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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海扬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且看昨日风华

    龚鼎孳大吼:“你们这群狗奴才,竟然敢如此对我,如此苛待士绅文人,如何能坐天下!”

    龚鼎孳骂了好几天,骂的声音沙哑,瘫软在地,但根本无人理会,龚鼎孳清楚,自己不招待一切是不可能从这里出去了,他穷尽最后的勇气,选择拿出隐藏在心中最深处的一个秘密,龚鼎孳大喊:“我有重要秘密相告,是关乎朱明皇帝的,让你们的主子来。”

    这个傍晚,何文希出现在了龚鼎孳的面前,他的身边陪着曹禺,曹禺看清楚了龚鼎孳的脸,说道:“每个人都说你情况不好,但是我却看你胖了。”

    “夫人呢,你把我夫人怎么样了?”龚鼎孳认出来曹禺就是抓他的人,问道。

    曹禺反问:“你说的夫人是哪一位,顾氏还是童氏?”

    “当然是媚儿!”龚鼎孳毫不犹豫的说道。

    何文希说道:“她是一个识时务的,招供了一切的一切,她已经改名换姓,在接受改造。”

    “不可能!”龚鼎孳不相信,大吼道。

    “一个虚荣的女人罢了,你以为她喜欢的是你的才情?不,她喜欢的是你的文名带来的虚荣、地位和财富,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她可不会为你殉葬。”何文希道。

    曹禺接口说道:“相反,你的糟糠之妻童氏,听闻你被捕,不远千里从江南而来,虽然她要揭发你的无耻,但却是为你龚氏一族不会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这才是令人尊重的女人。”

    “我要见她,她定然是受了你们的折磨,要么就是蛊惑,她对老夫。”龚鼎孳不甘心的怒吼。

    何文希坐在了监狱长拉来的椅子上,淡淡说道:“我只有一刻钟的时间见你,说说那个秘密,不然你只能在这里沉沦。”

    龚鼎孳稍稍恢复了一些理智,他说道:“江南士绅正在串联,欲拥立明帝,抗衡尔东番倒行逆施坑害士大夫之举。”

    “这一点我们知道,说一些有用的吧。”何文希表现的非常淡然,虽然目前没有多少证据,但很显然的是,满清式微已经是定局,以江南士绅为代表的封建地主们在寻求退路,如果满清败了,士大夫们就不会再继续支持,转而谋求自己的力量,那么朱明皇帝就是最好的一颗棋子。

    “明年二月的春闱,江南士绅已经待时而动,如果满清在山东败了,他们就会取而代之,掌控江南。”龚鼎孳当即说道,接下来他讲述了一些已经知道的细节。

    显然,秘密策划大变局的人也找上了他,但龚鼎孳却并非核心人物,知道的有限,双方的交易是,龚鼎孳在清廷之中配合,而江南士绅给他一条退路的同时,保护其家族在江南的财产。

    “我便知道,这次恩科就是一个陷阱!”何文希把这件事报告给了李明勋,李明勋不悦说道,但目前来说,这个计划的详情,他还未曾掌握。

    何文希有些焦急,这一次以钱谦益为代表的江南士绅一直秘密联合,操持此事,虽然安全局侦知吴三桂、洪承畴等都参与其中,但细节却是无从得知的,这是安全局的失职,却无从改观,他问道:“阁下,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李明勋问:“龚鼎孳被抓后,清廷新派遣来的和谈使者到了吗?”

    “已经到了,是苏克沙哈,龚鼎孳被捉的消息没有公开,清廷也没有询问,只以为龚鼎孳失踪了。”何文希认真回应。

    李明勋点点头,说道:“好,那我就见一见那个苏克沙哈吧。”

    为了不让人知道,李明勋在郊区的一处别墅区见到了被软禁于此的苏克沙哈,苏克沙哈看起来非常焦急,在得知了李明勋的身份之后,匆忙行礼,李明勋道:“你家主子派你来做什么?”

    “回大人的话,皇上派遣奴才来,是为了与贵国结盟议和的。”苏克沙哈可没有一点张狂的样子,老实回答。

    李明勋笑了:“是顺治派你来的吗?”

    苏克沙哈点点头:“正是我大清皇上。”

    “让不是一直沉浸在董鄂妃去世的悲痛之中难以自拔吗,怎么还会管这些事?”李明勋随口问道。

    苏克沙哈愣住了,这本是大清的宫廷秘闻,别说外人,就连他这位议政大臣知道的都不甚详细,李明勋是如何知道的,但现在可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苏克沙哈说道:“我此次前来自然是代表大清而来。”

    李明勋点点头:“好吧,好吧,我的时间很宝贵,说一说你们的条件,简明扼要的说一下。”

    苏克沙哈说道:“我代表大清皇帝而来,是为了与贵国议和结盟而来,我朝希望与贵国结盟,共同讨伐朱明,事成之后,可划江而治,长江以南为贵国所受,我大清所属军队全部撤出,长江以北则为我大清所有,贵国全部撤出,两国从此永结盟友,为兄弟之国,和平往来,再无争端。

    我大清自此片板不下海,不参与海上争雄,而贵国也莫要纵兵西进,夺我满洲龙兴之地。”

    “兄弟之国,谁人为兄,谁人为弟?”李明勋兴趣缺缺。

    苏克沙哈一时愣神,说道:“若阁下有意如此,此间之事还可再行商议,我大清皇帝之意,兄弟之国,当兄友弟恭,弟岁岁供奉于兄,兄年年岁赐予弟,方显友好,亦为长久。”

    “原来如此。”李明勋淡淡说道。

    苏克沙哈却不知道李明勋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赞同还是反对,他翘首以盼,却不见李明勋表态,直接问道:“阁下,不止我朝所请,阁下有何意见?”

    李明勋敲敲桌子,说道:“我本不过一介草莽,却也是中华后裔,炎黄子孙,安能与尔蛮夷之辈称兄道弟,真是笑话,别说是兄弟之国,便是你主子做儿皇帝,我也不想做这野爹的,笑话,真是笑话!”

    “你。”苏克沙哈登时大怒。

    李明勋道:“你们满洲从白山黑水之中走出尚且不足百年,入关更不过二十年,怎生变的婆婆妈妈了,还什么议和、结盟,兄弟之国,你且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想和我谈条件,简单,战场上答应了我再说!”

    “你竟然敢如何折辱我大清!”苏克沙哈怒道,他勃然起身,却是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卫士直接按在地上,脸贴着冰凉的地面,苏克沙哈哪里受过这等折辱,怒道:“你这般侮辱一个勇士,何不直接杀了我!”

    李明勋道:“杀了你,谁替我去送信呢,放开他!”

    李明勋一摆手,侍从递上来几个盒子,当着苏克沙哈的面盒子全部打开,苏克沙哈一看,里面赫然就是一颗颗恐怖的人头,李明勋挨个介绍,他先指了指一个被石灰硝制了很多年的脑袋,已经干的发黑:“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这是他大堂兄,安平郡王杜度的脑袋,这脑袋砍了已经有二十年了。”

    第二个脑袋则是近乎成了白骨,只有少量干瘪的皮肉覆盖之上,李明勋道:“这是他叔叔多铎的,可惜被人啃的只剩下这幅模样。”

    第三个脑袋则是一片焦黑,李明勋介绍道:“这是他皇父多尔衮的,当然,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多尔衮被烧成了渣渣,我的手下只能随手砍来一个,不过没关系,多尔衮本来就是他野爹。”

    苏克沙哈怒不可遏,李明勋说道:“脑袋却不止这些,还有一些贝勒、贝子的,顺治的叔叔大爷兄弟子侄的都有,我会给他们脑袋上钉上标签的。”

    说着,李明勋打开了最后一个盒子,却是空空如也,他说道:“这个盒子是我为顺治预备的,你回去告诉他,原本我是准备把他的脑袋装进这里,让他爱新觉罗家团聚的,可现在我改主意了,让他自己把脑袋放这里送来,我就给他爱新觉罗家族一条活路,否则等战胜之后,这支血脉将会灰飞烟灭。”

    苏克沙哈完全震惊了,他不曾想大清开国的英雄们竟然被做成一个个的标本,更震惊于李明勋的狂妄,他俯身下去,抱住了多尔衮的脑袋,说到底,那才是他曾经的真主子,当他清醒的时候,李明勋已经离开了。






章一五八 前线
    


    山东,青岛要塞。

    张鹰披着半旧的大衣走在两米多高的交通壕里,口中吐出的热气形成了一团团的雾气,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炮兵小队,抬着一门二十四磅的轻型臼炮,所经之处,无论老兵还是新兵都跟他打招呼,就连两个少尉军官也是显得很热情。

    “哟呵,老张,还是你面子大呀,能从炮兵连调来这家伙。”负责前沿的中尉笑呵呵的拍着张鹰的肩膀,张鹰咧嘴一笑,抱拳离去。

    来到最前沿的壕沟,就有几个人迎上去来,这些人都是背着两杆甚至更多的线膛火枪,自然便是猎兵了,为首一个是中年汉子,也是张鹰的老乡,见他到来,递来上了一根香烟,亲手点燃,这汉子名为张泽,是精锐的猎兵,他手中那杆步枪的枪托上刻下的十八个战绩就能证明他的能力。

    “就是这里,对面有个不知死的戏耍我们,劳烦你老哥了。”张泽笑呵呵的说道。

    张鹰让手下弟兄把那门臼炮在炮位展开,与张泽一起抽了两根烟,才是起身准备干活,张泽招呼道:“给老鹰弄顶铁盔来。”

    合众国的主力部队已经淘汰的盔甲这类冷兵器的防具,只有骠骑兵等少量兵种使用,猎兵便是其中之一,只不过猎兵也只是在阵地战中使用罢了,猎兵的铁盔与明军、清军用的不同,冲压一体的铁盔前面又加强了一个半圆,这种铁盔胜在防御力强,清军那些鸟铳、火绳枪根本打不穿。

    戴好了铁盔,张鹰跃上了地面,躲在了胸墙之后,观察对面的情形,入眼所及之处几乎都是各类工事,拒马、竹枪、铁蒺藜,还有各类拦马沟、胸墙和炮垒,张泽趴在了张鹰的身边,两个人仔细观察,不多时对面的战壕里探出一个戴着铁盔的脑袋,似乎在往这边观察,张泽指了指,说道:“肯定是那个家伙,又在骗我们的子弹了。”

    张鹰取出一块布,擦了擦望远镜上的雾气,仔细观察,果然一百五十米开外,那铁盔之下是稻草而不是口鼻,他对此并不感到惊讶。

    自从武行率领前锋军用火箭弹教训了青州大营的清军之后,合众国骑兵主力在入冬之前横扫青州周边,而在满清的北京援军赶来之前,高锋已经率领北洋战区的军队在青州大营的正面立下了陆军大营,也是工事套着工事,火力叠着火力,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

    大规模的试探双方都进行过,但除了在敌我之间的百十米的空白区域留下满地的尸体,几乎没有任何用处,而双方虽然都躲在壕沟之中,各类直射的加农炮都失去了意义,但利用土工作业继续前进也是不成的,因为只要进入百米之内,就有可能遭遇铺天盖地的手榴弹,毕竟前沿是犬牙交错的,谁也不知道对方距离自己有多远,于是清军援军抵达与否已经不重要了,双方就此僵持下来。

    前沿各类小规模的偷袭就成了唯一的作战方式,当然,更广泛的作战方式是冷枪冷炮,这给了陆军猎兵极大的发挥空间。

    清军行伍之中没有猎兵这类专业的狙杀兵种,这也并非其认识不到冷枪冷炮对士气的打击,但清军没有规模装配线膛枪,在使用滑膛枪的情况下,无论是燧发还是火绳枪,命中率更多的取决于运气,当然,清军也曾动员军中的弓弩神射手迎战,但陆军直接把距离拉开到一百五十米,就废了清军的所有的能耐。

    这段时日,清军前沿已经被打怕了,只要露出脑袋,就很有可能被突如其来的一枪打爆头,但也有那不知死的用小伎俩戏耍猎兵,张泽等人被戏耍了几次,也就请来了臼炮,线膛枪是没法拐弯的,但是臼炮发射的炮弹可以!

    这种二十四磅臼炮原本已经被从合众**队序列中淘汰了,毕竟合众国已经拥有了同样可以打曲射弹道的榴弹炮,但在阵地战中,只有不到八十公斤的二十四磅臼炮却再次焕发了生命力,因为它的机动性实在是太好了,射程也超过了一百五十米。

    “打一枪,让他们放松警惕!”张鹰吩咐道。

    张泽从手下那里拿来一杆装填好的线膛枪,瞄准了那个伪装好的脑袋,打了一枪,一百五十米,张泽这类神射手弹无虚发,直接命中,铁盔被打了洞,落在了壕沟里,还有飞舞的稻草。

    张鹰已经测算好的方位和距离,跳到了炮位坑里,二十四磅臼炮根本没有什么伺服结构,就是一门臼炮被固定在实心的方木上,张鹰简单调整了一下,又返回了观察位,示意炮兵坐好准备,一声令下,炮兵便开始了炮击表演。

    装填发射药、装填炮弹,刺破发射药包,倒入引火药,点燃炮弹引信,点燃引火药,这支炮兵小队按照固定的流程快速完成了第一轮射击,爆炸声还没有传来,炮兵已经把火炮复位,再次装填、引燃、发射、复位!

    接连打了四发炮弹,那青铜炮身已经发烫,张鹰才是命人停止射击,张泽一直趴在那里观察,亲眼看到断肢残体被炸的四处乱飞,虽然不知道是否炸死了那个不知死活的,但总归是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

    清军的反应也很快,少顷,便是炮声隆隆,反击便是开始了,清军手里也有各式臼炮,甚至还挖坑安置了一些投石机以投掷爆炸物,但此时反击完全没有目标,只是乱打。

    清军战壕里,白连生抱着脑袋躲在壕沟里,身上不是土就是各类内脏,这几日用铁盔和木棒戏耍对面猎兵的便是他的主子,实际也不过是满洲的包衣奴才,平日里便是手持顺刀监管众人挖沟的,这几日耍弄起了心眼,骗对面开枪,以为游戏,向自己主子邀功,却不曾想遭遇了这么一轮炮击。

    不仅那包衣当场被炸死,前来看戏,顺便以此赌博的满洲兵也被炸死了好几个,白连生亲眼看到一枚脑袋大小的炮弹落在人堆里,把一个满洲兵的脑袋砸碎,炸开之后横扫了周边十几个人。

    “起来,狗奴才,你主子死了,从今儿个起,你便是我的奴才了!”浓烟之中,一个人拽起白连生的脖颈便是拉了起来,白连生一看,是另外一个包衣头子,与原本那个主子是相熟的,那个主子因为耍心眼讨了满洲主子的欢心,让他受了白眼,现在被炸死了,这厮如何不高兴呢?

    白连生本是直隶大名府人,被南下的满清援军抓了做了壮丁,抓他们的就有眼前这人,他可是亲眼看到这厮砍了自己的老板,暴虐歹毒的很,如今见他还要逞凶,役使自己为奴,怒火再也遏制不住,眼瞧着东西双方的阵线上弥漫起枪炮产生的硝烟,他一咬牙,有了逃到对面的心思。

    白连生被那包衣拽着后脖颈往拒马沟里走,他乱摸之下,摸到了壕沟里一把顺刀,那刀柄上那握着半截手,白连生顾不得了,抓起顺刀,顺手一滑,割了那包衣的大腿,包衣吃痛,倒卧在地,白连生知道他穿着棉甲,扑了过去,想用顺刀刺杀他的脖子,却被那包衣抓住。

    二人滚着殴斗在了一起,虽说那包衣身量与白连生大体相当,但被捉的这两个月来,白连生每日吃糠咽菜,还要干大量的体力活,早已累的没了人样子,倒是包衣不缺衣食,身体尚强,打斗之下哪里是对手。

    “老子杀了你这狗奴才!”包衣咧嘴大吼道。

    白连生知道,自己若是杀不死这家伙,是必死无疑的,他已经发了狠,哪里还有退路,见包衣脑袋上的铁盔早就掉了,白连生使足了力气,用脑袋狠狠的撞了包衣的脑袋,连续撞了七八下,两个人都是头昏脑胀,那包衣被撞破了口鼻,满脸是血,已然看不清了,双手乱抓,只是死死抓住白连生的后腰,白连生连撞了几下,睁开眼只觉得恍惚,那顺刀也不知到了那里,左右找不到合适的东西,便是伸手去抠对手的眼睛。

    眼球像是鱼泡一样被抠破,包衣的嘴里发出一声剧烈的叫喊但白连生用尽全力的把手指插进去,只觉得手指一阵温热,身下这人却是没了动静。

    他甩了甩脑袋,喘着粗气倒在一边,脑袋里还是嗡嗡作响,稍微停歇了一下,听着周边的枪炮声已经没了,却依旧是硝烟阵阵,白连生伸手在那包衣身上摸了摸,摸出几块碎银子,翻身上了壕沟,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我是来投降的,不要打枪,不要打枪!”

    也得亏双方刚开了火,战线上全是弥漫着硝烟,白连生得以幸运的逃到了陆军的工事之中,跪在地上抱着脑袋投了降,他却是早已被吓破了胆子,直到被扔到了俘虏营里,也是一句话不敢说,生怕说错话被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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