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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影逐形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小强

    笑纳。持勺子的人似乎失去了耐性,他分明听到了瓷勺被愤愤丢在桌上的声音。

    难道……就要这样……死在这里么……疲惫开始占据了全部的脑海,他怔怔

    的想着,心神向着不知何方的虚无飘去。

    这时,他的身体被向前搂去,一只温软的小手按住了他颈后穴道,跟着,他

    的下颌再被捏开,旋即,一股幽香袭近,嫩若初樱的两片香滑薄唇紧紧贴住了他

    的嘴,一口鱼汤缓缓哺度过来,颈后穴道一股真气冲上喉头,硬是将那里打开,

    让这口鱼汤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口中鱼汤咽尽,那樱唇便即离开,应该是去喝了一口,再度喂来。

    如此反复,不知多少次之后,才告结束。

    身体贪婪的吸收着补充来的养分,疲惫渐渐压过了刺骨的痛楚,能迅速恢复

    体力的沉沉昏睡,终于在唇齿残留的余香中姗姗来迟。

    痛楚再次到脑海中时,聂阳总算恢复了控制经脉中内力的底限精力,他也

    顾不上睁眼醒来看看周遭环境,意识混沌未明,身体已经本能的开始去运起幽冥

    九转功,压制掌控脱缚断缰的奔走毒龙。

    费了一番功夫,内功总算行至正轨,自断阳脉后,功力无法以大周天往复,

    为了自愈,他唯有以任、督、带、三阴等经脉运小周天循环强行散功敛气。如此

    疗伤极费精力,不多时,他身上便渗出一层大汗,连被子也黏在身上。

    “哥,你在运功疗伤?”耳边传来月儿惊喜的低呼,紧接着又道,“啊哟,

    怎么汗出得这么厉害?”

    聂阳全神贯注,既不想也不能答。月儿也知道利害,不再作声,怕他走火

    入魔。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经脉中恢复的真气总算超越了流窜的阴柔内息,一点点

    收束起来,强行押入气海。待到大功告成,他彻底放松强提的心神,直觉周身上

    下每一处肌肉都酸痛难当,浑身脱力,唯有灵台一片清明,倒不至于再昏睡过去。

    “月儿……”他开口唤了一声,喉中一片干涩火烫,声音低哑刺耳。

    “先别说话,我去给你倒杯水。”脚步声先远后近,伴着月儿喜悦的话音,

    “十八个时辰,你就喝了一碗鱼汤,现下出这么多汗,不喝点水,岂不是要活活

    干死。来……”

    他虚弱的被扶起,顺从的靠在妹妹身上,一小口一小口将清水抿入唇中。

    真未曾想到,受伤的明明是月儿,最后虚弱不堪倒下来的,却是他。虽然自

    嘲,他心中倒也明白,落水之后后沿江漂流,水性平平的他已经损失了大半体力,

    上岸之后大耗真元向月儿施救,之后又赤身露体沿江奔波,行至晨曦降临之时,

    便已透支了所有精元气血,全凭着一股意念才没有倒下。

    若不是丹田中有尚未收归己用的几股真气趁机作乱,反而激活他周身血脉的

    话,他这次绝不会如此昏睡一场就能痊愈,怕是少说也要大病缠身数月。

    几口水下去,他稍稍精神了一些,双目眼皮黏连,睁起来竟还有些费力。他

    想抬手揉去眼前干涩,手指动了一动,上臂一酸,还是没运上力。

    月儿将他放下,柔声道:“你等下,我去去就来。”

    “嗯。”不知她要做什么,聂阳也不愿多想,自顾将残余的丝缕内力运至双

    臂,一点点流过胳膊上的筋肉,让麻木的血脉随之渐渐畅通。

    这时身上一热,一块热乎乎的布巾盖了上来,月儿一边为他擦着身子,一边

    轻笑道:“上次见到哥哥这么光溜溜的模样,好象还是八年前呢。”

    聂阳动了动唇,却说不出话,或者说,却不知说什么才好。月儿只是照顾他

    这病卧在床的哥哥,他若出言抗拒,反而显得心中存了邪念,只好默不作声,随

    她去做。

    热巾子一点点擦干他身上汗渍,怕他着凉,月儿没有撩开被子,而是将手臂

    探入被中,由胸至腹,从腹到胯,转分双腿,沿外侧而下,连他足趾脚底,也都

    擦得干干净净。又洗了一把之后,这次却连他双腿内侧也未曾避开,将突起的筋

    肉擦拭干净后,顺势连胯下那处也抹了一把。

    她也不觉难堪,反而略带羞涩的轻笑道:“好大的汗腥气,等你能动弹了,

    可要好好洗个澡才成。”

    将布巾丢开,月儿坐到床边,掌心运上一股柔劲,帮他仔细按揉着各处肌肉。

    从前月儿还未去风狼处拜师时,聂阳练功累极,瘫躺在床上,她便会坐到他

    的床边,用一双小手帮他一处处按摩过去。

    “哥哥,我给你揉揉,就没事了。”曾经的稚气言语,与此刻的柔声呢喃重

    于一处,让聂阳恍惚间一阵暖意。

    “唔……”虽仍酸痛难忍,但四肢确实已渐渐能够动弹,聂阳忍着筋骨酸麻,

    用力一挺,终于坐了起来。他抬手蒙在眼上,眼角积了厚厚一层干眵,用力一揉,

    纷纷碎落,这才如释重负,将双目睁开。

    这是江岸渔村常见的平顶木屋,看上去已有些年头,墙壁满是潮痕,几串干

    鱼吊在窗外檐下,随风轻晃。屋内陈设更是简单,一桌一凳一床,皆是原木糙制,

    屋角一张木柜,也已坏了柜门,仅剩抽屉可用。

    看四处蛛落尘,到也不像有人长居的模样,多半是他临时躺了进来,才有

    人草草收拾了一下。

    “非逼着我伺候伺候你,才肯睁眼。”月儿轻声笑道,起身从桌上端来一个

    破口瓷碗,“喏,再喝点水,你出汗出的连布巾都拧了两水,可别再吓我了。”

    聂阳接过水碗,手腕一软,晃了一晃,月儿连忙在旁扶住,性抱着他的肩

    背,端碗喂了过来,“你可别把被子洒湿了,这里夜风凉的很,没可换的,非要

    再病不可。”

    他侧目望了月儿一眼,抿了口水,缓缓吞下。

    来时被他包入外袍夹在腋下的那包衣裙也想不起是半途掉了还是带到了这里,

    月儿此刻穿着一件蓝底白花的粗布小褂,腰上系着粗麻,修长双腿裹在一条黑色

    布裤之中,裤腿挽起,外面围着件灰色围裙。她一头如云乌发都包在一块花巾中,

    露出小巧双耳,和一段如玉似雪的颈子,猛一眼看去,真是个俏生生的渔家少女,

    丝毫察觉不到江湖气息。

    “怎么?我穿的粗陋了些,哥哥就不认识了么?”月儿将空碗放桌上,倒

    满热水晾着,口中打趣道。

    挽起的裤腿下,是一截浑圆紧实的小腿,纤巧的足踝下,**的脚掌踩着一

    双木鞋,白生生的水嫩动人,聂阳不自觉望了过去,心神微荡,连忙将视线抛向

    别处,道:“咱们……这是在哪儿?”

    月儿身坐床边,笑道:“已经是翼州地界了。咱们本就靠东,你那晚走

    了一夜,若不是转了向,肯定抱着我走进泽州境内去了。”

    “转……向?”聂阳皱了皱眉,只记得那晚不停沿着河流方向东行,早晨也

    是面朝东方,不曾记得绕过弯子。

    “你开始是沿着龙江没错,可你又没抱着我再渡一次水,那是怎么过了金翅

    河的?”月儿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拆出一块烧饼,想来是早就揣在怀中暖着等

    他醒来,“呐,喉咙没那么干了吧?来吃点干粮,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醒,

    不敢留多了。”

    聂阳接过咬了一口,明白了转向指的是什么。龙江在翼州境内有条向南支流,

    也就是月儿说的金翅河,那晚他无心细想,只是一路望水而行,不辨方向,结果

    跟着金翅河的流向,先往西南绕了一个大弯,最后才折东路。

    也好,真要到了泽州,按顺峰镇的位置,他还要折向西南,斜穿大半个卫州,

    途经中京都城,平白多费了无数路程。

    “这里的人心地很好,哥你放心养身体就是。”月儿怕他噎到,起身又把水

    碗端了过来。

    “你呢?你的伤怎么样了?”聂阳咽下口中食物,侧头看着妹妹问道。

    月儿笑嘻嘻的起身站定,头望了一眼门外无人,刷的一下将那小褂撩起一

    截,露出肋下一块巴掌大小的乌青,“你看,已经没什么了。挨那一下的时候我

    还以为骨头断了,醒了后我自己摸了摸,应该只是裂伤,亏得哥哥及时给我上了

    药。谢家给的伤药,还真挺有效。”

    “好好,你快放下吧。”月儿撩的甚高,那掀起的布褂下,几乎看到了一团

    白生生的物事,沉甸甸露了一个小边,聂阳连忙错开视线,道。

    月儿低低笑了一声,将小褂整好,过来坐到聂阳身边,细声道:“哥,我被

    打到江里的时候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当然,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一定会救你的。”聂阳轻轻叹了口气,展臂

    环住了妹妹的身子,互相依偎。

    眼前,不自觉地又滑过了当年的那一幕,**的母亲、横死的父亲、呜咽声

    被他死死捂在口中的妹妹和几乎咬碎了口中牙齿的他……他晃了晃头,驱走了那

    些忆,担心的问道,“也不知道,盼情他们现在是否平安无事。”

    月儿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但口气依旧温柔无异:“盼情妹子武功高强,就

    算敌不过,脱身总不成问题。至于那赵姑娘,她是死是活,又有什么紧要。”说

    到最后,终究还是对一路与聂阳同寝的赵雨净流露出鲜明不满。

    聂阳也不愿对她详说客船底舱炸裂之事,既平添几分不快也于事无补,性

    先放到脑后。

    但想要暂时忘却对云盼情的担忧,又谈何容易,那被滚滚浓烟吞噬的身影,

    只要闭上双目,就会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体力恢复大半之后,聂阳总算与渔村中的诸人打了照面。这村子尽是些生性

    朴实的渔民,拢共不过几十户人家,彼此都沾亲带故,依水傍林,在这金翅河畔

    与世无争,过的倒也安详平和。

    村中大半姓章,连同人数较少的刘、陆两姓,便是这里全部人丁。章姓虽然

    人多,公推而出的村中领袖却是陆家族长,负责断理村中诸事。聂阳暂住的那间

    陋室,原本是那位族长次子卧房。那儿子自幼喜好冒险,总想着习得一身武艺闯

    荡江湖,年纪轻轻,便跟着偶然途经此处的跛脚剑客一去不返,只留下一间空屋、

    一把木剑和一只他大哥为他编的草蝈蝈。

    平时那里总是放些杂物,村里人救下了聂阳兄妹无处安置,这才搬了几件家

    具过来,腾出地方让他们二人安身。

    陆家长子、三子都已娶妻生子开枝散叶,两个女儿一个远嫁他乡,一个嫁入

    村中章家,这诺一个家中,也就剩下那年过五旬的族长,与他身边的一妻一妾三

    人而已。

    聂月儿与那族长远嫁他乡的女儿年纪相仿,几句柔声细语,便轻易便讨得了

    那三个寂寞老人的欢心,恨不得将这两人永远留在家中,当作儿女对待。

    月儿醒后从不当着人面叫聂阳哥哥,陆家老者自然不疑有他,只当是江湖上

    的落难侠侣,清处房间后,还特意叫人抬了一张宽敞些的木床,好叫他二人可以

    共寝。

    此前那晚,月儿就是躺在聂阳身旁,搂着他的胳膊香甜入梦。

    月儿如此一说,聂阳自然也不好揭破,幸而月儿并未提及自己姓氏,聂阳报

    上姓名也不会被疑同宗,不好让妹妹背上兄妹同寝的质疑目光,聂阳只得对其他

    青年投来的艳羡目光照单全收,将错就错认下了情侣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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