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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海扬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且看昨日风华

    李君度挥舞着拳头,满面狰狞,心中怒火翻腾,宛若野兽一般,似乎下一秒就会暴起伤人,然而被他狂吼所惊动的女儿却忽然大哭,稚嫩而清朗的哭声把接近疯狂的李君度惊醒,涤荡着他混乱而疯狂的内心。

    李君度再次愣住,伸手去触摸女儿滑腻的小脸,这一刻他只是一个父亲,心中也只有温暖。

    年轻的英王抱起女儿,轻轻摇晃着,看着稚嫩的女儿回思着自己的人生,他轻缓的说道:“我娘生了我就离家清修,在我娘的眼里,父亲的形象是两个极端,他既是覆灭士大夫,要争夺大明天下的逆贼,也是拯救民族于危亡的英雄。即便如此,我娘却也没有说过父亲一句坏话,我在她身边的时候,她总是告诉我,要好好习练本领,做一个父亲那样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我比老二大七岁,那七年里,我是李家唯一的儿子,父亲征战在外,少有回来,但每次回来,他都会告诉我政治和军事的斗争是险恶的,在战争中,一个人,哪怕是被万军拱卫的统帅,生命也脆弱的像一张纸,一枚流弹,一支箭矢,一次马失前蹄,或者只是夜里着凉,就会落得马革裹尸身死他乡的结局。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百战百胜的父亲也不只是荣耀,年幼的我不想让他死,我问他,我该怎么做,我能怎么做。父亲说,要坚强要勇敢,做个男子汉,长大了辅佐他成就大业,他死了,替他完成梦想.........。”

    说到这里,李君度眼泪流下,积郁心中多年的愤懑发泄出来:“他的话,我听了,我做了,我也做到了!我做的,比他想象的要好,可是现在呢,他有了老二,有了太子,就不再需要我了,他的一切属于老二了,我这些年付出的努力,打拼下的一切,也都是老二的,凭什么,这不公平,同样是父亲的儿子,老二不仅要拿走原本属于我的那一份,连我自己用命换来的那份也要一并拿走,我不服,我不服!”

    “王爷,你出身皇室,不是普通人家,父辈留下的财产可以分,可帝国的基业怎么能分?”沈有容握住丈夫的手,小心翼翼的说道。

    李君度道:“我也不想分,但是我不得不争,这次回来,你也看到了,老二长大了,有了心思,不是那个追着我屁股叫哥哥的小家伙了。这些年我东征西讨,在军中的威望,掌握的权柄甚至从父亲那里得到的夸赞和认可,在这个未来皇帝的眼里都是威胁。

    兄友弟恭是不可能了.........再也不会有了,但是我不会让步的,他做了皇帝,我最好的结局就是做一个半生碌碌无为的闲散王爷,或者像前明一样,被圈养在某个城市里,我的子子孙孙都只能当吃了睡睡了吃的猪!我不会允许这些发生,我宁可死在战场上,也不要去当一头猪。”

    沈有容认真说道:“王爷,你要争的是皇位,不是父亲的遗产,皇位是皇帝之位,皇帝是什么,是万民之主,帝国亿万臣民所仰仗的人.........。”

    “你什么意思?”

    沈有容道:“那个位置关乎帝国亿万子民的生死和幸福,不只是一尊宝座,一枚玉玺。王爷,或许以你的聪明才智,你会赢得皇位,可你赢了,你就是一个好皇上,一个帝国臣民需要的皇帝吗?

    现在的王爷沉浸在权力斗争的漩涡中,眼里只有太子的威胁和皇帝的认可,你可有为帝国亿万臣民想过,我不知道太子会不会成为好皇帝,但现在的王爷肯定不会。王爷觉得我一直不支持你,王爷有没有想过,你什么值得我去支持的吗,我与你夫妻一体,同生共死,我即如此,天下臣民呢.........。”

    “你认为我做不了一个好皇帝,我会比父亲做的更好!”李君度咬牙说道。

    “不,你不会的。父亲是个伟大的人,他的伟大不只在于他的武功盖世,而且还在于他的审时度势,父亲知道天下需要什么样的皇帝,即便那种需求非他所愿,非他所及,他也愿意去努力,去尝试,若不然,也不会怜悯那些刺杀自己儿孙的朱明遗孤。王爷何曾怜悯过他们,只知道他们是逆贼,要杀的干干净净.......。”沈有容丝毫不躲闪来自丈夫的眼神,用最平缓的语气说道,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是多么的紧张。

    李君度放下女儿,怒目而视:“他们本来就是逆贼,该死的逆贼!”

    “是,他们是逆贼,但也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的生命,而不是冰冷的数字,他们有自己的故事,有自己的冤屈,因为无人理会无处昭雪,所以才成为逆贼。

    王爷,北伐未开始,时代却已经变了,这不是那个征伐天下的时代了,只有开国皇帝才能享受‘打胜仗就能得到支持’的待遇,那是父皇的时代,注定不是您的时代。在将军的眼里,士兵的生命只是数字。这话您无数次的说过,不好听,但却是事实,优柔寡断注定当不了好将军,但优柔寡断却是一个和平年代皇帝的优美品格。

    王爷,天灾已过,盛世将临,父皇二十年做到了大汉王朝的奋六世之余烈,下一代皇帝什么都不做也会拥有盛世福泽,那便是无为而治。所以即位之君可以不英明,但一定要仁德。帝国已经不需要第二个铁血无情的皇帝,而是需要一个不把生命当儿戏的仁君。

    您是天命富贵的王爷,可帝国的亿万百姓呢,他们希望未来的皇帝珍视他们的性命,您如果没有想好怎么做一个好皇帝,又有什么资格去竞逐帝位呢?”沈有容抱着了丈夫的肩膀,温柔的说着:“王爷,你是皇帝的儿子,想做皇帝没有什么错,但不要为此把自己变成野兽好吗,如果权力让您的灵魂堕入地狱,那我希望您不去竞争它,这些时日,我看到您丢掉了太多美德,我不会阻止您去追求梦想,但请你也不要让我失去丈夫,让安儿失去父亲。”

    晚上,御书房。

    李明勋揉了揉眼睛,把书放在一边,预备就寝,侍者帮他脱去外袍,坐在床边的时候,乌以风进得门里,挥手示意侍者退下,把以红色纸盒放在李明勋的面前,红盒秘报,都是直奏御前的秘密,李明勋打了个哈欠:“哪里的?”

    乌以风低着头:“回皇上,英王府,要直送御前不容迟误,事情紧急。”

    李明勋怔住,又问:“英王那边上次来密奏是什么时候?”

    乌以风道:“是英王回程的时候,侍卫长林西塘在长清观捉了两个朱明复国者,私自沉了海。”

    “这几日京畿可有调兵之事?”

    这下轮到乌以风愣住了,英王府的密奏,十万火急,是否调兵,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两个字——造反。他迅速回忆了一遍,坚定的摇摇头:“没有。”

    李明勋略略点头,伸手拿过红盒,打开了盖子,里面是厚厚的一沓纸张,写满了蝇头小楷,李明勋明显的迟疑了:“阿风,你说我会后悔看这些吗?”

    乌以风摇摇头:“卑职不知,卑职只知道皇上英明。”

    李明勋看了看这个年轻的侍从官,他是老护卫长,现在的陆战队司令乌穆的儿子,耿直老实,和他父亲年轻时候一样忠诚。

    犹豫少许,李明勋终究是打开看了,密奏的内容正是英王夫妇回王府后的交谈,如实记载了英王夫妇的言论,看着看着,李明勋皱紧的眉头舒展,继而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却是又哭了,乌以风小心的观察着,他在皇帝身边多年,可从未见过皇帝短时间内有如此多的情绪变化。

    但不管怎么着,乌以风感觉其中的内容是好的,不然皇帝也不会开心到哭。

    “好儿媳,可旺三代,古人诚不欺我.......。”李明勋躺在床上,喃喃自语。

    乌以风长舒一口气,把散落在床上的文稿收好放进红盒,低声劝道:“皇上,夜深了,您就寝吧。”

    李明勋没有回应,乌以风扯过棉被,盖在了他的身上,悄悄退了出去,李明勋捏住被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把脸埋在了被子下面,心中想起了长子的点点滴滴,从一个人见人爱的小肉团一步步成长为英武盖世的帝国英王,这个孩子是无可挑剔的,自己给他的太少,他却回报了太多,而不知不觉间,竟把一个孩子逼成了这样,如果不是他运气好,有一个好妻子,或许一步错就能踏入深渊,而身为父亲的自己却无从得知。

    第二天一早,英王应召入宫,进了御书房,就看到李明勋在炕上靠在软垫,一块沾满水的布盖在脑门上,脸色苍白,神色有些萎靡,而太子则在一旁侍奉着。李君度微微一愣,立刻跪地行礼:“儿臣恭请圣躬金安。”

    李明勋睁开眼睛摆摆手:“起来吧,我这个样子,也没什么安不安的。”

    李君度又向太子行了礼,才是问道:“父皇这是怎么了,如何身体不适,该早早告知儿臣,儿臣也好入宫侍疾。”

    “回英王的话,皇上思绪紊乱,心中郁结,又有些着凉,所以有些发热,将养几日就好了。”太医院的医正小心回到。

    李明勋道:“听到了吧,我身体没事,成太医的话你们也听到了,劳烦成太医去各宫传话,省的挨个来烦扰,我和太子、英王好好说说话。”

    太医退下之后,李明勋拿下脑门上的帕子,在两个儿子的帮扶下坐正了,说道:“年关将至,今年我让内阁、元老院和议院都派人来,说是参加正旦大朝会,实际还是把各实权机构的头头弄来,给北伐定个正经的时间、计划来。”

    说起北伐,李君度两兄弟都是竖起了耳朵,李明勋又说:“一直让统帅部那边先拿个计划来,奏上来的计划千奇百怪的,我都看了,却也不合我心意,到底是统帅部没个管事的人,心不齐,我本想年前专盯一下,可这又病了,年纪大了,有时候总觉得力不从心,前沿的裴成义要回来了,北伐计划要快点筹备.........。”

    李明勋絮絮叨叨的说着,兄弟二人却是心中全然明白了,皇帝生病不假,可也没什么大事,是借着这个由子让儿子挑起统帅部的重担,负责北伐筹备统合之事,二人低着头,心里却决定要把这个差事拿下。

    “年前年后的要把正式的计划拿出来,手边的几个人,李德灿何文希不懂作战,荣王被元老院事务缠身,高锋虽是陆军部长,可也不合适,有将帅之才的,又拿来能用的,也就只有君度了,你把这个担子挑起来吧。”李明勋说道。

    李君度满脸高兴,欣然接下任务,李明勋交代了几个重点,才是让他退下了。

    太子难掩失望,就差直接问皇帝,你不是答应不让英王参与北伐么?李明勋拿过一张单子,也不看太子,问:“知道为什么是你大哥不是你吗?”

    李君华摇摇头,李明勋道:“你大哥有那个能耐,你没有,就这么简单,你如果不服或者不甘,就去跟着看,看着学。你是太子,是储君,未来我的一切都是你的,皇位只有一个,我给不了你大哥,可我至少得给他施展才华的机会。”

    “儿臣明白。”

    “我让人在库里挑了几件还算拿出手的东西,你拿这个单子提了,和你母后准备的那一份,一并送你大哥府上去,记着,这单子上有几样是单送英王妃的。”

    李君华拿了单子退了出去,不消多时,乌以风进来,说道:“皇上,皇后来探疾。”

    “让皇后回去吧,告诉她我很好,发烧是发烧了,但没烧糊涂。”




章一三五 太子党
    帝国的统帅部作战处就设立在御书房南,隆宗门内,便于皇帝随时垂询,参与作战计划的制定,统帅部是帝国的军事常设机构,专管作战,而帝国的陆军部、海军部则只管军种建设和发展,不管作战,这也是李明勋不以陆军部长高锋制定作战计划的原因。

    巨大的地图和沙盘占据着作战处的主要面积,战场的改变、扩大都是让这两样用具发生改变,而现在,北伐是帝国战争的主旋律,所以沙盘和地图都显示着主要战场,巨大的沙盘涵盖了西起阿尔泰山,东至黑龙江,北达西伯利亚,南濒明长城的广阔区域,大大小小的山川、河流、要塞和部落标注在上面,而在沙盘前,则站着一个笔挺的中年人,正思考着什么,他时不时会根据地形、物资或者军队战斗力对地图上的巨大箭头进行调整,而每次调整,中年人身边的参谋们就会拿出大大小小的清单,比对、计算、演绎,来证明中年人的计划是可行还是不可行。

    类似的计划在过去的几年里进行了无数次,每一次调整的方案都会被记录下来,不断的完善和进化,趋于完美。

    李君度孤身走进了作战处,军中无虚礼,忙碌的参谋们只是看了他一眼,或微微点头,就自顾自的忙活手头的活,丝毫没有中断工作的意思。

    李君度观察着这个帝**队的大脑,他的战争生涯中从未缺少过参谋的助力,可像这样的运用还未有过,帝国也从未这样预备一场战争。李君度好奇的站在一个年轻军官的工作台,观察着他的工作,想要看看皇帝的参谋和自己的参谋有什么不同。

    这个年轻人是作战处上百人中最普通的一个,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张局部地形图,标注出来的是可以行军的路线,路线上的天险、敌营、水源以及相应的其他情报都已经标注好,而年轻参谋的任务则是计算不同规模下的帝**队通过这片区域所需要的物资种类和数量,不同季节、军队规模不同情况下,一切自然也不同,这是非常细致具体的工作,也许他得出的结论会否决或促成最终的计划,也许他的成果最终毫无用处。

    年轻人完成了他的任务,提交给了一个中校军官,军官的面前则是一幅一模一样的地图,只不过上面标注的路线更多,而几个年轻人的成果提交来之后,行军路线变成了三条,可能出现的情况是八种,李君度看的明白,这是一个作战计划逐步拆分成细微的小块,然后层级派发下去,进行演算,然后在汇总上来,形成一个拥有诸多备用计划,且极具可行性的宏观方案,每一种意外都会尽可能被考虑到,然后进行严格的推演。

    作为一个功勋卓著且战争经验极为丰富的将领,李君度却看的入神了,他很清楚,这套制度可以尽可能弥补一位统帅的缺点,放大他的优点,减少错误的发生,而战争本就是比赛谁犯错更少的游戏,即便天才统帅也不会是这个体制的对手,一群兢兢业业的人才,可以战胜最伟大的天才。

    “很震撼吧,殿下。”曹禺出现在了李君度的面前,不无感慨的说道:“我打了一辈子的仗,但从未想过仗可以这么打。”

    “父皇总会创造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不是吗?”李君度微笑面对曹禺。

    曹禺点点头,他无法否认这一点,却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没有纠结于这些,而是指了指随后跟进来的中年将领:“裴成义将军,刚从归化城回来。”

    “归化城?”李君度有些惊异。

    东起黑龙江西至天山脚下,帝国设立了黑龙江、齐齐哈尔、吉林、宁古塔、燕北、云中和关西七个绥靖区,各派遣以为绥靖将军、副将军总管军政,帝国的每个人都知道,靠近京城,绥靖半个内蒙的燕北绥靖区是所有绥靖区最重要的,出身陆军的裴成义是以理藩院副总裁的身份兼任这个绥靖区的将军,以他的官职,可以插手任何一个绥靖区的事务,可以说裴成义就是帝国的前沿军事总指挥。

    裴成义没有从燕北回来,而是从归化城回来,显然另有准备。

    “作战处最信赖,也需要的就是来自前线的情报,而裴成义将军将全面配合殿下在作战处的工作。”曹禺解释道。

    李君度点点头,他征战经验很丰富,知道后方的计划往往和前线的情况相悖,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在现在仍然很适合,以往作战处拿出作战计划,到了前线或临战的时候可以根据实际情况修改,但北伐不同,北伐是皇帝的亲征,一切都要做充分,显然,计划究竟有没有可行性,来自前沿的裴成义最有发言权。

    “将军,接下来有的忙了。”李君度没有向裴成义施以军礼,而是握手致意,若论爵位,裴成义这个一等靖北侯自然比不上皇室宗王,但若论军衔,李君度比眼前这个上将就低了太多。

    裴成义早就听闻英王高傲,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他并未放在心上,英王也是实干出身,高傲了些,但至少不狂妄。

    随着李君度和裴成义就位,作战处里热闹起来,北伐计划正式开始制定,一个白天的讨论,李君度与裴成义相互之间都是刮目相看。

    既然是制定作战计划,就要先看手上的筹码,裴成义绥靖燕北多年,所有的绥靖区都是去过,七个绥靖区就是他家的一亩三分地,他了解很深,每个绥靖区有多少个扎萨克,能出多少兵,战力如何,外藩各族各旗谁剽悍耐战,谁勇武无双,哪个部落骑射无双,哪个部落人丁兴旺,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而李君度也展现出了自己的霸道,虽说外藩兵是北伐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帝**团才是主力,这种国战级别的战争,又是皇帝亲征,海陆两军,各兵种战区都想露露脸,好建功立业,又是新朝鼎新,军中悍将如云,在中枢也都有背景,仅仅是选军用将就足让人头大,可在李君度这里,一切都很简单,只用对的,他是皇帝长子,不怕得罪任何元老老臣,又是善战宗王,他说哪支军队适合,自然就是谁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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