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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强

    「大人可是要让张俊出面上疏?」钱宁拦住二人道。

    「怎么?不妥么?」丁寿斜睨钱宁道。

    「属下不敢置喙大人所为,只是有下情禀告。」钱宁偷瞄了一眼丁寿脸色

    ,见他点头便继续道:「据经历司旧档记载,这张俊自大同任职时便私下与阁

    部重臣交往甚密,去岁鞑虏犯边,虞台岭惨败,折两员游击,损兵数千,御史

    郭东山进言:俊扶病驰援,劝惩不宜偏废。朝廷才不予降罪。」

    丁寿狐疑道:「这郭东山的来路……」

    钱宁点头:「大人明鉴,郭东山乃弘治丙辰科进士,当年主持会试的便是

    时任詹事府詹事兼翰林院侍讲学士的谢迁与侍读学士王鏊。」

    「这下算褶子了,这大明朝还有这帮子同门同窗们绕不开的地方么。」二

    爷无力地瘫倒在花梨官帽椅上,吐槽道:「难道这帮子人就没个仇人可以让爷

    用用?」

    钱宁颇为得意的一笑:「有,而且恰巧就在宣府……」

    「丁佥事大驾光临,咱家这镇守府真是蓬荜生辉啊。」

    宣府镇守太监苗逵扯着公鸭嗓子,亲亲热热地挽住丁寿,一同在前堂落座。

    丁寿暗中打量这位御马监掌印太监,身材高大,头发花白却满面红光,要

    不是一根胡子没有,倒真像一个纯爷们。

    「公公这话折煞小子了,您老内廷枢相,位高权重,小子俗事缠身,未能

    及早拜会,恕罪恕罪。」

    不是丁二爷想不起这位苗公公,关键这位御马太监不是刘瑾党羽,御马监

    不但掌管着四卫营和勇士营这些禁军勇卒,还握有草场、马场及皇庄,有兵有

    钱,朱元璋虽立了内官不得干政的铁牌,但晚年时扩充内廷,二十四衙门也同

    外廷六部一般互相制衡,司礼监批红,内官监管人,御马监掌兵,如今王岳和

    刘瑾争权,这位苗逵便是独立与司礼监和内官监的第三股势力。

    不过这位苗公公对宫内的争权夺势不感兴趣,他心中偶像是那位开创西厂

    的御马监前辈,更想在边事上建功,所以一旦九边有警,便自告奋勇,去岁鞑

    靼犯边,苗逵只是援军监军,谁知来了就干脆不走了,刘瑾也乐得这位不被王

    岳拉拢,所以把刘宇安排在宣府和稀泥。

    苗逵像是意外的「哦」了一声,似笑非笑道:「没想到咱家能得丁佥事如

    此看重,可既如此,大人您这几日又是总督府又是巡抚衙门的登门拜访,咱家

    还以为镇守府这小庙等不来堂堂锦衣佥事您这尊大神呢。」

    「苗公公,您……」丁寿心中一惊,自以为行事无人知晓,没想到一举一

    动皆在他人关注之下。

    看着丁寿惊愕表情,苗逵噗呲一乐:「奇怪么,御马监虽说不是汪公公提

    督西厂的时候了,可这耳目么——还不是摆设。」随即轻轻一叹:「丁大人允

    文允武,瞧不起咱家也是应有之意,谁教咱是连祖坟都进不了的残缺之人呢。」

    瞧这太监一副自怨自艾的样子,丁二爷好一番不落忍,这帮太监哪来的这

    些玻璃心,这么在意别人眼光,连忙劝慰道:「公公何出此言,您老御敌守边

    ,活人无数,乃九边百姓之万家生佛,谁不敬仰。」

    「真的?」苗逵抽抽鼻子,眼泪都快下来了,这小子是知己啊。

    假的,您老打仗的本事比汪直真差远了,延绥捣巢,五路进军,前后拢共

    才弄到十五个首级,心中虽是腹诽,丁寿面上还正色道:「那是自然,论进取

    之心,自汪公公被贬,苗公公可称大明第一人。」

    苗逵脸上笑得宛若菊花绽放,「哪里哪里,咱家算得什么,怎敢相比汪公

    公……」语锋一转,「既无小瞧之意,为何今日才来寻咱家?」

    怎么这事还没揭过去,没奈何,丁寿拱手道:「公公明鉴,进庙烧香也是

    先参韦陀,再觐如来,您老德高望重,理该最后拜见。」

    「好好好,」苗逵连声叫好,「好一个先参韦陀,后觐如来,丁佥事真是

    知心人,今日咱家与你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觥筹交错,酒至半酣。

    丁寿突然将酒杯放在案上,一声长叹。

    今日苗逵兴致颇高,见状不由奇道:「丁大人何故叹息?可有事要咱家帮

    忙?」

    「蒙公公盛情款待,在下感激不尽,只是为公公抱不平而已。」丁寿紧锁

    眉峰道。

    「此言何解?咱家还有何委屈不成。」苗逵倚在桌上,半醉问道。

    「公公当年延绥杀敌,万余将士得先帝封赏,有目共睹,可之后鞑虏兵犯

    大同,百姓罹难,您再度请缨,这刘大夏却在先皇前诋毁您当年功绩,不过是

    俘虏数十妇孺,侥幸全师而归,打消了先帝派兵御虏之念,坐看边民涂炭,大

    同百姓何辜!公公何辜!」丁寿好一番壮怀激烈,愤愤不平。

    「有成化年间汪公公千里捣巢的大功珠玉在前,咱家那点玩意自然上不得

    台面,难怪会落人口实。」苗逵冷笑道。

    「可公公毕竟有实打实的功绩在此,朝中诸公却熟视无睹,就在您老出塞

    的前一年,蒙郭勒津部酋首火筛入寇大同,大掠八日,满载而归,游击张俊帅

    骑兵六百尾随其出关,连个落单的人头都没拿到,兵部竟为其报功以六百却敌

    三万骑,擢为都督佥事,总兵大同,公公所遇,何其不公!」

    一杯烈酒直灌入喉,苗逵长出一口气,轻轻道:「内宦为人所轻,也非一

    日,宪庙老爷时汪公公讨伐建州三卫,大获全胜,不过增食米三十六石,咱家

    这点境遇又算得了什么。」

    你老太监要真有这份洒脱,就不会在宣府成天和张俊、车霆闹别扭了,丁

    寿心中暗笑,举着筷子轻轻敲了敲酒杯,「可就是这个张俊,公公督师延绥时

    ,传檄宣府、大同探骑共进,他却持兵不遣,虽经您上表弹劾,先帝宽宥其罪

    ,上命发兵,可彼时军机已失,否则延绥一战岂会如此草草收场。」

    「说到底,也是咱家本领不济,没有汪公公轻骑出塞,奔袭汗庭的本事,

    这已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休提休提。」苗逵的怒火好似已渐渐平息。

    哎呦,老太监养气的功夫真是不错,既然你张口闭口汪公公,那二爷就给

    你加把火,故意重重叹息一声,「可即便如汪公公般天纵之才又能如何,汪公

    公当年欲再下西洋,二并安南,再现太宗伟业,却被刘大夏百般阻挠,藏图不

    报,否则汪公公功绩又何限九边,御马监岂不是能与郑公公当年的内官监一样

    受世人仰望,唉,不知汪公公人生憾事,几时才能得偿所愿……」

    「刘大夏,咱家绝不与尔辈干休。」一掌拍在酒桌上,苗逵一字一顿,恶

    狠狠地道。

    有门儿,心中得意,丁寿伸手拿杯,哪知一碰酒杯,就听哗啦啦一阵声响

    ,杯盘落地碎了一片,那张硬木圆酒桌已化成碎絮。

    「化骨绵掌?!」丁寿惊讶地看向身边那个红脸已气得变紫的苗逵,这老

    太监竟然是出身星宿海的内家高手。

    京师东厂,丘聚与谷大用二人夤夜被召至刘瑾书房。

    「这小子真是到哪儿都不让人省心!」

    刘瑾将手中信笺扔到桌子上,揉着眉心笑骂道。

    丘聚拾起信,与凑上来的谷大用一起在灯下展开观看。

    「这小子还真能折腾,竟然能鼓动苗逵上秘本。」谷大用啧啧称奇。

    「估计也是逼急了,刘至大这小子真是难堪大任,才具一般也就罢了,还

    是个溜肩膀,一点担当都没有。」刘瑾抱着二郎腿,摇头晃脑,一副恨铁不成

    钢的模样。

    「哪个人能像寿哥儿一般胆大妄为,刘宇又是被刘大夏等人收拾狠了的,

    自然是万事保全为上,」谷大用看着信又摇了摇头,轻叹道:「公公是该给寿

    哥儿提个醒了,这才到宣府几天啊,就不能让我们这几个老骨头消停一阵子。」

    「此事可行。」丘聚看完信一直没说话,突然插嘴道。

    「老丘,你怎么想的,如今这阵子内外朝盯着咱们爷们正紧,还搞什么幺

    蛾子?」谷大用不解道。

    「正是因为咱们被盯得太紧,才要弄出这点事情把那帮酸子的眼光引过去

    ,难得这事还扯上了御马监,顺势而为,成了要念咱们的情,即便事情不成,

    自有苗逵这高个的顶着,」言及此,丘聚偷眼打量了刘瑾神色,继续道:「寿

    哥儿不过奉命查案,亦非大过。」

    刘瑾持着一把冬月团扇,轻扇了几下,笑吟吟道:「那你说苗逵和那帮蒙

    古鞑子会不会把寿哥儿咬出来呢?」

    「这个……」丘聚可不敢把话说死。

    刘瑾起身,负手来到窗前,望着天上明月,平静说道:「此事要办,就办

    成铁案,这宣府的天——是该变变喽。」

    乾清宫暖阁。

    小皇帝百无聊赖地趴在御案上,把玩着那枚已经被他抚摸得光滑明亮的永

    乐通宝,一会儿痴痴一笑,一会儿又长吁短叹。

    朱厚照这做派漫说周边服侍的小内宦,便是一手把他带大的刘公公也不知

    道这位爷抽的什么风。

    「皇上,可是有心事?」刘瑾忧心忡忡地看着小皇帝。

    「啊?没,没事。老刘,你有什么事?」小皇帝回过神来,直起身子问道。

    「朵颜卫花当请封之事,皇上以为如何处置?」刘瑾躬身奏道。

    「还能如何,朕不追究他们前番入寇之罪已是天恩浩荡,还妄想原职袭封

    ,真是得陇望蜀,不知进退。」朱厚照恨恨地一拍御案。

    「可朝中廷议皆认为朵颜三卫多年来护卫蓟辽不为鞑靼所乱,为京师藩篱

    ,宜厚恩以固。」

    「一派胡言。」朱厚照不屑道:「说三卫防御鞑靼不扰蓟辽,怎么不说朝

    廷还要防御他们屡屡扰边,满朝众臣读书都读傻了不成?」

    「朝中大臣都是七窍玲珑心,傻倒未必,怕的是别有用心。」刘瑾低声道。

    「什么意思?」朱厚照听出不对,问道。

    刘瑾从袖口中取出奏本,道:「宣府镇守苗逵有秘本奏上。」

    朱厚照狐疑地接过奏本,细细观看后怒道:「私开马市,车霆竟敢如此大

    胆?」

    「皇上息怒,此事并非没有先例,车巡抚有难言之隐也未可知。」刘瑾一

    副老好人的模样劝解道。

    「有何事不可禀奏,朕是听不进良言的桀纣之君么。」有先例不等于这事

    不犯法,朱厚照年轻气盛,可没他老爹朱佑樘好好先生的脾气。

    「既然朵颜使团在京,陛下可招朵颜使者询问根由。」刘瑾躬身奏道。

    朱厚照深吸一口气,「宣朵颜使者觐见。」

    革儿孛罗被内侍引进乾清宫,就一直好奇地东张西望,尤其对冒着淡淡香

    烟的鎏金铜鹤香炉大感兴趣,乃至快近御座,仍未行礼。

    「大胆,御前见驾不知行礼,该当何罪。」侍立御座前的刘瑾呵斥道。

    革儿孛罗这才回过神来,扑通一下跪到殿内平滑的金砖上,咚咚咚磕了几

    个响头,「朵颜卫革儿孛罗见过大皇帝陛下。」

    朱厚照见五大三粗的一个蒙古大汉猛不丁跪下磕头,也吓了一跳,虽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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