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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林阡

    柳五津暗自叹服,不得已硬拉着陆怡现身。宇文白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毕竟女孩儿心细,即刻认出了五津的身份,面带恐惧地保护住自己的白马:马贼柳五津!?

    柳五津嘿嘿笑着上前一步,宇文白立即后退两步。

    洪瀚抒似乎没有从方才的情绪里走出来,眉宇间充斥着气愤,语气也极为不敬:江湖上闻名已久的无耻马贼柳五津,想不到初次见面竟要见识到你的看家本领!怎么,在我祁连山,还想对我赐教不成?!

    柳五津惊他二人眼力非凡,面露微笑道:洪山主和宇文姑娘好眼力,一下就看穿了在下身份,想来你们相中的马也必定是西夏名驹,当世一流了!

    我纠正你一句,认识你并非好眼力。江湖上只有你柳五津与李龙吟行事怪诞,作风奇特,李龙吟目前身在祁连山中,五津兄你最近也常常有意无意地路过西夏。洪瀚抒话里有话,仍然不客气得很。

    柳五津一怔:我来西夏,是为了寻找饮恨刀。

    洪瀚抒略微有些惊诧:林楚江的刀竟果真遗失了么?!从他的惊诧和好奇里,柳五津看出了他对饮恨刀遗失的关心,因此自己的抢马之行志在必得。

    柳五津点点头:短刀谷与祁连山,均是多事之秋。蓦地又转头看向宇文白:时候不早啦,宇文姑娘,谢谢赠马!瞬即溜到宇文白系马的地方,顺手牵了她手上的缰绳,转眼已坐在了马上。宇文白又惊又疑,急道:谁赠你了?将马还我!

    柳五津嬉笑着,又开始发挥抢马必备的天生本领:宇文姑娘,我牵了你的马,你却是因祸得福啊!你看,原先你大哥不肯回去,如今你的马没了,他断不会舍你一个人在山外,肯定会陪你一起回去——而且,是共用一匹啊。

    宇文白被道出心事,脸色绯红更增美貌,转头偷偷看了一眼洪瀚抒。洪瀚抒摇头苦笑:五津兄,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善于抢马了。强盗终是强盗。

    柳五津抢马成功

    得此神骏,柳五津一路都笑得合不拢嘴,陆怡看不顺眼,斗嘴:如果不是因为我的马无法负重,就不会让宇文白的马受苦受累了。

    柳五津气道:什么受苦受累?

    陆怡道:宇文姑娘体态轻盈,和洪山主共一匹马自是可行,而你,体型臃肿,若我俩合乘一匹,非将它折磨致死不可,所以洪山主才那么慷慨,借马与你。

    柳五津更气:你老子怎么调教你的?等见到你爹,我定要告状!

    陆怡臭美着:爹爹那么爱我,怎会听信你一面之词?看前面分出一条岔道来,陆怡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咱们该分手了吧,啊!总算分手了!苦日子总算熬到了头!说着就伸了个懒腰。

    柳五津关切道:你小心点,到了凤翔之后要把饮恨刀丢失的事一五一十说给越野听。记住,要亲口告诉他!

    陆怡一笑:知道啦!你先小心你自己,做事那么毛躁,这里是金国,万一你被当作乱党抓住可不得了。

    怕什么,我本来就乱党!两人就此别过。

    柳五津何许人也?

    江湖上盛传一句话证实其出名非虚:马勿近柳,车且遗津。说的便是这初涉尘世即以抢夺舌磨自立门户的柳五津没有一个江湖侠客像他一般,习惯以笑脸迎人,发自真心地笑,然后再发自真心地抢马夺车。

    五津的悲哀在于:他的正业远不如副业出名,渐渐被人淡忘,但一旦提及,却令人咋舌:

    津,贵阳人氏,淳熙年间投奔短刀谷义军,数年来坐断边关,镇守天险,功绩煊赫,善识人才,为短刀谷七大首领之一。谁曾料到,这么一个平日里嘻嘻哈哈度年如日的老小子,可以顽劣调皮,可以耍赖无礼,却更可运筹帷幄,决胜沙场!

    杀一字,貌掩之。

    此次在西夏金宋大理频繁奔波,柳五津身负一件重要使命——

    饮恨刀啊饮恨刀,你究竟上哪儿去了?

    柳五津心急如焚,又抽了马儿一鞭。

    找回饮恨刀,一定要把饮恨刀找回来!

    又一家客栈。

    隐隐可以见到大散关,在泛黄的天空的这一边。

    和楼船夜雪一同见证历史的关塞,与金戈铁马同时沉落宇宙的边城。

    金,宋,大理,西夏,不知将来还会发生什么,出现什么。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当汴州。

    柳五津听见一个客人笑嘻嘻地掉书袋然后坐在自己身边,不由得一阵反感:兄台,诗的情调都被你吟没了。

    客人惊喜不已:你是宋人啊!柳五津轻蔑道:难道你不是?客人赶紧道:不不不,我是居住在金国的宋人,看阁下装束举止,似乎不是。客人嘴角一丝冷笑:我听闻川蜀发生了不少事情,阁下行走江湖,可知短刀谷义军近来的乱子?

    柳五津心下不好,担忧自己身份暴露,暗暗骂道:就要回去了,千万别出什么岔子!那客人续道:据说饮恨刀丢了。是么?柳五津故作不知:饮恨刀,听说过。丢失了?客人点头:饮恨刀是半个月前丢失的,短刀谷里面急疯了。

    又一个客人凑上来驳斥:你错了,饮恨刀是上个月丢的!就是半个月前丢的!胡说,上个月,我师父告诉我的!我也是师父告诉的!你师父什么东西?你师父又什么东西!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看来并非针对自己,柳五津正欲松一口气,蓦地脖子一凉,知道敌手突至,不敢动弹,一边服从地站起身,一边悄悄寻找袖箭。那匕首越贴越紧,但客栈中气氛一如往常,根本没人发现此二人僵持。柳五津正欲动手,却听那人低声喝问:林楚江呢,他在哪儿?

    柳五津大喜过望,随即松开手来:萱萱,总算找到你了!听柳叔叔的话,一起回去,你爹爹早已经消气啦,你们俩和好了,再把饮恨刀找回来!

    凭什么,他气消了,我还没呢。他人呢?在此处么?韩萱放开匕首,气呼呼地坐下,看得出,她是个任性叛逆的姑娘。

    那你可要失望喽,你爹爹现今身在川蜀,要想见他,你得先过大散关,想过大散关,你得乖乖跟着柳叔叔。

    韩萱瞥了他一眼,忍不住笑起来:乖乖跟着你?哈哈,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大散关已在眼前,逶迤磅礴,秋风依然,消失了的是鼓角争鸣,倾颓了的是黍离之悲。

    途经散关的百姓寥寥无几,寂静笼罩着清晨的街角。柳韩二人乔装了一番,到关前没多远,就有金兵拦上来:你们两个晃来晃去干什么!

    旁边又走来一个守卫,稍许和气地解释:这些天边关关系有些紧张,你们一律不准过去!

    柳五津有些失望,朝关外望了望,第一个金兵推了他一把:老头子,贼头贼脑看什么看!

    第二个啊了一声:明白了,他们是奸细,要送情报到宋国去!

    一语既出,四围色变,金兵全部冲上前来,堵了个严严实实,韩萱哼了一声:我瞧他们是捉不到真正的奸细,胡乱凑数!她随即抽剑而出,柳五津一笑:我是奸细,怕你们抓不着啊!来追我啊!

    守卫兵士们齐齐来追赶,相互撞了个满怀,一看柳五津,哪还有影子?两个金兵擒住韩萱的手,却被她像泥鳅般一滑而过,飞速逃脱而去。

    这群金兵精疲力尽,一无所获,那两匹马儿颇有灵性,趁乱冲出关口。金兵们连马儿也无法得手,气得连连捶头,柳韩二人见到身后众金兵狼狈的模样,心下大悦,如同雪了多年大仇般,留下揶揄策马而去。

    不过,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

    刚刚抵达宋境,还未来得及提高警惕,凭空降落一张大网,夹杂着宋兵骄傲的嘲讽:自以为这一招聪明?金国来的奸细,休想逃得过咱们手掌心!

    那两匹马长得不错,找张老板贩了吧!




第3章 柳五津,寻刀行2
    第3章 柳五津,寻刀行2()

    韩萱不得不自认倒霉,遇到柳五津,再诡异的奇迹也会找上门来,这不,刚刚顺利离金,却落在自家人手上,莫名其妙成了敌国奸细,柳五津到是自在安逸,以狱为家,悠闲地拿出芦管来吹,韩萱以为他有办法逃脱,舒了口气镇定下来,柳五津蓦地转过头来热泪盈眶凝视自己:那匹白马,真是千古奇才啊

    韩萱差点当场晕厥过去:你,你,你说什么?!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一阵哨音,柳五津即刻以芦管附和,过不了多久,监狱铁门被一脚踢开,风尘仆仆闯进一个黑衣夜行客来。

    这夜行客手执两剑,英勇无双,牢门口挤了一群宋兵,提刀携枪没有一个敢阻拦他。柳五津一见此人砍断牢门锁,就笑容满面迎上去准备叫他,却看见一张陌生脸孔,不由得一愣:你是?

    请放心!不知怎的,这个陌生人的声音,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柳五津点头,拉着韩萱奔出牢中,忽地门口生风,横过一支铁枪,在黑衣人面前一掠而过,这黑衣人身手敏捷,握住器柄往回打去,只听宋兵一叫,脸上已经开了花,柳五津趁势上去再打一拳,那宋兵哼也没哼便倒了下去。

    重见天月,本应豁然开朗,奈何见此情景,韩萱瞠目结舌,宋军早已经列队在外守侯多时,如此悬殊的人数,只怕在劫难逃。

    好大的胆子敢劫狱!简直不把本将军放在眼里!宋兵的头儿淹没在人群里,不发话几乎发现不了。

    柳五津转头看那黑衣人,火光之下,他惊异地发现这个黑衣人并非他所想是个中年汉子,相反,是一个十六七岁的俊朗少年,一身黑衣显得稳重沉郁,凭直觉,柳五津觉得他是个不俗人物,思量着:这少年是谁?这眉宇,这气度,何以如此熟悉?!

    少年淡淡回答:在下并非用胆子劫狱,在下用的,是它们。他把左右两把佩剑提将起来,将军的眼光随之转移到佩剑上,这少年速胜霹雳,力蕴千钧,先发制人,一剑封住那将军的喉头,剑之垂野,显有刀意,光寒清秋,力透骨缝,犹有古风,劈星斩月,气壮河山,磅礴之余,不乏剑术灵动空巧,此举虽早在意料之中,但如此迅捷和夺魄却是任何人都始料未及!仅仅是这一剑,轻重兼备,动静相宜,因此万军之中擒敌手,如驱车碾尘,以石击卵,可谓雄矣。

    众兵士大惊失色,齐齐聚上来,少年一剑指着将军一剑朝向周遭敌人:忠心护主的全部下去,想做帮凶的尽管上来!将军哪里还象刚才一般威风,这当儿缩着头大声嚷道:听到没有?赶紧退下!

    众兵士纷纷后退,少年看柳五津二人手脚还带着镣铐,行动不便,立即掣剑砍向柳五津的铁链,这么缓得一缓,那将军狠狠将剑一推,伺机要跑,同时兵士中一个猛汉大喝一声一枪刺来,少年剑法精湛,左手灵活接了那一枪,右手再一剑抢封住将军的喉,斜路里蓦地又挥出一把大刀,柳五津未及挣脱铁链,暗叫不好,但见这少年一脚将将军踹趴下踩在脚底,左手继续与枪周旋,同时右手毫不费劲化解了刀法,凌厉得不可思议,巧妙得叹为观止!

    柳五津观其武功杂糅,略欠精致,却吸收众家之长,品其刀锋,乃是初涉江湖之人鲜有,招式触类旁通本不必喟叹,似这少年般运用自如,技艺精湛胜之的亦大有人在,罕便罕在——管弦,丝竹,琵琶,琴筝,皆有名乐,世人赞之爱之赏之,然则齐声合奏,不免暴露短缺,相互嘈杂,那少年恰恰相反,非但未破乐之雅致,更令人回味不已,绕梁三日,无可自拔,思及自己觅音多年,此等人才端的是可遇而不可求,正自高兴,刹那间脑海中闪电般晃过另一个影子,瞬即消逝:不对劲,他为何要以剑使刀法?!

    柳五津将韩萱护在身后与宋兵们过招,那些虾兵蟹将怎会是他对手,他一边接招一边用余光瞄向这少年:好俊的刀法!好厉害的左右并用!

    这,这,分明是饮恨刀的手法!

    柳五津两年前见到林阡的时候,林阡都未必有这么熟练!

    而这少年,岂止刀法像那个暌违江湖两年多的林阡,连外形,连气质,都这般相仿

    夜色中柳五津越看他越像林阡,打斗的过程里兀自有些失神。

    晦明交替,狭长的巷道,柳五津,韩萱随着那少年一直紧张地绕圈子,半晌才摆脱了追捕离开边城,那少年边往前赶路边仔细打量韩萱,看得韩萱脸红心跳,继而怒火中烧:你看什么看?

    那少年皱起眉头:不对啊!这位姑娘是不是,不对啊

    我什么时候又叫不对啊了?韩萱似乎真的生了气,你听好了,我姓她一愣,有些伤心,我姓什么,你问林楚江去,我单名一个萱字。

    少年一怔,点头道:原来是韩姑娘,我还道是柳夫人失敬!

    柳五津满腹疑虑:你是谁?这暗号分明是我给孟尝吹的。

    少年微笑道:祝将军和我们四当家喝醉了酒,差一点贻误了大事,还请柳前辈谅解。

    三人拐弯抹角抵达祝孟尝所在的酒寨,只见祝孟尝酒气冲天地迎出来:柳大哥,实在抱歉,对不住啊!韩萱捂住鼻子:臭死了!快去洗澡,快去!四当家坐在桌旁,看见少年凯旋,不冷不热抛了一句:回来啦?把剑还我。

    柳五津不由得一愣:原来这个少年只是红袄寨的小头目啊,是红袄寨人才济济,还是这少年未遇见伯乐?

    不知怎的,看见这个傲慢的四当家,五津心里着实有些厌恶,那个中年人手一挥,催促少年离开,回过头来微笑着作揖:柳大侠,初次见面,您果真不同凡响啊。

    五津看那少年独自一人往外走去,心底一阵失落,忍不住问那四当家:那少年姓甚名谁?

    四当家一怔,随即搪塞道:一个小头目而已,需要记得那么清楚么?

    韩萱看他口气不屑,驳道:难道小头目便不配有名字了?他刀法那样出众,怎可能只是个小头目?

    四当家叹了口气,轻声道:不瞒您说,他啊,是个奸细的后人,能成什么大器?能让他进红袄寨,全凭我们寨主胸襟宽广!对了柳大侠,您的白马我们已经派人和张老板周旋回来了。

    他叫什么名字?五津继续追问。

    林胜南。双木林,胜南之意,是胜于南宋。

    韩萱一惊:他究竟是抗金呢,还是反宋?

    五津浅浅一笑:我倒不这么觉得,胜南,胜南,令南胜啊,好名字。

    酒寨营运到正午是人气最旺的时候,祝孟尝和那四当家,虽然洗了澡更了衣,眼睛依旧使劲往酒客中飘。

    五津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答谢着昨夜及时救他们的林胜南,欣赏他出招的干脆利落,行事的周全完美,但是想起他身世,看见他腰间锈迹斑斑的铁剑,就明白了一切,更添无奈。昨夜一战,林胜南一出,将那员大将慑得黯淡无光,然则他现今,偏偏是龙潜水间,云沉风下,鹰翔浅空,锥处深囊!南宋江湖,究竟何去何从?!

    酒客中一阵骚动——好想见见林楚江啊,最近一定惨极了,女儿离家出走,饮恨刀不知所踪,真惨!

    不,不,九分天下洪瀚抒才最惨!虽然是洪兴唯一的继承人,却不是他亲生儿子,这么多年苦苦政变,结果自己山主的位置名不正言不顺!对啊,为了政变,洪瀚抒还亲手杀了自己的女人。简直是邪派!

    九分天下里,有一个人最近也挺苦恼,就是那江西一剑封天下的宋恒。哦,那小子狂妄得很,称天下女子他都看不上眼,只追求大理第一美女蓝玉泽一人,写了篇情诗过去,说什么‘为顾仙女舍群芳’,结果蓝姑娘对他看不上眼,回复了一句‘不爱超脱眷俗尘’,还评说宋恒那首情诗不伦不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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