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逐形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小强
不知道谁是内鬼的情况下,接近程定的确需要暂时保密。可后山断崖已是绝境,聂阳只得身解释一番,说明了那边的情况。
刘悝面色凝重,难得的不见一丝戏谑之色,咬牙道:“你们上来的事,知道的人这么少,竟然还走了口风。看来咱们的确一刻也耽搁不得。”
“没错,对手知道有人上山,若是担心计划泄露,此时最有可能的,就是向程统领下手,好让仇隋暂时接过指挥权。”聂阳匆匆说道,与云盼晴一前一后把受伤的刘悝护在中间,“咱们耽搁不起了。”
刘悝紧握腰刀,道:“程大人负责昼间调度,换岗之后,会在不远处就近休息。那都是用来埋伏的隐秘地点,也不会燃起灯火,就算对方想动手,也没有那么容易。”
聂阳并不头,只是小心的一边维持着步履速度,一边道:“若是内鬼知道程统领的藏身之处呢?”
刘悝皱眉道:“程大人这次已经足够小心,每个供休息的埋伏地点都只对上层单线保密,若是程大人出了什么差池,要么是对方武功高强到侯府一众高手也拦他不住,要么是程大人的心腹中就有内鬼。不过要真是那样,程大人早就已经死了。”
“你不就知道他的藏身之处。”云盼情在他身后不解道。
刘悝点头道:“这镇上对游仙峰周遭地形最熟的就是我,程大人认为最可靠的也是我,镇上所有捕快的讯息,都由我一人向他汇报。若非如此,我也没那么容易自己偷偷摸上山来。”
说话间已经走出墓园来到坡道,聂阳不忍去看自家祖坟被刨的一片狼藉,头也不问道:“刘兄,咱们只能从山前下去,你有没有什么能避过别人耳目的路线?”
刘悝嗯了一声,但语气颇不情愿,“我原本不想再走那条路,可惜唉。”
一直到山脚之前,聂阳都没明白刘悝为何唉声叹气。直到刘悝让他们等在原地,自己握着腰刀窜入林中,片刻后,冒出头来,向他们招了招手,他们跟着进去,看到地上倒着三个皂服官差,掩饰身形的草披掀在一旁,这才明白刘悝心里是对自己的公门兄过意不去。
而且,这三人一旦醒来,就是事情暴露之时,聂阳他们也的确没有多少时间磨蹭。
刘悝在前引路,倒真是闭着眼也不会走错,轻轻松松便躲过了数道交叉哨卡,和三拨巡防高手。
不过毕竟夜岗山前是由仇隋亲自负责,他们三个也都格外小心,走走停停,等到穿过封锁线后,已是晨曦之前最为黑暗之刻,月色将息,枝繁叶茂,林中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聂阳和云盼情紧紧跟着刘悝,仍数度险些失了方向,幸亏云盼情练出的夜眼此刻极为好用,绵软小手牵着聂阳大掌,一步也不敢踏错。
侯府的那些高手若是藏身在这种地方,的确极难从中直接找到程定,而要将这些人无声无息的一并杀死,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聂阳总算稍微放下心来,靠着过人耳力仔细分辨,果然已经能隐约听到轻微绵长的呼吸之声。
林中自然也有暗哨,只不过程定既然授意刘悝直接上报讯息,自然会留出供他出入的通道。
按刘悝的说法,这通道仅他一人知道,除他之外,就算是夜眼如枭,也休想察觉所有埋伏。
而且此处的暗哨一日一变,位置错乱诡异,就连程定本人,也不可能标出所有位置。以聂阳的耳力,又在刘悝带领的唯一通途上,也仅能察觉附近有人醒着,具体位置则无从判断。
这里理应万无一失,可不知为何,聂阳离目的地越近,心底就越觉得不安。
一个十分重要的事情,就在心头盘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还不等他仔细思出来结果,刘悝已经停下了脚步,小心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用手掌挡住,轻轻吹燃。
微弱的光线下,一个黑沉沉的帐篷矗立在面前,放眼望去,林间错落着许多一般模样的营帐轮廓,就算打着火炬,想要找到程定在哪里,也非得一个个撩开看看才行。
刘悝把火折交给聂阳,让他小心掩住,莫要让光芒透远,转身从营帐门缝间伸进手去,掏出一根细绳,小心翼翼的系在门外的一个小巧铜环上,轻轻扯了扯确认纹丝不动,这才撩开帐门,接过火折躬身钻了进去。
里面不过能容三人横躺,空间并不大,云盼情低声道:“聂大哥,你进去,我能看到东西,让我守在外面。”
聂阳点了点头,正要钻入,就听刘悝在里面几位短促的倒抽了一口凉气,跟着他返身钻了出来,面色铁青,连手上的火折也忘了掩住,双目之中满是惊骇。
聂阳心头一沉,低声问道:“怎么了?程统领他莫非?”
刘悝的手掌都有些微微颤抖,他将火折递给聂阳,极为用力,才克制住不让声音变得太大,“你你进去记得屏住气息,里面的味道,像是有毒。”
聂阳本想全钻进去,结果却被云盼情从后面扯住,只让他探进了半个身子,举起火折一望,倒真是看得清清楚楚。
程定端端正正的躺在中央,面上一片漆黑,口鼻之中尽是污血,一个小小圆筒落在他的身边,帐篷内充满了淡淡的檀香味。
聂阳仔细往对面看了一眼,才发现帐篷后破了一个三尺长的口子,像是被什么锐器斩开,似乎是为了散去毒气,好不伤及他人。
“混帐,被那内鬼抢先了一步。”聂阳咬牙暗骂,却怎么也想不出对手究竟是如何找到程定所在,并躲开了帐篷口的机关。
毒气既然已散,他也不急着出去,将火折吹得亮些,仔细打量着周遭,这一看,才发现帐边有一线浅痕,尽头的油布,似乎被谁动过。
莫非这圆筒竟是从地下直接塞进来的?可不打开帐篷,要如何知道里面是谁?还是说其他帐篷的人都已经遭了毒手?
不对,聂阳盯着那圆筒,这做工极为精细,可不是什么粗制滥造的玩意,若要他猜,多半是龙十九的杰作,想必不会有很多存世。
“难道程大人的心腹中也有内鬼?”刘悝的声音依旧微微颤抖,显然他猜测的事正在极大地动摇他的信心。
若是一个组织在次高层级都已被人渗透,那在指挥者殒命之后,其余人的命运显然不会有半点乐观。
聂阳面色凝重的退了出来,犹疑道:“那倒也未必。”
云盼情觉得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还没开口询问,就听到一声尖利的破风锐响。
三人齐齐四散躲开,就见那飞来的暗器精准无比的打中了刘悝系在帐门外的那条细绳,细绳断裂,铜环摇晃,一阵清脆铃声响亮无比的传了出去。
“糟!”刘悝面色大变,飞身纵了出去,顺势在聂阳肩上拽了一把,急道,“快走!不然口莫辩!”
聂阳本想逆着暗器来势追去,但一听周遭已传来众人起身之声,一旦解释不清当真就是一场血战,只得拉住云盼情的手跟着刘悝一起窜出。
虽有明玉功的浑厚真气做底,但真到轻功身法比拼速度的时候,聂阳还是比不上云盼情步履敏捷,没出十丈,就已变成被她拉着扯向前方。
后方林中转眼就已经火光闪动照亮大片,伴着几声呼喝,数十道身影四散追出。
只不过聂阳他们三人脚下本就更快,又因为刘悝见机迅捷先行一步,趁着天色未明,几个起落便把追兵远远甩在了后面。
虽说逃离了危机,可程定之死已是上钉钉的事实,再无转圜余地,最晚到了正午交接之时,仇隋便能夺大半导在手,到时不论他想做什么,都可以恣意妄为。
此刻,至少仇隋的其中一个目的已经清楚地被聂阳了解,那就是设法除掉这次几乎倾巢出动的侯府高手。如果镇上集结的这些江湖高手全是天道中人的话,程定已死,正是决一死战的良机。
可按如意楼估算,仇隋集的高手绝没有这个数目,至多不过占到人数三成,即便加上天风剑派所有子,也不及四成,就算程定殒命,不靠些别的手段,拼杀起来,胜负还是未知之数。
刘悝一边引路,带着二人往刘府迂,一边低声提醒道:“你别忘了,还有那些偷偷从山上溜下来的鬼煞。加上这些专业刺客,侯爷手下这批精兵猛将,只怕是有来无。”
“莫非玉总管早看出天道这次的目标是北严侯府麾下众人,才性袖手旁观?”聂阳喃喃自语,心底颇受冲击,诚然,玉若嫣并非狼魂直系,曾为官府中人更不会有江湖内外界限分明互不干扰的想法,以她此刻南三堂总管的身份,观望天道高手与侯府精英鏖战无疑是最佳选择,如意楼没有多少高手聚集过来,想必南宫楼也是默许了的。
若不是有他聂阳牵涉其中,只怕如意楼只会围在外围不会有任何多余动作。
云盼情与他想法近似,神情略显黯然,但还是强打精神微笑着握住他手掌,柔声道:“聂大哥,这其中还有很多事咱们并不知情,先不要急着下结论。好么?”
离家近了,刘悝的神情也轻松了少许,笑道:“咱们一整夜都没得休息,我这更是弄得一身血糊糊的,还是先空空脑子,到我家里,你们休息休息,我好好包扎包扎,顺便,我家也有个人想见你,大表。”
聂阳正在苦思冥想,骤然中断,不免怔了一怔,反倒是云盼情先问出来:“谁?”
刘悝的笑容难得的盈满了温柔的暖意,他故意叹了口气,道:“还能有谁,不就是我那一家就听说聂家家丑远扬急得寝食难安的娘亲。”
这说的,自然就是刘家三奶奶,聂琴。
刘家老太爷四代单传,每一辈妻妾成群,却偏偏都只能剩下一个儿子,到了刘老太爷这代,家里五房小妾一位正室,仍是夭折了两女一男后,才由侧室聂琴那争气的肚皮生下了唯一的男丁。
母凭子贵,刘夫人积郁成疾撒手人寰之后,刘家上下人尽皆知,外当家的仍是刘老太爷,内当家的,却已是这位三奶奶聂琴。
全家大半都已搬至附近的郡城别院,只有三奶奶舍不得儿子在这边受苦,身子不适仍匆匆赶了来。
哪知道还没进家,聂家的那些秘闻便已传进她耳中,街知巷闻。
于是家换洗皂衣的刘悝,又被娘亲委派了额外任务,带聂阳来见她。
幸好今日巧遇在一起,否则刘悝就算从游仙峰上逃下来,也不知道该从哪儿找起。
聂阳心中一片黯然,他亲人本就不多,知道月儿死讯之后,身边血脉相近的亲属,便已一个不剩,这位堂姑,反倒显得格外亲近。只不过上次两人见面的时候,聂阳身上的裤子,还敞着裤裆。
心想有些事情可能聂琴知道,一进刘家后门,聂阳便要刘悝引见,也不管天色刚亮人都未起,刘悝只好苦笑道:“大表,我知道你也心急,我那娘亲也很心急,可你总得让我换件没这么多破洞的衣服吧?”
云盼情心知要见聂家长辈,此刻身份不同,自然不可能还有置身事外的心态,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夜行黑衣,布靴上满是泥土,忙扯住聂阳衣角,不安道:“聂大哥,咱们咱们也好歹换一身衣服吧。”
一头望见她紧张到有些发僵的微红面庞,聂阳登时明白了她的心思,只好压下心里的急切,点了点头,道:“刘兄,那麻烦你找两套适的衣服。别叫我们这副样子吓到了姑姑。”
刘悝一边将他们带往客房,一边苦笑道:“我要是不包扎好伤口,让她看见几处,恐怕房顶都会被掀了。你们等我,我去去就来。”
毕竟是府内实际意义上的男人,刘悝很快就弄来了两套干净衣服,聂阳身形与他相若,拿的就是他难得一穿的朴素私服,云盼情身量娇小,刘家女眷找不到身衣物,只有从丫鬟那边临时借了一套,挽起一小段裤管,勉强倒也能穿。
他们两人匆匆收拾一番,看起来总算整洁爽利许多,刘悝包扎的也颇快,换了一身备用差服,除了脸色略有些苍白,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临去前,云盼情左思右想,还是把佩剑留在了房中,金丝手套也摘了下来,颇为忐忑的又对着镜子整了整发鬓,才跟了上去。
刘悝家,又通知说带来了聂阳,聂琴哪里还睡得住,等他们三人进门的时候,这个四十余岁的妇人已经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太师椅上,刘悝上前附耳说了两句,她那和聂清漪颇有几分相似的眼睛里登时便涌起了水光。
聂阳他们过去坐在聂琴身边凳子上,她擦着眼泪哀叹了几句老天无眼红颜薄命,这次来竟没缘分见上月儿一眼,刘悝唯恐勾到聂阳伤处,连忙用几句闲话带开。
“阿阳,这是你的媳妇么?”似乎是也发觉了话头惹得聂阳伤心,聂琴抹着眼角,转脸看着云盼情,小声问道。
云盼情脸上一红,登时有些不知所措,求救一样的扯了扯聂阳衣角。要说起来,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将来也免不了进他聂家偏房,只不过即便是侧门入轿,纳妾也总要有个婚礼,此时她这情形放在江湖上可以算是不拘小节,最多惹来一些闲话,要说给聂琴听,伤风败俗倒是小事,少不得要给这长辈留下个品行不端的印象。
她兀自着急,手上一暖,却是被聂阳握在掌中牵了起来。他毫不迟疑便道:“这是内子,聂云氏。”
聂琴当即破涕为笑,喜滋滋的从聂阳手中抢过云盼晴的手掌,道:“模样可真不错,就是身子有些单薄,看着年纪也轻了些。阿阳,咱们聂家人丁单薄,到你这辈,可要努力才行。你啊,别总是和你爹娘一样跑江湖打打杀杀的,看看你内人,穿的这么破落,像什么话。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就早点安顿下来吧,聂家的家业,等那群混账东西滚蛋了,我帮你好好整顿一下,保管够你一家子吃穿住用。唉,云丫头,外面那些传言都是胡扯,你别往心里去,早点给聂家生个胖娃娃,谁敢欺负你,你来找姑姑,姑姑给你出头。你今天就别走了,晚会儿我带你去转转布庄,做身像样的衣服,顺峰镇上,老聂家的人,怎么也不能如此寒酸”
眼见她絮絮叨叨就要转去家长里短,聂阳连忙打断道:“姑姑,你刚才说,外面那些传言都是胡扯?”
聂琴扭脸看着他,道:“当然,街头巷尾那些贩夫走卒只会信口胡扯,别人难道比自小在你们家串来串去的我还清楚么?”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