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烟路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林阡
凤箫吟喜悦地点头,巴不得屋子外面,雨早些停下来,胜南轻声道:介不介意我也同行?
李君前和他虽然没有过命的交情,但毕竟相识数日,也能理解他心里的想法:好,毕竟,黄鹤去和白鹭飞,都是与你有关的人
仿佛有什么力量在阻止他们,雨越下,越倾盆,众人在半山园内不得走,君前听得窗外风雨时,久久不得平静,起身独自凭栏,此时刚是清晨,天色却像黄昏,半山园树木上的墨绿色一层一层像被雨水冲洗了,脱落了,又因风而生般,在遥远的山峦边蔓延,又在靠近的地方环绕着,箫吟许久未见山水之色,此时再见,宛若隔世般恍然,几近有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之感,触摸不得,依稀可见,胜南亦是见物思古,觉得王安石已达大隐境界,这小小的半山园在建康也许注定落寞,又蕴含了多少人生,多少哲学。
凤箫吟见气氛由紧张骤然变成寂寥,诡秘一笑:出个上联给你们,对下联如何?
江南哼了一声:你能说什么对子?洗耳恭听!
凤箫吟一笑:潇湘道上遇潇湘。众人嗯了一声,李君前却啊了声将头从窗外探回,脸色是又红又白,双眼一直对她瞪眼示意她别说,沈鹏飞看出了异常,过来搂住他肩膀:什么事?说说看!
没有没有什么事
众人醒悟道:喔,是没什么事。
李君前脸红到脖子根。大家还是哦了一声,已经半带笑意了。
凤箫吟道:那位潇湘姑娘,长得美若天仙没话说,一出现短短几句话,就带走君前兄的心神啦!君前赶紧道:别听她瞎说,凤箫吟,你颠倒是非!
颠倒?难道是你短短几句话,带走了那姑娘的心神?胜南一句话,也逗得大伙儿捧腹大笑。
虽然雨下不歇,气氛却因此活跃得多,众香主也先把事务搁置在了脑后,发挥了爱管闲事的本事:君前,潇湘姑娘姓什么?住哪儿?好小子,不老实啊!
看来不是只有我一个香主在追求人了贺思远边笑边转过脸来看白路,白路的脸色明显不好看得很,似乎还有些伤心。她微微一愣,会看李君前一眼,不说话。
又一度的流水落花
雨停之后,众人直接在半山园分道。
思远和江南两人送李君前凤箫吟离开之后,一并往自己的据点走,路过秦府,思远还是下意识地往里瞧,江南也对她爱上阿财之事略有耳闻,笑道:贺姐姐,我觉得你在浪费时间,瞎忙乎,你跟那阿财能有可能吗!?
你小孩子家懂什么?!思远头还是往秦府里面看,碰巧苏杭从其中出来,她看见贺思远,笑着迎上来:表姐,怎么你又到这边来了,哎,阿财真的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啊?
她声音太大了些,正巧阿财从里面经过,头不经意往这边转了转,贺思远见他走远,气道:你声音这么大干什么,被他听见了!
苏杭叉起腰来:总有一天他要知道的啊,我替你说了不更好?!
那也不用你操心,该表露心意的时候,由我自己来表露。对了,川宇哥可在?
苏杭笑道:川宇哥被你气死了,每次登门造访都是醉翁之意,对了,这位小兄弟是谁?
江南说了,苏杭哦了一声,忽然绯红了脸:李君前没同你们一起吗?贺思远一怔:他有事,离开了建康。
苏杭难得地叹了口气:好扫兴,本来还想找他叙叙旧,在建康这么多年,没发现他这么英勇的。表姐,我先走了。说罢上了轿子。
江南看苏杭进了轿子:怎么官家小姐都这么无所事事?贺思远怒目圆睁:你说什么?
本来就是,苏小姐一天到晚和地痞流氓一起混,你贺小姐呢,不务正业,追求仆人。
这有什么好丢人,我喜欢阿财又怎么样?反正我追求他是追定了!
江南一愣,伸出手直往贺思远身后指,吹鼻子瞪眼睛,思远奇道:怎么了?
转过身去,啊一声惊呼:对面,阿财面无表情地从秦府出来,贺思远在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表白,立即满脸通红,双手使劲攥住裙角,不一会儿就沁出了汗,紧张地笑道:阿财,你有事情吗?你听见了我的话?
但见阿财慢慢走近,终于启齿:贺小姐,待会儿少爷要出去,不要在这边大声喧哗。
贺思远顿时泄了气,垂头丧气地转身牵马,却听阿财在背后道:贺小姐!
贺思远一个激灵,回神道:什么事?满面的喜悦,阿财从怀中掏出皱巴巴结实的一块布来:这里是小姐借我的买药钱和赔门钱,多年了,小姐也许不记得了,可是我还清楚记得,积攒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还给你。
贺思远甜蜜地一笑:这么多年,你还记得啊?阿财,我就是欣赏你,凡事都不亏欠别人。
阿财一震,浅浅一笑:贺小姐,谢谢你的欣赏。没有再说什么进一步的话,就回头往府里走了,江南走到贺思远身边来:走不?
贺思远有些生气,立刻在原地跺脚,这是她生气的时候习惯动作,江南笑了笑:算了,贺姐姐,不可能的,走吧!
贺思远生气之余,把布随手一扔,碎银子散了一地,江南忙道:你做什么?
贺思远道:他真不值得我对他这么好!但又终觉不舍,将碎银重新聚拢了收齐。
等这两骑渐渐远了,阿财站在门后,长吁了一口气,脸上火辣辣的:不可能,不可能,是我听错了,定然是我听错了,对,一定不是
白路带着把凤箫吟去黄天荡的事情通知给江西八怪这个任务,闷闷不乐地行至冲渑酒馆前,柳五津正好在门口,一见是故友白翼的女儿,显然是相当的高兴:路儿,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看柳叔叔?
白路克制心里的郁闷,强打笑容:除了凤箫吟那一阵风还会有什么。
对了,小师妹呢?沈延问道。
她和林少侠一同去了黄天荡,时间紧迫,所以来不及回来。
黄天荡?沈延一愣,为何去黄天荡?
白路一笑:不用担心,沿途那么多接应的兄弟,她又那么好的武功,不会出事!
沈延哈哈笑着:我才不关心她会出事,我怕她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西江月清平乐满江红等师兄齐道:正是!
大伙儿一边说着一边大笑不止。
白路从那冲渑酒馆出来以后,一个人孤单地在街上游走,不时会想到今天早晨李君前提到潇湘时候脸上的表情,忽地觉得四境荒凉:凤姐姐好是幸福,那么多人关心她,可是,我爹不在了,君前哥也去了黄天荡为什么就没有人关心我,让我如此的孤独和无助
第92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第92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白路独自上了桥去,看着桥下流水潺潺,桥上车水马龙,与她无关,整个世界一片阴霾:爹!究竟是谁害了你!究竟是谁,我不会饶了他!绝对不会,绝对不会!一拳砸在桥栏上,这时候,波中又浮现出一个人来,白路一惊,转头看见柳五津,小声道:柳叔叔
柳五津点点头:丫头,想哭就哭吧,不要克制。白路忍不住,泪如雨下,柳五津看她泪水决堤,轻声问:傻丫头,你抑制在心里多久了?
白路不说话,只是摇头,柳五津叹了口气:这一年真的很不好,楚江走了,纪景走了,陆凭走了,慕容兼走了,你爹也走了这么多人,走了一大半
他看着自己的上身倒影:其实谁不孤独?我也孤独,每个人都孤独
白路抽泣道: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找到那凶手,将他千刀万剐!
五津拍拍她的肩:丫头,孤独的人最应该学会的就是面对孤独,再辛苦也得撑下去,小秦淮要靠你们,才能在淮南立足称霸。
白路擦拭了泪水,发泄完了稍微有些平静:是,柳叔叔,我知道啦,谢谢你安慰我,我会撑下去,会的
五津看着她瘦削的面庞,可是她还是个才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啊她怎么承受?
转过身来,朝秦府的方向看去:秦川宇,他为什么拒绝和我见面?他们这些年轻人,心里想的为何这样的复杂和黑暗!?
却说凤箫吟自从弃马行船后,在船上蹦上跳下,好不快活,胜南微笑着看她:当心些,你不是忌水吗?应该安稳一些!
吟儿一笑,不屑道:不会的,我控制得住,不会落水!
君前提醒道:那你这样很容易晕船!
吟儿摇头:我不像林胜南,他是北方的,容易晕船,我又不是北边的,不怕!
君前蹙眉:对了,我听过八方谣传,有人说你是太行山那边的,有人说你是高昌国的,有人说你从流求来,你究竟是哪里的?
吟儿瞪大眼睛:看来我的名气不错,连高昌流求都抢我这个大名人!
她坐下来:我是大理的。从小就生活在点苍山下江洋道上,是江洋道的主人江洋老祖的三徒弟。
君前半信半疑:那你的真实姓名呢?叫凤箫吟?
我的真名很普通,我没有父母,他们叫我三儿,后来尊称我三姑娘。大约三年前才拜了现在的师父,加入了江西八怪,叫凤箫吟这个名字。
胜南茅塞顿开:原来是这样
吟儿讲述完自己,转脸来问李君前:二大爷,讲讲你吧,你的身世。你爹娘是谁?和小秦淮各位香主关系如何?
君前脸上冷如冰:我是个弃婴,生下来还没会说话,就被爹娘遗弃了,然后被一个大户人家收养,其实也不叫收养,那老爷捡了我,是到他家里做苦工去的,我懂事很早,你相不相信,一个四岁的小孩子,帮六岁的男孩换尿布?
吟儿听得义愤填膺:什么父母!什么东西!
胜南注视着君前,从来没有过这般的感受:虽然一直没有得知身世,可我的命要好得多了,有个相依为命的母亲,虽然大家歧视我们,说我是叛徒的儿子
君前笑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当年幸好遇见小秦淮的英雄好汉们,授我武艺,教我做人,他们都是我的亲生父母!
吟儿问:那你们想不想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君前一愣,没有说话。
林胜南道:我已经找到了
吟儿自己低下头:我很久以前就在找,可是现在有些动摇,我不也是个弃婴吗?
君前道:我没有任何依据,我也找不到,当时世事动荡得很,也许有许多原因才弃了我,一切顺其自然吧!毕竟家破人散的事情太多,一条船上,我们三个就全是了,船夫,你呢?
那船夫有些触动:比起三位来,小的真是幸福!小的要好好养家!
凤箫吟看着两岸青色的山丘,绿叶随风摇动着,遥远的地方,好似传来一阵荒凉的排箫声,透过树看过去,树的里层还是树。
水面初平,静如镜鉴,她默默地看着鱼儿在水中游弋,冷风拂过,一阵感慨:忽然想起李易安的一首词,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李君前一笑:现在还没有日暮,怎么会想起这首不相干的词?
这是南渡之前李易安写的,当年无忧无虑,写的是游玩嬉戏,可是南渡之后,写的却是国仇家恨同是婉约,意境却差的很远
我懂你的意思,一切都是受了战争的苦,战争一祸害,不知要祸害多少年多少人。胜南轻声道,我去过济南吊古,李易安的少年生活过得很是安逸快乐,无拘无束,却被战争害得苦了,她在丈夫去世后无依无靠,沦落到卖字画为生,实在是很可怜
可是她留名了,难得的一个女词人啊,若没有这番经历,就没有这般成就。君前道。回头看吟儿,她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君前一愣,递上手巾去:怎么了?哭什么?
吟儿夺过手巾,狠狠地擦了,声音特别大,君前听她连擦个鼻涕都这样与众不同惊天动地,竖起大拇指来:豪放派!豪放派!
吟儿一笑:知道你那位潇湘姑娘是婉约派的!
君前急得脸又红到脖子根:你又胡说什么?!
再行一段,凤箫吟终于因为情绪不稳定而晕船,突然间捂住嘴,似吐非吐的样子,胜南察言观色,关切道:怎么了?见她一脸痛苦,也知她晕船厉害,赶紧道:船夫,停船!
君前亦问:怎样?有事吗?吟儿只是摇摇头,什么话都不说,脸色苍白。
刚到岸边,吟儿就开始呕吐,那阵势真是吓人得很,胜南一边捶她背一边神情紧张地看着她:好点没?让你别上窜下跳,你就不肯听,好点么?
凤箫吟擦拭完了,转身来,人就活过来了,直接瞪了一眼李君前:二大爷,我以后再也不坐船了,都怪你,一定要走水路!
李君前啊了一声,根本意想不到凤箫吟会把责任归咎于自己,一时哑口无言,气道:那我该怎么补偿你,搀扶你上船?
好啊!你自己说的。
你!怎么还有这种人啊!李君前无话可说了。
胜南呵呵笑着:你不知道,她的一张嘴厉害得很,把对的错的反过来说都无所谓,反正道歉的都是人家!
霸道!你也真不愧是江洋道上的,还没有开化吗!君前不得已,搀扶着她上船去。
上得船去,那船夫指着河面说:几位客官,现在正在同行一支大船队呢。我们要不要等一等,让他们先行过去?
李君前一怔:才一会的功夫,怎么就有这么多船经过?
这几日生意特别好,经过这里的客人很多,有经商的,也有身负武艺的,还有一些像来自异域的人
李君前心念一动:金人?
金国公主,或许就在其中
这黄天荡离建康并不是很远啊,几天之内,竟然到了。看来是咱们那事情还赶得上。凤箫吟道。
的确不远,黄天荡还有一处能直通秦淮河。李君前解释道。
船夫却面露难色:往那边去就不会再快了,因为那边有关卡,过关很困难
什么关卡?
有一帮盗匪,虽然是近期才出现的,却猖狂的紧,一天到晚守在那里要拦路钱,也没什么官员管那里,任他们胡作非为,就算官府知道了,也没用,官匪一家!船夫道。
事情发生多久了?李君前问。
也就一两个月吧。船夫咬牙切齿,真希望他们消失,不要再碍着我们生意。唉,这么大的船队,不招风才怪,你们看着,这支大船队肯定是要被打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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