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礼知行

    中年警察清清嗓子，“你承认他说的是真的吗因为心生不满动手打人，而且打了不止一次对吧，那这次呢”

    “这次又为什么动手打人总得有个理由吧”

    看透了叶知行先前的态度跟反应，中年警察顿了一下再次出声：“你可想清楚了，打人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往轻了说你需要赔医药费，重则就要关你一段时间，你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往后的日子还美好着呢，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我们讲清楚，有啥解决不了的事儿我们人民警察都会尽力给你解决！”

    “我呢……有个女儿，跟你年纪差不多大，她没随我的心愿成为一名警察，却还是一个女孩子家家整天嘴里打打杀杀的脾气火爆得很，我教训她她就跟我吵架不理我，说我不理解她，她说，她从来不是无理取闹无缘无故，她做的一切都是有理由的。她说，在别人眼里她不是个好女孩，但是她自己知道，她不是个坏女孩。”

    他尽量掩饰了自己语气里的训斥跟严厉取而代之的是和蔼可亲将心比心，像一个父亲一样，以一个长辈的身份用谈心的方式让她能产生跟自己聊天的**，从而把事情的经过说清楚。

    叶知行有一瞬间的怔神。

    她一眨不眨的盯着中年警察，却失了神。

    其实她很清楚他语重心长说出的那些话，语气里面的关爱、心酸、无奈，样样都戳中了她的心。明明他看着她的目光，他的表情，除了那身一模一样的警服还有帽子，再没有其他相像的地方。

    可是——

    她依旧觉得，好像时光回转，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时候爸爸也是穿着这样一身衣服跟她说话。

    有多长时间，没有人对她说过往后的日子还美好着呢，说有什么问题都会帮她解决。

    她心里清楚得很她钻了牛角尖，不管什么原因打人就是不对，她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回避问题，却给别人带来了麻烦。

    这样是不对的！

    恍恍惚惚的时候，叶知行突然笑了一下，很轻，很浅，

    在安静严肃的办公间里……很悦耳。

    她弯着唇角说：“不好意思啊警察叔叔，我想等一个人来了之后……”这件事情你们就会清楚了。

    她的声音因为中年警察的动作戛然而止。

    中年警察激动的站起身目光期盼的看向她身后。

    叶知行隐约知道发生这一状况原因，狠狠地抿了一下嘴唇，静静的坐在凳子上没动。

    在她对面的中年警察已经越过她迎了上去，最后她还是没忍住回头看过去。

    她当时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有些人的出场，总是带着众人仰望不及光环，他的一到来就让头顶明亮的灯光似乎都暗了一圈。

    顾礼一身黑色长款修身风衣从门外昂首阔步的走进来，看起来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样子，脸上却丝毫不见慌张，依旧神采奕奕气定神闲，眉眼星辰间让人惊叹。

    他的脸部线条绷得很紧，直接忽视了朝他走过去的中年警察，直直的向她走过来。

    叶知行那一瞬间就觉察到了点什么：

    他在生气！

    她早有心理准备打人进了警察局这件事肯定会让他知道，就冲着他们两个模糊不清的关系这警局里有的是大把人通知他。

    可是——

    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受了委屈的是她，打了人的是她，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一点让她最感觉到绝望的，每一次，总是，她狼狈丢人难堪的时候，他一直都是高高在上让人仰望的，宛若神坛上的神灵。

    渺视众生！

    那些个众生里——

    包括了她。

    顾礼在她面前停下脚步，站定。

    叶知行一直看着他看着他走过来，一直到她需要仰着头看他。

    他修长的身形化作一道巨大的黑影将她整个笼罩在黑暗里。

    顾礼低下头看着女孩儿仰头茫然平静的目光盯着他，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突然一身的怒气就消失了。

    他俯视着她，凝滞了几秒。

    然后冷着脸，薄削的嘴唇动了：“发生了什么事”

    语气有点凉薄，严肃，

    还有点儿……冷。

    叶知行是个特别怕冷的人，警局的办公间里没开空调，坐着的那会儿她觉得其实还好，可是现在她却打了一个细微的战栗，别人看不出来，离她最近的极近的顾礼看的清楚，瞳孔骤然一缩。

    薄唇抿的更紧了，脸色比进来的时候也更冷了。

    叶知行低下头，没吭声。

    顾礼定定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方向只能看见她的发顶，抿着唇，只是冷脸看着她。

    仿佛是一场无声的对峙。

    办公间里的其他警察看见这一幕，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感觉到气氛不对的孟刚跟徐凤不哭也不吵了，也傻愣愣的看着，不明所以。

    谁都没想到，其他警察包括叶知行自己谁都没想到，顾礼会最先找到她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应该去找别人了解情况，问谁都比问她合适。

    他这样做不知道是因为太相信她还是不相信她。

    不知道这种压抑的安静的甚至有点诡异的氛围持续了多久，众人终于听到叶知行微哑的嗓音：“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我打人了！”

    其他人对她这种直白坦述多少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一把。

    还没来得及为她这种直白感慨一下，又听见她继续说：

    “至于为什么打人……”

    ……

    ……




第118章 不是不说是现在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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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为什么打人……”

    她略微沉吟一下故意拉长了声音，沙哑又有点勾人，“我好像有权利暂时不说吧”

    虽说那语气是疑问句，可看她的眼神分明笃定就是不打算说，仰着头直勾勾的对着顾礼的目光，丝毫不畏惧，甚至在她的眼睛里还有一丝的挑衅。

    顾礼浑身的气压陡然凌冽起来，双眸眯起，好像在重新审视眼前的这个女孩儿。

    叶知行毫不畏惧，仰着白皙的小脸，没有半分动容。

    两个人无声的对抗落在众人眼里都提着一口气，谁也不敢率先打破这场静默。

    只有两个问话的小警察跟中年警察对视一眼，一个是摸不着头脑的问号脸，后者则表示不了解的摊了摊手。

    然后两人又同时表示：

    不管了，还是看情况再说！

    顾礼低头看着女孩儿盯着自己一眨不眨的倔强眼神，那里没有了前几日的熟稔光亮反而多了丝陌生和冷淡，脑海里就自动有了鲜明的对比，不像之前他见到的有时文静大方有时机灵可爱的娇俏模样。

    两两相望，一时无言。

    气氛有些紧张。

    过了一会儿，顾礼冷着脸，挑眉道：“真不打算说”

    叶知行虚扯了嘴角一下，“不是不说……是现在不说……”

    现在不说

    那就是说等会儿说喽

    只是这个等会儿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这话一出众人明显的看到顾礼的面色变得更冷了，抬着坚毅的下巴，脖子上隐隐显露的青筋展示着他的怒气。

    叶知行抿着嘴唇，无畏的闭了闭眼睛。

    心里轻笑至极，大概顾礼本来还存着心思帮她解决这件事，可她现在这副不领情的态度倒是把他给得罪了。

    毕竟他一向都是高高在上的习惯了，别人万事都是顺着他依着他不管发生什么事那也是别人朝着她低头。

    她觉得认识的这些天，顾礼算是给足了她他所有的耐心，可她偏要硬生生的磨耗掉。

    算了，反正这件事不是她能插手的，更不需要牵扯到别人。

    只是——

    这件事总得有个交代吧。

    而且犯错误的是她，该低头的也是她。

    叶知行想着咬了咬嘴唇，还没等她开口说点什么，就被打断了。

    “警……警察同志……我说，我说……她不说……我说……哎哟我的腿……疼死我了……

    ”

    孟刚抢着出声，一瘸一拐的靠近男人高大的身躯，还一边叫着惨，“警察同志，你，你的官比较大事是吧这的事儿都归你管是吧”

    孟刚贴着脸凑过去，“你瞧瞧，我这脸，我这腿……还有我这身上的伤，都是这疯丫头给打的，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他是有眼力见的，打这男人一进来，看其他的那些个警察的态度，对这个男人十分的尊敬，肯定是个管事儿的，况且从那个气质上来看就不是一般人。

    孟刚一门心思都在想要拉拢这个管事儿的男人同情自己的遭遇，没有去细想先前这个男人一进来就去问叶知行而不是其他警察的原因。

    孟刚哭诉着想要上前却又碍于男人的气势害怕的只能停站在他半步之前，惦着一只腿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只能靠徐凤扶着他。

    于是嘴里一边哀嚎着，一边又想挪动着上前，结果这个高大的男人只扫了他一眼，他就不受控制的一阵发怵，不敢动了。

    顾礼紧皱着眉头扫了一眼他身上的伤，脸上有一些明显的外伤，至于腿……脚踝那里缠了绷带。

    孟刚本来就有些发怵，顿时顾礼那双锐利的双眸直直的射向他，他心里突然一个突突，心虚的厉害，冷冰冰的视线仿佛穿透了他的身体，让他脊背发寒。

    他也是混了大半辈子的人了，平时更是没少欺负人，以至于他住的那一片人见了他都怕，就算进了赌场，里面的那些打手，还有凶神恶煞的放高利贷的人，他也不见得怕，他们要是混他会比他们更混。

    但是现在，明明这个年轻男人什么都没做，只是看了他一眼，他就莫名的怂了，站着的那只小腿肚子直打颤。

    下一秒，他又哭丧着脸，小声地开口：“警察同志，你，你可得为我做主啊，我都这把老骨头了，这，这个疯丫头愣是把我打的身上没一处好地方……咳咳……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就碰上了这个疯丫头……现在我腿又成这样了……我儿子还在医院得了癌症等着我赚钱给他做手术……”

    还有一个在医院得了癌症等着做手术的儿子

    等着他赚钱

    可他的腿被打伤了，意味着短时间内他就不能出去工作赚钱了

    那儿子的医药费怎么办

    果然听到孟刚这话一出，其他警察都不由自主的看向叶知行，带着不可思议的眼神，再看看那对夫妻可怜兮兮情真意切的模样，内心复杂至极。

    叶知行自然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但她也不在乎这些眼神都是怎么看她的，她目不斜视毫无波澜，始终抱着双臂安安静静的坐在凳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孟刚夫妻俩做着戏。

    比起之前问话的时候，孟刚嚎着嗓子哭哭啼啼的样子有过之而无不及，而搀扶着她的徐凤依旧是小声地啜泣着抹着眼泪。

    以上的景象就是：

    两个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夫妻，在警察局当着一众警察外加动手打了他们的人的面无比委屈又可怜的诉说着自己的遭遇，哭唧唧的抹着眼泪。

    孟刚打好了如意算盘，趁着叶知行什么都不愿意开口说，这件事儿还没有返还的余地时，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毫不知情委屈极致的样子，给他们无形中增加压力，迫切的让这个管事儿警察赶紧把这个事儿断定。

    只是——

    他到底是心急了，这个管事儿的警察明明莫名的就让他发怵，任谁都懂得他不是一般人，又怎么可能那么草率的凭借他一己之言就妄下定论呢

    当然——

    更不会让他想到的是，一反常态死活不愿意开口的叶知行，由于顾礼的到来，她虽然不想插手这件事，但又怎么会任凭他们污蔑说白即黑什么都不做无动于衷呢

    ……

    已经是夜晚八点多，离他们下班的时间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离他们开始处理这件事儿也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顾礼从进来时对叶知行说过那两句话之后就没在开过口，散发的低气压笼罩着整间办公室，高大的身影更给人一种压迫感，冷峻的面容平静又寒凉，那双深邃的鹰眸定定观察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却又不露声色毫无波澜，让人看不懂他的情绪，不知他所想。

    往往有时候，越是看不懂，就越是发慌。

    孟刚现在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这个年轻男人带给他的压力，叫他不自觉的就心生后悔退缩。

    可他现在这个样子，就像是在等这个年轻又管事儿的男人做最后的审判。

    良久，他没想到——

    他提心吊胆心慌的时刻，一道充满讽刺的声音霎时响了起来。

    “你赚钱给你儿子做手术”叶知行毫不留情的嘲讽的笑了一声，站起来。

    她话明明是对孟刚说的，却是看着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徐凤，“徐阿姨，您怎么不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