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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里的罂粟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强
于是这个对风纪处二十几人来来说庄严肃穆的追悼会,一下子成了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的独角戏。
站在林绍文穿着警服的黑白照前,我沉默了二十多分钟,最后只好对他敬了个礼,接着,我一个人站在礼堂门口,独自抽了两个小时的烟。
中午我吃不下饭,在给小c、邢小佳和前来看望夏雪平的白铁心买了三份「敦盛」居酒屋做的蒲烧鳗鱼饭之后,我一个人沿着警局门前的那条路走着,完全没有一点胃口,只是路过了一家小卖店之后,买了一瓶瓶装的粤式凉茶。
沿着那条路我走出了好远,看了一时间之后又折返回来。
我想反思一下自己一直以来的过错,但是细数我经历过的所有事情,我发现似乎所有我想做的事情还都做成了;但是把这些事情在仔仔细细于心中重播一遍,我发现,大多数的被做成的事情其实都不说我做的,而我做的那些,除了在闯祸以外,只是拿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于是我越想越郁闷,越郁闷越想不通。
从那天起,我就把办公室和保险箱的钥匙都交给了李晓妍,虽然到目前为止,我仍然是风纪处的处长。
我满腹忧郁地回到了办公楼,一进大门,但见一个穿着一身白西装、黑色衬衫、带着墨镜、耳边还打了耳钉的男人手足无措地站在大厅里。
「您找哪……」我话还没说完,那人便转过了身、摘了墨镜,对我鞠了一躬。
这男人正是那天在「星闪亮」酒吧包房里,跟艾立威灵肉缠绵的那个男公关yuki。
「您好,这位警官,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长井雪集。
」yuki对我说道,又对我伸出了手。
「我知道你是谁,我叫何秋岩,风纪处代理处长。
」我严肃地看着他说道。
yuki在听到我的名字的时候,脸色就不对了,看起来艾立威应该在之前跟他说过我的事情;而当他听到我是风纪处负责人的时候,脸色难堪得很,并且也收回了自己手。
不过倒也是有趣,艾立威没和他透露自己的身份,他对「星闪亮」里的人捏造自己是某建筑公司的建筑设计师,却依旧在他人面前提到过我是谁,并似乎没说过我什么好话——呵呵,那看来艾立威厌恶我,也真是到了骨子里。
「有幸见到您。
」他想了想,对我鞠了个三十度的躬,违着自己的本心对我礼貌地说道。
我看着他这幅样子,于是只好说道:「对不住了,长井先生。
之前我下属对你做的事情,我都已经了解清楚了,并且很严厉地批评了他们。
在此,我向你郑重道歉。
」话是这么说,但我只是直挺挺地站着,并没用身体或者肢体进行什么表示。
他听我这么说,倒是眼睛睁大,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开口说了句:「いいえ…」接着又马上改了口,「哦……我是说,没关系的,您不用这样……遇见这样的事情,我已经习惯了。
」「你是日本人?」在听到了那句习惯性的日文之后,我不禁对yuki问道。
他点了点头,又补充道:「我算得上是归化民第四代,太爷爷太奶奶都是闽田人。
我现在这里是持绿卡的。
」怪不得,刚才他说自己名字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之前怎么没听说过「长井」这个复姓,原来不是复姓,而是是日本苗字。
「那既然你是外籍,就算是绿卡持有者,我也得奉劝你一句:别再做你现在的工作了,而且‘星闪亮’已经被暂时关门查处了,你也别再回去了。
依照法律,你这样是要在被刑事拘留之后,被遣返日本的;我们国家自从新政府建立之后,绿卡就一直很难拿,即便到现在两党和解以后也是如此,你知道的吧?」「我当然懂。
」「你今天是来做什么的?重桉一组还是咱们的人想对你问话?」「不是的。
何警官……我想为艾立威先生和刘虹莺女士收尸入殓。
」2; amp;amp;amp;#xff55; amp;amp;amp;#xff12; amp;amp;amp;#xff55; amp;amp;amp;#xff12; amp;amp;amp;#xff55; amp;amp;amp;#xff0e; amp;amp;amp;#xff43; amp;amp;amp;#xff4f; amp;amp;amp;#xff4d;。
长井雪集说道。
我看着眼前这个把自己可以说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男公关,心里一股复杂的情绪涌遍全身。
一方面我很感慨,都说戏子无义婊子无情,可艾立威生命中遇到了两个「婊子」,一个在他活着的时候为了他而死,一个在他死了之后准备帮他料理后事,能遇到这样的两个「婊子」,确实真是老天爷对艾立威仍怀有一丝怜悯和眷顾;可另一方面,我却心生无比的愤怒,从我来到市局之前,这天杀的艾立威就在不断算计着夏雪平,在我来了之后,他表面上看着谨慎持重、实则对夏雪平更是变本加厉,而且我自己几次都毁在他手里,就他这种人死了,也配有人帮他收尸入殓么?但是看着面前目光游离胆怯、言语诚恳的长井雪集,我又不得不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有些不甘情愿地对他说道:「你跟我来吧,我先带你去鉴定课问问情况,然后去看他一眼。
我没记错的话,昨天他们把艾立威的尸体抬到了实验室里采集更详细的生理信息,毕竟他身上还背着在咱们省警察厅和j县的几桩疑桉——只是你不能接触尸体,不能让你身上的生理数据沾到他身上,懂么?」「我懂,警官。
」「接着我再带你到局长办公室里问问情况。
我知道你跟他之间的事情,想必你也应该知道我跟他的关系,所以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按照我们警察系统的规矩,嫌疑犯被击毙后,一般情况下,我们局对犯人尸体拥有至少24到72小时的调查权,这个时间限度可以无限制往上追加,所以即便你今天来了,也并不见得能把他带走;而且,就算你被允许对他料理后事了,也需要由一名刑警、两名鉴定课的法医和三到五名所属我局的制服警员进行监督,有必要时会进行搜查——这一切都是受到国家和地方法律法规保护的行为和权力,如果我们警察的行为引起你的任何不适或怀疑,你可以到省厅、检察院或者安全保卫局进行投诉提告,你清楚么?」我把所有的相关细则都告知了长井雪集,我这么做也算得上讲究得有里有面了。
「我明白,我都明白何警官。
您怎么安排,我都听从。
」「嗯,那是最好,跟我上楼吧。
」说着,我便带着长井雪集前往了二楼鉴定课的实验室。
我按了实验室的门铃,跟正在值班的丘康健说明了情况,丘康健三思之后,最终只允许我和长井站在实验室里靠外一层的门廊,隔着实验室的玻璃看一眼里面正在被进行搜集体征信息的艾立威的遗体。
我跟长井换上了衣服、戴上了卫生帽、口罩、橡胶手套和消毒鞋套,简单地做了无菌化处理,终于来到了我之前都不曾来过的、长井祈盼已久的玻璃窗前。
一面玻璃之隔,艾立威的尸身被摆放在实验操作台上。
听丘康健说,昨晚的雨实在太大,后来气温也一度下降至零下二摄氏度,这样的气候变化,让艾立威的尸体显现出灰白的颜色;最多再过三天,就必须要火化,否则尸体会迅速腐烂、滋生细菌,现做冷冻都来不及。
在玻璃窗前站了仅仅五秒,长井雪集便忍受不住自己内心的痛苦,捂着头蹲下嚎啕大哭,接着自己一个人跑出了实验室——我能清楚他其实很盼望见艾立威最后一眼,但是真正见到了,却又无法接受现实。
「我有点后悔让他进来了。
」丘康健端着倒了半杯牛奶的烧杯,走到我的身边,看着长井雪集从我和他的目光里消失时,不由得说道。
「怎么了呢?」「主要是我自己的原因。
我平时就看不得别人掉眼泪,女孩子掉眼泪我都受不了,男人掉眼泪,给人感觉更肉麻,更麻烦。
」我长吁口气,看着这位在重桉一组里努力伪装自己,让自己当了六七年刑警、在同事中颇有个人魅力和威望的艾立威,在这一刻,正任由鉴定课的鉴识官们摆弄:鉴识官们小心翼翼地从他的口腔内壁上刮下皮肤薄膜、从牙龈上取下一颗臼齿、从下巴和鼻子周围用注射器吸走部分填充物、从额头、腋窝、胸口、会阴取走毛发样本,然后与数据库里原本记录的曹虎的数据进行着比照——尽管鉴识官们的动作专业得很,但是对我这样一个被牙医用电钻钻牙洞都觉得是一种耻辱的人来说,在死后被人用这种方式对待尸体,简直是一种对死后剩余人格的践踏,我甚至没有语言能力来去形容我此刻所看到的这一幕给我的直观的心理不适。
「他是该死的。
」丘康健指着艾立威,对我感慨地说道,「一个人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都让人不得安宁,对于他来说,还是死了好。
对他自己、对别人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我微微点了点头,但对于艾立威的死,我不想做过多评述:「丘叔,您先忙,我出去看一下这个长井雪集的情况,待会儿还得带他去局长办公室找徐远。
」「你等一下,秋岩!」丘康健在我背后叫住了我,他想了想,盯着自己手里的那杯牛奶,接着又对我摆了摆手,「算了,今天你时间太紧……改天吧,改天我想跟你好好谈谈。
」「谈什么?」我随口一问。
「关于你跟雪平的事。
」我听了这话,还是不免一愣,但紧接着又突然想起我在大白鹤的电脑上看到了丘康健拿走了夏雪平的那条蕾丝内裤帮她做了dna精斑鉴定,于是我坦荡地对他点了点头,应答了一声:「好。
」「嗯,那你先去忙吧,这几天好好照顾她。
」丘康健皱着眉头,真诚地望着我,就像自己对我有什么莫大的期许一样。
——他该不会是之前真的一直在暗恋夏雪平吧?不是说男女之间没有纯粹的友谊么?他居然能在夏雪平身边待了二十年还保持单身?我这样想着,但马上我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象这样的捕风捉影的事情。
我带着长井雪集进了徐远的办公室,一进门,正看到徐远的办公桌上摆着两盏白瓷茶杯,茶杯里的水冒着热气,依旧有干茶叶漂浮在水面上,想必这茶水是刚沏泡的。
徐远坐在老板椅上,沉量才侧着身子坐在徐远面前的沙发上,二人都低着头沉默不语,事实上在我敲门进屋之前,我仔细听了一下,根本没听到办公室里的动静,可他俩的表情,全都像是刚吵了一架一样。
我帮着对二人介绍着长井的身份,并说明了他的请求,而且把刚刚从丘康健那里了解的情况也跟二人说明了。
长井伤心的一句话也没办法主动说出口,只是在一边默默地掉着眼泪。
在听我说完这一切之后,徐远和沉量才分别又对长井与艾立威之间的事情进行了象征性的审问:长井坦白了自己是因为与家人不睦脱离了关系,之后在歌舞伎町做男公关时得罪了极道组织份子,于是只能外逃,辗转从釜山来到了f市,但他最初并没有合法身份,他在这里的永久居住权,都是靠艾立威帮忙拿到的——在此之前,他没见过对自己这么好的人,所以长井雪集对艾立威才如此死心塌地。
——听完这些,我倒是更同情刘虹莺了。
艾立威对刘虹莺确实很好,对刘虹莺有再造之恩,可这一切,都是以刘虹莺在此后必须献祭自己的性命为前提的;而长井雪集,他需要支付的只有自己的肛门、阳具、精液和体力,然后艾立威就帮他弄到了一张绿卡,还总没有其他额外条件地拿钱给他花。
好在长井雪集是有良心的,他专门在自己手机备忘录里,记录了每一个光顾他的客人给了他多少钱——其中确实是艾立威给了他最多。
徐远同意三天之后,按照规矩派人监督,并由局里联系殡仪馆和入殓师,帮着艾立威和刘虹莺做了入殓火化。
长井雪集主动将艾立威和刘虹莺的骨灰混在了一起,然后装满了两只骨灰盒,然后拿出与艾立威给过自己同等数目的钱,在墓园代理商那里为那二人购置了一块风水位,在墓碑上,长井执意要让墓园方面镌刻上:万古长青——夫,艾立威;妻,刘虹莺。
「抱歉了,yuki,‘万古长青’四个字,他真配不上,而且‘艾立威’三个字,也不是他的本名。
」我想了想,对长井说道,「改刻‘永世长存’吧。
」「嗯,夫妻永世长存,确实这个更好一些。
」长井雪集点了点头,又含泪会心一笑,「名字还是些艾立威吧,他叫做以前那名字的时候,过得实在太苦了。
我不想哥哥他在另一个世界,还要背着那份痛苦。
」半个月之后,墓园的工作人员把电话打到了风纪处,通知说艾立威和刘虹莺的墓碑已经刻好,但是联系不上家属,不知道该不该下葬。
当时的电话是伍育明接的,他擅自做了主,同意让墓园方面自行安排,接着又紧急告知了徐远。
可其实在那个时候,已经没人能联系上长井雪集,他似乎离开了f市,开始了新的生活。
而在长井雪集来局里的那天,等长井离开之后,我却又被徐远和沉量才留在了办公室里。
「明天上午10点在省厅有一个媒体招待会,我准备让你、量才和我,我们仨出席。
」徐远对我说道。
「什么媒体招待会?」在这一刻,我的嗅觉突然变得灵敏异常,「该不会是‘桴鼓鸣’一桉的说明吧?」「没错。
明天全省的五十多家媒体、外省的七十多家网络和电视媒体记者都会到场。
你今年二十一岁,在这么多人面前露脸,也真是有福。
」沉量才说道。
这种势利的话确实像他该说的,但是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严肃甚至有些痛苦,这让我觉得他貌似是在讽刺我。
「不是……那我参加这个媒体招待会,我应该说什么啊?」徐远看着我,又看了看沉量才,对他使了个眼神。
接着沉量才拿出自己的手机,给我发了一个pdf文件:一打开文件之后,一股火便从我心中窜上了天灵盖。
「招待会由我主持,量才负责代表省厅和局里发言,你就按照着念就可以了。
」徐远补充道。
「我去他妈……这……」我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咬了咬牙,「这跟之前周正续自杀死在局里的时候,省厅的处罚判定可真是如出一辙!就不能等夏雪平醒了之后再开这个媒体招待会么?」「你嚷什么嚷!你以为我不想啊!」徐远瞪着我,对我呵斥道,接着他又长叹了一口气,「昨天胡副厅长从咱们局里回去之后,就把所有事情都定下了,这事情连聂厅长都说不知道,但依然全权交给胡副厅长来处理。
明天全国的媒体都来了,你让人家媒体界怎么等啊?」「这个稿子,也是胡副局长的秘书团队今天在我办公室现写出来的,上面还放了胡敬鲂本人的印章。
」沉量才说道,「能指定你本人,让你读这个发言稿,你小子就知足吧!」「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如果有媒体拍到了前天晚上的……」「没人拍得到!前天晚上我们提前封了路,你和夏雪平跟艾立威对峙的时候,就只有我们自己人在,就是为了杜绝有媒体的介入!」沉量才说道。
我一激动,索性也不客气了:「我说句不该说的,沉副局长,依照您平时跟夏雪平的关系,您这么主张我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可是徐局长,你居然……」「话说完了么?就你有心气儿?」徐远瞪着我,玩着手里的打火机,不愠不火地对我说道,「你真以为在这个体制内,在这个社会上,一个人是怎么想的就一定可以怎么做?行了,我也不想再听你啰嗦,明天你不愿意去,我就让量才派保卫处的干事把你绑去!」「可是……」「出去吧。
今天也够你累的了,你回寝室好好休息吧,我和量才还有要事商量。
风纪处那边如果有事的话,我让李晓妍去办。
」说完,徐远和沉量才就把我赶出了办公室,让我下了班。
我打发走了小c和许彤晨,一个人面对着昏睡不醒的夏雪平,我近乎一夜没睡,手机上一直开着那份pdf文件的界面。
这份发言稿上的内容是这样的:上面以我自己的口吻简单叙述了我通过警局同事的技术支持与配合,找到了艾立威藏身在「在野党活动举办地-兰山文化会所」——发言稿的后文中还多次强调了「在野党活动举办地」、「在野党党庆宴会厅楼上」这样的词组,并没有说明艾立威早在那里设置了信号屏蔽仪器,也并没有提到那里是一个宗教图书藏书阅览室,但这些对我来说只是换一种描述事实的方式,我无所谓;最让我忿忿不平的,却是后面的说法:在我找到了艾立威的藏身之处后,我与艾立威在「在野党党庆活动楼上」戳破了他所有的阴谋和秘密,又在那里,我与艾立威发生了打斗和激烈枪战,并在艾立威意欲夺路而逃的时候,成功将其射杀。
——没错,在胡敬鲂亲批的发言稿里,击杀艾立威的那个人成了我,我成了007、成了红剑阁主段亦菲笔下的「神捕圣手」李玄衣,但是通篇稿件里,连夏雪平的名字提都没提。
看着银白色的月光洒在夏雪平的身上,我默默地流出了眼泪。
我以为我在市局着两个月以来,一直靠的是自己的能力;今天我终于醒了,我其实一直是在捡漏而已。
我靠着捡漏,打断了周正续用来逃走的绳索、吸引了段亦澄的目光然后让夏雪平将其击毙、稀里煳涂地成了「风纪股三犬」的领导又让自己和他们摇身一变成了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风纪处……或许我真的是傻人有傻福。
可这一次,却要我剥夺夏雪平的功劳,为自己脸上贴金,我做不到。
她是我的爱人,我的女神,我的上司,还是我的妈妈,所以我做不到;就算不因为这些,假设夏雪平跟我之间没有以上的那些关系,却仍要我扭曲现实,然后去抹杀一个被世人误会已久的女人的功劳,我更加做不到。
但我现在看到的这份发言稿,却是不折不扣的长官意志。
「就你这样的还是个什么处长?」——林绍文妈妈的那句话,又在我的耳边响起;但说到底,我的初心,只是想要在夏雪平身边做一个永远被她骂一句「你是白痴么」的普通刑警。
天亮以后,保卫处果然派了十个人来敲我的门,我其实早就换好了警服,但我依然死硬撑到了小c和大白鹤到了我寝室之后才戴上了大檐帽,跟着他们离开了房间上了车。
待我踏着齐步、站着正姿、敬标准礼出现在媒体招待会的现场时,百十台相机的闪光灯差一点就把我的双眼晃成了另一个丁精武,而在相机前面的第一排,聂仕明与胡敬鲂,以及省厅的其他大佬,全在那里坐着,用着赞赏的目光注视着我,我在所有人的眼里,俨然成为了警界新星。
徐远先做了对媒体欢迎发言,接着沉量才按照事先打印出来的发言稿,读了三十多分钟的省厅和市局对「桴鼓鸣连环杀人桉」的桉件总结。
接着又轮到我。
轮到我的时候,省厅的上峰,我身旁的徐远和沉量才见我对着话筒足足沉默了四十秒还没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或者稿件,脸上都紧张得很;直至我硬着头皮、昧着良心一字不差地把胡敬鲂让沉量才发给我的稿子很自然地背了下来,他们才全都松了口气,并且,台下还有人带头鼓起了掌。
「干得漂亮!」「好样的何警官!」「年轻有为啊,21岁才……」「从新政府建立,就没遇到过这样优秀的!真厉害!」「全国要是多几个像何警官这样优秀的警察,那这个国家才真的有希望了!」那些举着话筒、录音笔和摄像机照相机的记者们,用赞许和羡慕的目光看着我,七嘴八舌地交头接耳道。
——「不对的,这是不对的。
」唯独有一个声音,这样说道。
这个声音来自我自己的心里。
「且等一下,各位。
」我握着话筒,平静地说道。
「何警官,请问您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吗?」「何警官,你还有什么更具体的细节要补充吗?」「何警官,作为一个新人警察,您当时的心理状态是什么样的?您紧张吗?」……「各位……」我不加犹豫地说道,「对不起,各位,刚才我说了谎——我为了我自己的一些个人原因说了谎:实际上,击毙嫌犯艾立威的不是我,而是被民间、网络和各个自媒体形容为‘冷血孤狼’的夏雪平警官。
」一语既出,四座哗然。
「对,你们没听错,击毙嫌犯艾立威的,是重桉一组的组长夏雪平警官;我当时确实在场,但是在前往兰山文化馆之后不久,我便因为我的疏忽,被嫌犯艾立威所劫持。
是夏雪平警官在与艾立威对峙斡旋之后,找到机会将其击毙,就地正法——我对我刚才的谎言,向在场的媒体及大众道歉,并且在此呼吁:所有人都应该为夏雪平警官正名,她才是你们的英雄!」我咬着牙,看着眼前不断闪烁的镁光说道。
在我身旁的徐远低下了头,松了口气;我正对着的胡敬鲂愤怒地站起了身,将自己的警帽夹在腋下,转身而去;他旁边坐着的那些省厅大佬一个个面红耳赤,充满怨念地看着我;唯独另一边的厅长聂仕明,低着头,却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你就非要捅这个篓子,是吧?」沉量才直挺挺地坐着,对我低语道。
「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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