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烟路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林阡
黄鹤去跃上屋顶,心下有些好笑,他认得那个长相一般,处事中规中矩的秦向朝,不免还有些期待:好戏要开始了,这个秦向朝一定会被这人给吓死,还不知要干出什么丢脸的事情来
可是揭开瓦片,不由得惊诧无比——
黑衣人对面,秦向朝平静安坐,似乎,他们是主仆的关系。
黄鹤去顿时有种被愚弄的感觉,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他低估了屋子里的这个人,然而,秦向朝为什么要派人去,窥听玉紫烟和秦川宇?
黑衣人毕恭毕敬道:大人。
夫人说了什么?
回大人,夫人她执意要和林阡母子相认,可是少爷不同意,好像闹得很僵
闹得很僵?不大像川宇的性格啊对了,你们可有林阡的消息?
黄鹤去一惊:原来秦向朝早知道狱中那个不是林胜南?!
那黑衣人道:目前还下落不明,可能真的已经
他死了也罢。反正他的生死与我无关。秦向朝站起身来,黄鹤去真是有趣,何必设这么一个圈套,要调查李君前的底细,我这里多得是,要引川宇跟他走,有没有问问养了他十几年的我?
黄鹤去,听得心下冰凉,满头冷汗:天啊,这个秦向朝究竟是何方神圣!难道说他和紫烟的成婚根本就不是巧合,难道说他是大金派来的细作?如果是,那么,就连楚江和紫烟,都没有发觉吗?
清晨,窗外是一望无垠的雪白。
为了冲一冲连日来的晦气,江西八怪的冲渑酒馆已于两日前开张,由于在江令宅附近,还是沾了些光采,来往酒客旅客众多,楼上的客栈也已经满了,吟儿和闻因住在二楼的同一间屋子里,打开窗户,可以放眼四面好风景。
酒馆特别之处就是一共有三层,建得相当阔气,吟儿看周围大小民宅都只是平房,还比较寒酸,放目远眺,大有会当凌绝顶之感,不免要放一放狂妄之气:看看,三层的大客栈,在二楼就可以一览众山小!
闻因的个头刚好能到窗口,看不见外面:可是,以前短刀谷里面,建了一座五层的高楼呢
这么厉害?吟儿一愣,我倒是有些想去短刀谷了
闻因一笑:可是某一次山崩的时候,那座楼倒了
吟儿惊得啊了一声,哈哈大笑:那座楼叫什么?
闻因想了想:似乎是叫‘建瓴阁’,取自‘高屋建瓴’的,可惜得很呢,还没有建成多久就倒了。徐辕哥哥是很想去登一登看一看的,都没有机会。
高屋建瓴吟儿沉吟着,不知不觉走到窗口,解开腰间竹筒,突然就心生邪念,反正这里面水也脏了,不如乘兴也来高屋建瓴看看。说罢就要把竹筒中水往楼下倒。闻因赶忙阻止:凤姐姐,这样不好,万一倒在旁人头上怎么办?
吟儿笑道:哪有那么巧。一边把头探出去看了看一边说,我可不是那种为了旁人会败自己兴致的人。就算有人把头探出来,那也是他倒霉,不同情!
但是,倒霉的咒语偏巧马上就应验了——的确有人把头伸了出来,但是,不是在一楼,而是在三楼
而且那人和吟儿一样的邪恶啊!猛然间就有一大盆水,直接往吟儿头上浇过来,吟儿还没有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便被浇成了落汤鸡!
没有办法,越忌水,就越犯水!吟儿哆嗦着赶紧到处找布擦拭,到处找衣服换:什么人,这么不道德!
闻因一边帮忙找衣服一边忍不住惊讶,可是听到她责人,免不了就要笑:可是,凤姐姐你道德吗?
吟儿根本无法直面自己的错误,等一换了干净衣服,就气冲冲地上楼与人理论去了。闻因诧异地拦也拦不住,只得硬着头皮随着她一并上去。
到三楼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没有听见她的气愤指责,闻因不由得觉得蹊跷,凭凤姐姐的个性,不把那人的屋子扫荡一遍才怪呢
一阵冷风拂过,闻因打了个寒颤,难道说凤姐姐转性了,谁会让她转性呢?
那应该是天皇老子了吧闻因好奇地走过去,门虚掩着。
屋子里,凤箫吟一脸兴奋地和一个白衣男子交谈着什么,一旁站着一个青衣汉子,正自微笑着听他二人讲话,白衣男子背对着闻因,尽管看不见相貌,背影还比较熟悉。
凤箫吟掩饰不住兴奋,忘了刚才的过节,一直都是她在讲话,对面那男子虽然话很少,但他只要一发话,吟儿就很认真地听,似乎很尊敬他。
盟主没事吧?我在高屋上,也是忍不住要建瓴的。终于解释到了方才的事情。闻因当即傻了——
居然有人的性格,跟凤姐姐一样的怪异。
第120章 爱恨皆毁
第120章 爱恨皆毁
等他转过脸来,闻因才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原来那人是云雾山上排名第二的无冕之王独孤清绝啊!
还记得初春的时候,徐辕哥哥和自己一并在云雾山的栈道上散步时候询问的话:闻因,你觉得这次的排名,谁更适合做盟主?
闻因不知徐辕为何要问自己一个才八岁的女孩,她能懂多少,但是不免要说出心里的念头:我觉得,就算有了新盟主,他也比不过徐辕哥哥的地位。
徐辕轻轻一笑,低头看了她一眼:这么说徐辕哥哥的云雾山比武,是多此一举了?
闻因脸一红,想不出理由狡辩。徐辕微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心里有三个人选,凤箫吟林阡和独孤清绝。
闻因一怔:为何有三个?
徐辕的回答也正是对他们的评价:这次的比武,名至于凤箫吟,刀至于林阡,剑至于独孤清绝。凤箫吟有灵气,林阡有英雄气,而独孤清绝,有的是豪气。
她明白,她当时就看出来,徐辕说到这三个的时候,虽然脸上是对这场比武的满意,但每说一个,他表情都不一样,说凤箫吟时,是感慨;说林阡时,是欣慰;说独孤清绝的时候,是天骄对于奇才的那种惺惺相惜和不再孤寂的快意。
就是这么一个将来可能会和天骄相提并论的人,才会让霸道的凤箫吟如此心服吧
闻因继续想下去,免不了就走神,她记得她接下去就狡猾地对徐辕哥哥旁敲侧击了:徐辕哥哥为什么欣赏林阡哥哥?徐辕哥哥不是很喜欢蓝玉泽么?可是蓝姐姐却移情别恋了他
徐辕略微有些失落,没有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玉泽那样的女子,终究不是平常女子
唉,徐辕哥哥喜欢的,原来不是正常的女子啊我要到十五十六岁的时候,会有谁来这般的喜欢我呢?
越想,就越惆怅冷不防凤箫吟发现了她,一把将她拉进屋去:闻因,你过来看看,独孤清绝独步天下的人来啦!独孤清绝,这个小女孩你认识吧,你也不能忽略她,她是柳五津的女儿!
独孤微微一笑,他身边的青衣汉子走上前来,面带惊诧地说:这是柳大侠的女儿?出落得竟然如此英气!
对了,东方沉浮独孤清绝,奇怪啊,你们怎么来了建康?吟儿这才说起正事。
下个月淮南争霸就要开始,难道说盟主还不知?青衣汉子,想必就是凤箫吟说的东方沉浮了,不错,云雾山上也见过,慕容山庄的弟子。
淮南争霸?是啊,不说我几乎忘记了,这次争霸很大很广,不单是两淮两浙,就是远一些的江南东路,也有许多的帮会要来,可是,小秦淮还没有来得及准备凤箫吟叹了口气。
东方沉浮惊问:难道说林少侠的事情竟然是真的?失踪了这么多日都没有找到?也真是巧,蓝姑娘和杨少侠也是
凤箫吟一惊:他们怎么了?
东方沉浮将十月初四那晚的情形说了一遍,凤箫吟和柳闻因当即神色黯然,东方沉浮猜测道:他们两人得罪了荆棘,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独孤清绝轻咳了一声:未必,那也只是慕容荆棘以为他们死了。生死难料,盟主也不必太过挂牵,吉人自有天相。
吟儿心情才缓和一些:独孤大侠终于有些通情达理啦不过我总是很疑问,独孤你为何要入那慕容山庄?
独孤轻声回答:我的祖父曾经受慕容家一次救命之恩,所以才去过问这江湖事,不过,要过问多久,就全凭我自己的喜好了。对了,最近是不是有许多人接二连三地袭击或是暗杀你们?
吟儿一怔,想起泉州那起暗杀,还心有余悸。
独孤道:我也是。他们手段很多,都劝我降金,又不知我要什么!真是可笑,我把他们全杀光了,就留最左边一个活口,看那薛无情怎么哭笑不得!
吟儿一笑:这么说来,我遇见的凶险就小得多了。这次金国随使团一并潜入的第三名,极有可能也盯紧了我们前十。
那就对了,据说金陵厉风行两位首领也被盯上过。金人手段真是毒辣!东方沉浮听得忿忿不平。
独孤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前十名里面的另外几个人怎么那么窝囊?杨宋贤和叶文暄俩小子为情所困,吴越和宋恒好像整天都没什么事情可做,你和林胜南好歹还参加了小秦淮的事情,可是洪瀚抒我也见过了,怎么就成天的醉生梦死呢?
吟儿苦笑着,没有回答,她也知道,在前十名里,洪瀚抒是现在状况最糟糕的一个。
这日的中午,李君前贺思远两人一并来到酒馆,向江西八怪贺喜兼与东方沉浮独孤清绝会面,众人谈得较为投机,吟儿听说共有十多个帮会参战,一时兴起,巴不得十一月尽早来临,说话间就拉着贺思远去雪地里嬉戏,从堆雪人玩到打雪仗,不亦乐乎。
君前沈延东方沉浮几人皆是童心未泯,纷纷加入,滚起了雪球,独孤清绝淡淡笑着望着这满地积雪,似乎在想念着什么
很快,吟儿失道寡助,成为了众矢之的,众雪球没有一个不是往她砸的,还没有人帮她。一身是伤一脸狼狈的吟儿怎肯服输,手脚齐用地在雪地里挣扎,胡乱抓起几堆雪报复对面数位,还是难逃被欺负的命,只得边躲边惨叫。
独孤清绝苦笑着摇摇头,这位忌水的盟主,今生都逃不过水的纠缠了
洪瀚抒冷冷地倚门而立,呆呆地看着雪地里凤箫吟拼命闪躲的模样,怎么也提不起兴致——她,究竟是她呢,还是她?他眼前的,是明媚的桂林山水,还是冷酷的祁连山他看到的笑容,听到的声音,到底是姓凤,还是姓萧?
沈延看小师妹砸中李君前之后得意洋洋的模样,鬼使神差地捧起一大把雪准备帮他复仇,一步步地偷跑过去,一点点地临近
此时此刻,与吟儿正面交锋的还是贺思远,吟儿紧张地防御着,坏笑道:你砸啊!你有本事就砸啊!
吟儿正自信满满地笑,哪里料到师兄的偷袭,忽然之间脖子后面一阵冰冷,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衣领里一直贴着背滑进衣服里了,还没弄清怎么回事,背就被人拍了一下,吟儿整个人被力冲倒在雪地里,背上一阵发麻地冷,哈哈大笑着站起身来:小师兄,你又搞偷偷摸摸的事情话还没说完,只听一人啊一声冲进雪地里来,猛然将沈延扑倒按在地上的巨大声响,吟儿本能后退一步,发现一团红影压在师兄的身上——
洪瀚抒,他像疯了一样,边吼边殴打着沈延,众人谁料到他会这般发狂,饶是独孤和君前都被吓坏了!吟儿在一旁根本不知所措,而沈延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吓懵,都来不及躲闪,只得被他继续压着打!
由不得愣,李君前赶紧丢开手里的雪去强拉洪瀚抒,瀚抒力大无比,揪着沈延就是不放,李君前大喊:洪瀚抒,你疯了吗?停下,停下!
洪瀚抒不停,一把推开李君前,继续打沈延,沈延岂肯任由他打,大怒之下一脚踢他小腹,然而,洪瀚抒忍痛继续不放手,君前拉不住,只得期盼独孤能阻止他
吟儿不敢相信眼前这群殴的场景,牵连的全是她所认为的日后抗金的人才:洪瀚抒,你疯了吗?你住手!你给我住手!住手!
洪瀚抒像没有听见一样,无论周围的人在干什么,他都没有知觉
凤箫吟噙泪上前去,啪一个巴掌抡在洪瀚抒脸上。
瀚抒猛然惊醒,眼前再度晃过那个黑暗的昨天和萧玉莲
还有苍白的现在和凤箫吟
沈延双手撑地,好不容易才站起来,怒气冲冲地斥:洪瀚抒,你脑子有问题!你到底想干什么!
洪瀚抒的眼神刷一下射过来,前所未有的恐怖和刺骨。沈延被他狠狠瞪着,找不到任何方法与之对峙!四目相对的时候,洪瀚抒逼人的猛烈气势,强迫着沈延不敢却不得不正视他的眼,却只听得瀚抒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我决不准任何人,伤害我的女人!
独孤站在洪瀚抒背后,听他从头到尾把这句说完,瀚抒的身体里,爆发出了一种凌人的霸气!而独孤,忽然觉得,这句话很熟悉,很熟悉
凤箫吟却只听见自己紧随其后的声音,愤怒,蛮横,无惧他的**:洪瀚抒,我不想再听见你!你那个第七名,你得来有什么用!你玷污了它!
洪瀚抒转过脸来,撞见吟儿毒辣的目光,两人锋利地对视,瀚抒只觉脸颊火热地疼,却始终倔强着不肯罢休:没有办法你和她,害苦了我
他往白色深处走,背离着他们,渐渐地,越来越远
又有谁,能阻止这感情的毁灭?文白担心且痛苦地站在一隅,潸然泪下。
你做的,未免有些过分独孤轻声对吟儿。
吟儿冷笑着:他错了,我不可能是他的女人!
忽然一辆马车急行而来,马车上下来一个中年妇女,她虽然刻意乔装,却掩饰不了她的身份——她,不是玉紫烟还会是谁!?
贺思远有些欣喜:婶婶,您来了!
玉紫烟微笑的表情里,有胜南川宇最原始的哀愁:我好不容易才从崇力的口中得知了这里她看见凤箫吟,不禁一怔,无论直觉,还是自己的洞察力,她都清楚地明白这眼睛,是那天晚上,在狱中刺伤川宇的少女的眼。
玉紫烟只是看了她传递的一个眼神,就熟悉了她的心意:你放心,川宇没有大碍
吟儿方走上前去:玉前辈怎么会来了
玉紫烟一怔:我只是,想见一见阡儿
沈延贺思远李君前全都惊呆原地,不知怎么告诉她当夜的阴差阳错,吟儿却被许多事情搅在一起,又烦又心焦,不知不觉,泪已落下:那天我们大家救下来的,不是他
玉紫烟如遭五雷轰顶,辛苦积攒的愿望骤然破灭,想不到排除万难一意孤行的结果,是毁灭性的打击!
她却比吟儿要善于控制自己的感情,没有落泪,她该怎么落泪,其实,她为了这个儿子,早已经流干了眼泪,心如死灰!
连声叹气,往回忆里去找寻眼泪的踪影,无果,待回到秦府门口,心里不知怎地,就忽然一阵凄苦,阡儿,难道我母子二人,真的无缘再见
不及多想,正准备进府,却突然发现川宇站在门口,迷惘地盯着她,她难以置信,这眼神竟然属于川宇:川宇,你怎么,怎么不好好地休息,怎么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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