上,言道:“奴才侍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顺治见他头顶冒汗,说道:“听说你去大营点验去了,是真是假?”

    张存仁来的路上已经打听了皇帝召见的原因,正是那所谓加冕之事,他连忙说道:“那是掩人耳目的托词罢了,奴才本在家中,听亲兵来报,说是东番贼今日所投烟盒之中有大逆不道之语,拿来一看,怕惊扰了圣驾,便是佯装视察,去了大营观察情弊去了,此间已经有了奏陈,皇上容禀。”

    “哦?”顺治稍稍有了喜色,至少张存仁比眼下跪着的这些狗奴才有用的多。

    “说!”顺治道。

    张存仁道:“回皇上,奴才以为,所谓加冕之事,定非李贼加冕。”

    “可有证据?”顺治再问。

    张存仁道:“证据还需要详查,不过不过奴才在前沿观察,对面岛夷并无异样之处,特别是那土台之处,一如往常。”

    张存仁所说的土台位于陆军前沿大营深处,正在中央,距离前沿不过千米,是宣传战刚开始的时候就搭设的,一开始只看到了夯土堆,清军以为是对面在修筑炮台,便是打了几炮,但那里却是昼夜施工不停,却没有火炮拉过去,再者,距离太远,便是炮台再高,也打不到青州大营纵深,到了十几日前,土台一旁多了一个人字木架,而土台之上竟然是被布匹围了起来,只看到各类木材、石头进出不断,却不知道做什么,今日看来,似乎是加冕用的。

    “那土台被围,你怎么知道一如往常?”鳌拜喝问道。

    张存仁道:“土台之上是何物,奴才不知道,但皇上请想,加冕之事何等重要,需要仪仗、乐器、礼官何等之多,今日没有预备展开,明日如何行事呢?

    再者,这烟盒上悖逆之语落款是北洋战区政宣处,若是李贼僭越,也不会让这所谓政宣处操持加冕这等大事呀。”

    众人细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就算李明勋要加冕,新王是什么意思,为何是王而不是帝呢?再者,那标语中意思很清楚,要在土台加冕,可那是大清重炮射程之内,若是大军猛冲猛打,也能打不过去,李明勋再蠢,也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吧。

    寝宫之中,诸臣你一言我一语,把这件事剖析了个明白,顺治的脸色这才好看了,顺治问道:“张卿,你以为东番有何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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