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到的?」
「你还记得她怎么说的- 谁能破解我的密码,我的名字倒过来写!」静
鸥眨着眼睛,道,「密码其实就是她名字的倒过来啦」
亚鸥恍然大悟,「表姐你好聪明,不愧是常青藤的!」
「我了解她罢了- 装神弄鬼,哼!」静鸥骄傲地扬起了明媚的脸庞。
中午吃了饭,小憩了片刻,姐俩便又接着忙活了,直到三点多钟才算全部
收拾妥当。最后还剩几个贺卡,亚鸥被表姐强迫不过,写了一份寄到美国给未曾
谋面的表姐夫,另外还有一张给融城的许络薇,当然没敢署名,内容也只是简单
的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从温暖的室内出来,猛然被风一吹,寒意就蹿遍全身,却也让亚鸥有种重
人间的清醒。姐俩到地下车库提了辆黑色的奥迪a8,沿着柏油路绕过几幢别墅,
没大会儿便到了街。
表姐说,不要把所有的贺卡都投进一个邮筒里,那样会给邮差增加负担。亚
鸥瞪着两只眼睛,雷达似的着目标。每到一处,姐俩便停车下来,挑几封
塞进去,聊会儿天,笑一阵,然后漫无目的地继续向前。
所有的城市都长得越来越像一个模样,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川流不息的车
辆行人,灰霾迷茫的天空大地。绿色的邮筒却仿佛一颗又一颗的鲜亮纽扣,钉在
纵横交错的路。
多年以后,亚鸥忆起那个下午,依然温情满怀。他忘了自己当时的模样,
却还清晰记得表姐念给他听的那首小诗:
这是个寒冷的雪夜,大街上冷清寂寥。
惟一活动的东西是打着旋儿的雪花。
掀起邮箱的盖子时,我感到冰冷的铁。
这雪夜之中有一种我喜爱的**感。
驱车闲逛着,我愿多浪费些时间
第三章:过年
第三章过年(上)
新年之于穷人就像过关,对有钱人才是过节,父亲十几年都是个名不见经传
的小职员,工资菲薄偏又贪杯好赌,压根儿就攒不住钱,甚至还会欠一堆的债务。
所以亚鸥每到腊月里总是愁容惨淡,既要忍受母亲不厌其烦的抱怨,又需为
夜半三更的砸门叫骂声提心吊胆。
除夕从来都是父亲扔下几张钞票摔门而去,母亲躲在房间里撕心裂肺地哭,
锅碗瓢盆的碎片迸溅满地,电视机里欢声笑语,亚鸥麻木地吃着泡面
父亲当财政局长后,情况稍微好点,母亲却患了肝癌。去年的春节是在医院
里过的,一家三口难得安静地吃了顿热饺子,羊肉白菜馅儿的,也是最后的年夜
饭了。
谭家过年的喜庆跟融城比起来,热闹得恍若隔世。
亚鸥陪表姐逛了花鸟市场,叫卡车拉来六株张覆如伞的金桔树,摆在楼梯口
和客厅里,果实累硕就像橙黄色的小灯泡。每个房间的窗户和门,两个女佣人已
经擦拭得明亮如镜,贴着剪纸和斗大的「福」字。地毯都是送清洗店整理过的,
床单被罩等就更不用说。插瓶里都换成了迎春和水仙,吊灯也挂起了吉祥结或者
小灯笼。
姑妈亲自订了外滩酒店的年夜饭,正可以看到万家灯火和一年一度的烟花盛
典,赵子琪还请了专业摄影师拍了全家福。到裕园,经谭老先生提议,又放了
鞭炮和孔明灯,然后到三楼的祭祀了谭家的祖先和业已亡故的亲属。赵子琪姐仨
儿又向谭老先生行了跪拜礼恭贺新春,白鹭象征性地封了压岁钱。静鸥的丈夫艾
伦,一个极阳光帅气的年轻男人,也通过视频向外公、岳父母和舅舅拜了年,蹩
脚的中文惹得赵子琪调侃不已。后来便是谭老先生和两个外孙女儿各种耍嘴,一
家人笑声不断闹到十点多钟才算完。
从初一早晨起,络绎不绝的豪车就停满了草坪。谭老先生是台商联会
的名誉席,政商界各路人马来往拜年,晚间吃罢饭还有的记者来
做专访,着实忙坏了一大家子。亚鸥也被征调,变成沏茶倒水的小跑堂了,虽然
要不停的跟人打招呼累到半死,却也收获不菲,光红包都攒了一纸箱。
翌日,市政府举办文艺晚会,派人送了几张票过来。赵子琪参加完之后,连
夜飞了趟澳洲,说是公婆家。初三扫了墓,海榕夫妇陪着谭老先生和白鹭,取
道台湾去了新加坡。家里一下子冷清下来,亚鸥抓紧时间补了作业,每天便陪着
表姐窝在三楼的家庭影院看电视剧,顺带也零碎地了解到许多她在美国的情况。
眨眼便到了初六,静鸥中午订了位子,说晚上要带表出去吃大餐,算是补
一份见面礼给他。下午三点半钟的时候,她接了个电话,却急匆匆地独自出门了。
亚鸥闲得无聊,到楼下转了一圈,王姐和罗姐在厨房里张罗着,趁她们没注意,
从餐厅的酒柜里摸了一盒万宝路。
到房间里,关起门给许络薇打了几个电话,她始终没接。噙住烟蒂,雾霭
丝丝缕缕的,幽灵般侵入五脏六腑,烘托得人浑身软绵绵、轻飘飘的。窗外的光
亮渐渐黯淡,夜的诡异悄悄弥漫,烟幕笼罩着的明灭的火,恰似亚鸥此刻的心迹。
男生学抽烟的过程总是伴随着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亚鸥当然也不例外。许
络薇说,抽烟能让她看到自己的呼吸。她的话,总是那么精辟独到。
半个月来,亚鸥都觉得自己是棵树,扎根在融城,扎根在泥土里,却给命运
连根拔起,移植到青瓷花盆里- 移植到花盆里的树,还能长得茁壮吗?子夜梦醒,
枕畔常常是湿透的- 想到前途,想到母亲,想到她,眼睛就酸。若有她在,自己
或许将是世间最幸福的人了。然而现实终归是现实:电话不接,短信不,她的
绝情和痴情同样的坚决而彻底。
父亲呢?父亲比较忙,忙着各种应酬- 「空降兵」毕竟要先熟悉「地形」,
哪里有时间答理自己,再说,父亲也不是多愁善感的人。
呃,还有静鸥表姐,但她很快也要走了。她走之后自己恐怕更加形单影只。
表姐算是他在这大都市里唯一感到亲近的人了,然而隔阂还是无法逾越的。自己
一个小县城出来的高中生,又傻又笨。表姐呢,聪明漂亮,英语说得比国语还流
利,而且读的还是常青藤名校- 常青藤,对许多人来讲,璀璨如夜空里的星斗,
也遥远如夜空里的星斗。从前拿望远镜看的东西现在拿放大镜观察,烁灼的光芒
耀得人目眩神迷
「好一朵茉莉花啊,好一朵茉莉花,满园花草香也香不过它,我有心采一朵
戴,又怕看花的人儿骂」
悦耳的手机铃声响了,莫非是她打来的?亚鸥从鳄鱼皮沙发里跃起,抄起
搁在床尾脚凳上的iphone,显示的名字却让他失望,「喂,子琪姐?」
「嗯,小,干嘛呢你?」女人的声音像是润喉糖一样清甜。
「没干嘛- 你从悉尼来了?」那边传来电梯开阖时的「叮咚」响,还有男
女混杂不一地叫着「赵总」,她应该是在公司里。
「咯咯,昨天就来了!」赵子琪忽然压低了声音,「怎么着,想我没有啊?」
「呃,这个」几天相处,亚鸥早没之前怕她了,但还是不知如何应对她不
时地调戏。
「想我就直说嘛,还不好意思啊?」赵子琪爽朗地笑着,「咯咯咯,不逗你
了。我一会儿到家,你收拾下,咱们出去吃饭。」
「去哪儿,跟谁吃饭?」亚鸥听到她「砰」地关了车门,问道。
「问那么清楚干嘛?还怕我把你卖了啊?」赵子琪娇嗲地道。
「不是那个意思啦!」亚鸥抓了下腮。
「咯咯,谅你也不敢」
冲了澡换过衣服,还没来得及穿鞋,亚鸥就听到窗外汽车喇叭「呜呜」地响,
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只见屋外停了辆暗红色跑车。
赵子琪戴了副大墨镜,遮住了半边皎洁如月的脸庞,正倚着车门捏了杯奶茶
喝。她披着件灰色羊绒斗篷,里面是件宝石蓝呢料的翻领小外套,底下厚实的亮
黑色冬装褶裙镶着一圈银色狐毛的茸裾,两条丰盈圆润的美腿却依旧只覆盖着一
层单薄透明的丝袜,俏生生像是插在地里的两根白藕。
「子琪姐」天色阴沉如铁,冷风吹的树杈哗啦啦的,亚鸥打了个寒颤,怯
怯地叫道。
「嗯,来的刚好!」赵子琪应着,把奶茶推给他,「我喝不完了,交给你了!」
塑料吸管印着两点唇印,像是娇艳的玫瑰花瓣,暧昧得有些刺眼。
「咯咯,嫌弃我啊?」赵子琪见亚鸥犹豫,抿唇笑道,「那我丢垃圾筒了啊!」
「扔了多浪费」亚鸥见里面还有大半杯,道。
「咯咯,就是说嘛!你拿着也可以暖手!」赵子琪给他开了车门,扭腰摆臀
地钻进了驾驶室。
亚鸥咬着吸管嘬了口,一股热流瞬间淌遍全身,瞄了眼她两条交叠的白腿,
忍不住道,「子琪姐,你穿那么少,不冷啊?」
「嗯,还好啦」赵子琪说着,叠好了斗篷,忽然又攒起了细眉,「喂,往
哪儿瞅呢你?」
「要风度不要温度」亚鸥一个激灵,好心提醒却被她当成了色狼,直缩起
了脖子,小声嘟囔了一句。
「臭小子」赵子琪还是听到了,拉了拉外套的下摆,又扯开斗篷搭住了腿,
嗔骂道。
出了裕园,两人都没再说话,又是在密闭的空间里,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子琪姐,这是你的车啊?」亚鸥没话找话地道。
「嗯」赵子琪鼻子里哼着,「怎么样?」
「挺漂亮的,就是牌子不认识」亚鸥瞟了下黑色小牛皮包覆的方向盘中央
的三叉戟标志,道。
「玛莎拉蒂,意大利的。」赵子琪随口道。
「哦,外形很剽悍,名字倒挺婉约,跟喀秋莎异曲同工。」
「喀秋莎是什么车?」赵子琪来了兴致。
「不是车,是苏联的一首情歌。」亚鸥纠正道,「也是一种火箭炮的名字。」
「你们男生是不是都喜欢枪啊、炮啊之类的?」赵子琪皱了下鼻尖。
「因人而异吧,初中有个同桌是军工迷,所以也略有了解。」亚鸥捏着纸杯,
又道,「我其实不太感兴趣的。杀人的东西,再怎么也是不好的- 兵者,凶器也,
圣人不得已而为之」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啊?」这个表,又呆又傻,还掉书袋,就像是连泥带
土的大萝卜,赵子琪差点没「噗嗤」笑出来,她朝表眨了下水汪汪的杏眼,不
无揶揄地道,「对女人的腿感兴趣?」
亚鸥「噌」地脸红到了脖子,嗫嚅道,「我又不是故意偷看你的」
「要是故意的,还叫偷看吗?」赵子琪斜了他一眼,「你呀,也是小混蛋一
枚」
反正搅和不清了,亚鸥性不再理她,扭头只顾看窗外的风景和车流,夜色
已经笼罩了都市,七彩的霓虹灯闪烁着,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咯咯,是不是觉得姐老是欺负你?」赵子琪见他赌气,笑道。
「也没有,就是不习惯」亚鸥瓮声瓮气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