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祝家大郎
便是徐杰也知道,二瘦这种江湖人,哪能没有人命在手,反正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
徐老八闻言,便也明白了个大概,看了看二瘦子,面色一笑,口中答道:杰儿,这般便是极好。
跪在地上的众人,听得徐杰的威胁之语,便是连连作保,保证不透漏半点风声出去之类。此时这些人显然是信誓旦旦,往后会不会说出去,便也说不定。
只是徐老八与徐杰倒是也不在意太多,徐老八已然开始处理着手续的事情。
二瘦子哪里能对徐杰的话语没有反应,便听二瘦子开口说道:秀才,你杀的人。何以推到老子头上来。
徐杰已然起步,便往河边走去,要到河边去洗一下刀上的血腥,也吩咐这徐狗儿去取布巾来,刀沾了水,一定要立马擦干,以免生锈。
听得二瘦子的话语,徐杰浅浅一笑,答道:瘦子,你问问在场众人亲眼所见,看看这人到底是你杀的,还是我杀的。
二瘦子当真煞有介事左右看了看,旁人自然没有答话,反倒是三胖开口笑道:二瘦,老子亲眼所见,这人便是你杀的。你一剑下去,便把人杀了。
三胖与二瘦作对,那便是其乐无穷,乐在其中。
二瘦闻言一个白眼,连自己兄弟都这么说了,何况这徐家镇的人,背个杀人案倒是没什么,只是二瘦觉得这帮别人背了黑锅,还背得这么委屈,当真是头一次,不能忍!便是伸手往徐杰与三胖指指点点几番,开口说道:日你个仙人板板哦,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栽赃陷害,构陷忠良,还有没有王法了?
徐杰闻言便是大笑:瘦子,我家也不是白吃白住的,总要给点吃住的费用。栽赃陷害倒是说对了,构陷忠良?你这词是哪里学来的?没文化便罢了,还乱用成语。把你拿到官府去,你都说不清自己的冤情。
二瘦闻言,还真作了个想了想的模样,答道:戏文里学的,都是这么说的啊,有冤情,便是栽赃陷害,构陷忠良。
三胖似乎觉得有机可乘,大笑道:二瘦果真傻啦吧唧的,愣头愣脑。
徐杰已然走到河边,蹲着洗着自己的长刀,便等徐狗儿取来布巾擦拭。等着等着,又想起一事,回头问道:二位,这江湖上的武艺,到底该如何分明高低?
这个问题,就是徐杰今日自己也没有预料到一刀就把人杀了的问题。
三胖闻言,答道:倒是也分个三六九等的,最高的就是任通已通,内气混元通畅,入了先天。江湖上左右认真数来,兴许有七八十个人。先天也有高低,这高低就不知怎么分了,有些人就是能打一些,有些人就是差一些。先天之上,似乎就没有了,也没有见过。
徐杰闻言了点点头:哦,那我这一手,算个什么层次?
三胖正欲再说,二瘦已然抢话,这种问题,二瘦岂能不懂,岂能错不过了卖弄的机会。抢道:秀才你这一手,二流顶峰,一流还不够。内力已成,刀能随心,便是二流。往下内力能发,招式成熟,便是三流。再往下,内力羸弱,只能感觉,招式有缺或者不熟的,便是个四流。也有一些横练功夫的,内力一般,血气筋骨十足的,倒是另说。至于那些内力也没有学到,招式不过花拳绣腿的,也就不入流了。
徐杰边听边点头,心中却是也在想,自己若是二流顶峰,那一流也就清楚了,就是那个白衣女子的境界,白衣女子必然是一流的。
便听徐杰又道:想来刚才我杀的,应该就是个四流的货色。只是这高低又该如何分辨呢?
徐杰便是想着以后动手,总该有个分辨的办法,也还是想着避免动手就杀人的事情。
二瘦闻言又道:分辨之法,倒是许多,一个人的精气神,举手投足的力道控制,走路的轻重缓急,说起来头头是道,便也只是经验。但是终归也是见多识广就能通了,见多了江湖人动手,也就有经验了。
徐杰闻言,略微有些失望,二瘦的意思便是没有具体的分辨方法,唯有经验上的积累。那也就没有了速成的办法了。
徐狗儿飞奔已来,布巾递到面前,徐杰仔细擦拭了几番自己的长刀,归入鞘中,往镇子里而去。
第二十四章 剑阁剑,乐山刀(恭喜书友搬砖大咖荣升盟主)
待得徐仲从县城了回来,刚才发生的事情,已然处理得妥妥当当,该埋了的埋了,该整治的正在整治,该背黑锅的也背了黑锅。徐秀才还是徐秀才,徐家镇人心中未来的官老爷。
倒是徐秀才也少不得听几番念叨,徐仲的念叨便也没有其他,就是觉得徐秀才心中杀意太甚,往后要节制,更不能犯了官府的法度。念叨起来自然是苦口婆心,也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徐秀才听着也是连连点头应答。长辈晚辈,也多是这种模式。
话说回来,徐仲带着徐家镇在河道讨了这番生活,岂不就是犯了官府的法度?自己犯法,叫晚辈不要犯法。便也是一种爱惜之情。
除夕,也就到了。
徐杰的对联也紧赶慢赶写完了,家家户户都有。镇子里甚至也张灯结彩起来,看起来比往年要热闹一些。
一年到头,唯有过年,镇子里才会杀几头大肥猪,家家户户分一些。往常里的猪,大多是卖到城里去的。为数不多的羊,便更是大户人家的席面菜。徐家镇里,以往通常是舍不得宰羊的,今年徐仲开口,却也宰了几头。
河上鱼,倒是不缺。徐家镇,相比而言,当真是殷实地方。
除夕之前的几天,上门进货的江湖人,倒是越来越多了。盖一个仓库的计划,也有了改变,还要加盖一些客栈茶楼之类,供应一些南来北往的住宿与消遣,当然,也多给镇子里赚一份钱财。这倒是徐仲请来的木匠与泥瓦匠的开心事。
就如那已经死了的宝爷所言,徐家镇做江湖生意,应该是需要大江郡凤池派应允的。却是徐家镇就这么开始做了,凤池山也并未有人来管。许是因为除夕过年了,没人愿意出远门,也兴许是凤池派知道其中的细节,便不来管了。毕竟徐家镇是夺的南柳派的生意。
徐杰家中,几年除夕,倒是多了两张吃饭的嘴。杨二瘦与杨三胖,大概也有二三十年没有真的如此过除夕了。江湖上的逍遥与漂泊,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侠义,终究显得有些孤寂,两人相依为命,便也是为了扫去一点落寞。
以往,两个江湖汉子,一个抱着剑,一个枕着刀,几壶好酒,几碟小菜,举杯对明月,便也是除夕。这样的除夕,听起来好像有几分江湖独有的浪漫。但是人与人都是一样,除夕之夜如此,心中并不会觉得浪漫,多会感伤。
杨二瘦酒醉,提剑而起,寒光映月,就在这徐家外院之中,酒醉剑舞,口中吟道:剑门关上飞剑阁,剑阁峙立大剑山。大剑山上仙剑客,剑客怒开剑门关!
这首诗,头尾相连,小回文之体。杨二瘦吟得豪气万分。便也说了一个地方,说了一个出处。蜀地剑门关,剑山分大小,山体如刀削对立,夹着一个关隘,便是剑门关。
这剑客杨堪杨二瘦,就来自这剑门关大剑山上的剑阁。
老奶奶已然睡下,这外院之中,徐仲徐杰云书桓当场,徐三胖也在一旁,还有端茶倒水的云小怜。
剑门关大剑山剑阁的剑客,当真了得。
剑客收手,拿起酒坛又饮。
三胖与之对视一眼,也豪饮几口,刀锋出鞘,刀身硕大,却是这刀身黑漆漆一片,丝毫不显光泽。
三江蛟龙翻天浪,天浪只击佛座响。佛座响鸣铸刀芒,刀芒一起断三江。
诗体一样,还是小回文。三江者,乃大渡河青衣江岷江。三江合流交汇处,便是蜀地乐山大佛。时闻三江年年大水,水淹千里不止,待得一日大佛起,三江从此不泛滥。只能在佛座之下交击鸣响。
刀客杨天翊杨三胖,从佛座头前而来。
徐杰看得眼花缭乱,便是心想,这两人,大概往年就是这么过除夕的吧。
三胖收手,再饮几口。
却是听得徐秀才笑道:二位,这诗,你们是在哪里听来的?
显然,徐秀才可不认为这诗能是眼前两个人能吟出来的。
便听三胖答道:江宁陆子游!
徐秀才闻言,有些疑惑,想了想,才道:江宁有个吴伯言,诗词倒是大开大合,何曾有过一个叫陆子游的?
二瘦接道:天下第一剑!江宁陆子游。当年,我兄弟二人合斗他一人,却是不得胜,反倒他打高兴了,送诗二首。
徐秀才听到不得胜,便是浅笑:两人打一个人还输了,你们还在这大过年的念别人给的诗。不知羞臊啊。
三胖连忙放下酒坛,答道:秀才莫要胡说,我兄弟二人岂会输?世间豪杰千千万,我兄弟二人一刀一剑,便可走遍天下。只是这江湖,越发无趣了。
徐秀才听懂了,便是个不分胜负的意思。又道:那有没有天下第一刀?
这一问,两人却是发愣了,这江湖,还真没有什么天下第一刀。三胖便得到:秀才,往常还真没有过这般的称呼,你今日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便是这天下第一刀。
二瘦闻言,又是抬杠:胡说八道,沧北董达义,刀法就不在你三胖之下,老子与他交手,便也是不分胜负,你又何能胜过他?
三胖听得这个名字,倒是真泄了气,要说天下第一这种名号,便是要比所有人都强,这个董达义,便是真如二瘦所说,不在他之下。便听三胖闻言说道:那老子就去寻董达义比试一番,分他娘一个高下,看看谁是这天下第一刀。
却是徐仲闻言,眉头紧皱,一脸思索模样。口中还在默念,董达义,董大力,董大力,董达义?
随后徐仲开口:不知杨兄是什么时候与这董达义交的手?
二瘦闻言,一边思索,一边说道:有好些年了,时间太长了,我算算。。。
徐仲闻言大喜,时间当然是越长越好,越是长,这董达义与董大力,便越有可能是一个人。
二瘦想得片刻,又道:合该有十一年了。
徐仲闻言有些气馁,再问一次:不是十九年前?
董大力比徐仲入伍早,徐仲入伍之时,董大力就当了两年多的军汉。如此一算,便是十九年时间。
二瘦连连摆手:哪有十九年,十九年前,我还在蜀地与三胖拼命呢。
徐仲连忙看向三胖,便看三胖也点头道:十九年前,剑门关,我与二瘦一战,差点一命呜呼。
徐仲便也不再去问了,这董达义与董大力,都出自沧北派,都是用刀的高手。而且徐仲也早猜想过董大力只是个化名,董达义与董大力的音调上何其相似。徐仲已然就在猜这两人是一个人。
奈何不是!
却是徐杰在一旁,听明白了自己二叔所想。脑中想了片刻,说道:二叔,有一个董达义,兴许还有一个董达礼,礼义礼义,圣人之道也。董达礼,是不是与董大力更合谐音?
达礼显然比达义,更与大力谐音。
徐仲闻言大喜,又默念几遍,开口再问:二位杨兄,可曾听过沧北有个董达礼?
便看二人一脸不明所以,听不懂这叔侄二人的对话,却也没有听说过董达礼这个名字。只得连连摇头。
董大力对徐仲,甚至对徐家镇的汉子,恩情极大。没有董大力,兴许也就没有如今的徐家镇,也没有徐仲这一身武艺,徐仲也不可能在尸山血海中走出来。只可惜当年,十五年前的大战,董大力其实也没有入得先天,就在战阵之中死去了。
三胖见得徐仲还有不甘心的询问之色,便开口答道:十一年前,沧北出了个用刀的高手,我兄弟二人便寻河北而去,与之约战。虽然有一战,却也并不了解沧北之事,兴许这董达义有一个兄弟叫董达礼也说不定。
徐仲闻言,叹息一声,寻这董大力,也并非是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便是想着他一人在军中,还隐姓埋名的,战死了也没有家人收尸。若是能寻到他的家人,至少也把他的消息带回去。还有董大力存在徐家祠堂里的骨灰,当也还回去,认祖归宗。不让他一个孤魂野鬼在外漂泊。
徐杰听得徐仲叹息之声,开口说道:二叔,以往你要顾着我与奶奶,离不得家,出不得远门。过得两年,我若是进京赶考,便去一趟河北,带着董前辈的骨灰亲自往沧北派去一趟就是。定然寻到前辈的亲属,二叔放心就是。
徐仲闻言点了点头,似乎想起了许多往事,才练得一年多武艺的徐家四兄弟,上阵拼杀的往事。随后点了点头,拄着拐杖慢慢转身,往厢房而去。
便听三胖上前说道:秀才,你若是去沧北,我们便一起去,也做个伴,我便去把那天下第一刀的名头争来。
徐秀才受了二叔的影响,心情也显得几分低落,只是点了点头道:那你倒是要等两年。
两年之后,郡试开考,得中,便是举人老爷了。便可进京赶考,考那进士及第。老奶奶每日念念叨叨,一股子精气神,都靠着徐秀才的进士及第支撑着。徐秀才便也不能让老奶奶失望,死不瞑目。
之下,也还有徐仲的日日期盼。徐仲这个军汉,却是对徐杰考取功名各位的上心。当真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三胖闻言便道:倒是也不急,先看了钱塘大潮之后,赢了二瘦一千两银子再说。
二瘦闻言,便是又要上前来争执几句。
除夕夜,已然是又过了一年!
第二十五章 可还有剑相会?
剑门关剑阁的剑客,凌云大佛的刀客。不知怎么的,就在这富水河旁边的一个小镇子里过了个年。
世事无常,缘分如此。人生一路,便是说不尽的相遇。
还有一个少年秀才,这个少年秀才,也从来没有去多想过这一辈子到底要做什么,对于人生有什么目标。
恣意人生,当真太过虚幻,面对现实,秀才也有羁绊。老奶奶与二叔的念想,就是想着这位秀才老爷能进士及第,若是中一个状元榜眼探花之类,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至于高中之后,老奶奶与二叔便也没有想过更多,只想着高中了就是官老爷了,就是高人一等,就是出人头地,就是功成名就。就是普通人一辈子都不能仰望的人生巅峰。
少年对于这个功成名就与人生巅峰,也下了十足的努力,只为不让至亲失望。但是对于做官之事,少年也没有多想过。
至于江湖逍遥,仗剑行千里。秀才老爷也未想过,因为秀才对于人生,没有那种孩童般的浪漫憧憬。江湖逍遥,换个角度,不也就是风餐露宿,不也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这么过一辈子,又有什么意义?
就如二瘦三胖,江湖逍遥,不免也是一种落寞。落寞到两个男人相依为命,斗嘴为乐。
真要论起人生意义,越是看透了,越是无可追求,无可追求之下,方才会有恣意人生这么一个虚幻的词汇,恣意人生,换个角度,不过也就是随遇而安,只求心安。
相反像徐狗儿,就显得不一样,不论获得什么,都是惊喜,发家致富,就是惊天之喜。若是能出人头地,那就是梦想成真。
铁背蛟龙的船来了,放了货物,载上了徐家镇的一众少年,还有那蜀地刀剑二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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