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月
作者:白云诗诗诗
除了钱一无所有的中二总裁金世安,被一脚踹进游泳池,穿越到了八十年前。
以为穿越后的人生是个爽文,结果弄成了搞基大甜文。
一腔热血,一场红尘,山河岁月中,写下的不止是爱,还有一段永志不忘的铿锵往事。
粗中有细痞子攻X外柔内刚美貌受
本文又名《我在民国搞建设》《黛玉兽饲养指南》《世界最弯的直男》《猪队友恋爱日记》
金世安=金求岳,没有换攻,男主半路改过名字,是个大甜梗,放心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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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月 1|楔子
秦淮河上总有一个名字来作为时光的标志,陈圆圆之后是柳如是,柳如是之后是董小宛,这些倾国又倾城的名字永是伴随着战乱和时代的更迭,但又仿佛离世绝尘地隔绝于动荡。它们是舞低杨柳楼心月,也是歌尽桃花扇底风,它们凝聚成秦淮河宁静蜿蜒的河道,优美地流过明的兴亡、清的起落,为一朝又一朝的繁华献上夜夜笙歌。
兵戈有沉寂,而秦淮河从未沉寂过。
到了民国年间,秦淮河上叫得响的便是“白露生”三个字,风雅场中无人不知他的芳名。名伶和名妓到底还有区别,除了生得美,还要唱得好。白露生是的确既生得美艳,也唱得精妙。因此他虽然不是女子,却压倒钓鱼巷的一切莺莺燕燕,独占秦淮风月的魁首,成了秦淮河上新的标志。
他的一生是传奇的一生,所奇之处,向前说有许多,向后说还有许多,仿佛秦淮河上飘荡的胭脂水,是前不见来路,后不见尽头。只说当年姚玉芙旅来南京,也在得月台听了他几场戏。起初是听个乐子,末后越听越惊奇,只说:“怎么有这样人才,憋在南边儿,早该去北平了!”
此人是梨园名宿,一生慧眼识珠无数,又听说这白老板年纪甚小,不禁就生了兜揽之心。于是亲自找到后台,开门见山地问:“今日得闻雅音,真正惊艳,我想收你做个徒弟,刚与班头都说妥了,现下单问你的意思,不知你肯是不肯?”
梨园之中,盛行师门裙带,姚玉芙系出名门,又与白露生相差十余岁,他是前辈,露生是晚辈,前辈主动开口收徒,是提携,也是赏识。而白露生不说愿意,也不说不愿意,只是抿着嘴儿笑。
姚玉芙度量他可能有眼无珠:“你不认得我是谁?”
白露生退开两步,恭恭敬敬地福了一福:“您是陈老夫子的高徒,梅先生的师弟,梨园里第一流的人物,我们虽然燕雀之辈,也认得您鸿鹄高名。”
这话说得文雅,竟是读过书的样子,玉芙心中高看他一眼,脸上也露出笑容:“你既然知道我,为什么还不肯?做我的徒弟,也不委屈你!”
露生见他笑了,也就清甜一笑:“姚先生唱戏,名满天下,要收我做徒弟,自然是我天大的福气。容我问句轻狂话,不知先生是要带我北上,还是从此在南京长住呢?”
这话问得奇怪,玉芙不禁失笑:“我看你门路也都明白,场面也都清楚,如今这年头,哪一个名伶不是北平天津□□的?没有师父徒弟分两地的道理,自然是带你去北平。”
放在旁人身上,这等好事还不上赶着巴结,只怕当场就要跪下磕头,谁知那头温温柔柔道:“那就恕我不能从命,我只在这里,不去别处。”
“这是怎么说?不是我说狂话,去了北平,我保你大红大紫,你在南京有的排场,北平决不逊色,只怕你没见过。”
一旁班头也看得着急:“你这孩子怎么不懂事,姚大爷什么人物,屈尊见你,你少拿乔。”
玉芙看他神色不似乔张作致,便和颜悦色地止住班头:“别骂他,你叫他自己说。”
白露生看看班头,向姚玉芙又行一礼——这次没有福,行的是男礼——他直起身来,依然轻声细语:“唱戏这回事,有人求的是光耀梨园,有人只求觅得知音,不过是‘人各有志’四个字罢了。大红大紫,自然惹人羡慕,可我志不在此,先生若在南京小住,便是一日我也当师父孝敬,可若说要带我去北平,那就可惜没有缘分了。”
“你这志气,难道不在光耀梨园,只为高山流水有知音?”玉芙听他说话天真,不仅不生气,反而要笑了:“你可知天高地远,一旦扬名立万,天下都是知音,到那个时候,你眼前这一个两个知音,也就不算什么了。”
这话并没有什么可羞涩的地方,而白露生不知是被说中了哪块儿心事,居然有些踟蹰的害羞。垂首片刻,他抬起头来:“先生说得很是,只是知音难得,我不要千万人知我,一个人知我,就足够了。”
他越说声音越低,只是语气中含了柔中带刚的坚定:“扬名立万,非我所求,承蒙错爱,还望姚先生别见怪。”
——这话说得太是任性,只是他容貌极美,语调又柔和,姚玉芙是怎样也生不起气来。他歪头看看这个年轻人,才十五岁,头面未卸,浓妆之下仍然难掩眉目清雅,艳而不俗。戏上说眉笼春山、眼含秋水,正是这个样貌。又看他痴痴切切的神情,心里忽然一动,已经明白了三分。
回了北平之后,他尚与人谈起这个孩子,那人听罢大笑:“你这些年常在北边儿,不知道南边的事情,别人我不清楚,这个白露生我是知道的,见过那么多爱摆谱的角儿,没有比他更轻狂的——怎么偏叫你看见了!他说的这个知音,我也认识。”
玉芙自然追问是谁,那人笑道:“没有旁人,必定是南京大富商,金忠明的孙子,金世安。”
此人是个戏园经励,也就是后世常说的“经纪人”。这类人于行内大小典故,旁通八卦,最是精熟。当时闲暇无事,他便给姚玉芙摊开了细讲:“他那个春华班的班头,姓张,她老爹原也是咱们行里数得着的人物,进过宫、面过圣,领过侍奉的禄银,真正的南曲世家。只是到了丫头这辈就没什么大出息可言,从北平搬回南京去了,以前菜市口戏园子里唱昆腔那个张姑娘,就是她了。”
玉芙点头道:“怪道我说他唱得好,原来是师承有名,不像野路子出来的。”
“有什么用?嗓子一倒,沦落到钓鱼巷里养兔子——所以她才买了这个白露生,专调|教了来,在相公馆子里兜风揽月。从小的当做女孩儿养,取个丫头名字,就叫做白玉姐,你说可笑不可笑?”
玉芙掩口而笑。
经励拍着腿道:“其实说来也是可怜,五六岁的孩子,失亲少眷,教人卖了去做这些没脸面的勾当。也是他命里有些贵人运,年纪不到开脸的时候,先在得月台转场子唱戏,不知怎么合了金少爷的眼缘,给他改了这个白露生的名字,又给赎出来,不做别的,干干净净地搭班子唱戏。这两人什么关系,还用得着我细说吗?他不肯来北平,大约也是恋着这个金少爷,才不肯走。”
此事南京城人尽皆知,如同董小宛连着冒辟疆,李香君连着侯方域,白露生的名字就连着金世安。
才子成就佳人,富豪成就名伶,这种名伶有情于恩客的事情,行内司空见惯,玉芙是住得短,所以没听说。他有些惊讶,倒也不觉得鄙夷,回想白露生当日痴痴切切的神情,“原来如此,我看他不像是为财为势,仿佛是真有情意的样子,大约年纪小,没经过事情,一时迷住了。”
经励笑道:“何止有情有意,好得只恨不能三媒六聘!他的戏,金少爷必定捧场,金少爷不到,他也不肯拿出十分功夫。”又道:“若放在咱们这里,管你是什么名角儿大腕儿,干我们这行,不就得笑脸相迎四面宾吗?所以说南边人没有见识,他这样矫情,偏偏还都就着他!听他的戏倒像等观音施舍杨枝露,还得看金大少的心情!”说着又拍玉芙的肩:“你也不必可惜,这姓白的小子胸无大志,不肯出人头地,倒一心做个相公,天涯何处无芳草,他也不配做你的徒弟。”
姚玉芙听他说罢,凝思片刻,微微摇头:“你说错了,我看他以后必是青衣这行的翘楚。”
经励惊讶道:“他唱得好,我是知道的,但要说翘楚,恐怕离你和梅先生二位还远了去了!更何况这人只顾私情,不顾长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如何成就?”
玉芙笑道:“他什么年纪,我们什么年纪?你说他用情,这就是我说他能成就的地方。咱们这一行,凡能唱出名堂的的,要么身上存着戏骨,如我师哥一般,上了台子,扮上什么就是什么,下了台子,前尘往事一概忘却。那是我们学不来的功夫。又有一种人,天生的情种,戏里戏外,他全当真的——这样人唱戏,呕心沥血,如痴如狂,别有一种动人心处。据我看来,天南海北,听戏的客人谁也不是耳瞎眼瘸,孰好孰坏,人眼里辨真金——别说南边人愿意捧着他,他就是来北平,未必不能与我和师哥打擂台呢!”
这话把对面听楞了:“照你这样说,竟是我小看他。”
玉芙自觉自己这话说得十分有理,又想着白露生那般喉音清越,作态娇美,扮演丽娘便有生生死死之态,扮演贵妃便有闭月羞花之容,岂是貌美艺精便能成就,盖因他无论扮演什么,都是倾情而为,不禁点头道:“他小孩子一个,跟我平白无故,我也没有什么谬赞他的道理。你只说他唱戏怠慢,却不知他台上功夫精到,一看便知他台下是一日也不曾松懈的。我说的对不对,等十年,只管瞧着就是。”
他不愧是梨园名宿,看人极准,没过两年,白露生果然名声大噪。红到什么程度?一时也难说尽,只说南京人要听他唱戏,都得迁就他的矫情脾气——开台唱戏,须得金少爷人在南京城里,金少爷若是旅行外地,一个月不回来,这就不得了了,白老板是保证关门不开张的。你要听也容易,去榕庄街的白府小院墙根底下,听他吊嗓,也能解一时片刻的戏瘾。
这份矫情简直空前绝后,可是人就是这么奇怪,他越是拿劲,大家越肯迁就。倒不是南京没有唱戏的人才,只是未能有哪一个能像白小爷一样,唱得曲尽衷情。台下,他是再生的董小宛与李香君,台上,他是活生生的杜丽娘与陈妙常,只要他逶迤亮相,楚楚动人地开腔一唱,什么矫情都是小事,只剩下满堂的如痴如醉。
若是回头再听别人唱戏,真好像吃完熊掌对着菜汤,寡然无味了。
再说南京这地方,心态是复杂而微妙的,它自恃六朝故都,心里高低看不上北平和天津,但是朝朝战乱,又早被战火磨平了志气。谢宣城说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佳丽地前当然有“自古”,帝王州前却要加“曾经”,是江南自古佳丽地,金陵曾经帝王州——南京虽然经常“都”,但也总是不幸“故都”。好容易等到民国定都于此,南京人心中是有点扬眉吐气的意思,所以万事都含着新都的傲气,万事也都含着故都的怨怅。
彼时京腔盛行,大江南北,谁不听京戏,南京人却总是不肯丢下昆曲,觉得它有笛有琴,到底高雅,它出自临川四梦的汤显祖,也出自一人永占的李玄玉,那是秦淮河畔无数的哀怨绮情,怎是鸣锣响鼓的西皮二黄可以相比。白露生正是专擅昆腔,又师从秦淮旧部的南曲世家,因此仿佛成了金陵故都的某种象征。他的优美唱腔和矫情脾性,都恰恰敲中本地人心中的关节,是暗合了这城市总做“故都”的一场晦涩心事。
如故都一般优美,也如故都一般自矜身份。
因为这些个缘故,无论白小爷如何矫揉造作,南京的贵人们,皆肯买他的账。再一者,他虽然于唱戏这件事上十分造作,台下为人却不张狂,无论达官贵人,或是平头百姓,一概温柔相对。哪怕今日金少爷不在城里,他不肯唱,也总是好声好气:“今日嗓子不成,教您白等,待我嗓子好了,您点哪出,就是哪出。”
旁人还能说什么,白小爷就是秦淮河上的一轮明月——明月是天天都圆的吗?
要赏月就要等十五,要风花雪月都齐全,这就叫做雅趣。
一切戏剧性的人物,都是来得跳脱,去得突然。姚玉芙料到了他的大红大紫,却未能料到他的中道陨落。如同二月的薄梅一样,白露生是开得早,谢得也快,梨园中人,二十一二岁,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白小爷却在这个岁数,突然地销声匿迹。
谁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有人说他得罪了金老太爷,被打断了胳膊,又有人说他这两年抽上了大烟,把嗓子弄坏了。
流言纷传,传来传去,传了半年。这一波流言还未平息,更耸动的流言出现了。
“白小爷把金少爷捅死了。”
起初大家谁也不信,只当笑话,可是渐渐地仿佛真有其事,因为金少爷快一个月不见人影,理应参加的商会典礼也一概辞避,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于是流言甚嚣尘上,愈传愈真,每一张幽廊小窗下的嘴都为它增加新的荒谬的细节,每一堆鱼攒鸟聚的脑袋都为它缝补新的前言后记。
不得不说,当流言在整个南京城里绕足三十圈的时候,它就像暴雨后的秦淮河一样,浊水里的泥沙沉下去,清澈的、真实的事实浮上来,它们添加了白府丫鬟们说漏嘴的佐证,添加了白府管家频繁出没于医院的行踪,最后变成一个确凿的事实——那就是金少爷的确被刺了。
他一定被刺了,大家都这么确信,否则他作为南京商会的总会长,不会不出席大马路那家新洋行的剪彩仪式,但他应该也没有死,否则丧仪早就张罗起来了。
白露生也不知去向何处,白露生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如果不是这场行刺,秦淮河的骚客们都快要把他忘了。
无数双穷极无聊的眼睛,落在白府小院乌油漆的木门上。
木门紧闭。
如果这些眼睛长翅膀,那就可以越过这扇黑漆木门,越过爬满金银花的山墙,越过二进院门前泛灰的影壁,一直落到西厢那张檀木雕花的贵妃榻上。
当事的主人公,金世安金大少,正歪歪倒倒坐在榻上,忙着吃刚送来的滚白粥。
他样貌温润,身材长大,手上无茧,目中无翳,一眼即知是自小生活优渥的富家子,金银堆里才养得出这样人类良种的范本,只是因为受了伤,脸色有些虚弱,尤其眼神灵活得有失分寸,大大咧咧一直在东张西望。
总而言之,他的眼神和他通身的气度不大匹配,用膳的仪态也一言难尽,接过碗就埋头苦吃。
管家周裕站在他榻前,忍不住擦一擦汗:“少爷,您说句话,外头越传越乱,老太爷早晚要知道,现在可怎么办?”
金世安在碗里翻了个白眼,心想我怎么知道怎么办,让我先吃饭行吗?
周裕见他不言语,擦着汗又道:“外头小报得了消息,已经谣传纷纷,您要再不露面,恐怕商会会长的职位也难以保下。”
金世安舔舔勺子,那关我屁事。
周裕心想我的少爷,这什么关头了你还只顾着吃,是真傻了不成?醒来六七天,除了吃就是睡,对所有紧急情报一律装傻充楞,无论问哪件事都是“让我想想”。
冒着触怒少爷的危险,他战战兢兢地开口:“少爷,说句冒犯的话,难不成你什么也不记得了?”
金世安吧唧吧唧吃光了粥,满意地点点头。
“说得对,我就是什么也不记得了。”
周裕老脸一白,晃了又晃,勉强没有晕过去。
“怎么会这样?”他涕泪交流地跪下了:“少爷,话不可乱说,这是要我们全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我没有乱说,因为我是穿越的呀。
金世安瞅着周裕欲哭无泪的老脸,心想老子堂堂海龙集团总裁,从21世纪穿越到你这个鸟不生蛋的民国来,我还没委屈呢,你委屈个蛋啊!
玲珑月 2|芙蓉
粥吃完了,碗舔净了,周管家还在摇摇欲坠哭天喊地的状态里没结束,金世安被他哭得脑壳疼。
“行了别哭了,老子只是失忆了,又不是死了,你特么这是哭丧呢?”
周管家瞬间安静。
这和他认识的金少爷判若两人,打从他见过金少爷,还没听金少爷这张嘴里吐过脏字儿。
金总觉得自己可能说错了什么话,他摸索性地调整了状态:“不是,周叔,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对不对?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很饿,去给我拿点儿吃的来。”
真的饿,他在床上躺了三天了,拜这个身体重伤所赐,所有人都不准他吃饭,只能喝米浆,今天算是破格升级,白滚粥,加了点糖。
金总饿得前心贴后背,他殷切地看着周管家:“最好是干饭。”
周裕:“……”
饭很快来了,金世安一面吃饭,一面陷入沉思。
二十七岁的金世安,大众看来是运气非常好的那一类。他的父母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先机,成为九十年代第一批白手起家的暴发户,父亲金海龙善于投机倒把,母亲王静琳又天生精于管理,到两千年的时候,他成了名震华东的金融巨头海龙集团的太子爷。
金陵是十二钗的故里,按理说也该盛产风雅多情的宝二爷,奈何金世安是呆霸王再世,天性顽劣。他和许多暴发户的儿子一样,因为家里极度有钱,所以念书极度不用功,吃喝玩乐的本事倒是无师自通,可恨的是他的吃喝玩乐也毫无品味可言,他头脑简单,性格粗野,爱好低俗,生他养他的南京城未能渗透他丝毫的文化情操。
他的脑子到底有坑到什么地步,例子实在太多简直一言难尽,就说高中的时候朋友给他推荐了一部小说,穿越的,爽文。金世安起初对看小说这种穷酸娱乐嗤之以鼻,后来就越看越嗨皮,给全班每个同学都买了一本,安利他心爱的巨巨。谁知连载追到最后,结局不尽如人意,女主角死了。
年仅16岁的小金总倍感不爽,全班同学也都很不爽,别人不爽最多是骂,小金总桌子一拍:“这作家哪个出版社的?老子买了他!”
同学们目瞪口呆,而小金总敢想敢干,那时是零四年,他名下已经有上百万的个人存款。这笔钱虽然不足以买下出版集团,却足够买下这本书的版权。
作家含怒忍耻,在家修了半年的稿子,把结局改了,重新连载了一次。
女主角活过来了,普天同庆。
而我们英雄的小金总早把这事儿忘光了,“活了呀?活了很ok,下次再写死一个,我还教训他一次!啊?让我再看一遍,看个捷豹,飙车去咯!”
这事儿被他妈知道了,少不了一顿好打。
诸如此类人傻钱多的行径,简直不胜枚举。王静琳觉得这儿子实在太糟心,高考是决计考不出什么名堂的,高考不行没关系,关键是家里就这么一个独生子,还有几个亿的资产等着他继承,这每天除了吃就是玩,连个花钱的脑子都没有,这要怎么办?
于是按照暴发户用钱解决问题的思路,家里把他送去了澳洲一间野鸡大学,念本科镀金。就在他念书的那几年里,王静琳和金海龙因为二奶问题撕逼离婚,爹妈相争儿子得利,母亲本着“我过不好你也别想好过”的原则,要求把海龙集团转交给独生子。
还在澳洲混学历的金世安摇身一变,成了海龙董事长。
他这个人虽然有一身的缺点,但对朋友很讲义气,只要托付的就全心全意相信,更不计较代价报酬,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知人善用。因此尽管他无能,他聘用的手下却个个有能,海龙在这个傻多速手上不仅没有倒,反而蒸蒸日上。
歪人有歪运吧。
金总裁坚信自己龙运逆天,每天都过得无脑又快乐,但人生不可能永远这么一帆风顺。就在三天前的晚上,金总喝多了之后,乐极生悲,从别墅二楼的阳台掉进别墅一楼的游泳池。
等他醒来的时候,日历已经倒回了1930年。
就这么穿越了。
金总回想往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触怒了穿越大神,今年报应终于来了。
总而言之,现在他是金少爷了。
两碗饭之后,他把基本情况打听了个七七八八。
穿越过来的这个身体,和他同名同姓,也叫金世安。不同的是这位金少爷年方三十,已执苏商牛耳,行任金陵商会总会长,是个不折不扣的贵公子。这位年轻富豪,和名伶白露生之间发生了一些一言难尽的争执,吵闹之间,不知道是名伶情绪太激动还是金少爷为人太怂包,总而言之俩人抢一把剪子,抢着抢着,金少爷“遇刺身亡”。
当然金世安穿过来,这个事情的性质就变成了“遇刺重伤”。
金世安听说这事儿的时候,差点没笑出声来。他被游泳池淹死已经很挫了,金少爷再精英又有什么用,死得更挫,被一把剪兰花的小剪刀戳死了。
周裕在旁边观察少爷变幻莫测的脸色,他试探地问:“白小爷现关在东边房里,您要不要见见他?”
“……?”
我为什么要见杀我的凶手?金总觉得这个管家脑子可能不太好,就算这个大少爷过去跟凶手爱的死去活来,这他妈一剪刀捅下去,罗密欧朱丽叶也得翻脸好不好?
金总自认没有斯德哥尔摩症,金总摆摆手:“不见不见。”
周裕有些吃惊,他试探着再问:“您这是还生白小爷的气?”
金世安非常不理解地看着他。
白露生,捅了你们少爷,捅得半死不活,然后你这个狗|日的管家,居然在这里问,少爷是不是生那位白小爷的气?
金少爷是被虐狂吗?
金世安想说“我不揍死他都是给他面子”,话到嘴边,到底还是忍住了。
他虽然脑子不大,但起码的保命智商还是够用的——按照旧中国的等级制度,白露生刺死了金大少,早就应该被扭送警察局,或者被暴力家奴们打个臭死。但他现在安静如鸡地和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仍然享受着锦衣玉食的优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