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月潭爱不释手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轻描淡写的道:“我费了五天工夫,以木材雕出少龙的头像,再以秘方配制出膜料复制出这张假脸,上色和施了一番手脚后,另一个项少龙就面世了。”荆俊赞叹道:“以后我若未验明对方的正身,再也不敢相信对方是否真的是那个人。”
肖月潭笑道:“若没有乌果,任我三头六臂,都无计可施。这家伙的体型大致和少龙相若,只是肩头窄了点,于是我在他衣服内加了垫子,便掩饰了这破绽。”乌果仰天打个哈哈,大步踏出,学着项少龙的姿态来走动,果然唯妙唯肖。项少龙整个人轻松起来,忽然间,他知道动权又到自己手里,再不是处于完全挨打的劣势里了。
项少龙和肖月潭两人坐在亭内,同赏天上美丽星空,无限感触。肖月潭叹道:“生命真奇怪,上一刻我们似乎仍在临淄,忙于应付各式各样的人物和危机;这一刻却已置身咸阳,同样是想着如何溜走。但这一趟却有一了了的感觉,心情好多了。”项少龙点头道:“有老哥在旁指点,我更是信心十足,有把握安然抵达塞外,去过我们渴望已久的新生活。”
肖月潭沉吟片晌,正容道:“我们都知道嬴政绝不会让吕不韦这深悉他身分隐情的人活下去,我虽然很想看吕不韦如何黯然收场,可是那多多少少要冒上风险,那我们是否该早一步离开呢?那岂非可省去很多烦恼吗?”
项少龙道:“我也曾想过这问题,却因两个原因打消了这个念头。首先是家族的撤退仍须一段时间才可彻底完成,其次是我怕嬴政暗中另有布置,只要我露出离开的动静,他便会在途中拦截我们,那时即使杀了我,也可对外宣称我已走了。所以我们必须等待最佳时机才离开,那该是嬴政行加冕礼的那一天,而为了自保,我们必须对吕不韦动出击,否则就要死无葬身之地。”肖月潭点头同意道:“都是少龙想得周详。”
顶少龙苦笑道:“我的思考怎及得上老兄,只不过没人比我更明白嬴政的厉害和狠辣,一个不小心,就会有舟覆人亡之险。”肖月潭道:“你准备怎样对付吕不韦?”
项少龙正容道:“正要向先生请教。”肖月潭捋须微笑道:“该向图公请教才对,这世上还有谁比他更明白吕不韦的虚实和手段,他静候了这么多年,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顶少龙欣然道:“那这事全交由两位筹谋策划,我们就当整装候命的兵将好哩。”仰头望往灿烂的夜空,心想以图先的老到,肖月潭的智谋,该很快就可瞧见塞外的星空了。
翌晨天未亮乌府各人早已起来,聚在园中练武。项少龙耐心指导乌果使用式样与战宝刀相同、由清叔特别打制的另一柄宝刀。此刀钢粹虽仍与战宝刀有一段距离,但已胜于清叔的其他制品。乌果由于本身也是特级高手,无论姿态气势,都似模似样。滕翼拿着墨子剑和他对打,这家伙到多招后,始露出败象。
乌言着、乌舒、荆善等铁卫,都拍手叫好。项少龙把乌言着召到身旁,道:“众铁卫以你最沉着多智,这趟你们陪乌果到雍都去,记得保命要紧,若见势不对,就要借勾之便,立即逃来。”乌言着道:“项爷放心,陶公在两年前已派人潜住雍都,不但摸清了形势,还作了种种布置,可以在危急时接应我们。”
旁边的纪嫣然笑道:“乌果这家伙诡计多端,从来只有他占人的便宜,想暗算他真是难比登天,少龙放心吧!”项少龙对乌果也是信心十足,否则绝不会让他去冒这个险。却特别提醒乌言着道:“储君必会等到最好时机,才会对我施展暗算手段,那当是在与嫪党正面冲突时始发生,否则怎能把责任推到嫪党身上。”
纪嫣然插嘴道:“若有方法把那面具安到另一具身形酷肖夫君大人的尸首处,那就可暂时把储君骗过了。”乌言着精神一振道:“这事我们看着办吧!不一定是没有可能的。”
这时乌果气喘喘的来到三人身前,得意洋洋道:“我的战刀法如何呢?”纪嫣然笑道:“你项爷那有如你般喘得像快要断气的样子呢?”
乌果嘻嘻笑道:“别忘了我的病仍来痊愈,喘些气才正常嘛!”纪嫣然点头道:“还是你了得,我差点忘了。”转向项少龙道:“夫君大人最好让肖先生弄点病容出来,让储君看到,那到要装病时就更有说服力了。”
乌果道:“初时只须装出疲累的样子,然后逐分加重病容,就更万无一失。”项少龙暗忖这就叫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正要答话,陶方领着一人急步走来,众人愕然瞧去,无不喜出望外。来的竟是久违了的王剪,秦国纵横无敌的绝代神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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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卷 | 第五章 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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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剪比以前更黑更结实了,整个人也变得更有气势和沉着,顾盼间双目神光电射,不怒而威,不愧绝代名将的风范。这时他脸上挂着真诚的笑意,先把项少龙拥个结实,长叹道:“三哥可知小是如何挂念你们呢?”滕翼和荆俊都扑了过来,四个义兄搂作一团,使人感动得生出想哭的冲动。
王剪哈哈一笑,分别与滕、荆拥抱为礼,道:“少龙瘦了点,但神采却更胜昔日我离开咸阳之时。”转向纪嫣然道:“三嫂也漂亮了。”
众人围拢过来,纷纷与这纵横无敌的神将拉手致意。项少龙道:“四何时来的,见过储君吗?”王剪道:“看看我这身便服,就知我是秘密来的,不知如何,我总觉先来和你们打个招呼,才去见储君会妥当一点。”
众人大诧,纪嫣然道:“四叔为何会有这个想法?”王剪沉声道:“事实上三天前我早来了,却苦忍着留在城外秘处,只遣人来打听消息,为的是怕吕、嫪两党假传旨意召我来,岂知听到的却是别的消息,三哥和储君近来似乎不大融洽。”
滕翼问道:“四听到什么消息呢?”王剪道:“储君和三哥似乎疏远了,不像从前般事事都找三哥商量。”
荆俊叹道:“四哥的耳目真厉害。”项少龙心内下了个决定,道:“我们进去再谈吧!”
在内厅坐好后,王剪冷哼一声道:“这趟我带了三万精兵来,都是十中挑一的精选,且无人不为我王剪效死力,贼党,只要我动个指头,包保他们全军覆灭。”又叹了一口气道:“但我却担心储君,更担心他会对三哥不利,储君随着年岁的增长,变得愈来愈厉害了。”
众人心知肚明,王剪必是听到有关嬴政身世疑团的消息,始会有此推论。只不过怕项少龙尴尬,同时也为了表白对项少龙的信任,所以不直接说出来。嬴政斩杀钱直的事,已是轰动全国的大事,王剪没有理由不知道。
陶方、纪嫣然、荆俊、滕翼、乌果五个人十只眼睛,全集中到项少龙身上,由他决定怎样对王剪说这件事。项少龙微微一笑道:“四不愧大秦头号猛将,甫咸阳就把情报做得这么好。”这等若肯定了王剪的推测。
王剪双目寒芒烈闪道:“我对付的只是懒用脑筋的匈奴,三哥面对的却是东方诸国的联军,怎轮到我王剪当头号名将!”顿了顿斩钉截铁的道:“三哥想要我这四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放心说吧!”
项少龙哈哈大笑,探手抓着他宽厚的肩头,欣然道:“我要四扫平吕、嫪两党,再助嬴政统一天下,建立秦朝大业,而四则成旷古烁今的不世名将。”王剪与他对视片晌,哑然失笑道:“英雄好汉,就永远是英雄好汉,各位兄嫂快看看我这个三哥,谁人比他有更广阔的胸襟,更能不为功名利禄所困,小便自愧不如。”
众人都心中感动,更明白王剪的意思。要知现在秦国的两位上将军,就是项少龙和王剪,而两人在秦国朝内朝外都有崇高的声望,这情况在军中尤甚。如若两人联手起来,肯定有对抗嬴政的力量。但项少龙却一口绝了王剪的提议,使秦国避免了内战的危机。他们却不知项少龙早从历史已发生的事实认识到,根本没有人可斗得过秦始皇的,所以想都不敢往这方面想。
如此地赢得王剪的赞美,项少龙汗颜道:“四勿要捧我,我还有很多地方要倚仗你呢。”王剪肃容道:“储君可能是我大秦历来最具手段谋略的君,李斯更可比得上商鞅。但决胜沙场,我王剪除了三哥和李牧外,谁都不怕。可是玩阴谋手段,却是防不胜防,三哥有什么打算?”
项少龙道:“四知否储君的军力布置?”王剪爽快答道:“储君的力仍是禁卫军和都骑军,近年禁卫军不断招纳新人,兵力已达五万之众,无论训练、装备和俸禄,都远胜他人,且对储君忠心耿耿,三哥要防的就是他们。”
项少龙想起那天昌文君由皇宫追出来劝自己的情景。想到昌平君和昌文君终是王族,血浓于水,有起事来只会站在小盘的一方,幸好还有赢盈这一层关系,才没对付自己。王剪续道:“储君这趟对付叛党,本应把桓齮调来方是正理,但他却反把安谷傒从楚国边界召,只从这点,我便推知他确有对付三哥的念头。”滕翼愕然道:“安谷傒来了,为何我们全不晓得?”
王剪沉声道:“此乃储君的一着暗棋,但我却不清楚安谷傒兵力的多寡,只知他离开边疆,驻紮在咸阳和雍都间某处,只要接到王令,在一天时间内就可到达咸阳或雍都。”安谷傒像昌平君和昌文君般,都是王族身份,有起事来,只会站在嬴政的一边。难怪王剪看出嬴政有对付项少龙的心意了。
项少龙从容道:“管他有什么布置,只要四可保着假的项少龙从雍都溜走,其他的一切我们都有应付的能力。”乌果笑道:“那即是要剪爷好好照顾小子脆弱的小命。”王剪看着乌果瞪目结舌时,纪嫣然迅快地用她悦耳的声音解释了一遍。
王剪担心地道:“若给人看破,三哥岂非犯了欺君之罪吗?”滕翼苦笑道:“这个险是不能不冒的,若四看过乌果的扮相,必然信心倍增。”
纪嫣然笑道:“何况你三哥还会装病,那就是更易掩饰。”王剪道:“那最好在中途才调包,就更万无一失!”
项少龙欣然道:“有四之助,我们更是信心十足,四也不宜久留了。”双方研究了如何保持紧密联系的方法后,王剪悄俏离开。项少龙往找肖月潭,后者正坐在铜镜前把自己扮成个老头儿,项少龙遂把王剪的情况向他报上。
肖月潭点头道:“只看他的气度相格,便知此人着重义气,不畏强权。有他暗中出力,我们逃走的成算将以倍数增加。”旋又奇道:“你不用上早朝吗?”
项少龙道:“这正是我来找你的原因,麻烦老哥给我涂点什么,好让我看来似是病了的样子。”肖月潭哑然失笑道:“少龙太低估嬴政了。若闻知你病倒,派个御医来表面为你治病,实则却是查探你有没有弄虚作假时,少龙就要无所遁形。”
项少龙大吃一惊道:“那怎办才好?”肖月潭瞧瞧天色,道:“幸好尚有一点时间,因为嬴政怎都要早朝后,才能命御医来此,我立即去弄一些草药来,服后包你的脉搏不妥,却不会伤身,如此就可愚弄嬴政,教他不起疑心。”
对肖月潭的知识和手段,项少龙早佩服得五体投地,暗暗庆幸若非吕不韦害得他生出异心,今日势将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
当日下午,果然不出肖月潭所料,小盘派来两名御医来为项少龙诊病,陪同的还有昌平君。两名御医轮流为他把过脉后,一致判定他是过于劳累,患上风寒。项少龙心中一动,又再细心诱导下,更使他们深信病根是在兵败逃走,亡命雪地时种下的。
御医退出房外后,昌平君坐到榻沿,叹了一口气,愁容满脸,欲言又止。项少龙装作有气无力的道:“君上有什么心事呢?”昌平君叹道:“唉!现在我心情矛盾得很,即想少龙继续卧病在塌,但又希望少龙能即时复健康,唉!”
项少龙心中一热,握紧他的手,压低声音道:“一切我都明白,君上不用说出来。”昌平君剧震道:“你……”
项少龙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沉声道:“伴君如伴虎,此事自古以然。我们不要再谈这方面的事了,我定会好好照顾赢盈的。”昌平君热泪盈眶,毅然道:“我们之有今日,全赖少龙的提携,若我兄在少龙有难时袖手旁观,仍算是人吗?这事根本是储君不对。”
项少龙心中感动,柔声道:“这种事根本没有对错的问题,也不该因此对储君生出愤怒之心,小自有保命之计。”
昌平君以袖拭去泪渍,沉吟片刻后道:“少龙要小心一个叫尉僚的人,他是魏国大梁人,入秦后成了储君的客卿,现在尚未有任何官职,但却极得储君看重,很多不让我们知道的事,都与他商量。此人智计过人,更精于用兵,曾着有的兵书,张‘并兼广大,以一其制度’,甚我大秦一统天下的张。储君或者是受到他的影响,故把统一放在大前提,一切防碍统一大业的人事都要无情铲除。”
项少龙明白过来。昌平君是在暗示小盘为了要保持王权,才会不择手段的把自己除去,正如他希望自己卧病下去,正是点出自己如若随同小盘往雍都去,必然性命不保。项少龙又听出尉僚虽没有官职,但却是小盘钦定了来处理自己的人,因为小盘其他得力手下,无不与自己有过命的交情。所以要对付自己,必须借助“外人”之力。
昌平君又道:“少龙是否觉得李斯变得很厉害呢?我们现在都不喜欢他。他太过热衷权势了。”项少龙再一阵感动,明白昌平君是要自己提防李斯。
但只有他才真正明白李斯。李斯其实是更热衷于统一天下的理想,那是他最重视的事,所以不得不对小盘曲意逢迎。不过只要看他冒死劝自己逃走,就可知他内心仍对自己有着真挚的感情。项少龙拍拍昌平君的手背,微笑道:“去向储君报告吧!告诉他无论如何我都会随他到雍都去的。”昌平君目瞪口呆时,见项少龙向他连眨眼睛,虽仍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总知道项少龙胸有成竹,会意过来,茫然去了。
接着的三天,小盘每日都派御医来瞧他。这时离出发雍都只有十天时间,项少龙装作渐有起色,带着少许病容,入宫谒见小盘。小盘知他到来,亲自在宫门迎接,演足了戏。
一番嘘寒问暖后,小盘把他接到书房,闭门密议。这未来的秦始皇松了一口气道:“幸好师傅身体复元,否则没有了师傅在寡人身边运筹帷幄,对付奸党,那就糟了。”项少龙深深地瞧了这由自己一手带大的秦君一眼,心中感丛生,一时都不知是爱是恨,纠缠难分,依肖月潭的指点沙哑着声音问道:“一切预备好了吗?”
小盘点头道:“万事俱备,王剪来了,手上共有三万精兵,人人骁勇善战,寡人已着他先潜往雍都附近,好依计行事。”项少龙皱眉道:“依什么计呢?”
小盘有点尴尬的道:“据茅焦的消息,嫪毐准备在加冕礼的当晚,趁举城欢腾、人人酒酣耳热之际,尽起党羽,发动叛变,那时王剪将会把雍都围困,教嫪党没有半个人能逃出去。”项少龙故作不满道:“王剪来了,他为什么竟不来见我呢?”
小盘忙道:“是寡人吩咐他不得入城,师傅勿要错怪他。”项少龙道:“吕不韦那方面又有什么动静呢?”
小盘龙目一寒,冷笑道:“他敢有什么动静呢?不过当寡人率文武官到了雍都后,情况将会是另一个局面。”又有点不敢接触项少龙的眼光般垂下头去,沉声道:“寡人和上将军去后,中大夫尉僚会在咸阳持大局,对付吕不韦,他将持有寡人虎符,守城三军尽归他调度。明天寡人会在早朝时宣布此事。”
项少龙立时心中警惕,他虽然说来好听,但实际上等若同时削掉了滕翼和荆俊的兵权。要知秦军一向效忠王室,如若滕、荆没权调动都骑兵,那时他项少龙凭什么去对付吕不韦?而且对谁要杀要宰,一切都操纵在尉僚手上了。
项少龙摇头道:“此事于理不,现在都卫军的将领,均是吕、嫪两党的人,新人登场,又无战功威望,何能服众,更会动摇都骑兵的军心,故此事万万不可,储君请收此意。”小盘显然仍有点害怕项少龙,兼之心中有鬼,沉吟片刻才解释道:“其实寡人此举,只是针对吕不韦而发,如若他试图调动都卫军,便等若叛变,尉僚便可在里应外下,一举把吕党歼灭。嘿!这当然要滕、荆两位将军配。”
项少龙虎目寒芒烁闪,语调却是出奇地平静,淡淡道:“那就干脆让尉僚任都卫统领吧!”小盘道:“这摆明针对吕不韦,嫪毐怎肯同意?”
项少龙好整以暇道:“既是如此,储君性把虎符交给滕翼,只要冠礼吉时之后,储君便成秦国之君,那时再不须太后印玺同意,也可操控咸阳诸军,岂非胜于现在般打草惊蛇?”他明白小盘为了哄他到雍都去,绝不会在此时与他正面冲突,在心理上他也乏此勇气,所以乘机漫天价,看小盘怎样落地还钱。事实上小盘想控制的只是都骑兵,都卫兵怎会放在他眼内,偏是无法说出口来。
好半晌后,小盘让步道:“即是如此,就一切依旧,我会使尉僚领兵驻在咸阳城外,若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可增援滕、荆两位将军了。”项少龙心中暗笑,任尉僚三头六臂,由于不知是自己在暗中事,必会吃个大亏。他这时再没有和小盘闲聊的心情,藉病体未癒为托词,返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