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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海扬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且看昨日风华

    “愣着干什么,备马,去天鸣寺!”吴启华喝了一句,急匆匆的去了,夏国相心中焦急,但转眼看到跟在吴启华身后的吴应期,脸色微变,他倒是知道,这堂兄弟二人在吴应雄不在的日子里,亲密的很。

    等到了天鸣寺的时候,卧房里已经挤满了人,几个大夫或把脉,或查验昨晚酒食,或讨论病情,三人进来,才是赶忙下跪,夏国相探头看了一眼,感觉吴三桂情况极为糟糕,全身都在冒虚汗,双眼迷离,夏国相连忙喝问:“可是中毒了?”

    “不可能!”吴应期先跳起来高声喊道,见众人把目光投射来,吴应期解释说道:“王爷虽然在天鸣寺,但一饮一食都有人尝过才会入口,昨晚更是我当值亲口尝过的,如何会是中毒?”

    夏国相见他这般,明白吴应期是误会了,以为自己要把帽子扣在他头上,但此时也没时间解释,夏国相说:“药呢,听闻王爷最近常服各类仙药?那药你也尝过么?”

    吴应期只能摇头,他不是没有尝过,当初马宝送的卡宾达他就先替吴三桂尝过的,结果证明却是有效,足够让人鸟枪换炮重振雄风,可天鸣寺的女人都是吴三桂的,他尝过的结果是一柱擎天到天明,无人相帮自己忙,此后再没尝过,而且那药珍贵少见,吴三桂自己都不够用,哪里再让他浪费!

    “大夫,你说!”吴启华命令道。

    大夫硬着头皮说道:“王爷并非中毒的症状,倒是血气亏损,阳气不盛,又多服用燥热阳亢之药,昨日又几番磋磨,这才........。”

    郭壮图看一眼地上跪着的女人,个个衣衫不整,怒道:“昨晚你们都在房中侍奉?”

    “是,是王爷让我们一起的,不怪我们啊........。”一个女人大着胆子回应道。

    “拉出去,分开审,看是谁出的昏主意!”夏国相立刻吩咐道。

    吴应期招来侍卫,把人拉出去,吴启华瞥了夏国相一眼,说道:“不光问清昨晚的事情,还要问明白,她们是怎么到父王跟前的,在王府,我可没有见过这些女子!”

    审问的结果还没有报上来,大夫也是束手无策,而得到消息的王府女眷则是赶来了,妃妾们哭哭啼啼,而吴三桂却是昏昏沉沉,半死不活,听到孩子的哭声,呢喃了两句吴世璠的名字,众人才把吴世璠推到跟前。

    “世璠.......我的好孙儿......乖孙儿.......,不要辜负.......不要辜负.......。”吴三桂话还不成一句,就再度没有了知觉,出气多进气少,挣扎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彻底没了生机。

    到了晚上,众人齐聚在了正堂,黑布已经缠绕在了手臂上,为已经去世的吴三桂守孝,吴启华、郭壮图和夏国相三人坐在那里,静听着吴应期的汇报,夏国相一直揪着中毒的事情不放,原因很简单,马宝和寺庙里那几个藏地和尚可是给吴三桂吃了不少各类药品,吃了哪些,有没有毒,都不知道了,因为和尚已经不在了,而吴三桂吃的药是他们一直收着的。

    所有人都知道夏国相这是在推卸责任,不管怎么说,吴三桂的死肯定与那些女人有关,而提议吴三桂到天鸣寺清居的是夏国相,当晚的四个女人里也有三个是夏国相进献的,他脱不了关系,但也无法把帽子扣在他的身上,因为现在有一个更中澳的问题——接下来该怎么办?

    “封口令已经下了,暂时消息传不出去,这一点你们放心。但接下来怎么办,二位得有个主意。”吴启华率先说道。

    夏国相抢先说道:“王爷已故,但王位不可久虚,还是让世孙吴世璠尽早即位的好,我已经给马国柱、吴国贵、马宝等人传信了,让他们秘密返回成都,拥世孙登位!诸位将军都要防守前线,所以由我和郭大人辅佐新王,如何?”

    吴启华脸色发青,他就知道,夏国相不会支持自己继承王位的,也知道,让主要将领回成都,就是要压制自己,那些将领自然希望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在台上,而不是自己。

    吴启华尚未说话,吴世璠却是哭了起来,他抱着王妃的手臂,叫道:“爷爷说了,不要姑父,不要姑父。”

    “你胡说什么,快闭嘴。”王妃呵斥道。

    夏国相脸一黑,他知道吴世璠不懂事,也听错了,可吴三桂的死自己脱不了干系,可这话此时事多么的不合时宜,郭壮图:“那就先这么办,一切等诸将从前线回来再说,幸好战端未起,不然真是祸事了。”

    郭壮图的话原本只是结束这次商谈,但所有人听到耳朵里都是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西南割据之事可以了结了,原因很简单,自从帝国英王主政西南军事之后,对平西藩的政策就是剿抚并重,投降免死,立功可赎罪,只诛首恶,那首恶自然是吴三桂,他死了,谈判的最大阻碍反而消失了。

    “我已经让应期备下了饭菜,都吃一些吧,房子也收拾出来了,两位大人就先住在这天鸣寺,委屈一下吧。”吴启华说道。

    众人应过,吴启华才是离开了,回到了自己房间,吴启华一巴掌把桌上的瓷器扫落在地:“夏国相这个狗东西,竟然也敢专权,行废立之事!还有郭壮图,墙头草!”

    “二哥,你气什么呢?”吴应期走进来,关上了房门,说道:“你又不是孤家寡人,至少弟弟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应期,你手里只掌握三千人,哪里是那些人的对手,若是先下手为强,他们就更不听我们的了,转头就降了东番。”吴启华倒也不蠢。

    吴应期道:“二哥,你说我为什么支持你?”

    “咱们是兄弟啊,一起长大的兄弟。”吴启华不假思索的说。

    吴应期说:“兄弟归兄弟,但实际是,我不支持你,我就死定了,二哥你想,他夏国相是王爷的女婿,最受器重,前线主要将领马国柱他们也是王爷的女婿,彼此信任,私交极好,很容易串联起来,可王爷是怎么死的,还不是他夏国相给王爷送了那么些女人!可今日您也看到了,他一直往下毒上引,就是想把自己择干净,等那些将领回来,他自己干净了,脏水还不全泼我身上,我还有活路么?”

    吴启华一想也是,自己老爹非正常死亡,总要有人负责,夏国相定然不会负责的,只能找吴应期的麻烦,吴启华说道:“你放心,二哥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吴应期道:“二哥哟,我哪里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要被夏国相泼脏水的只有我么,二哥想想,给王爷送宝药的是谁?那几个和尚是谁推荐来的,这个人手里可是有兵有权啊!”

    “马宝!”




章六一 秘战
    吴启华意识到自己在实权将领中有这么一个强力外援的时候,他立刻给马宝写了一封密信,将夏国相准备将责任推卸给他的‘事实’说明,并且希望他能站在自己一边,但吴启华不知道的是,吴三桂身亡这件事就是马宝一手炮制的,而提前两天他就秘密抵达了成都,悄无声息的住在天鸣寺外小镇的一间酱菜铺里。

    偏僻的小院里,酱菜铺的老板悄悄走了进来,从怀中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锁着的储藏间,里面是一大排的酱菜缸子,摞的高高的,挡住了外面的视线,但酱菜缸子后面却是别有洞天,马宝这几日就住在这里,见进来的人是老板,马宝收起了顺刀,问道:“怎么样,可是起了疑心?”

    “那倒不是,是天鸣寺那边来了人,说是把酱菜份额多两倍。”老板说道。原来马宝藏在这里的事谁也不知道,而平西王府的联系也是侍卫中的内应主动来,这一次天鸣寺里来了几个侍卫,却不是熟悉的人,马宝以为事情败露了,忙藏了进来。

    老板放下食盒,端出酒菜让马宝吃着,说道:“方才属下跟那几个侍卫打听了,天鸣寺的侍卫重新排班,所以来的不是咱们人,而平西王一家和夏国相、郭壮图都是住了进来,昨天早上,属下还见侍卫把镇上的大夫叫去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还有几个城里的大夫,也是没有放归,估摸是出事了。”

    关于吴三桂的事,老板也是不知道,马宝只安排了他把天鸣寺出来的藏地番僧给处置了,一切都是马宝和番僧干的,但听完老板的话,马宝已经确定得手了,不然天鸣寺也不会有这么大动静,马宝吃着菜,问了老板如何安排给天鸣寺送酱菜的事,他是准备这个途径潜入寺中的,但生性谨慎的他并不告诉老板,让他提前准备,老板照实说了,又说道:“将爷,还有一件事,属下不知道和天鸣寺有没有关系。”

    “什么事?”马宝问道。

    老板道:“您也知道,属下这个酱菜铺因为瓜菜新鲜,泉水好,所以也给成都城里不少官宦人家送,昨天下午,属下给几个大宅院送货的时候,发现周边被人监视起来了。”

    “谁家?”

    “马国柱家和吴国贵家,其余的不是属下的客户,属下也没敢去看。”老板说道。

    马宝微微点头,觉得这个消息更是印证吴三桂出事的消息,但他仍然不知道是死是活,但更清楚时间宝贵,在等不到内应的确切消息下,马宝更需要多面了解,他说道:“你下午再去城里一趟,给咱们家送一次,看看咱们家是否被监视了,若是被监视,是否和那两家是否一拨人,有什么不同。”

    老板自然允了,收拾了碗筷便是让伙计看着店铺,自行去了成都府,但令马宝忐忑的是,原本晚上该回来复命的老板一直未露面,要知道,他在这里只老板知道,伙计根本不清楚,所以马宝没捞到晚饭吃,一直到第二天的早上,老板才是回来了,原来是成都执行了宵禁政策,他没来得及赶回来。

    “将爷,府上也是被人监视起来,六个人,两班倒,出入的人也多被监视,而且两个公子都不在家中,被叫去王府议事了,但属下监视了王府许久,发现只有仆人和侍卫,没有什么大人物,又问了几家相熟人家的仆役,原来很多将领家的公子都被叫走了。”

    马宝略略点头:“顾及他们都已经都在天鸣寺里了。”

    现在马宝已经可以确定,吴三桂肯定出事了,而且事不小,就算不死,也是重伤状态,不然也不会控制主要将领的家眷,马宝不由得有些后悔,当初他给吴三桂送药,得到的可不只是吴三桂的欢心,还有那几个番僧的拜服,番僧为了讨好吴三桂,也在马宝那里求药,佯作密宗宝药进献,马宝为了洗清嫌疑,自然乐得如此,这一次杀吴三桂,就是通过番僧送药,但为了避免吴三桂死于毒杀,给的药并非剧毒致死的,而是通过房中之事引发的热亢效果,让其精力散尽,身虚心竭,所以马宝也摸不清吴三桂是否真的死了。

    “昨天你的人给天鸣寺送了酱菜,明日还要送,对吗?”马宝问道。老板点点头,这一点马宝昨晚就问清楚了,他继续说道:“你把我安排在送菜的伙计里,我要进天鸣寺。”

    “这好办,但要委屈将爷了,这事腌臜的很。”

    “无妨,只要能进去就是,你找个熟悉天鸣寺的人来,我要知道吴应期住在哪里。”

    老板一拍大腿,说:“这简单,属下就知道啊,只要能进入厨房从侧门转过........。”

    老板用碗筷做各种参照物,指了一条最便捷的道路,马宝默默记在心中,到了第二天下午,三个伙计把酱菜缸子搬上了驴车,马宝混在其中,直接去了天鸣寺,他身材本就不大,伙计也只以为是老板的亲戚,不敢怠慢了,老哥老哥的叫着,到了天鸣寺的侧门,侍卫认出了伙计的身份,却不与往常似的直接让进去,而是有一人引着到了后厨,驴车停在院中,开始搬酱菜缸子,见侍卫离开了,马宝谎称肚子痛,去厕所的路上,翻身进了内院。

    “嘿嘿,哪里来的狗东西,眼睛瞎了,敢在这里乱闯!”正要寻到吴应期住的厢房,却是被人骂住,马宝回头一看正看到几个顶盔披甲的侍卫从侧面卧房走出来,显然是准备去值守的,那些侍卫上来便是打,马宝可不敢还手,因为侍卫多半见过他,只能佯装害怕,捂着脑袋乱窜,他虽然年纪不小了,可出身行伍,身手矫捷,而侍卫们也有戏耍的意思,因此在院子里打转转,可这吵醒了还在睡午觉的吴应期。

    吴应期骂道:“干什么呢,吵闹个不停,这是什么光景,还有这个心思,让人看见,少不得治你们个大不敬!”

    一边骂,吴应期一边披着袍子从正屋走出来,马宝连忙跑过去,抱住他的腿,喊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吴应期低头看到这张熟悉的脸,简直就像被人当头泼了冷水,直接清醒过来,他见马宝这个打扮,立时反应过来,冷哼一声,对侍卫们说道:“你们都去当值吧,这个狗东西留下,老子非得打出他牛黄狗宝不可,谁让他扰了我的好梦!”

    侍卫们也就离开了,吴应期见左右无人,把马宝领进了房间,诧异问:“马将军,你怎么这副打扮,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马宝却直接把自己装成仆役混进来的事说了,让吴应期帮他遮掩,吴应期随即出门,找到其余几个伙计,先是几个巴掌,然后说马宝冲撞了他让他们回去找掌柜,拿钱来赎人,做完了这些,吴应期才是返回了自己房间。

    “你怎么这个打扮,马将军,对了,怎么这么快,传令兵才去了不到三日,你就赶来了?”吴应期诧异问道。

    “我原本就要回来要饷的,路上就遇到了传令兵,扔下亲兵,骑马星夜兼程赶来的。吴将军,我要是不这个打扮,怕是一进成都界,就要被人拿下问罪了吧。”马宝自然不会直接说实话,随意撒谎说道。

    吴应期瞪大了眼睛:“你都知道了?是接到那封二爷的密信了吗?”

    马宝当然没有接到密信,但从吴应期的表现来看,召回他的人肯定不会说吴三桂出事的消息,而有一封密信则是吴启华和他的手笔,里面自然说清了一切,马宝故意不接这话,他之所以秘密潜入,直接找到吴应期,就是想知道吴三桂的生死,在他看来,负罪之身的吴应期不会欺骗自己。

    “哎,王爷已经去了,都怪那该死的夏国相,送那么多女人给王爷,不仅害了王爷性命,也毁了他一世英名。”吴应期骂道。

    马宝心里彻底放松下来,吴三桂不仅死了,而且还被人认定是被女人害死的,那么自己下毒的事显然就不会败露了,加上几个番僧已经处置了,这个秘密也就只有李君度等人知道了。

    马宝冷笑一声:“老子就知道,夏国相这狗东西狼子野心,明明是他害了王爷,还要怪罪到别人身上,老弟,我现在只能信你了,我给王爷送过宝药,你负责着王爷的安全,若是他夏国相小人得志,咱们非得死无葬身之地不可啊。”

    “马将军,你与我真是想到一块去了,你放心,我早预料会如此,二哥也是知道,他不仅同情于你,还想得到将军的帮助呢。你不知道,王爷弥留之际见了所有人,却没有留下遗嘱,到底谁继任平西王之位尚且不知,偏生夏国相想专权辅政,立黄口小儿为主,真是可笑,王爷可不只一个儿子,这个当口,当然以贤能为上,如何只看嫡长呢?”吴应期劝说着。

    马宝可没有想到吴启华也会参与进来,他秘见吴应期,为的是他掌握着成都周边唯一的军队,最为可用,但吴启华参与进来则更为便利了,许多事名正言顺了,马宝连忙说:“将军所言极是,我定会支持二公子的。”

    “好好,说的好,我这就把二哥请来!”吴应期心情畅快了许多,连忙去请吴启华了。

    其实吴启华早就安排了人南下,早准备截住马宝,然后把他秘密带到成都,再行商讨,马宝找上门来,倒是让事情简单许多,待吴启华进了房间,吴应期关门,在门口看着外面,房间里的气氛有些怪异,吴启华示意马宝不用拘礼,直接问道:“马宝将军,你对现在的局势怎么看?”

    “我听应期将军说,您准备挑战夏国相和吴世璠,继承平西王位?”

    吴启华皱了皱眉,看了一眼门口的吴应期,有些不满,这种事怎么能提前说,但转念一想,吴应期没有瞒着马宝,也足见马宝是可以信任的了。

    “不错,夏国相倒行逆施,本就该为父王之死负责,如今竟还敢贪图权位,行废立之事,实在可恶,我吴启华身为父王之子,当为西南几百万百姓,为平西藩几十万子弟讨要一个公道!”

    “哎呀,你糊涂啊,二公子!”马宝拍着大腿说道,神色极为激动。他问道:“王爷虽然明说由吴世璠即位,那是因为世子尚存呐,吴世璠毕竟很早就被立为世孙,嫡庶有别,大位早定了,您此刻插手,名不正而言不顺呐!”

    吴启华脸色大变:“马宝,你也认定我不行么?吴应期,怎么回事,你不是马宝会支持我么?”

    吴应期倒是不慌,说道:“二哥,这可是天鸣寺,马将军可不会乱说话,何不让他把话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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