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洋道:“不错。此人离去之时尚且留言,‘任重道远,多多保重’,话外有音,似乎对我们正在做什么,将要做什么,全都了然于胸。”
乌萱道:“可是封印魔界之事便只有你我二人知晓,如何进行,亦是我们相机随动,旁人如何知晓?”
子洋沉吟了一阵,道:“或许这世上真有人通达世情,未卜先知,明见未来如过往。”
乌萱道:“世上真有这样的神通么?”
子洋道:“我曾见过一物,名曰乾坤镜,其依托咒法可行旅于过去未来。有物如此,人善役物,因某神器而窥见天地玄机,亦不足为奇。”
乌萱道:“这么说来,乾坤镜便在此人手中?”
子洋摇头道:“我只是作个比方,未必与乾坤镜有关”说着低下头去,喃喃道:“若然乾坤镜在他手中,那可就好了。”
乌萱见了子洋的神色,知道他又想起阿妙来,想要安慰他两句,却不知为何不能启齿,只低头忖道:“子洋哥想起乾坤镜来,定是想借助它的神力到过去,拯救阿妙姑娘,唉此乃子洋哥的心结,只怕永远也解不开了。老天爷啊,子洋哥伤心难过,我看着也是一般的伤心难过,若是到过去真能救阿妙姑娘,求您保佑子洋哥着了乾坤镜吧。”思量间念头一转,又忖道:“倘若有了乾坤镜,我也能到过去救爹爹,真是那样的话,用我的一切来交换,我也愿意可是这世上人人都有遗憾,人人都想到过去,倘若过去发生的事全都改变了,又岂会有今日?或许我与子洋哥只是陌路人,永远也不会相见了”
乌萱想到此处,不禁心烦意乱,叹息了一声,道:“算了,子洋哥别再多想了,至少此人对我们并无恶意,否则又何必相救?”
子洋道:“不错,此人的来路可以暂且放下,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封印所有的魔门,省得夜长梦多。萱儿,你若是不甚疲惫的,咱们现在就启程吧。”
乌萱道:“我倒不觉疲惫,可是子洋哥你身受重伤,应该好生休养,怎么还能奔波劳顿?”
子洋道:“我的伤已不碍事了,封魔之事暗藏变数,实不宜延迟。”说着从腰间解下星藤葫芦,接道:“这件宝物可载我们遨游天地,有它代步,咱们便不须操劳。”说罢默念真诀,将星藤葫芦化作丈许来长,招手邀乌萱共乘。
乌萱见状大为好奇,上前将星藤葫芦细细打量了一番,惴惴地坐了上去,子洋翻身坐在她身后,道:“不须害怕,便当作骑马便是了。”说着祭起真言,星藤葫芦微微震颤,蓦然间拔地而起,直向那黄云碧空中冲飞而去。
幻海幽情 第十章 湖底清幽(一)
却说当日关士韵离了云海和郦天音,只身上路,茫茫然也不知去向何方,漫无目的地行出数里,入了衡阳城,一时腹中饥饿,便了间酒楼用膳。小二迎上来招呼,询问所需,关士韵原待买些馒头牛肉之类的充饥,可话到嘴边竟不知为何变作了烈酒海碗。
小二一脸诧异地去了,少时替她备办妥当。关士韵自斟了一碗,仰首一饮而尽。那酒乃是割舌的烧刀子,关士韵抬手捂住口鼻,强行咽下,呛人的辛辣落肚,顿时勾起一怀愁苦。
她连饮了几碗,眼角渗出泪来,倚着桌面暗自忖道:“事到如今我要如何是好,爹爹成魔,肉身被毁,下落不明,庄姑娘死了,云海他他永远也不会原谅我,这天宽地阔,我却应该向何处去?”
关士韵想到云海,眼前自然浮现出往日景象,自己如何罚他站桩顶碗,他又如何教自己造海韵天机一切栩栩如生,不由心中一阵甜柔,复又一阵凄楚,泪水潸然如雨。
她饮泣了一阵,转而忖道:“往事已不可追,诸多不舍又能如何?凄凄婉婉,浪费了光阴,我既已投身斗门,便该谨遵师门教训,为这人间做些有用的事。如今的当务之急便是如何夺斗神诀,救宛儿妹妹来。只是郑仇这奸贼阴险狡诈,诡计多端,我却应该向哪里去他?”
关士韵思量了一阵,心中忽然生出些异样的感觉,依稀觉得唐宛儿就在北方,她这念头起得突兀,却分外真切,关士韵不解之余,心中暗道:“横竖也是全无头绪,或许老天爷冥冥中指我方向,我便往北去瞧瞧吧。”
关士韵想到此处,扔下银子,握剑起行。她只道是自己偏执猜测,碰碰运气,却不知道她的鲜血与唐宛儿的鲜血混于斗门秘宝黑玉匣上,二人从此心意相通,灵犀相连了。
再说那日郑仇带走了唐宛儿,从暗道中逃出数里,心中暗道:“北都鬼王,万神宫,都是法术高强之人,我一名凡夫,怎能逃脱他们的法眼?我虽然早有准备,也不是万无一失,这番便与他们赌一赌运气了。”
郑仇想到此处,脚下加速,片刻间来到一处山谷之中,此时天已微明,旭日和风,山谷内繁花似锦,青松翠柏,显出一片祥和之气,勃勃生机。
唐宛儿被他负在肩上,一路颠簸,加上山谷中的凉风一激,悠悠醒来,眨巴了几下朦胧双眼,神思渐复,待瞧清了目下的状况,不由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恶贼,你要做什么?放我下来!”
郑仇道:“少安毋躁,待到了地方我便放你下来。”
唐宛儿拼命挣扎,手足中却没半分力气,原是被郑仇封了穴道,她又气又急,怒道:“恶贼,你要带我去哪儿?我师姐呢?乐辰呢?你把他们怎样了?”
郑仇道:“自身难保你还记着旁人,还是省些气力吧。他们俩已经被我一刀一个,都杀了。”
唐宛儿闻言心中一沉,骂道:“狗贼,你这无耻下流的畜生,你杀我师姐,杀死乐辰,你不得好死,我定要将你千刀万剐,打下十八层地狱,狗贼,恶贼,畜生,卑鄙小人”
郑仇听她骂个没完,不耐烦道:“你再罗罗嗦嗦的,信不信我也将你一刀杀了。”
唐宛儿道:“你这丧尽天良,猪狗不如的东西,你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你赶紧动手,看你姑奶奶会不会皱一皱眉头。杀我啊,你犹豫什么?无胆匪类”
郑仇嘿嘿一笑,道:“我倒忘了,你是斗门的侠女,不怕死的,那你信不信我把你的衣服剥光了,先纵情淫乐一番,然后再卖入勾栏,让不同的男人对你般凌辱?”
唐宛儿心中一凛,道:“你敢,你这下流胚子,我我死了做鬼也不饶你。”
郑仇笑道:“我原本就是个山贼,奸淫掳掠,杀人越货,有什么是我不敢的?北都鬼王我亦不惧,何况你一只女鬼?”
唐宛儿闻言暗道:“不错,他原本就是个无恶不作的贼人,再没人性的事也做得出来,死我不怕,但叫我受尽屈辱,我却如何受得?不如现在就咬舌自尽了吧。”
唐宛儿想到此处,心意立决,错齿在舌根上狠狠咬落,岂料她面上穴道也被封闭,腮间虚软无力,这一咬混不济事,只是留下一排血痕。
唐宛儿痛得钻心,禁不住“啊哟”一声叫了出来。郑仇听见她痛呼,顿时醒悟,大笑道:“想要咬舌自尽么?哪有这么容易?我早封了你面上穴道,说话你是可以,咬舌么,你不咬上个次千次,终归是死不了。就算真被你咬断了,一缕冤魂下到阴曹地府,没了舌头,你呜呜哇哇,连诉个苦,告个状也没人听得懂,做个这样的女鬼,别的鬼只道你是拔舌地狱来的,生前定是个长舌妇,还不是遭人厌弃,面目无光。”
唐宛儿只想破口大骂,无奈舌头痛楚难当,不便发声,当下强压怒火,默不吭声。
过不多时,郑仇负着唐宛儿来到一片镜湖边上,湖水碧蓝幽静,其上三两只水鸟悠哉游哉,天光云影尽在波心,倒真是个灵秀的所在。郑仇来到一块岩石旁边,掀开藤蔓青草,岩石上显出一道门户,郑仇进入其中,取道直下,那岩石里竟有一条蜿蜒地道,直通地底。
地道里一片漆黑,郑仇打亮火折,走了一阵,来到一处所在,此处幽光荡漾,一张石床,石桌石椅,别有洞天。
郑仇将唐宛儿放在石床上,唐宛儿举目望去,只见头顶上是一块巨大的通明透亮的水晶石,晶石之外水草飘摇,彩鱼成群,竟是一个美轮美奂的宁静世界。
幻海幽情 第十章 湖底清幽(二)
郑仇在石椅上坐下,道:“唐姑娘,此地清幽,景色奇妙,倒还住得人吧?”
唐宛儿冷哼一声,并不答话。郑仇又道:“你瞧头顶那方晶石,你可知道晶石之外是什么所在么?那便是我们来时的那片湖泊,咱们现在身在湖底,日光透水而来,柔润悦目,彩鱼水母,贝里藏珠,该是你生平仅见的美景了。”
唐宛儿道:“这样的地方,被你这样的臭贼霸占了,真是暴殄天物。”
郑仇道:“听你话里的意思,对这所在倒还满意,那就好,今后十年八年,咱们就住在这里了。”
唐宛儿闻言一惊,道:“你这臭贼打算在这里常住?”
郑仇道:“不错,不练成斗神诀,咱们就不会离开。”
“什么?你”唐宛儿原待骂他,话到中途却忽然醒悟过来,“我明白了,是你,你夺走了斗神诀,却没打算让鬼王知道,准备自己偷偷地修练。”
郑仇闻言目中光芒一闪,道:“不错,我练成了斗神诀,就可以杀了北都鬼王那厮鸟,为我山寨中的兄报仇。”
唐宛儿道:“你已投身鬼王门下,做了他的子,怎会杀他?况且若你真想杀他,这次我们里应外,正是绝好的机会,你为何从中阻挠,还帮鬼王设计,害了我师姐和乐辰的性命?我看你根本就是鬼王的走狗,贪生怕死,助纣为虐。”
郑仇眉毛一轩,道:“胡说八道,我投身鬼王门下,实属迫不得已,此獠杀害我无数过命的兄朋友,我做梦都想食其肉,寝其皮,若不将他千刀万剐,我誓不为人。”
唐宛儿道:“我不管那么多,我只知道你这次相助鬼王,还害了我的朋友,你这恶贼,不但凶恶,而且卑鄙,一边背叛师门,一边出卖盟友,人品低劣,是真正的无耻之徒。你处心积虑,只是要谋夺我斗门的秘籍,根本不在乎杀不杀鬼王。”
郑仇道:“你说得不错,我的确是存心谋夺你斗门的宝典。北都鬼王要杀,但我不想假手于人,自己却永远是个弱者。我要做强者,我要借此时机牢牢掌握住自己的命运,再也不要别人宰我的生死。”
唐宛儿不屑地一哼,道:“你要做强者?你这样的人,泯灭天良,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真让你做了强者,也只不过是另一个北都鬼王,另一场人间浩劫罢了。”
郑仇闻言沉默不语,片刻后起身从石窟一角取出些干粮肉脯之类放在唐宛儿面前,道:“你大概也饿了,先吃点东西吧。”
唐宛儿冷哼一声,别过头去,瞧也不瞧那些食物。
郑仇道:“吃不吃你自己决定,我要练功修行,自然要点你穴道,那时你就想吃也不能吃了。”
唐宛儿道:“我宁愿饿死,也不吃你的臭东西。你还妄想练功修行,想那北都鬼王是什么样的人,他只需发动十方神诀,须臾便找见了你,你还道逃得了的么?”
郑仇道:“我便是知道神诀能察十方生灵气息,所以才选择藏身此处,我们头顶乃是一个大湖,其中多生水族,又有飞鸟往来,生灵繁杂旺盛,你我藏身其间,实难分辨察觉,北都鬼王就算巡游到此地,也只道是个常湖泊,怎会想到你我的一缕生气是混杂在飞羽鳞甲之中。”
唐宛儿道:“你这奸贼果然诡诈狡猾,只不过皇天有眼,迟早总叫你报应不爽。”
唐宛儿说罢,紧闭了双眼,不再理睬郑仇。郑仇无奈,只得点了她穴道,自去一旁,盘膝修练斗神诀心法。唐宛儿自此不再说话,也不进食饮水,两日下来,已是花容惨淡,憔悴不堪。
郑仇不料唐宛儿如此倔强,拿她束手无策。到了第三日晚间,唐宛儿面如白纸,气息奄奄,一只脚已跨进了鬼门关。
郑仇在她床前徘徊了一阵,道:“唐姑娘,你不吃东西可以,但若再不饮水,就必死无疑。”
唐宛儿听了这话,神色木然,全无反应。郑仇知道她一心求死,威逼恐吓之言已无法奏功,不禁心中烦躁,怒道:“你这丫头,软硬不吃,你要死就死吧,你死了我就把你扔进这湖里喂鱼。”说罢狠一跺脚,自向外去了。
郑仇在山谷中漫步了一阵,心情渐渐平复,喃喃自语道:“想不到这丫头倒还有些骨气,这般硬朗,她若死了,我还得管埋,好不麻烦。”当下转身来,在石屋中踱了几步,叹息一声,道:“罢了,我拗不过你,跟你说实话吧,我并没有杀死关士韵和乐辰,你若死了,以后可就再也见不着他们了。”
唐宛儿听了此言,眼中闪过一抹光芒,侧目望着郑仇,仍旧没说话。
郑仇见她有反应,心中暗喜,接着说道:“当日我迷晕了你们,夺走了斗神诀,谁知忽然有万神宫的人来北都鬼王的晦气,我只带了你匆忙逃走,并未加害乐辰和关士韵,他们多半都被万神宫的人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