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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海扬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且看昨日风华
    袁凯文微微一笑“既如此,便请将军在麾下旗民中点验精兵一千,随吉林将军巴特效力吧。日后但凡有战功,元首都会不吝赏赐的,领民、田亩还是包衣,总归不会缺了将军的。”

    “愿为新朝效死”满达海郑重说道。

    李德灿一招手,侍从送来茶水,他说道“满将军,你我以后都是新朝官员了,一些旧礼就不要讲了,勠力同心,为合众国服务才是。”

    满达海听到这个新称呼,虽说远没有巽亲王高贵,但也倍感庆幸,他连连称是,也不再以奴才自居,四个人闲聊一会,满达海问道“三位大人,下官有一件事藏心良久,想要请示三位。”

    李德灿问“是否是常阿岱的事情,他虽年轻,到底不是能上战阵的,不如随我在军管会历练两年,便可以到满洲左旗任扎萨克执政官,满将军功成身退,也能接你的班呀。”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李大人有安排,下官没有异议,下官说的是边墙内陵寝之事。想边墙之内,本就是中华故土,我族先人倒行逆施,祸乱神州之地,今蒙元首之大恩,才有改过自新机会,我满洲一族重回族源之地,先人陵寝如何再惊扰华夏,下官思来想去,唯有迁陵移坟,才可上还华夏安定,下安满洲之心,不知三位以为如何”满达海小心打量着眼前几个人,问道。

    满达海日后就封赫图阿拉,永陵倒是不用改,本身就不是皇陵,仪制都能如旧,但其他地方的陵寝就不合规矩了,辽阳曾经被努尔哈赤尊奉为东京,也曾把永陵迁移到那里,只不过后来又迁回去了,辽阳的还有几个贝勒的陵寝,但沈阳就不行了,努尔哈赤和皇太极都葬在这里,陵寝也是按照皇陵建造,而满达海的几个兄长,比如岳托也是葬在沈阳,而父亲代善则是葬于关内北京,难道日后满达海就封,还要到沈阳和北京祭祀吗

    当然,满达海也是有私心的,满清给传统汉地造成了这么多的伤害,合众国又喊出了驱逐鞑甪恢复中华的口号,满洲人死活他是管不了了,但将来中原光复,会不会关内关外的祖坟被人刨了

    “这事关系非小,我等也是难以决断,还是得请示元首。”几个人交换了一下意见,说道。

    实际上,四个人都知道,这事儿他们根本决断不了,关键还在于满清地位未定,蒙古人侵入中原,执掌九州近百年,朱元璋驱逐大陆,修了元史,承认了蒙元为中华历史一朝,可满清呢,入主中原不到二十年,历经不过两帝,虽说未曾一统天下,但朱明各省,都是攻打过,算不算一个历史朝代呢,这个谁也吃不准,若是算,优待前朝皇陵倒也说的过去,若是不算,那算什么呢

    待满达海走后,李德灿说“满洲虽然跳梁日久,惊扰华夏全境,到底不能算作一朝,我以为,元首也是这般定论的,不然也不会让满达海实封赫图阿拉,这满洲跳梁,估计会被定性为外藩反叛,与内贼勾结,祸乱天下。”

    “话虽这么说,但还得元首和大本营发话,你我三人联名写个条陈,送上去吧。”袁凯文不想论道这件事,说到底,他父亲如今还是朱明公爵呢。

    裴成义点点头,但是说到“那就写明支持满达海,大本营是对满洲同仇敌忾,辽东刚废奴,新民对满洲也是恨意正兴,别的不说,我与军管会就派了两千多人看护鞑子的皇陵,满达海愿意挪坟,让他挪也就是了,不然哪天真有不开窍的,一把火烧了鞑子的陵寝,倒是咱们的罪过了。

    满达海现在提出来,倒是好机会,他不提,将来大本营来做,少不得有人说刨人家祖坟了,现在自家祖坟自家刨,挺好的”

    “好,那便联名吧,表明态度。”李德灿点头说道。

    三人联名写的条陈很快得到了李明勋的认可,在军管会的支持下,满达海开始迁移沈阳与辽阳的坟茔,当天,常阿岱找到了李德灿,给了他一沓子信件,恭敬说道“多谢大人为家父进言,下官无以为报。”

    这些信件都是满达海亲手写的,只要盖上巽亲王的印信便可以使用,主要写给两方面,一方面是辽东北面的科尔沁牧场,另一方面写给京城的八旗权贵。李德灿便可以顺着这两条线介入蒙古和北京,现在虽然不显,当满清山穷水尽的时候,少不得有人投降,那便是他李德灿的功劳。

    “我什么也没有做,只不过照实说了几句,未有明通之处,也是李某学识浅薄,并非有意,想将来有人问责,也不会问责到我头上。”李德灿收起那些信札,随口说道。

    满达海感谢李德灿的,还是迁移陵寝之事,这件事看上去是满达海对新朝表示忠顺,实际上还有更大的私心在里面,要知道,左传有言国家大事,唯祀与戎,满达海迁移辽东陵寝,便是合众国变相承认了其为爱新觉罗嫡系的地位,将来满清落败,还会不断有满清宗室投降,到时候,无论是谁,地位都盖不过他满达海去,其他满洲权贵就更是不如了,这意味着,未来的满洲无论有左右两旗,还是再加前中后三旗,或者八旗,都无法动摇满达海这一脉的地位,他便是满洲一族的族长。

    裴成义久历军旅,而袁凯文年轻,都是没有看出这一层意思,李德灿看出来了,但是却没有捅破,也就是给了满达海一个顺水人情罢了,反正在他眼里,满洲谁嫡谁庶都无碍合众国对其的统治。

    “这推举庄头的法子是你想出来的”收好信件的李德灿问道。

    “是的,辽东包衣都已为百姓,分赐田亩,去掉新入奴籍、调入我满洲左旗和调往永宁之外,尚有丁口不下五十万,除却沈阳、辽阳等城市所留商、匠、吏等人,再论辽东土地分布,便是要有大庄屯两百余,中小庄屯上前,而按照军管会的要求,入冬之前便是要把土地分配完,冬季还要修水利,事急从权,庄屯庄户推举,效率远胜军管会分配,也避免有人谋私。”常阿岱说道。

    “不可”李德灿不待他说完,直接反驳道。

    常阿岱愣住了,他感觉这个法子非常适合合众国的政治体制,也提高效率,避免以权谋私,为何被驳,他问道“长官,哪里不妥”

    李德灿微微一笑“如果是别的下属问我,我不会回答,但是你是常阿岱,未来的满洲扎萨克,我可以告诉你原因,也希望你将来执政一方的时候,也能考虑到这方面,另外,常阿岱,你知道为什么我不过是一朝鲜贱民,却能官居一省吗,今日也教给你。”






章一七六 机会
    


    常阿岱连忙跪下“求大人教诲”

    说起来,常阿岱最迫切想要学习的就是作为一个异族如何在新朝之中明哲保身,他很清楚,自己这一家是被新朝千金买去的马骨,所以只要自己不犯大错,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但仅限于这几年罢了,未来的满洲和爱新觉罗家族想要在新朝之中拥有足够的地位,那就要靠自己的努力了。

    而今天,要教授自己的是李德灿,一个同样以异族身份在新朝出仕的人,不仅做到了明哲保身,还可以更进一步,做到了一省行政之位,他的教诲将是无以衡量的财富。

    李德灿说道“其实原因很简单,第一,我李德灿是一个朝鲜人,穿汉衣说官话也是变不了的。第二,新解放包衣之中,将近七成也是朝鲜人,就是这么简单。”

    常阿岱咂摸着这两个要点,渐渐明白了,正如李德灿所说,辽东的包衣多是朝鲜人,虽然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包衣生涯让其学会了汉语,但这改变不了他们的身份,如果按照自己的法子,新解放的包衣自行推举庄头,这些已经被分开的包衣自然会选择推举对自己有利的人,相对于其他族裔,他们首先会选择朝鲜人,然后再从朝鲜人中考虑德行、能力,七成的朝鲜人甚至会推举出九成的庄头,而在李德灿本身是一个朝鲜人的情况下,这无疑是自杀的行为。

    “是下官考虑不周,下官该死”常阿岱想到了这里,连忙说道。

    “你不过年轻,考虑问题不全面罢了,记住,永远不要忘了,我们并非国族,却也永远不要永远抓住这一点不放,新朝的官场向天下所有人开放,但是我们要考虑的更多更全面,也要更聪明,才能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李德灿劝说道。

    常阿岱连连称是,他小心问道“那委任庄头之事,当如何处置”

    李德灿说道“山东战场,我合众国已经奠定胜局,若能解决青州大营,辽东之师必然要挥师入关,若是一时不得解决,也要北上蒙古,不管如何战争是不能休止的,辽东军管会最大的工作还是支援前线,只是辽东苦寒,夏粮收完无法再种秋粮,因此,秋季要开垦土地,修筑水利,冬季进行围猎,利用港口来的盐巴腌制肉食,所以,庄屯为主的基层机构必须建立起来,时不我待,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让关外八旗所委任的庄头继续任职,在缓缓更换。”

    “可那些庄头多是戴罪之人啊。”常阿岱不解。

    李德灿道“戴罪之人,除却发配满洲左旗为奴者,其余都是在劳改营,所谓劳改便是用其劳动来进行改造、赎罪,耕作、畜牧、开垦、开矿为劳作,管理庄屯便不是劳作了吗,左不过是戴上枷锁镣铐是了。待秋冬支前结束,根据后半年百姓表现好坏,再评举新庄头也就是了。”

    常阿岱心中更是钦佩,心道李德灿可真是一个怪才,他连忙说“幸亏长官早有计较,若非如此,定然会为我所累。”

    李德灿笑了笑,说道“现在就教你第二个乖你以为你那公推庄头的法子便是全无用处了吗”

    “若行此举,必然为祸,我们避之唯恐不及,还能有什么用呢”常阿岱不解。

    李德灿说道“你到是实诚,若是全然按照我的法子,第二年便是选出合格的庄头,这便只是尽军管会之责罢了,何谈功劳呢,若是先行公推之法,察查此举之弊端,为全国行政之前车之鉴,不仅无过,反而是大功一件呀。”

    常阿岱眼前一亮,这化腐朽为神奇的事情,他却是一点也没有想到,李德灿说道“公推之法,罪官署理之法都要进行试点,在沈阳和辽阳各选五个庄屯进行试点,试验有果,你我再行查验定论,才是为官之良策,不然就算一步到位,在有些人眼里,也不过是撞了大运罢了。

    选区试点,对比择优,便可得最善之法,此举敢为天下行政之先,余者再行跟进学习,试问天下谁敢质疑你我忠诚才干呢”

    一席话语,常阿岱心潮澎湃,他连忙说道“大人教诲,常阿岱没齿不忘”

    李德灿拍怕常阿岱的肩膀,说道“计策终究是细枝末节,关键还是要有实打实的功劳,好好去做吧。”

    淮安。

    “张将军”罗托沉声叫道。

    “奴才在”湖广提督张勇走出行列,恭声回应。

    “你率领骑兵为先锋,沿运河北上。”罗托指着地图交代自己的战略。

    原来,早在今年年初,青州大营的清帝便是命令江南兵马支援,江宁和杭州大营都是倾力组织,方得三万精锐,这三万精锐中,三分之二是八旗兵,其余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绿营汉军中,便是以张勇为首,其为湖广提督,也是湖广洪承畴增援江南的最强兵力,张勇麾下有本部精锐六千,其余绿营则受罗托差遣。

    罗托为岳乐在江南的副手,济尔哈朗的侄子,颇有功勋建树,一直为岳乐所倚重,此次北援青州大营,罗托便是援兵主帅。

    看着罗托所指的路线,张勇稍作犹豫,低声说道“贝子爷,奴才以为,行军路线,是否再请示一下安亲王”

    罗托脸色大变,满清入关之后,绿营将领在宗室面前那就是摇尾乞怜的狗奴才,何曾有过这般讨价还价的时候,想到出江宁时候,岳乐曾交代,绿营之中有人与本地士绅串联,欲行不轨之事,如今看来,倒也不是传闻了。

    但此时出征在即,也不是收拾的时候,罗托压下怒火问道“你对我的军略有异议”

    张勇跪在地上,说道“奴才不敢,只是一些浅见,希望能。”

    “有话便直说吧。”罗托不置可否。

    张勇唱出一口气,说道“贝子爷的军略是让我北援大军居于运河东岸行军,以护持运河之漕粮,不受东番骑兵袭扰,但运河北上,进入山东之中,两岸便是平坦之地,贝子爷和诸位将军都是看到了青州大营所发文书,东番骑兵早已不是吴下阿蒙,如今更是有精骑数万,数量已经过我北援之兵,若是其派遣大队骑兵半路截杀,我师被运河所阻隔,或难以进退,恐有变乱。”

    罗托脸寒如兵,却也不得不承认张勇说的是正确的,无论是情报还是与东番交手的经验,罗托都知道东番骑兵不好惹,虽说其不着甲,但东番骑兵拥有高头大马、密集战阵和凶狠火器,特别是后者,在两浙之地,他不止一次与其作战,那些轻便的飞骑炮,完全可以随着炮兵一起机动,骑炮结合之下,正面对阵,八旗骑兵鲜是对手。

    “那一位该如何”罗托问道。

    张勇见罗托并未斥责,反而相询,当即把计划和盘托出,说道“奴才以为,当以精锐骑兵在右岸护持,大队则在左岸北上,以运河为屏障,若是东番只派遣小规模骑兵骚扰,我大清精锐骑兵定可围而歼之,若东番动用主力袭来,有运河为天险,料东番也无法渡河,我军主力便可安全抵达临清。”

    “那漕粮呢”罗托又问。

    张勇道“能保就保,不能则弃。”

    “放屁”罗托忽然暴怒,抽出鞭子便是打向了张勇,张勇哪里想到罗托会如此,当即就是被打了脸,一道血痕出现,张勇连忙下跪。

    “想你当年南下闽粤、西进滇黔,也是响当当的汉子,如何堕落的这般模样,你若无胆为先锋,便在中军行事”罗托骂道,又道“固山额真伊尔德,你来做这个先锋”

    伊尔德当即领命,张勇却是不甘心,说道“贝子爷,万万不可啊,大军行于西岸,才是万全之策啊。”

    “滚出去”罗托喝骂道。

    罗托也是老行伍,哪里不知道在西岸行军的好处,但是这可不是他能决断的,原因很简单,运河里那百万石漕粮不容有失,其实这支大军四月便是要北上的,但整个春夏,青州都是没有爆发大规模的战事,而青州的顺治也发觉,他麾下缺少最严重的根本不是精锐军队,而是粮食

    因此,北援大军的行期一缓再缓,为的就是江南早稻收了之后,可为漕粮,按照更改的计划,五月和六月收稻谷,运抵扬州和淮安,七月便可以北上,而河南、山东、直隶则把夏粮收的小麦囤积在临清,罗托七月率领精锐护送漕粮抵达临清,而顺治则派遣精锐西进临清与罗托汇合,护送江南漕粮和北方夏粮去青州,在寒冬腊月,再与多南人的东番决一死战。

    但是青州缺粮这等大事如何能为外人得知,岳乐和罗托也只是说北援青州,消灭东番主力罢了,张勇等人也是信了这说辞,以为重要的是军队,而非漕粮,因此张勇才表达了那些浅见。

    七月末,罗托率领的大军已经抵达了兖州境内,罗托亲眼看着数以百计的漕船进入到丰水期的微山湖中,而作为前锋的伊尔德也派人来报信,附近几十里只发现了东番少量侦骑,罗托立刻放心下来。

    要知道,京杭大运河只有十八到三十米宽,这样宽度的运河,别说东番那些大大小小的炮,就连掷弹兵都能把手榴弹和燃烧弹扔到运河中央的漕船之上,实在是太危险了,如今船舶开始进入宽阔的微山湖,附近又没有发现东番的大队人马,这意味着大军是安全的,这对于已经疾行五日,亟待休整的八旗大军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罗托不知道的是,合众国对江南军队北援青州的应对不是派遣大队攻杀,更不是小队人马袭扰,而是派遣北洋战区第一猛将武行,率领北洋战区的两个主力军,第一和第三军,以及海外领地来援的大量骑兵以及大量近卫骑兵,合计步兵六万五,骑兵两万五,另有一个加强陆战旅、舟桥旅、两个炮兵团、统帅部直属宪兵团、工兵旅、北洋战区唯一的辎重旅,合计兵马十二万,向兖州府扑来。

    大军在得知罗托大军离开淮安之后便是西进,却未曾预料罗托会把主力骑兵摆在运河东岸,按照原定的计划,武行会率领主力追在罗托大军后面,待这支军队抵达临清州之后,再行疾驰包围,把清军筹措的所有粮草和精锐八旗围歼在临清城中。

    按照堵截计划,武行率领的机动兵团是屯兵于莒州的,为的也是不要过分刺激罗托的大军,以免其缩回江南,待清军抵达济宁之后,再行出战,堵住清军逃回江南的道路,武行对于莒县并不陌生,当年他与李明勋相识,便是中原御虏的时候,阿巴泰率领的大军便是屯兵莒县,武行还曾率精锐侦骑往来侦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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