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有一间小屋要我来布置,不只是一张床!我暗暗想,你找对人了,金如杨。
我为他选了蓝色系列,深蓝和浅蓝交错的格子图案的被罩,深蓝色的床单,还选了一块浅蓝色的印有白色小花的布做窗帘。破墙皮用明星画报遮住。一共花了不到一块钱,全部搞定!
当天晚上我到宿舍,激动得上气不接下气地把我给如杨布置房间的事给同宿舍的显摆了一遍。
程程吸了一口气,嘶了一声, “我怎么看这男孩对你有意思。”
“没有,都认识一两年了,要有早有了,人大的那个见了两次面就给我寄了情书!”
“那他对你有没有身体语言?”嘉云似乎对恋爱很专业。
“什么是身体语言?”我还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我新搬来的这个宿舍风气和原来的不一样,原来的大都是学者型的,除了上自习,还是上自习。而现在的同屋,用她们自己的话说,都比较匹,多少带点把男生当猎物的意思。
“比如,搭一下肩膀,搂个腰啥的。。。”嘉云笑着说。
我把和如杨交往几乎两年的细节迅速地像电影一样快放了一遍。
“有一次在未名湖边散步,我的高跟鞋没站稳,崴了一下,他赶紧扶了我一把,那恐怕是唯一的一次肌肤接触。”
“不管怎样,你俩挺适的,你搬来这个宿舍之前,我们一直以为他就是你男朋友。”
那时大四刚开学,不知什么时候,我突然注意到走廊里听不到常红凄凉的歌声了。记得暑假时我还听到她唱歌。暑假时宿舍楼里没有平时热闹。黑漆漆的走廊显得格外深远,走廊上空零星地挂着几件刚洗过的连衣裙,滴滴答答地,路过时会有几滴水突然掉在脖子上,冷飕一下。
这时常红会像吊嗓子一样猛地吼一声,“爱人的心是玻璃做的,既破碎了就难以再愈。。。”她每唱一我的心跟着裂一下。
常红到底怎么了?后来得知她被迫休学了,他爸来把她接走的。我好像看到电影里面的决斗场上,决斗输了的奴隶被抬了出去。大学时光匆匆而过,转眼到了最后一年。且不说去美国留学要和美国人决斗英语(gre)和奖学金,就连毕业分配或考研,同学之间不也需要决斗?听说全系一多号人只有六个留京名额,我该如何争取呢?
如杨为了感谢我帮他“装修”了房间,提出要请我吃饭,到他家。那天我们一起来到中关村一家菜市场买菜。我们大部分时间在校园度过,偶然走出校门,这样并肩走在街上,有种似曾相识的亲切。他买菜付钱的刹那间,我甚至涌出了想有个家的感觉。
说请我吃饭,其实是我给他做饭,在他的小屋忙活,像小时候玩的过家家!跟他在一起,感觉很舒服!
虽然toefl考得不咋样,紧接着又考了gre,也考得不咋样,如杨还是建议我年底之前把联系学校的材料寄出去。说我的专业英语分不需要那么高。我当时递了六所学校,挑的都是地方好校园风景优美的,从美国校园风景排行榜里挑的。感觉像掷出了命运的骰子,六个面,希望能有一个面着地。
之前认识的清华的毕业分配到水力局,走时嘱咐我将来有事需要帮忙一定找他。我递完学校申请后就开始注意工作的事。。。
燕园的粉红回忆(九)
常红走后,听不到她凄凉而深沉的情歌,寂静的走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传出美妙的吉他声。先是兰花草,旋律简洁优美。之后越来越复杂,曲目对不懂音乐的我,已经无法辨别。仿佛有山泉潺潺流淌,有林中小鸟叽叽喳喳,有濛濛细雨无声坠落,也许还有鲜花在风中轻轻摇曳。。。听到如此美妙的旋律,我会想象弹琴的女子是个古典美人,怀抱琵琶。。。
不对!是吉他,不是琵琶!弹吉他的是弱不禁风的夏草。我虽然不喜欢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她确是才女。她好像跟谁在学,真有毅力,坚持了快一年了。她如果摘掉眼镜,把苍白的脸稍施粉黛,细长的丹凤眼,加之纤细修长的身材,也许堪比古装美女,林黛玉型的。
转眼元旦到了,我们系里举办了元旦文艺演出。歌舞闹剧“红色娘子军”轰动全场。 当我穿了一身从男生那里借来的绿军装,腰间扎了皮带,手里拿着玩具手枪冲上台时,竟惹来台下一片哄笑。事后听到对我这个山寨的吴琼花的评价有两种,一是说我更像个女土匪,如果再穿一双皮靴的话。当时我的头发已经开始长长,刚好及肩,不像银幕形象吴琼花的精悍短发,还有就是我这张脸长得不够革命;第二种说法是我更像文革中的造反小将,如果再带个红袖章的话。大概因为我个矮,演不出女英雄的光辉形象。
演出结束后,我迫不及待地把整个剧从头到尾,包括细节,和观众反应全部讲给金如杨。他一边笑,一边附和着。
“你觉得我这个人面吗?”因为之前他漂亮的表妹被他这样认为,所以我也怕他这样想我。
“不面,太不面了!咱俩太一样了!呵呵。”
元旦前夜,红色娘子军里扮演洪长青的和南霸天的两个男生来请我和夏草去男生宿舍玩通宵。之前我和同班男生除了一起上课,几乎没有什么联络,因为排练红色娘子军,大家熟了起来。他们包了馄饨,一起煮着吃。宿舍里热气腾腾,大家一边吃一边热议刚刚落幕的红剧。我作为女角,飘飘然居然觉得自己一夜之间红了。
饭后开始打升级,输了的要从桌子下面钻过去。我因为牌艺不精,中途退出,又没地方去。只好爬到上铺睡觉。等我模模糊糊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打牌的也停了下来,大家成群结队地去了未名湖。
冬夜的未名湖灰蒙蒙的,一弯细细的月牙和孤塔相伴。湖水冻得死死的,大家放心大胆地在湖上走。有人开始吼歌,“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往前走,莫呀头。。。”
零点即将来临时,所有的人都挤在湖边山上的小亭子里,因为这里有个黒黝黝的铁钟。新年来这里敲钟成了北大的风俗。此时我脑子里闪现的居然是唐明,他坐在亭子的边缘,凝望未名湖。。。在这不远处有一块大石头,他也坐过。他不看我,看着湖水。。。
想到此,我喊了一句,“所有的坏日子都去吧,都去吧。”
“洪长青”和“南霸天”接着喊,“所有的好日子,所有的好日子都来吧,让我们敲响你们,用青春的金钱敲响你们。。。”
元旦那天上午,我正在昏睡,有人敲门吵醒了我,“杨亦兰住这儿吗?”
我睡意朦胧地去开门。
“桃子,你怎么来了?”
桃子是我小学同学,高中毕业后去了南方读大学。她这次是来北大取经,取如何出国留学的真经。桃子从小就有心机,当初因为几分之差与北大失之交臂,现在有点卷土重来的意思。
当天晚上桃子带我去了中科院家属楼,她男朋友家中。看她男朋友是桃子此行的另一个目的。桃子和男友是在**动乱“串联”时认识的。那时候,全国罢课,桃子趁机来北京玩, 两个人在圆明园偶遇,一见钟情。从此牛郎织女,鸿雁传书。
穿过昏暗的走廊,老太太开门把我们迎进到屋里时也是一片昏暗。桃子男友从昏暗的小屋走出时,我居然被惊艳到了。桃子真有本事,找到这么帅的!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他没有考上大学,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原本反感桃子来北大看我其实是为了利用我,但万万没想到,桃子这一来居然改变了我后来的命运。。。
燕园的粉红回忆(十一)
在我找到工作的同时,金如杨也陆续收到美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居然有十三所大学同时录取了他,几乎都有奖学金。而我还是杳无音信。有的只是小明信片,提醒我交申请费。我父母都不愿意给我钱。给我的生活费仅够吃饭。交一所学校的申请费相当于我半个学期的伙食费。所以我只能要求学校允许我将来补交。
四月底的一天,小强跑来通知我公司有急事需要我马上去上班,即使没毕业。我坐了几乎两个小时的公共汽车才赶到公司所在地,正艺苑。这是一个八卦型的建筑,刚刚竣工。里面包括餐厅,宾馆,洗浴中心和一个奇珍异宝的展厅。据说梁总在这里宴请高官,为他做其它的生意铺路。还听说中央首长出国访问会来珍宝展厅挑货。
和我一起来上班的还有十几个,都是名牌大学毕业,小强除外。而且都是俊男美女,气质非凡。正艺苑五月一号要隆重开业,所以急需我们这些即将分来的大学生的帮忙。那几天我干脆住到了正艺苑,跟几个新来的大学生也熟悉起来,倒也热闹,像开party
开业那天要有几万人来参观,包括部分中央领导。这个公司原本是个乡镇企业,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发展壮大,后被中央推为改革开放的宣传单位,倍加重视。我们这批大学生表面上是来给公司拔高层次的,其实是被用来装点门面的。很快每个人都被分派了任务。有的管理宾馆,有的管理餐饮,有的负责给领导写开业致辞。。。分给我的是一道难题,是之前很多人头痛地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是几万人如何在两个小时内参观完正艺苑,而又不引起拥挤踩踏事故。如果一条龙参观,两个小时最多接纳几千人。
我仔细测量了展厅,宾馆,餐厅及洗浴可以容纳的最多人数,根据通道入口的宽窄算出参观队伍行进的速度。考虑各种因素后,我建立了一个数学模型。基于正艺苑是八卦型的结构,我把参观队伍分成四个组。这四个组同时进入四个域开始参观,然后会像钟表指针一样开始转动,每个域的参观速度都要严格控制。就像是秒针转一圈,分针走一格类似的设计。设计完后我还写了一个厚厚的报告,画有图,把每个细节都清清楚楚地写到纸上。如果按照我的方案,两个小时内可以完成预定人数的参观。
开业那天,热闹非凡,我还近距离见到了市长,中央电视台的有名的记者,远距离见到了中央首长。当天晚上还吃到了宫廷御宴。席间宝经理当众表扬了我和我设计的参观方案,说梁总对我印象太深刻了。
曲终人散后,我打算到我的临时宿舍,一间闲置客房去休息。李刚跟了过来。李刚也是新分来的大学生,原来在展厅工作,刚刚自愿要求来到我在的组,和我一个办公室。这几天因为工作和李刚几乎形影不离。
今天总算闲下来了,我进了客房,李刚也跟了进来。客房布置得十分温馨高贵。墙上挂着水墨画,据说是当时有名的画家画的。每个房间的画都不一样。我这间刚好是一幅鸳鸯戏水。不是传统画法,带点写意。红木家具,连台灯的底座都是景泰蓝的。床单是杏黄色的丝稠,被罩是杏黄色缎面,上面绣了龙凤图案。
“兰儿,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和小强是什么关系?”
“小强帮我介绍来的,他是我朋友的男友。”
“哦,你俩一来就出双入对,眉来眼去的,我还真以为他是你男朋友。”
“我刚来谁也不认识,除了小强。眉来眼去,没有吧!”
“我可是注意你俩好久了。小强看你的眼神不对。”
“小强桃花眼,看谁都那样。我对他没那意思。”
“那我再问你个问题。 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我开始听到李刚心跳的声音。
燕园的粉红回忆(十二)
突然听到爱情来敲门,我没有马上应,先想了一会儿。
那天我在燕南园打了唐明一巴掌后,就再也没有“近过男色”。想来也有一年了。在这之前的半年,我和唐虽然名义上分手了,但还藕断丝连,常常约会。所谓的分手,对唐明来说,其实是和承诺分手。他可以对我的将来不负责任。他说毕业后要广州,北京的气候他不适应,尤其冬天;分手对我而言,是和我海誓山盟的爱情理想分了手。
我在尊严与**之间痛苦地徘徊了几个月,直到看到唐明和夏草在一起。看到他们的前两天,我和唐明还在燕南园接吻拥抱过。我怎么也想不到转眼他就张开双臂拥抱别人。所以我一怒之下打了他。从此完成了分手的第二步,身体彻底分开。
也许男人和女人对待爱和性是不同的。当初我的乒乓球搭档在从石景山来的路上搭了我的肩膀,我极其难受,当时就闪开了。对于我不爱的男人,我绝不允许他碰我一下。我由此揣测唐明是爱我的。走在校园里,我还是时时想起他,我想像不出我会怎样爱上别人。
今天晚上,面对这个我有点喜欢的男人,我一定要实践一下和唐明以外的人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我看了李刚一眼,“你倒是直奔题,你怎么知道我会答应?。。。”
我看到李刚慢慢地靠近了我,我的心居然提到了嗓子眼儿里。待他吻到我时才慢慢放松下来。墙上的鸳鸯戏水图在台灯的光中活灵活现。拥抱的滋味真好,我感到连灵魂都不再孤单。
女人的心其实就像一个存储量极为有限的光盘,新的文件拷贝上来后,顷刻之间就把旧文件自动取代。眼前这个男人帮我完成了和唐明心灵深处的彻底分手。
我被这突然从天而降的爱情击到,几乎晕眩。然而到了关键时刻,我还是退缩了。原来以为在燕园和唐明没有越过边界是因为没地方,现在有地方了,我到底怎么了?是我的心还没准备好,还是我潜意识里觉得对方靠不住?
我们就这样没有实质性进展地缠绵了一整夜。早上我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李刚的怀里。他正在微笑着看着我,见我醒来,便说,“兰儿,你睡着的样子真美,我想我爱上你了,而且越陷越深。”
我其实也爱上他了!就因为一夜的缠绵。
终于盼到了下班,我们俩跑出正艺苑,来到一片金色的麦田。太阳红彤彤地落在地平线上,把本来已经金灿灿的麦田染上了一层橘红色。我好像走进一幅油画里。
“兰儿,你知道吗,我刚见到你时,觉得你那么圣洁高贵,我觉得我根本就追不到你。”
“那我是你唯一爱过的人吗?”
“有过一次,初恋。”
我当时有种我和男友一起成长的感觉。这里的男友不是同一个。我第一次恋爱时,对方也是第一次;现在我第二次,他也是第二次。说得不好听点,就是二婚的找二婚的,这样才感觉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