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未蚁贼

    “据探，信州贱军不二万，还分守信州各处，对面贵溪不过几千人。你我两军，精兵十万，若还不能平贼，吾等还有何脸回京去见陛下”李恒道。

    “听说信州贼军，甚是凶悍，善用火器，尤擅野外埋伏”达春道。

    “是啊，武万户就数度中了贼军之伏，连续损兵折战，最后连命都丢了。其实达春大人无需过于担心，我军集十万之众，想来贼军也没有这么好的牙口。至于火器”说到此处，李恒有些迟疑。。

    “大帅勿忧，这次卑职从阿里海牙大人那里讨来不少火器。有不少震天雷、火炮，足够让那些贼兵喝上一壶。”达春笑道。

    “好，即如此，明日即行出师，平灭江东乱贼。通知下去，信州不服王化，贼匪猖獗，除恶务尽。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李恒挥手，沉声道。




第138章 元卒
    李恒冷冷地命令无疑是下达了屠杀令！一举平灭信州乱贼，用血腥的杀戮来威服江南各地的反坑，既是来自大都的严旨，也是江南西路元兵从上而下的共识。

    命令一下，安仁城顿时哄动起来。对如狼似虎的北地汉军与探马赤军来说，这无疑是场血腥的盛宴。除了少量茫然的新附军，一些军卒不由谈笑起屠城灭国的爽快来。

    此次灭宋，因为朝廷的严令，远不如西征之时那般肆意。虽说小打小闹的屠杀屡见，但大规模的屠城也就廖廖几次，如屠樊城、沙县、潭州、常州。江南人太软弱了，大军未动就早早地开门跪地投降，为一干乐于屠杀抢掠的士卒恨得直咬牙！

    “小子们！赶上好时侯了。”一个身材高健，衣着破烂的士卒用他粗糙的大手拍了拍身旁的一个小卒，满脸都是狞笑，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随着笑声上下抖动着，宛若地狱恶鬼。

    “好时侯啊。听到大帅的命令没有大军过处一个不留！耶耶的，终于赶上好时侯了。大军屠樊城，老子偏偏守在襄阳城下；阿里海牙大人屠潭州，老子偏偏跑到建康去了，丞相大人屠常州，老子偏偏为后队，待进城，汤都没有喝上一口，满城都是死尺。现在好了，明日咱们是先头部队。我看谁能和我抢，明天一定吃上一口头道汤。”那健卒狂笑道。

    “你耶耶的老巴脸，憋不住了吧。你这个十足的色中恶鬼，明日你可得打起心劲来。老子将那上次捡到的那副甲也给你披上。不要偷奸耍滑，给老子狠狠杀。老子答应你，你只要活着进了贵溪城，老子就找十个八个江南娇滴滴的美女侍候你！”一个凶悍的士卒笑骂道。

    按大元军制，从上到下，以十进制编制，有万户所、千户所、百户所，牌子。万户、千户、百户都非实指，战时可多配数倍之兵，平时也可少配。十户名叫牌子，应该是指十户长脱离了一般士卒的身份，开始配有了象征军官身份的牌子的原因。

    军中甚是讲究上下尊卑，这样的人，不是老巴脸所能冒犯的。何况有副好甲，不次于多了条性命。得牌子头允诺，老巴脸顿时兴奋起来，“头，只要有你这话，我老巴脸保证第一个登上贵溪城！好东西，都给你留着。”

    “留个屁，你留给我也吃不下。各位兄弟，明日进城掳掠所得，切不可藏私，否则老子可保不了你们性命。”牌子头沉着脸道。

    “哪能呢。”众人齐口答应。

    “好了，你们聊着就歇了吧，我去百户所见见葛鲁大人去。”处牌子头起身，径直去了。

    “嘿嘿，知道老子屠城只好美女吧。按军中之制，掳掠所得俱要按成上缴，虽然说后来还能留些零零碎碎，但能值什么东西！老子专掳美女，到手就干了，我看他们怎么要我上缴！”老巴脸嘿嘿笑道。

    “头没说算，你老巴天生就是个色棍，只图一时爽快，就不想想家人我听说，上次屠常州，就是一些小卒也收获满满的，成车成车地往家里托运东西。信州之富庶不亚于常州，这次咱们逐路掳杀过去，收获绝不比常州少。”有人笑骂道。

    “托运回家，回他耶耶的家，老子光杆一条，走到哪吃到哪，到哪哪就是家。”老巴脸不屑地道。

    “老巴大哥，那你家人呢”适才的年青小卒轻声问道。

    “死了，都死光了。”老巴脸摆摆手，满不在乎地道。

    “你不知道，老巴可是实打实的东京人，可惜了。祖上遭金国人杀了一遍，不过还留了些种儿，十几年前蒙古人灭金又来一遭，老巴就实打实成光杆了。你们可知道这老巴为什么这么喜好睡娘们，听说，巴一家人，妈妈、妹妹…”另有人讪笑道。

    “你耶耶的，王碎嘴，你敢取笑你家耶耶。”老巴突然发起火来，狠狠瞪着那个讪笑的士卒，作势欲扑。

    “呸，你老巴能吞了耶耶！别你怕你，耶耶还会怕了你这个老不死！”那个移开几步，指着老巴骂道，“有本事找杀你族人，杀你家人，睡你阿姆、睡你妹子的人报仇去啊，狠狠地瞪着耶耶发狠有个屁用！”

    那人一怒骂，老巴却蔫了下来，耸拉个脑袋坐在一边，也不知是气愤还是悲伤。

    “我说你王满仓，王碎嘴，你是满嘴都是粪吧。”另一个老成些的轻喝一声同，接着轻声骂道，“你他妈的不想活了。你让老巴找谁报仇去！让人听了去，这就是掉脑袋的事情！都是生死兄弟，你提巴的事做什么，你家就落好了蒙古人就没杀你家里人”

    “付头说的是。是我错了，瞧我这张破嘴。”王满仓用手重重地打了自已嘴巴两下，接着过来，挨着老巴子坐下，轻声道：“老巴，是我王满仓的错。我不该揭你伤疤的。没有你，我王满仓一年前早就死在了襄阳城下了。我王满仓欠你一条命，哪天你要说句话就是。”

    付头是队里的伍长，平时做人十分厚道，众人也都十分信服他。

    “都是生死兄弟，我要你命做什么。我也没恼你。”老巴子抬起头，摆了摆手。

    “这就对了，一个饭勺里舀吃的，就是生死兄弟，互相都照应着些。这军营里，看老巴子这样的还能少了吗要怪就怪这世道吧。”付头叹道。

    “就是，咱们几个一起，都得绑在一起，互相照顾着，要不咱们谁也活不下来。”有人说着，又四处张望了一下，轻声道：“你们也别听牌头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看看，那儿子官迷心窍了。咱们可别小看了信州兵，这信州兵听说极难对付。”

    “哦，孙鬼头，你打听到了什么消息，赶快和兄弟们说说。”有人叫道。

    “嗯，昨日得闲，我去都元帅那边找老乡耍耍。恰好听到了些事情。这次战事恐怕没这么简单。”孙鬼头悄声道。

    “不是说，信州乱贼加起来也不过万人吗咱们十万大军不说打，就是平推过去也推平了”王满仓疑惑道。

    孙鬼头冷笑一声，“若这样，有江西都元帅李恒的几万兵马就够了，哪还要用得着咱们达春大人来帮忙。”

    “这倒也是。孙鬼头，你别藏着掖着了，这里都是一个窝里捞食的生死兄弟。都听到些什么，你就直说吧！”王满仓一想也真是这么回事，忙催促道。

    “嗯，好吧，我说是说，但你们切莫要乱传。兄弟这头上吃饭家伙还想再留着多吃几年饭。”孙鬼头点头道。

    “咱们这里的都是过命的兄弟，谁会传出去。”

    “好。我说。”孙鬼头用手招了招，示意老兄弟们从跟前都聚拢到跟前，神神秘秘道：“我老乡说，这信州贼军也叫兴华军，专一跟蒙古人过不去的。几个月在安仁，他们就以几百人夜袭安仁，将武万户手下副千鲁直给收拾了，夺了安仁城。

    接着武万户和南朝降将吕师夔，也就是守襄阳的那个吕文焕的侄子，领军数万从饶州前来夺安仁。在抚州的宋都木达也派了个叫李浑的领着五千汉军，三千骑军乘武万户、吕师夔与宋军大队在团湖坪决战，偷偷抵达城外。兴华军以两千之众夜中袭营，将李浑七千大军收拾得干干净净，接着又以三百铁骑驰援团湖坪。兴华军三百铁骑不仅击败了武万户几万大军，救出被围的宋军，连吕师夔差些就战死沙场了。

    一个月前，武万户与吕师夔领着几万大军去攻打信州。结果在弋阳城下，武万户两万兵马，愣是被兴华军几千人打得灰飞烟灭。弋阳城下的吕师夔一听，连夜就弃军逃了，两三万人，一刀没动就做了兴华军的俘虏。”

    “不会吧，兴华军到底有多少人怎么这么凶悍。”王满仓疑惑道。

    “多少人，大概也就两三万人吧。但个个都不是那个好惹的。”孙鬼头轻声道。

    “我不信，武万户在襄阳时远远看过。听说他参与远征西域，十分能打，怎么能被区区数千贼军打得落流水。”有人摇头道。

    “我孙鬼头还能骗了你们不成。”孙鬼头来气了，“就在一个月前，这贵溪城还在咱们大元手中，但兴华军一日之间就将贵溪城用回回炮给轰塌了。吕师夔听说又跑得不知去向，手下一万余人被兴华军杀的杀，掳得掳，搞得一个精光。”

    “能一举攻占上万将士据守的城池，这兴华军果然来头不小。”付头点点头道。

    “这是当然。”孙鬼头道：“实话告诉你们吧，我那相识，就是随着武万户的，在弋阳城下被兴华军俘虏了。因念着家中老小，没有参加兴华军，被兴华军放了，没想到还没稀里糊涂地，家没回成，又被当作溃卒收容到了贵溪城。兴华军攻打贵溪城，他见机跑了，但还是没跑成，又转到了李都督的麾下。”

    “不能吧。被贼军抓了，还能放了出来”

    “这你就不知道了。兴华军从不虐待俘虏。战场之上，只要丢下刀枪做俘虏，就能保住性命了。但是有一种人除外，那就是参与了屠城，或屠杀过无辜百姓的，兴华军抓到后就会被处决。战事过后，兴华军会对俘虏逐个进处审讯鉴别，没什么恶行的。要不招入兴华军，要不就发些盘缠放你回家。”

    “不杀，还发钱遣散这兴华军图什么”有人惊叹道。

    “谁知他们图什么我那相识当时也是一头雾水。当时还问了兴华军的人，兴华军的人是这样说的，说咱们都是汉人，是同一个祖宗下来的，叫什么炎帝，黄帝的。蒙古人屠杀北方的汉人，又逼着没死的人来打江南的汉人，这是要让汉人自相残杀。”

    “可不是瞎扯么。什么炎帝、黄帝的，我们家听说源自新郑的郑国。”有个笑着，不屑道，“咱们是汉人，江南的人是南人！”

    “这个你就不懂了，兴华军人说，这所有的汉人都是炎帝、黄帝那传下来的。郑老二，你们姓郑的也一样。”陈鬼头道。

    “去，我可不想乱认祖宗。”郑老二摇头道。

    “好了，这个不用在这里争了。要说兴华军说的也不错。什么汉人、南人的。早在一百多年前，咱们都是宋人。鬼头，你接着说。”付头轻喝道。

    “嗯，反正，这兴华军啊挺仗义。不过他们最恨的是汉奸和参与屠杀无辜百姓的。哦，汉奸就是主动帮蒙古人杀咱们汉人的人。我们都是被逼着上阵的，自然不是汉奸。老巴子，刚才我可就想提醒你，别犯浑。不要去搅那个浑水。若你参与屠城，基本上就死定了。兴华军不会放过你的。”孙鬼头道。

    “去，那也要等兴华军胜得了我们达春大人才是。”老巴有些不屑道，不过口气有些软了。

    “小心些总是好嘛。万一达春大人走了武万户的老路呢”孙鬼头淡淡道。

    “嗯，老巴，你不要犯浑。你们家就剩下你一个了，你若死了，就们巴家就绝了。”王满仓又碎嘴道。

    “你们家才姓巴呢，耶耶姓李，是正宗的李唐皇室后裔。”老巴愤道。

    “好了，碎嘴说的不错，你别犯浑了。我早就想和你好好说说。你家中姐妹被畜生糟蹋了，你怎么能也变成畜生了。你这样，对得起被蒙古人糟蹋的你家中姐妹吗”付头正色道。

    老巴子又眼又红了起来，羞愧地低下了头。

    “鬼头，那个兴华军到底有什么能耐，使什么东西，你打听了没有”有人问道。

    “这个我自然得细细地打听。”孙鬼头笑道：“这个兴华军，善用一种叫轰天雷的雷子。他们冲杀之前首先丢一批过来，那个雷子会爆炸，遇到的人，基本上会被炸翻了。没被炸到的，也会震得耳聋花；还有，他们能用一种黑铁棍，铁棍很哄地一声，会喷出火光与铁沙，这铁沙，就是穿着铁甲也挡不住，遇到的基本上就是一个死。”

    “这个，不是宋军用的突火枪吗”倒有识货的。

    “和突火枪有些不一样。”孙鬼头不愧是个万事通，耐心地解释道：“突火枪是火光烧人的，兴华军的能喷铁沙。我那相识就见过，战场上有人被那东西击中，全身密布伤口，当场就死了。皮甲也挡不住。”

    “当然，这还不是最为厉害的。兴华军还有许多的大炮，一炮过来，挨着的残，撞着的死。往往一炮过来，能打出几里去，所过之处，哀嚎一片。”孙鬼头轻声说着，众人都脸都阴沉了下来。

    “这个是大炮。我们军中也有。一炮过去，城墙也会轰塌了，血肉之躯怎么挡得住。”沉寂了许久，有人说道。

    “唉，看天命吧。大家都机灵些吧。”付头叹道。

    一众人正在沉思着，只见牌头子走了过来，喝道：“耶耶的，你们怎么还坐在这谈东论西的。还不快去休息。明天一个个给耶耶打起精神来。达春大人有令，打下贵溪城，不封刀，不回营。”。

    “好了，都回营睡去吧。养足了精神，好明日撕杀吧。”付头起身，淡淡道。

    众人纷纷起身回帐房休息。



第138章 空 城
    次日，达春领四万汉兵先行出发前往贵溪。四万大军，自然不可能一路前进，否则前头到达贵溪，后头的还只怕没出安仕城呢。

    达春令手下大将，副万户马尔查领5000铁骑为先驱，达春则领本部随后出发。前锋与本队相距不得超过十里之路。待大春出发后，江南路都元帅李恒也将亲领三万人随即前往贵溪城。而汉军万户张荣实则会领两万大军驻守安仕城，并主持前钱后勤输送事宜。

    “大帅，达春先走一步。贵溪城下再会。”战马上，达春拱手向李恒道别道。

    “信州贼军极喜野战伏击，老弟此去，切需谨慎，严防贼军伏击。”李恒郑重道。

    “大帅安心。马尔查距我部不足十里，我更派游骑四处清查，兴华军伏击不了我。就是伏击，谅他一时也奈何不了我。我还怕他不来了，来了就别想走了。”达春不以为然道。

    “如此甚好。老弟先行一步，我随后就来。”李恒点点头。

    “出发。”达春拱拱手，两腿一夹，催马喝道。先头骑兵，后面步兵与辎重，如流水一般出了安仁城，缓缓向贵溪而去。

    达春走后，李恒正准备出发，饶州紧急来报，德兴的张孝忠部竟乘大军主力离了饶州，竟出兵饶州，兵锋直抵乐平。饶州兵力不足，乐平只有少量的新附军镇守，若让张孝忠攻占乐平，在饶州闹将起来，自已立马有了后顾之忧。毕竟，现在近十万大军粮草，大部还是从饶州调送过来的。

    “大人，这张孝忠迹同信州贼军，亦是凶悍异常。更从信州贼军处获得不少轰天雷，乐平只有千余新附军，恐怕难挡张贼兵锋。饶州诸地俱是一般。如今，抚州粮草不足，我大军粮草辎重大部自江州、饶州前来，若饶州有变，我大军粮草辎重必然匮乏，大帅应速分兵前往饶州救援。”幕僚宋星上前道。

    “大帅，不可!此必是信州贼之谋，以张孝忠分我攻信州之力。张孝忠不过疥癣之疾，信州贼方是根本。饶州城有数千兵卒镇守，城坚沟深，谅那张孝忠也奈饶州不得，我们何须顾忌，大军直捣信州贼军就是，只要平来了信州贼军，回头收拾张孝忠轻而易举。”武荣上前道。

    “信州贼军此举乃是阳谋，以张孝忠部攻我必救之地。能迅速平灭信州贼军，张孝忠部自是容易收拾。怕就怕信州贼兵一时难以平伏，若迁延日久，那张孝叫势必在饶州坐大，我军粮草不继，只怕陷入进退两难之境。”宋星摇着羽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