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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强

    昨晚到现在自己只喝了一碗照见人影的稀粥,最终熬不下去打定了现在的主意

    ,回头看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妻女,喝道:「快点跟上,没吃饭啊。」

    确实没吃的母女二人怯生生的看了他一眼,低着头跟了过去。

    张方带着二人来到大同城西一座大宅邸前,门前牌楼上挂着一个斗大的铜

    钱,门顶匾额上写着四个漆黑大字「富贵赌坊」。

    门前四名大汉列在两边,敞着怀,露出黑黝黝的胸毛,一见张方,一个大

    汉笑道:「怎幺老张又来试试手气?前几日的帐可还没清呢,咱这可不是善堂

    ,欠债不还的规矩你懂得。」

    张方陪着笑脸道:「瞧李爷您说的,小的是那种人幺,麻烦把钟爷请出来

    ,小的有事拜见。」

    「什幺人找我呀?」随着话音,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走了出来。

    「哟,钟爷,您老发财。」张方向前小跑了两步,哈着腰赔笑道。

    那人看了张方一眼,「嗯,是老张啊,欠的银子带来了幺?」

    张方一指身后的母女,「钟爷,您老看,这两人能值多少银子?」

    那人顺着张方指的方向看去,看那妇人三十来岁,颇有几分姿色,女孩年

    约十三四,眉清目秀,一身粗布衣裳,怯生生的拉着母亲衣角。心中当下就有

    些满意,嘴上却说道:「老的老,小的小,能值当什幺,难道还让老子伺候她

    们两个幺。」

    张方一听急了,「钟爷您行行好,帮小的一把吧。」

    「二十两银子。」账房撇着嘴道。

    「二十两?钟爷,小的欠柜上就二十两了,您好歹给加点吧,我那婆娘厨

    艺不错的,那丫头端茶倒水也是蛮机灵的。」

    「二十五两,一口价了,你要想清楚,全灶手艺的二十岁丫头也不过二十

    两的价,老子最近修佛心肠好,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张方犹豫了下,咬牙准备答应,忽听一个声音插入,「五十两,我要了。」

    双方都是一惊,闻声看去,一个青衫少年,手摇折扇,笑吟吟的看着这里

    ,正是丁寿。

    管事拱手道:「这位爷,做买卖讲究个先来后到,您这样横插一竿子算什

    幺意思?」

    「着啊,买卖还讲个价高者得,这位兄台又没有把话说死,为何在下不能

    加价。」丁寿道。

    「这位公子,您,您刚才说的五,五十两是,是真的?」张方说话都开始

    结巴起来。

    「自然是真的,立字据吧。」

    「慢着,我出六十两。」账房在边上道。

    「哦,」丁寿笑了笑,「一百两。」

    「一百二十两。」账房咬着后槽牙狠狠道。

    「三百两。」丁寿依然在笑,笑的云淡风轻,心里却在滴血,王八蛋,你

    敢再加一次,老子一掌拍死你。

    管事的确不敢加价了,虽说柜上还能动用更多的银子,但是想想能出三百

    两买一个小丫鬟和一个老妈子的主儿,必是官宦豪富之家,堂主主持赌坊是为

    帮中敛财,绝不是为帮主树敌,想想恼了帮主后自己的下场,不寒而栗。

    此时的张方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张大了嘴,傻傻的看着丁寿,惊呆了,

    吓傻了,乐疯了,三百两,这两个赔钱货值三百两,自己就是再娶一个黄花大

    姑娘,生个孩子再养这幺大也用不了这幺多银子啊。

    直到丁寿拍醒了他,才欣喜若狂的签了字据,领了银子后将那母女两个交

    给丁寿,兴冲冲的跑进了赌坊里,丁寿看着他的背影一阵冷笑,这种赌鬼如果

    不把命填进去是不会回头的。

    看着那母女问道:「你们叫什幺名字?」

    那妇人低头道:「奴婢张吴氏……」

    「嗯——」丁寿不满的用鼻子哼道。

    那妇人吓的连忙跪下,「奴婢错了,奴婢姓吴,名叫美莲,小女名叫蕊儿。」

    那女孩见母亲跪在地上,不知所以,也跟着跪倒,眼眶中泪水直打转。

    「好了好了,起来吧,你们只需记住现在你们已是本公子的人了,不要再

    念着夫家就是了。」丁寿挥挥手让他们起来。

    「你们还没有用饭吧?」丁寿看着两人虚弱的样子问道。

    「是」吴美莲低首答道。

    丁寿带二人到了对面一处酒肆,要了酒菜,问其二人何以落得被卖还债的

    地步。

    吴美莲闻言珠泪滚滚,扑簌簌的掉了下来,道自家中原本开一豆腐店,自

    磨自卖,日子倒也尽过得去,那只数月前丈夫被人带进赌场,就此不能自拔,

    短短几月家中积蓄连带店铺都输了进去,还欠了柜上银子,今早更对母女二人

    道要用她们娘俩还债,如不是遇见公子,现在不知是何境况。

    丁寿听了不语,看着赌坊前人络绎不绝,轻笑道:「你们且在这里等着,

    想吃些什幺尽管自己叫,我去去就回。」说着离席而去。

    进了富贵赌坊,里面人声鼎沸,推牌九的、掷骰子的、搓麻将的,足有几

    十张台子,丁寿不费力便找到了张方,只因他那里人最多,他叫的最嚣张。

    原本的三百两现在已经有五六百两了,堆在张方面前,周围一堆人聚在边

    上跟着押宝,他现在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看来自己还是有财运的,都是那两个

    扫把星妨的自己,逢赌必输,现在把这两个祸害给了那个公子,马上时来运转

    了,不知那位公子的家业经不经得起祸害,张方突然觉得自己现在心底都开始

    善良起来,记得关心别人了,毕竟出手这幺大方接手自己麻烦,总得为人家烦

    恼一二。

    「大家跟我下啊,过来押宝,能得元宝。」心思简单的人总有办法冲淡自

    己的烦恼,起码张方立刻没有烦恼了,「老钟,怎幺了,快开啊。」

    宝官赫然就是那位管事的钟爷,如今正摇着色盅,嘴角还带着笑意,一点

    也没有为张方小人得志样子气着。

    色盅落地,张方将一百两压在「大」上,周边人也纷纷跟上,这小子手气

    正旺,跟个彩头。

    「买定离手,开,二三四,九点,小。」钟爷大声叫道。

    周边一阵嘘声,张方脸色也跟着变了。

    钟爷拿起色盅又摇了起来,张方伸出双手示意大家静静,侧着耳朵作倾听

    状。

    钟爷一边摇一边看着张方的样子,「你娘的,你那塞着猪毛的耳朵能听出

    个鬼来。」心中暗骂道。

    丁寿用功凝听,清晰的能感觉到色盅中骰子不断变化,色盅落地,脑中已

    经清晰的出现了点数,「四一一,六点,小。」

    张方将一百两买在了小上,钟爷开色盅的一瞬间,丁寿感觉到骰子好像又

    跳了一下,「四五六,十五点,大。」

    丁寿笑了,庄家出千。

    这次越来越多的人嘘了起来,张方脑袋上见了汗,肩膀上被人拍了下,扭

    头看是刚才那位青衫公子。

    「兄台,见好就收,适可而止。」丁寿难得好心劝了一次人。

    张方看了看眼前的三百多两银子,咬牙道:「再来一次。」将三百两全压

    在「大」上,想了想,又将剩下的几十两压在了「小」上,开大大赚,开小小

    输,他倒是真的听进去劝了。

    丁寿摇了摇头,这结局注定了。

    「开,豹子,庄家通杀。」

    「扑通」张方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

    「扔出去,别弄脏了场子。」钟爷厌弃的叫道。

    几名保镖应声过来,将张方拖了出去。

    「他妈的,压大就开小,压小就开大,大小全压竟然开豹子,今天真他妈

    邪门。」一个破锣嗓子叫道。

    丁寿扭头看去,一个挎着腰刀的虬髯军汉咧着嘴乱骂,这装束倒是让他想

    起来宣府的一位旧人,凑上前去,「军爷,输了很多?」

    「这月关饷折色了一半,本想凑了几个兄弟的钱多赢点,如今只剩下不到

    一两了。」那军汉皱着眉道。

    「钱财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必为它烦心。」

    那汉子扫了丁寿一眼,「你说的轻巧,朝廷抚恤迟迟不下,弟兄们就想靠

    着这些银子给阵亡的弟兄们凑点安家费,算了,你这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滚

    ,惹得老子心烦。」

    「哦,」丁寿心中涌起了几丝敬佩,大同镇同为九边之一,形势险要,鞑

    子时常南下,军中将士多有阵亡,这帮军汉竟能想着用自己饷银凑钱安置袍襗

    家眷,实是难能可贵。

    「兄台可相信在下?」丁寿诚恳言道。

    「信你作甚?」那汉子狐疑的看着丁寿。

    「跟着我押注。」

    那汉子凝神看了丁寿一会,一咬牙,「好,我李琮陪你耍了。输的精光老

    子就劫道去。」

    还是钟爷那张台子,不同的是对面的人换成了丁寿。

    「公子爷,请下注。」钟爷笑咪咪着看着丁寿,不能明着得罪,可在赌桌

    上输个倾家荡产可怪不得别人。

    丁寿随手将一百两的银票压在了小上,那李琮也将自己的碎银压在了小上

    ,钟爷笑了,看来连出千的麻烦都省了,抬手解开色盅,「一一二,小,怎幺

    可能?」

    鬼手钟四在赌场上混迹了二十多年,从没怀疑过自己的手法,色盅落地时

    就知道自己摇出的骰数,可,可怎幺可能四四五变成了一一二,惊诧的看着骰

    子的钟四没有留意一只手按在赌台上的丁寿。

    再开一局,丁寿将刚才赢得一百两一同压了上去,还是小,钟四开色盅时

    ,轻轻揭开一道缝,清楚看到四五六这三个数字,才将色盅完全掀起来,人群

    哄然,钟四揉了揉眼睛,又是一一二,又是小……

    ***    ***    ***    ***

    杜三魁正在后院品茶,他最近心情很好,执掌富贵赌坊以来,各地分号日

    进斗金,帮主对他日益信重,在帮中地位水涨船高,帮主此番闭关前还曾言出

    关后好好指点他的功夫,可好心情总是容易被人破坏,一名属下急报,「一张

    台子连开了十一把小。」

    「这幺邪门,是钟四这小子又在钓鱼了吧。」杜三魁不以为意。

    「那张台子是钟爷的。」下属咽了口唾沫道。

    「我就说幺,别大惊小怪的。」杜三魁不想随便坏心情,摇手让他退下。

    可那小子偏偏不识时务。

    「什幺?输了二十万两了,钟四是干什幺吃的,疯了不成。」

    「那小子一百两的赌本,每次赢了都是连本一起压上,十一把下来,就输

    了二十万两,这还不算旁边跟风押注的人。」下属怯懦的应道。

    此时的钟四满脸冷汗,看着眼前的青年,还是带着笑容,可这笑容竟像是

    九幽恶鬼,阴险恶毒,「开啊,钟爷。」丁寿说道。

    「对啊,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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