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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海扬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且看昨日风华

    顺治呵呵一笑:“日后的千难万难,总归要过眼下这一关,过不了眼下,还谈什么日后呢?”

    清军快速的封赏了全军的主要将领,爵位、领地和官职,毫不吝啬,而在清点查验清军仓库粮仓的吴应雄也很快得到了这个消息,功封恩赏是顺治为了抓住军队,而放权让吴应雄查看本该属于绝对机密的物资储备则是催促明廷快些行动起来,与其结盟。

    青州大营里的绿营很多是来自西北的陕甘地区,而吴应雄的父亲吴三桂曾经平定当地的叛乱,与陕甘将领很熟悉,因此吴应雄得以获得许多确实的消息,带着这些消息返回了沂州。

    “顺治大封各军,不仅把绿营主要将领变成了实权领主,还把绿营一些低级军官和老兵抬为了汉军旗,并且让实权领主的藩下兵享受同八旗一样的待遇,因为这些,清军士气高涨,凝聚力也增强,原本许多绿营将领已经意志动摇,向我们和东番联系,但现在,他们都没了那些心思。”吴应雄对洪承畴说道。

    洪承畴问道:“那他们的粮草军需呢?”

    “很差,营中缺粮严重,东番撤围之后,顺治派遣兵马四处抢掠,但青州周边已经是一片绝地,杳无人烟,而鲁西的百姓也都撤到了城中,只有济南等少数几个城市在清军手中,但也是被困半年,并无余粮,便是如此,清军也没有放过这几个州府,抢了城中百姓的棉被和厚衣做冬装,并且抓捕壮丁去荒野、山林伐木割草,完全不顾百姓死活,导致了很多逃亡和反抗。特别是割草队,往往去十个回不来三个。”

    洪承畴诧异问:“割草做什么?”

    吴应雄道:“割草饲马呀,这样就可以省下大量的饲料给人吃了,我在清军营中看到,只有将领还在吃细粮,军卒普遍吃粗粮,一些绿营、民团,甚至夹杂了牲口饲料,即便是这样,清军的粮食怕也支撑不了一个月了,顺治让我告诉大人,大人此肩担负的是明清两国之重担,若想存续,还要速下决断为好。”

    “洪大人,东番那边却也没有把话说死啊。”李本深提醒道。

    吴应雄来了兴致:“哦?马吉翔回来了,带来什么消息?”

    李本深道:“他未曾见到东番元首,却也与其亲信交涉了,一说让洪大人前往青岛一晤,二说让我们提交还都南京期间,朝廷官将勋贵的功劳明细,以备查询。”

    “让洪大人去,倒是不出乎我的预料,但让出具功劳明细,是何意?”吴应雄有些摸不着头脑。

    李本深道:“马吉翔说,东番有意重整汉奸与战犯名单,用那功过相抵的法子。”

    “哦?这却是大好事,洪大人,只要咱们好好斟酌一下报功明细,将大人、家父和钱先生等一干重要人物从汉奸名单上去除,再寻几个替罪羔羊顶上,咱这朝廷就不是汉奸朝廷、卖国朝廷了呀。”吴应雄颇为有些激动。

    洪承畴微微摇头,说道:“世子不觉得,这是缓兵之计吗?”

    被洪承畴泼了冷水,吴应雄倒是有些冷静下来,略微一想:“这是拖延时日,东番也知道青州大营粮草不济,拖到其崩溃?”

    “李明勋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这些年他不仅战无不胜,而且都是大胜,与其说他是无敌将军,不如说他是一个精明的商人,对于一个商人来说,真的愿意同时面对明清两大主力吗,随便拖延一两个月,拖到清军崩溃,或逃往北方,他李明勋岂不是可以直接对付我们了吗?”洪承畴冷冷一笑。

    吴应雄摇摇头:“虽说不无可能,但你我又不是软柿子,清军崩溃,我们便收拢强军,清军撤退,我们也撤退便是。”

    李本深提醒道:“不管您如何操持,到时候东番就只需要面对一个敌人,一个方向,既然要打了,就彻底撕破脸,那个时候,我们面对的就不是山东这二十万人马了,还有两浙福建那十几万!”

    “既然如此,只有和清廷结盟了!”吴应雄一拳砸在桌子上,笃定说道。

    洪承畴与李本深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颇有些得逞的意味,相对于钱谦益和洪承畴,平西藩是更执着与得到合众国的承认,毕竟与经济核心的江南和大陆粮仓的湖广不同,此时的蜀地虽然已经开发,但却是明清战争中受摧残很严重的地区,不然也不会有著名的湖广填四川,可以说,此时的四川还是处于边角位置。

    从当年主战场由西南转移到东南的时候,吴三桂就希望能反正,他的诉求很简单,成为和西南三藩一样的大明藩镇,而导致其一直没有成功的根本不是什么汉奸、叛变之事,而是李明勋的反对。

    如果四川反正,那么清廷就再无法压制西南的明军,接着,西南明军便可以由四川北上,夺取陕甘之地,再出潼关进取江南,完成反清大业,可那并不符合合众国的利益,所以吴三桂一直被强行列为敌人,为满清也为合众国牵制住西南明军。






章二零三 渐行
    


    随着战争的持续和对合众国、李明勋的了解,洪承畴之流也渐渐明白,这个新生让人感觉有些怪异的国家,真正要消灭和清算的不是满清鞑虏,也不是要改朝换代,他们要消灭的是封建力量,文官、藩镇、士绅、满清奴隶主,都是要清算消灭的对象。

    假设这是一场改朝换代的战争,合众国的屠刀不会指向士绅群体,而只要承认士绅的利益和在新朝的地位,在已经取得对清战争优势的情况下,士绅们肯定会支持合众国消灭满清贵族和他们的汉奸走狗,什么洪承畴、平西王,都是土崩瓦解的货色,便是要收拾钱谦益这群降清的家伙,士绅们也能帮新朝罗织出成百上千的罪名。

    可合众国偏偏要清算士绅,还要借助这场战争清算,那士绅们只能拥护满清来对抗,当他们发现,清廷打不过合众国的时候,就寄希望于反正归明来借壳上市,朱明是合众国盟友,我们也变成朱明,不就可以摆脱被清算的命运了吗,于是他们以钱谦益为代表,找寻清廷体制内的实权汉人,吴三桂、洪承畴之流就成为了座上宾,可无论是汉奸还是士绅,都不是铁板一块的。

    目前来说,为了得到合众国的承认,黄河以北的省份就没有不能相让的,甚至于中原也是如此,正如吴应雄听说合众国愿意功过相抵的时候,提到交出几个替罪羊,自然也就是张存仁那一伙,可洪承畴一开始就力主钱谦益在江南总揽朝政,他与吴应雄侍奉皇上亲征,那个时候,洪承畴便是有了心思,如果合众国愿意承认他们的利益,又必要江南的话,江南也不是不可牺牲的。

    而对于吴应雄来说,如果平西藩能获得认可,什么湖广、江南,什么士绅官宦,有什么是不可牺牲的吗?

    也正是这个道理,与清廷结盟这件事上,钱、洪、吴三个人必须取得一致,任何一个人与合众国的单方面媾和,都必然导致满盘皆输。

    “若是与清廷结盟,咱们之中,还有一个隐患。”李本深淡淡说道。

    吴应雄和洪承畴都知道,隐患就是郑成功,在如今的明军之中,郑成功是唯一的异类,说白了,无论是来自西南、湖广和江南的前绿营,还是各地士绅支援来的民团,大家都曾经是鞑官清将,如今头发都还没有长齐了,身上穿的也是清军常用的甲械,也只是换了几杆旗帜几方官印罢了,大家降过清,再与清廷合作,那也是轻车熟路,若不是在江南杀了太多满蒙官将给东番看,直接再归附清廷也不算什么。

    唯有郑成功,自南澳起兵后,就没有与清廷真正合作过,也一直是打反清的路子,还都南京后,虽然支持了南京朝廷,但一直没有参与中枢决策,至少钱、洪等人都没有直接告知过与清廷合作的事情。

    “如果他知道东番的阴谋,不会看不清吧,至少他与我们站在了一起,东番总不过承认他延平王了吧。”吴应雄皱眉说道。

    洪承畴道:“钱大人说过,这厮守信重诺,又是个执拗的性子,和他那个蠢儿子可不同,这种人最是让人捉摸不透,他就算同意与清廷合作,本官也信不过他。”

    “是啊,世子,这个时候,一招棋错,满盘皆输啊,某以为,找个机会,擒住了他,扶郑经上位,也就是了。”李本深道。

    吴应雄听了这话,思索一会,说道:“不,既然铁定信不过,索性废物利用,再用他一次。”

    洪承畴问:“怎么用?”

    吴应雄冷哼一声:“现在东番李贼要么等我们内斗,要么就是坐等我们联络清廷,好扣我们一个罪名,就算咱们最终与清廷结盟,也不能被他占了舆论上风。那郑成功留着无用,便派他去收复登莱失地去吧。”

    洪承畴眼睛放光:“确实是个好法子,东番若打,那就是主动挑衅,若是不打,就让郑成功一直向前,试探试探东番底线到底在哪里。”

    “末将可担心,这厮若是直接带兵投了东番呢?”李本深提醒道。

    吴应雄道:“那就在他儿子身上下点功夫。”

    洪承畴点点头:“这点功夫可还不够,两位,且看本官调配吧。”

    当晚,皇帝便是在行在见了郑成功,言其忠义无双,且是先帝信重之臣,让其提调兵马一万为禁军,护卫行在,由其次子郑聪率领,并恩赏其子郑经,一如当年隆武优渥于郑成功。

    而只过了两日,皇帝便是下令,让郑藩所部继续为前锋,秘密进击莱州,光复失地,而洪承畴则调遣几支兵马加入郑藩行列,虽仍以郑成功为首,但郑藩兵马不过五千之数,难以制约其他营伍。

    大部兵马已经调离,郑成功已失兵权,敢有违拗,只得率军再为先锋,大军从沂州的丘陵地带钻出之后,进入胶莱平原,并未触碰合众国在诸城和潍县的防线,而是从中间穿插过去,占领了潍水支流上游的安丘,安丘原本就是合众国控制,只是遭逢大战,本地的官员还在积极转运物资和百姓前往胶州避祸,却不曾想被郑成功杀了突然。

    郑藩军进入安丘之后,并未抢掠杀人,只是按照洪承畴所授机宜,声言此地为大明故土,改旗易帜,然后把合众国的官吏一律驱逐,也未曾为难本地百姓,愿意走的,也是不禁止。

    安丘失守之后,陆军沿着潍水布置的防线直接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特别是面向沂州的明军,安丘处于胶莱平原,从这里到青岛,已经无任何天险,就是河流,如今凛冬季节,也是挡不住大军行进了。

    “主子,主子,好消息,大好消息!”索额图兴奋叫着,闯入了行宫之中,却是被侍卫拦下,领侍卫大臣呵斥道:“索额图,君前无状,该当何罪!”

    “住手!”顺治的声音响起,道:“索额图是朕之肱骨,朕许他自由出入宫廷,尔等无需阻拦了。”

    索额图这才冷静下来,悻悻进了屋,顺治道:“你一向稳重,什么消息让你这般啊。”

    索额图叫道:“主子,大好的消息啊,南朝出兵了,以延平王郑成功为先锋,直指安丘方向啊。”

    “哦?”顺治听了这个消息,道:“这当是南朝对东番的一次试探,想那郑成功当还算东番的正经盟友,此番出兵,又是占东番城市,要看东番的态度了。”

    索额图道:“奴才不知道洪承畴他们怎么想的,但却知道这是大好的消息,于我大清有利啊。”

    “这与大清有什么关系?”顺治疑惑。

    索额图道:“主子,如今南朝扭扭捏捏,就是不与我大清结盟,还不是对东番不死心,可拖延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啊,主子不是也担心,东番真的对南朝屈服或者行欺骗之策吗,如今是大好的机会。

    主子请想,东番哪能容那郑成功占据安丘呢,双方必然冲突,刀兵大起的时候,若有一支大清军出现,助战南朝,攻伐东番,那会如何呢?”

    顺治直接站了起来,道:“东番必然以为我们与南朝结盟,到时候就要与南朝决裂了,那时南朝不结盟也要结盟,好一招逼上梁山!”

    “是啊,越早结盟,咱们的条件越好,这可是咱们大清的机会呐。”索额图说道。

    顺治哈哈一笑:“索额图,你果然聪敏,朕立刻命令苏克沙哈率精锐骑兵驰援!”

    索额图跪在地上,拦住了顺治,顺治以为索额图想要出征,解释道:“索额图,你到底年轻,声名不显,若你率军,代表不了大清,还是得苏克沙哈来,他是朕身边第一人,他出现在战场上,才能代表大清。”

    “奴才绝无此意,奴才是想说,不仅要苏克沙哈出兵,还要出八旗兵,满洲兵!”索额图说道。

    在城外查看地形的郑成功骑马返回了安丘城,与刚入城的时候相比,城内萧条了很多,街道上人很少,偶尔看到几个,也是人心惶惶,到了衙门门前的大路,郑成功才看到这条商业街道上挤满了人,人群之中,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被人拽到一个木架子前,他脸上写满了疯狂,大声叫道:“很快,元首阁下的大军便会赶到,杀死你们这群强盗土匪,杀光你们!”

    狂喊的男人被一根绳子吊在了木架上,郑成功挤进人群的时候,这男人已经舌头伸的老长,已经是死了,郑成功看到行刑的人是归他指挥的湖广兵,怒问道:“为什么吊死他?”

    行刑的是个把总,而郑成功外出勘察的时候,做的是下级军官的打扮,因此把总不认识,随口敷衍道:“这狗东西非但拒绝王师征用其房屋,还大放厥词,诽谤圣明天子,为东番张目,实在是该死。”

    “是谁让他们这么做的?”郑成功再问。

    把总笑了笑:“除了延平王他老人家,谁还能下这种命令呢?”

    郑成功冷冷一笑,算是明白了,定然是他的儿子郑经又背着自己下令了。

    快步进了衙门,正想收拾郑经,却忽有一骑兵来报:“王爷,东番大军来袭。”

    “多少人马,到了何处了?”郑成功不得已放下郑经的事,问道。

    探骑说道:“卑职见东番大军绵延七八里,骑兵在前,步炮在后,距离安丘不过二十里了。”

    “胡说,我往潍县和诸城派遣了几波斥候,怎么可能让东番主力到了近前才有回报!”郑经上前,一脚踹翻探骑。

    探骑说道:“卑职不敢说谎,东番主力并非从南北而来,而是来自胶州方向,当是青岛援军。”

    “他们还有援军?”郑成功不敢相信,但也不得不信,其一边下令全城戒严,一边命城中各营出城列阵。

    刚过了午时,便是看到一列列骑兵渡过已经结冰的潍水干流,出现在了安丘左近,郑成功策马出城,站在城外土丘远望,东番军队几乎望不到尽头,好不容易看到烟尘盖住的队尾,但很远的地方又出现一条新的烟龙,各色不明的旗帜杂列其中,也不知到底有多少军队,但总少不过四万,且骑兵众多。

    “父王您看,中军那旗!”郑经呼喊道。

    郑成功顺着儿子指的方向看去,上面书写一郑字,再瞧那军队,只有三分之一是陆军打扮,其余三分之二装束颇类日本,不少步卒身后还背着唐风十足的小旗指物,毫无疑问,这是琉球郑氏的军队,是当年被他郑成功逼走的郑彩所部。

    “是郑彩的军队,郑佐没有骗我,郑彩真的带主力来相助东番了,这个蠢货,怎生如此蠢笨,竟然真信了东番会赢!”郑经不无讥讽的说道。

    “却是不知,东番主力为何来的如此之快,我们驱逐了东番官吏,才不过四日功夫,难道我们的行踪早就被发现了?”郑成功心中暗想。

    郑藩军的行踪当然没有被发现,不然也不会容他占据安丘,郑彩率主力来援也完全是个意外,安丘丢失的时候,他率领的这支军队已经到了高密,距离安丘不过百里路途。

    其实这支军队是从青岛、胶州开拔,前往潍县大营的,听闻安丘失守,临时差遣了来,四万大军,正是本年度海外的最后一波援军,其中琉球藩兵一万五,其中五千是陆军标准的中械旅,而骑兵有新组建的吉林绥靖区的满洲右旗、蒙古左中右旗,也有今年才赶到的南非混成旅一部,除此之外,还有非洲开发公司组建的非洲步兵旅,真腊藩的真腊步兵旅,占城藩的占城步兵团,暹罗盟友的四千步兵,葡萄牙和英国盟友的两个营级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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