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就见吴俊憋得满脸通红,满头大汗,急得什么是的:“她、她、她跑了。”
“谁跑了:”唐羽问。
“白、白玉跑了。”
“她跑哪里去了?”唐羽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她和人、人、人家跑了。我、我活、活着没··· ···有意思。。”吴俊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唐羽和严含心里大概猜到了是怎么事,劝他不要急,先歇会。严含到厨房去倒了一杯冰冻桔子水递给吴俊,然后听他慢慢道来。花了半个多小时,他们才弄清楚了是怎么事。
原来,白玉到美国来了以后,起先还好,呆在家里的时间一长,就憋不住了,说要出去找工作,后来在纽约的一家中文电视台找到了一份打杂的差事。这样干了一段时间,到也相安无事。前不久,有个台柱子播音员翘腿不干了,一时找不到人顶替,电台老急得不行,情急之下想起白玉以前是唱歌的,有点临场经验,就让她试了试。由于白玉能说会道,口齿清楚,结果在观众中的反应比以前的那个播音员还好,一下子红了起来。从这时起,白玉就变了,一个平时温顺乖巧的小甜心变成了嘴如尖刀的小母鸡, 到家里这不顺眼那不顺眼,欺负吴俊口吃,用一些尖酸话刻薄他。更有甚者,白玉开始有时晚上不家,有传言她和电台老好上了,两人出入成双,弄得吴俊整天心神不定。今天吴俊问了她一句和电台老之间的瓜葛,她就大吵大闹,要离婚,说吴俊是个呆子,话都说不清楚,不配做丈夫,本来她就只是利用吴俊当来美国的跳。气得吴俊打了她一嘴巴,她就走了,说再也不来了。
唐羽和严含那边正忙着钱敏的事,这边又出了一个吴俊,两人只好尽量安慰他,心放宽一些,慢慢想办法,说美国这类事情多得很,白玉要真是那种女人,现在认识清楚了也好,离了到干净,只是以后要小心择妻,一定要深入地了解其人,不要再上当受骗。他们让吴俊今天晚上留下,不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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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学生 十八
十八
今天是喜庆的日子,大喜大庆的日子。
学校研究生院今天举行一年一度的毕业典礼大会,授予博士学位。对于每一个行将毕业的博士生来说,苦苦熬了几年,身经战,过关斩将,几度翻船,终于有了出头之日,那心情真是无法形容。
老杨一大早就起了床,其实他一晚上就没有睡着觉,兴奋得不得了。他想了很多很多,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的,把四年的留学生活好好过了一遍,真是不容易啊。一辈子都没有这样苦过,记得文化大革命中到农村劳动,累得都趴下了,可是和这相比,真是不算什么。要是当时知道留学读博士这么苦累,自己肯定下不了决心到美国来,想起来真有点后怕。所幸自己的运气还不错,选了个好导师,有一个好课题,终于赶在了今年毕业。
老杨洗了一个爽快澡,穿了一身崭新的衣服,还喷了香水,来到厨房,老伴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老杨出来的第二年,把老伴接出来了,她也是生化所的科研人员,出来后没有读书,找了个实验室做技术员,收入比学生们高一些,因此夫妻俩自租了一个一房一厅的小公寓。老杨用过早餐,扎了领带,老伴帮他套上了西装,两人高高兴兴,欢欢喜喜地出了门。
来到研究生院,只见学校大礼堂里布置得庄重热烈,奇剑锋、汪豫生、吕航一干人已经都在那里了。老杨看见他们一个个都穿上了博士服,带着博士帽,心里就有点慌了,急着对老伴说:“你看我们来晚了,人家都准备好了。”
老伴劝他说:“还早呢,不要心急,我们先问问在哪里领取博士服装。”
众人见老杨来了,都指向右边侧门,说在那里领取博士服装。于是老俩口进了右边侧门,只见里面满是人,高高矮矮,胖胖瘦瘦,满脸上都是笑容,很有秩序地在排队领取服装,心才定了一点。排到面前,里面的小姐要老杨拿出订单,对号领取,结果两人摸了好一阵子也没找着,一定是掉在家里了,两人都开始着急起来。那小姐好脾气,先是耐心等着,看看找不到,就问老杨的姓名,在一个花名册上一查,找到了老杨的登记号,顺号很快取来了老杨的博士服,末了还笑盈盈地说一声,视贺你。
出到门外,两人赶快找到一个角落,老杨迫不及待地换上博士服,带上博士帽。一切停当以后,老杨问老伴怎么样,老伴说挺好挺好,笑得嘴都不拢。老伴忽然来了灵惑,从提袋里摸出一个傻瓜照相机来,要给老杨照张相,老杨说这里太暗,等一下散了会再照不迟。老伴说不要紧,等不了了,这相机带闪光灯。老杨没有办法,最后摆正了姿势,让老伴满足了心愿。
老杨挺胸抬头,博士服一摆一摆地走在前面,老伴手拿西装,笑容可掬地跟在后面。他们来到会场,看见导师 lee 以及同实验室的 john和 susan也都来了,正和奇剑锋、林梅聊着。导师看见老杨走过来,远远地,就伸过来一只大手,热情洋溢地和老杨握手。他告诉老杨,老扬的文章送给 william院士看了以后,他很欣赏老杨的工作成果,同意在美国科学院院报上发表,这是很高的荣誉。 lee 还告诉老杨,william 院士希望老杨到他那里去做搏士后。 lee已经告诉 wilm院士,老杨已经决定到中国去了,为自己的国家服务。 william 院士非常地遗憾,希望老杨去后能继续这方面的工作,今后可以搞作,再三请 lee 把这个意思带到。老杨告诉 lee,他昨天刚收到上海生化所的来信,那里非常欢迎他到原单位,准备让他当任,领导一个大的实验室。
大会要开始了,通知应届毕业博士生到外面集,然后列队入场。奇剑锋吃惊地发现,今年的毕业生中,有近三分之一是中国学生。进入会场坐定以后,会议一楼黑压压一片,身穿一色服装的博士生们紧张兴奋地等待那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会议的二楼坐的都是亲朋好友导师学长,他们同样显得紧张兴奋。
当大会席宣布大会开始后,全场起立,唱美国国歌。那些美国学生们神情非常庄重,非常自豪。外国学生,特别是中国留学生,大多都闭着嘴,两眼直视前方。接下来,由各色各样的人物上台讲话,授予校外著名人士名誉博士学位。最后才是今天的重头戏,授予博士学位。
校长拿着花名册,点一个名,上台一个,这时二楼上的亲朋好友们就高声欢呼,喊着上台者的名字,照相机的闪光灯此起被伏。每一个上台者,都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从校长手中庄重地接过博士学位证书。老杨上台时,从和自己年龄相仿的校长手中接过证书,眼睛都湿润了。年龄不在高低,有志者,事竟成。校长紧紧握着他的手,说“好样的”。接着奇剑锋上去了,物理系的汪豫生和吕航也上去了,其他的中国人都上去了。他们男男女女,从美国人的手中接过博士学位证书,实现了梦想,为自己镀了一层金。从一张又一张的黄面孔中,人们强烈地感到了东方人的实力。这些从孔夫子故乡里来的人们,自古崇拜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哲理,在这当今世界上科学技术最发达的国家里,吃尽了苦中苦,盼望着有朝一日方为人上人。他们确实是最优秀的民族,除了能吃苦耐劳,更有聪明才智,不管你服气不服气,不管你大眼瞪小眼, 逼着你非承认不可。下面的一个项目,将这一点证明得再明白不过了。
下一个项目,是颁发优秀研究生论文奖。每年每个系里都要评选出一篇最好的论文给予奖励。生化系今年评选的是奇剑锋的论文,物理系评选的是吕航的论文,各个系的优胜者相继上台领奖,然后站成一排。人们惊奇地发现,除了文科的几个系是美国人以外,其他的都是黄面孔,白人在这里成了少数,黑人绝迹。这些人都是各个系分别选出来的,事先并不知道其它系要选谁。据说这类事并不是第一次发生,前几年也发生过。这个有趣的现象,使得全场鸦雀无声。美国人是非常自尊的,在自己的国土上,在自己的大礼堂里,看见别国人成了宰者,他们无论如何也笑不起来了。当然,这件事并不会太影响大家今天的高兴心情。
散了会,研究生院举行招待会。有美酒,有佳肴,大家一面吃吃喝喝,一面三五成群兴高彩烈地交换着。美国学生多有家里人陪着,中国学生则大部分是只身在外求学,自然地大家聚成了一堆,先是互相祝贺,互相影留念,接下来慢慢就讨论起最关心的工作问题。读书的时候拼命想毕业,起早摸黑,现在如愿以偿了,可是发现一下子失去了生活的重心,没有了生活的目标。毕业了,将来何去何从,这个问题一直缠绕着每个人。托六四的福,大家都拿到了绿卡,留在美国是不成问题的,可是要是找不到工作,那日子就比读书拿学位更加难熬了。这一堆人中只有老杨最轻松,不为工作发愁。奇剑锋毕业后将到向往巳久的r大学做博士后,继续在学术的高峰上攀登。汪豫生也还顺利,在芝加哥的一个公司里谋到了一个职位。吕航最糟糕,发出去了几封信,一点下落都没有。问他怎么办,他摇着头,只倒苦水:
“我们搞理论物理的,一点出路也没有,在美国一辈子都找不到工作,真是读错了专业。以前在国内报考大学时,又是杨振宁,又是李政道,吹得神乎其神。到了美国一看,真正有前途的是生命科学,工作机会多,不管是学校还是公司,都比较容易找到工作。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没有工作也不能喝西北风,只好改行,思前想后,决定再读一个学位,学计算机。
“你疯了,又花几年的时间攻博士学位。读完后人都三十几岁了。”有人惊呼起来。
吕航说:“那有什么,你看人家老杨都五十多岁了,还不是一样读学校。不过这次我改读硕士,不读博士了。”
“这划算吗,理论物理学博士去念计算机硕士,杀鸡用牛刀。”
吕航有点无可奈何地说:“这样实用,而且学起来轻松,两年的课程小菜一碟,我对计算机又很懂行,学完了后,马上就可以找一份工作。计算机到处都吃得开,有了一份工作,再慢慢从长计议。”
“只是你这几年的博士白读了,岂不可惜。”
“话不能这么说,”吕航辩道,“这博士也不能算白拿,放在那里不会烂掉,如果将来还想搞理论物理,比喻说有一天想转了要中国找一份工作,用不着另外去读一个博士学位,现成的资格还在。而且将来填写文化程度,一样写上博士学位。” 听了他的分析,也不无道理。天知道将来是个什么样子。
不知有谁这时提起了钱敏,“要是钱敏还活着,她今年也该毕业了。也不知她为什么想不通,功课好,实验也好,各方面都很优秀。”
“听说有人告到学校里去了,说是她的导师lynn对她进行同性骚扰,她才自杀的。上个星期学校找 lynn去谈了话。 lynn现在一天到晚无精打采,心事重重的。”
“竟有这等事发生。”
“听说 lynn还收到了法院的传票。”
“钱敏千不该万不该自己想不开,有这么多中国人在,说一声,大家都是会帮忙的,绝不会让她吃这样的亏。”
大家正谈着,这时校长走过来了,他和中国学生们亲切地打着招呼,问大家在谈什么,大家说在谈钱敏的事。校长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说这件事校方也有责任,没有保护好学生。学校下个星期就要开董事会,讨论开除lynn的事情,希望大家不要受这件事情的影响。
开完了招待会,大家陆陆续续还了衣帽,人渐渐都散去了。奇剑锋和林梅正准备离开,听见老杨在身后喊,就停下脚步等他。老杨到了跟前,说:“小奇,我想请你明天和林梅一起到我家里去作客怎么样,我非常感谢你这四年来的帮助,聊表一下心意,可以说这个学位有一半是你帮忙给拿的。”
奇剑锋听后不以为然,说:“老杨,您这说哪里去了。您是前辈,学识渊博,锲而不舍,是我的榜样。没有您自己的努力,任谁帮不上忙。至于请客一事就免了吧,何必破费。”
“小奇,这脸你一定要赏,要不就是看不起我。你这人年纪虽轻,却古道热肠,侠胆侠意,助人为乐,我想交你这个终身朋友。另外我还有一事相求,我女儿在国内大学毕业了,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帮她在纽约联系了一个学校读研究生。我们国后,想请你帮忙照顾一下。”
“这没有问题。您好福气,后继有人,将来成为博士家庭。”
“还凑吧,这美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希望你们都能在这里好好干出一番事业来。就这样说定了,明天等你们。”
和老杨夫妇分手后,奇剑锋和林梅准备到对街的市图书馆去,经过一个印度人开的书报亭时,林梅一下停住了脚步,两眼紧紧盯着一本时装杂志的封面,她对奇剑锋说:“剑锋,你看那是谁?”
“那不是齐小娟吗?”奇剑锋也很惊奇。
两人拿起杂志翻看起来。封面上齐小娟笑得很美,精心修剪的双眉弯弯像柳叶直插鬓角,打了眼线的两只眼睛显得更大,两个瞳孔黑得发亮,里面充满了憧憬和向往。那打着鲜亮口红的嘴唇微微开启,露出里面洁白的牙齿来。 画面的背景是深蓝色的大海,齐小娟穿着一件淡蓝的短袖裙衫,裙角被海风高高吹起,她一双颀长雪白的臂膀向上张扬着,宛如一只意欲凌空的蓝色海鸥。
“她真是太漂亮了。”林梅禁不住感叹道,“听于庆说,齐小娟现在很俏,许多人都想请她,排都排不过来。她现在只出场表演名气大的服装设计师的作品,出场费都在上万元。听说她最近还买了一栋上万美元的住宅。”
“我们多买几本带去给大家看看,让他们也高兴高兴。”奇剑锋说。他们一下子买了二十多本。报亭里的印度人不解地一面收钱,一面问他们为什么买这许多。
奇剑锋说:“she is our friend”(她是我们的熟人朋友)
印度人明白过来了,伸出大拇指用英语说: “你们的朋友很漂亮,这期杂志很好卖。”
他送了一个大塑料袋子给奇剑锋他们装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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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学生 十九(完)
十九
宽敞明亮的接机大厅里,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人。这是去中国的国际航班。开始登机了,老杨紧紧地握着来送行的人们的手,两眼热泪盈眶,然后挥手告别。大家一直看着飞机冲上蓝天,消失在云层里,方才离去。
“老杨是好样的,我们这些留在美国的人,没有理由垂头丧气,失去信心。”奇剑锋像是对别人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大家出了机场,坐着于庆的车家。于庆一面开车一面说:“这老杨国了,老汪要到芝加哥去了,奇剑锋和林梅也要搬走了,我要搬到皇后去住了,咱们在一个公寓里一块住了好几年,现在说散就散了,还真有点舍不得。我提个议怎么样,大家散伙前,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订一桌酒席,大家庆贺庆贺。”
“这意好,把齐小娟也请来,虽然她现在大红大紫了,可以前也是一起共患难的,于庆和奇剑锋还救过她,这点面子不能不给。”汪豫生说。
于庆说:“行,我今天就给她打电话,她是个大忙人,时间紧,得提前一点通知她,好安排出时间。”
“我们都走后,这公寓得退掉了。”林梅说。
奇剑锋马上接过来说:“不用退,已经有几个新来的留学生想住进来。我们这是几年前租下的房子,每年房租增加不多,可以给他们省下不少钱。如果现在重新签约,租金要上涨几块。而且我们留下来的桌椅睡床,锅瓢碗筷也可以送给他们,让他们住进来就有东西用,不用像我们当初那样到处捡。”
“好哇,有人接班,咱们这留学生的传统代代相传。”于庆打趣道。
到公寓后,于庆马上就给齐小娟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订酒席相聚的事情。齐小娟听了后很高兴,表示一定要参加,而且建议干跪到她新买的大房子里来,大家好好玩上一天。于庆一挂上电话,就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大家,直嚷嚷:“齐小娟请咱们去参观她的新居,正好见识见识大模特儿的豪门华宅。”
这天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大家坐着于庆的车,一路风尘,有说有笑地开往新泽西州。 临出发前,林梅买了一大束鲜花。今天是大家最后一次相聚,大家还没有忘记钱敏,决定去齐小娟家之前,先绕道去祭钱敏的墓。
出了曼哈顿,过了哈德逊河,他们来到钱敏的墓地。进了墓地的大门,里面绿树成荫,青草茂密,一派安详和寂静的气氛。一座座墓碑,记录着碑人们的生死年月。许多的碑石前,放了夺目的鲜花,表达着活着的人们对死者的哀思和怀念。大家按照记忆来到钱敏的墓前,却被眼前的景观一下子惊住了。矮小的墓碑不见了,在以前的墓地上建起了一个非常豪华的墓墩,墓墩是棕红色水磨石砌成的,上面镶嵌着精美的洁白玉兰花圈案。墓墩前,竖立着一块巨大的汉白玉石墓碑,上书:“玉兰花仙钱敏之基”,旁有一行小字:“负心人王宇敬立&quot;。碑石的前面,已经摆放着了一大束鲜花,显然是有人刚刚来过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