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烟路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林阡
沈宣如看了一眼大小桥,再看一眼慕容荆棘,知道这风波难以平息,一时不知如何解决,沈千寻恰好赶来,见兄长为难,便把独孤遇袭的事情拖了出来:这件事还是押后吧因为北固山上出现了金人奸细。
甚嚣尘上。大帮会是惊诧愤慨,小帮会已经准备卷铺盖走人了,大桥冷冷看着这一片混乱,哪里像她期待的淮南争霸,想说的话已让慕容荆棘说了去:决胜淮南?我看这里没几个人动机单纯
独孤明白,江湖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也许,后波不起前波不平,这件事一出,倒是可以缓了小秦淮和慕容山庄的斗争,很多事,严重到无法解决,就要出现一个更严重更无法解决的来阻拦:这帮奸细的武功都很不错。
东方沉浮一愣,第一次听独孤赞别人不错,而且,还很不错。
独孤继续让事情变严重:那人是金南第四的柳峻,和抗金领袖林楚江师出同门。
石破天惊,人群里,刹时充满了揣测和惊疑,瞬息万变。
独孤蹙眉,虽然这些骚动不安,却不能改变他坚定的心,但是口舌杂乱,不一会儿言论就愈发激烈,但矛头又不知该对着谁好。
可是独孤自己也想不到,接下来的事情会更乱更严重。
司马黛蓝步步逼近沈宣如:沈大爷来主持公道必然好,我也要向大家宣布一个事实,一个关于金国奸细的事实。
沈宣如沈默沈千寻三兄弟齐齐偱声而去,司马黛蓝即刻把她所知的事实狠狠地揭发出来:这群北固山的金人奸细,主子是柳峻,洞庭谭煊的徒弟林楚江的师弟没错,可是第二把交椅也和湖南洞庭有关系,他不是谭煊徒弟,沈大爷,他却是令弟沈默!
二弟?沈宣如只觉骨缝中一阵刺心的冰冷,下意识地转身去看沈默,沈默又气又怒:你空口无凭!和慕容荆棘如出一辙。看过去重演,江湖人士顿觉索然。
独孤看沈默如此气愤似要拔刀,却像提不起来一样,刀握到一半就又回鞘中,不禁有些蹊跷:好奇怪,沈默一向以刀沉著称,不然我还不会认识他!
可是这个细节很不寻常,独孤不由得上了心。
司马黛蓝笑道:冤有头债有主,沈望可还有个女儿,华府十五个无头尸首血不会白流,你所有的举动,都在‘海上升明月’的监视下面,你降金,要知道我们云横山庄剑有多快,多利,不要到鲜血淋漓的时候才后悔!
沈默浑身颤抖着,他刚刚又在拔刀,现在刀却往下跌去,他一急,没有握好,再伸手去够,又够不住,忽然握腕,一副很痛苦的模样。
沈望寨主是他所杀?华家十五条人命是他做的?天啊,当真如此丧心病狂?
独孤不管周围在说什么,只关注沈默的手腕,关注沈默为什么提不起他的刀。真相越来越明显,沈默的手腕发青发紫,而印迹那么熟悉——这伤痕,好像残情剑的伤痕,力道形状都巧合到一模一样——而在刚刚和柳峻对敌之时,他记得他就是这样去伤那个偷袭者的,独孤难以置信,但还未及说话,沈默大叫一声,夺路而去!
司马黛蓝发号施令:追!淮南十五大帮已倾巢而出,追敌。
小桥喃喃道:当真是金人下毒害赵姑娘?那么我真的冤枉了人
大桥亦有些心虚:原来下毒的是沈默啊
都不敢看慕容荆棘,也不好意思道歉。
独孤清绝回看一眼这凌乱的赛场,一点点都不像云雾山,一点也不对劲,这不是北固山,是风波山。
第172章 廿四桥,玉人箫
第172章 廿四桥,玉人箫
夜幕降临,灯火通明,扬州城大小街巷张灯结彩,车水马龙,好不热闹,尤其是那廿四桥,桥上装点了好多灯笼,间隔有序,亮暗相衬。桥廊上被灯光熏成了红色,纵穿过绿色的河水,连跨到对面幽静之处,近处的树荫旁,灯火不知是被点绿了还是映绿。冬天,这情景教人觉得有生机,很暖和。空气里时而送来沁人心脾的梅花香味和朴素淡雅却不失刺鼻的松树气息,胜南自小生活于山东,从未见识过如此光景,觉得和大理的奇山秀水建康的脂粉腻流比又是另一种景象了。
五日过去,小秦淮在扬州的比武即将结束,胜南来拜别廿四桥,心里,很不快乐,特别沉郁。
是因为玉泽?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玉泽。
他不是一个轻信谣言的人,但是很多事情,越在乎就越会胡思乱想,更何况那是爱情,那是兄弟情。
越胡思乱想,就会越往自己身上想问题出在哪里。难道是因为分离?
他知道什么是爱情,也知道什么叫时间。爱情意味着随时随地的失去,时间意味着永久的失去。
可是,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如果这是假的,玉泽会受到多大的伤害和困扰,可如果这是真的,谁错谁对谁该对谁说抱歉,谁先背叛了谁在传言纷飞的今天,他和她之间,竟有好几个城市的距离,竟有几百几十天的阻隔
他心很乱,他刻意地不去想,他觉得他的半信半疑首先就是对玉泽的不信任和对宋贤的不尊重,可是洪瀚抒的话却一直萦绕耳边,有空穴,才来风从来没有这么乱这么闷过,如果可以,他真想立刻飞到临安去,解决这一切,澄清他的兄弟,拯救他的女人
只是他不明白,问题出在他身上的饮恨刀上,他始终不明白,有些东西,就是矛盾,就是对抗着的
他俯在栏上,孤独地吹着冷风,记忆却杂乱,心烦气躁,想杀人。玉泽是他的伤痛,玉泽是他的心病,玉泽是他的牵挂,迄今为止,为了她可以忽略身边所有的故事,却保护不了她,徒被更多的故事牵绊!
这紊乱的一生
忽然听见一段凄凉的音乐,明月夜,有阵箫声四无相和。
那玉箫悄然出现在他身边,箫管对着月光,箫音潜进泉水,箫的主人在轻轻地吹唱,她的面容和她的箫声一样,旷世绝伦。皓腕约玉镯,腰佩翠琅玕。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
衣飘飖,裾随风。
如果说玉泽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而云烟则是铅华淡淡妆成,她的貌,娇艳欲滴令谁见了都心醉,她需要雕琢,她最配得上珠光宝气,最配得上高贵娴雅,最配得上光彩夺目
奇也,玉泽和云烟都有白色的感觉:玉泽是腊梅上初落的雪花,无暇,云烟是美瑜上散发出来的轻烟,微微带着点距离,又带着点吸引,所以这层白色的中间,似乎还有一种欲变的色彩,深邃,且特别。
怪哉,这一曲方毕,他的心不像方才那样刺痛。
可是,明明告诫自己不要再想玉泽,看见云烟停箫的刹那,又想她——玉泽啊玉泽,如果这个时候,你和我一起天涯海角地去,就好了
云烟发觉到他的惆怅,微微一怔:要不要我再继续吹,你才不这么烦躁?
胜南一愕:你怎么知道我在烦躁?
云烟指指他眉间:全写在这里呢,你很少这么烦躁啊,竟似要跳下桥一样。
胜南不禁笑起来:是吗?这么说云姑娘倒是救了在下一条命。云姑娘何时学会的吹箫?
云烟黯然,低下头去:我父亲说,吹箫可以驱赶寂寞,我从小到大,一直都生活在孤单里,跟着我的只有箫。
胜南环视四周,岸边依稀站着她几个侍卫,是通天派的吕蒙子等人:云姑娘的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他们不像保卫你,倒像是在监视你?
云烟叹了口气:成天被一大群人围着,被逼要干些不想做的事情,婚姻大事也不能自己作主,你懂了吧?我显然是要逃跑的!
胜南恍然:原来他们逼着你嫁给不愿意嫁的人?
云烟从愁中即刻走出来,玩弄着手里的箫:其实我有好法子,我希望他们通天派惨败一场,混乱之际,我就能偷偷逃跑了!
胜南哦了一声,难怪上次她要当通天派的叛徒了,不过凭她的力量可能远远不够啊胜南不禁一笑:需要我的帮助吗?
可是,我已经麻烦了你很多次
为朋友两肋插刀是应该的,明天如何,正好我们小秦淮要去京口。
京口?还去京口?云烟一愣。
京口北固山,他们猜到你上次逃回京口,万万猜不到这次你又回去啊!
云烟看了对面四人一眼:只希望吕蒙子败给他对手。
远处隐隐也传来箫声,不知是杜牧诗诗情了廿四桥,还是廿四桥画意了杜牧诗。
云烟说:听说有人建议把廿四桥拆除了建造新桥。
胜南啊了一声:绝对使不得,站在旧迹上才可以凭吊历史,扬州城数遭洗掠战火,廿四桥是最好的见证。
云烟笑着赞同:对啊,历史怎么可以被拆毁?
可是世间的一切,有始必有终,历史被保留到最后,会和未来一起灭亡胜南苦笑着,他虽然这么说,却不希望这样。
蒙蒙细雨之中,小秦淮已经收拾整顿好了,从扬州去北固山,江南稳操胜券坐在船上闲候,而胜南瀚抒两人带着一班人马去给沈延助威,以打胜在扬州的最后一战。
在台下,看那通天派的吕蒙子武功华而不实,而沈延稳扎稳打,连贯如行云流水,迅猛若浪花澎湃,胜南知道小秦淮是必胜了,加上大叛徒云烟的倒戈,吕蒙子愈发手忙脚乱,通天派一众师兄弟前后左右地乱窜乱跳,护卫云大小姐的渐渐都被败局吸引了视线,趁这当儿,胜南早已神不知鬼不觉打昏了一个侍卫跑到了云烟身边去,云烟笑着正巧转过脸来:你来了!胜南嘘了一声,沈延在那瞬间忽下狠招,一锥打中吕蒙子肩胛,吕蒙子哎唷一声,按肩倒地,通天派自上而下地大乱:吕师父!吕师父!你怎样?
吕蒙子痛得在擂台上打滚,沈延也不知道刚刚自己为什么出手那么狠,抱歉地往旁边找药:不好意思啊吕师父
吕蒙子挣扎着,折腾了许久才站起身来,忽然一拍脑袋:小姐小姐呢?
云烟站的地方,空空如也
啊,小姐肯定是被淫贼拐跑了!不好了,怎么办啊
轻舟过万山。
胜南既乐山,也乐水,自然喜欢润扬一带江山意境,两列青山逶迤蜿蜒,比大理峡谷空阔,比泉州的海岸线要来得亲近。
云烟放松地聆听江水扑舟楫,自由地呼吸江风,回看胜南,他正对着即生的暮色和渔火发愣。
云烟问:北固山凶险吗?胜南望着她天真的眼,不忍拆穿决胜淮南的骗局:就是江湖人士的切磋武艺,不过姑娘登山的时候要当心,万不可从山上滑下去云烟笑道:我在北固山爬过不少次,不可能失足。胜南摇头笑:有些事情,最容易成功的人反而最先失败。
云烟一愣,笑着接受:那好,我听你的话就是。
她忽然解开脑后盘着的头发,那头发长可及地,黑若夜天,直归尺寸,亮逼星辰,胜南见到这般如水般柔和丝般顺细星汉般洒亮灿烂的发瀑布般倾泻在云烟身后肩上,微风吹动一丝一丝地温柔拂动,不由得看呆了,云烟俯下身去,让长发垂入江水之中,胜南几乎本能地去拦她:别让这江水污染了你头发!云烟一惊,指着江水道:这明明很清澈啊胜南笑着说:和你的头发比,那就真是太污浊了,你的头发,真是好看,天下间有谁能有如此长发,难怪你平日里要那样保护了,你还是不要用江水洗了,千万不要
平日的她是一种气质的美女,而现在的她,又换了一种方式美丽,却一样纯净亲和且自然。她呆呆地坐在船头,望着突然变黑的天幕,胜南则拿了一壶好酒坐到她身边来喝,云烟把脚伸到水里去,放肆地晃动着,不畏惧失足的危险,星星随即点缀了整片天空,胜南茫然地望向江心上黄白相间的灯火,像沙漠里的一两间酒馆,若即若离,而渔火却映红了附近江面,瞬即与黑色抵触成最令人难过的色调,再也无法强忍思念,再也不可能不去想那个本应共度一生的人
林大侠,你叹气伤心是为了什么?云烟觉察得到。
胜南小声道:我曾经想做一个渔夫,过一种简简单单的生活。云烟一怔:可是渔夫何尝不想像你一样身负武功?每个人,都在过一种生活的时候想尝试另一种。胜南一愣:说得对,人不知足啊云烟道:不知足好啊,至少有自己的目标,只要力所能及,问心无愧就行。胜南一笑:是啊,力所能及,问心无愧,就是抗金联盟应该记得的,有了这八个字的鼓励,抗金的意念才不会轻易动摇。
当今的皇上是不是不好?所以才有这么多独立的帮派义军?可是到头来会不会是一场内乱?
胜南一震,她真的很厉害,见多识广,心思缜密,迄今为止,世间也唯有她一个女子,能和自己有几乎一致的思路和见解。
胜南望着远方,一片迷茫。
也许他的担心竟是对的。
朝廷的沆瀣一气。
英雄的末路之叹。
第173章 惊人语,动心词
第173章 惊人语,动心词
云烟昏昏沉沉睡了一觉,醒来船已经靠岸。西津渡仇伟再来迎客,和众人一见如故,特别是云烟,两人一路大赞润州人杰地灵,大有王婆卖瓜之嫌疑,天好不容易放了晴,问起君前状况,仇伟只小声说:还比较稳定。胜南才稍有些放心。
沈延洪瀚抒稍后一些泊了船,沈延忽然见到云烟,眼前一亮,没好气地说:好啊,林阡,你从哪里拐了个美人回来?!
胜南笑道:措辞谨慎些,人家云姑娘可是个贵族小姐,我也跟你提过的。云烟姑娘。
沈延微微一怔,打量了云烟好一阵子:云姑娘不像是贵族女子啊,那些人都喜欢浓妆艳抹作威作福云烟,唔,云烟
洪瀚抒笑着拍他肩膀:怎么光顾着研究人家名字把我们所有人都晾在一边?不像话沈延的脸顿时红到脖子根,云烟啊了一声:沈大侠你好瘦啊,林大侠是不是民脂民膏都被你抢了过来?
说笑间沈延再度看了几眼云烟姑娘,不知怎地,她看着就是令人想看第二眼,很醉人的貌,很迷眼的笑容,很亲切的性子。当时听胜南讲幽凌山庄的故事的时候,对这个叫云烟的神秘美女保持了三分的憧憬,只今一见,才觉恨晚。
云烟恰好回来看沈延:原来打败我侍卫救了我的人就是你啊!沈大侠,大恩不言谢沈延不知道该怎么掩饰自己脸红,只恨自己没有莫非那么黑。
阁下呢?阁下一身红色,莫不是姓洪?
洪瀚抒一愣,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是,在下叫洪瀚抒。转过头来小声对胜南说:胜南,我还有他事,先走一步。胜南点点头:万事小心。
北固山的另一头,却并不轻松。
司马黛蓝一步一步地往前去,沈默艰难地挪动着。
沈默的手紧紧嵌进石缝里,分不清泥灰和血肉。
司马黛蓝冷冷笑:这就是你降金的下场,沈默,你伤天害理,卖友求荣,只会有这一个下场!
沈默凄切地打着寒噤,全身上下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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