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白云诗诗诗
翠儿吐吐舌头:“横竖是少爷问我,要管教您找少爷说去呗。”
柳婶见她不服管,气得夺了茶:“都是你们说三道四,教太爷知道了风声,差点没把小爷的命搭进去。要是少爷那天不说话,你们跟我,还有周管家,今日是死是活?”
翠儿尖酸道:“少来混人罢,谁不知是周叔自己说出去的,怕连累自己,把小爷出卖了。这也怪到我们头上?”
柳婶气得拍她两下:“要不是你们成日里调唆,嚼不完舌的舌根,小爷会和少爷吵起来?再敢说嘴,也不用问你老子娘的意思,一个个还回去钓鱼巷,做你的婊|子!”又道:“少爷书房去了是不是?下午一个也别去跟前,要茶要水我来送,打量着少爷傻了,能收你做个姨娘不成?你也拿镜子照照你自己!”
于是这一下午,丫头们半步不能靠近,金世安不是真少爷,没人服侍,他也不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在书房的短榻上翻来倒去,很想去找白露生聊聊,又不知道这话该从何说起。
他盯着窗台下汝瓷花斗,供着清雅素净的一斗白菊,突然想起白露生说“小丫头们肯偷懒,不供桂花睡不着”,他想一想自己卧房的床头,似乎确实没有桂花,供的也是大菊花,绿菊。原来小丫头们真的会偷懒,也不知道翠儿说的那些是真还是假。
可他宁愿相信那是真的,或者说,他期待那是真的。
金总调动自己的小学文化库,想起多年前看过的爽文小说,那里面第一个女主,就和男主以前暗恋的女孩长得一模一样,不仅如此,她还身带外挂,给男主帮了好多忙,是男主的金手指。
金世安左思右想,觉得所有穿越都应该是一个套路,一定会给你一个金手指,自己从小没好好读书,所以长得和白杨一样的白露生,很有可能就是他命定的金手指了。你看他秦淮名伶是个人民艺术家,年纪轻轻就收足了一批脑残粉,杀人都有人护着他。又有大侠风范,黑天白夜救风尘,三观非常合得来。
他越想越觉得白露生人好,可靠,简直命中注定。当初那爽文男主为了刷女主的好感度,费了吃|屎的劲,可白露生对这位金少爷死心塌地,连好感都不用刷了,这不是外挂是什么?
……只是冒名顶替,骗人家的痴情,这件事他心里总有点过不去,想要和盘托出,又怕露生立刻嫌弃他,吭吭唧唧,纠结了半天,纠结得都睡着了。
又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他记了好多年,因为美极了。梦里不是白天,是夜里,黑夜里一片繁花似锦,他在一片幽香如海的芬芳里踏花而行,行到花路尽头,看见了白露生。
露生生在月光下盈盈而立,玲珑弯月照着他,那的确不是他认识的故人,但是奇异地,让他生出一点可亲的熟悉。
金世安明知那是梦,可是心里说不出的高兴,这时候也不觉得gay了,也不觉得怕了,心里全是仰慕。白露生柔柔地说:“当你是条好汉,怎么独个儿在这掉起泪了。”
金世安一摸自己的脸,果然脸上都是泪,仿佛自己真哭过似的,他害臊起来,乱擦着脸说:“别胡扯八道。”
露生莞尔一笑,牵了他手:“总是笑话我爱哭,今日也有我来劝你的时候。”
金世安想起他之前说的话,随口逗他:“说话就说话,拉手干吗?”
露生不以为忤,只微笑看他:“你怕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怕他们给你使坏,怕一个人不知如何是好,是这样不是?”
“……是啊。”
“有我呢。”露生向他身边走了两步,扬起一张白净的脸:“咱们两个在一处,什么也不怕,只要、只要你不嫌弃我。”
我怎么会嫌弃你啊。
金世安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来表衷情,可是心中蓦地里生出一股豪气,英雄在美人面前生出豪气是一种生理本能,梦里的白露生也不憔悴了,也不虚弱了,真正是个闭月羞花的美人,金世安和所有男人一样,自认也是被埋没的英雄——单枪匹马怕什么?朋友可以再交,路可以摸着走。那股豪气在他心里来回冲撞,他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拉着露生的手傻笑,嘴要咧到耳朵上了。
越笑越高兴,忽然听见半空里有人说:“过得如意是不是?做梦也在笑。”
金世安一个激灵。
太阳早落下去了,也不知这个时候为什么没人来叫他吃饭。他心头豁然雪亮,仿佛突然想清了什么一直没想清的大事,刚想扭头看看窗外,一只纤细的手按住了他的嘴。
低头一看,好家伙,脖子上抵着明晃晃的一把剪刀。
背后的人捂着他的嘴,剪刀又向前逼了两分:“不许乱动,也不许回头,小爷我有话问你,你若敢编一言半句,今日我要你狗命!”
那声音清凌凌的,一把碎冰。
是白露生。
玲珑月 6|灯花
白露生同志,可能对剪刀有什么特殊爱好,一有风吹草动就要抄剪刀。金世安自认阅人还是太少,只看出他是个黛玉,没看出他是个病娇。
此时此刻的白小爷一点黛玉的影子都没了,金总不回头都能觉到他身上一股腾腾杀气,金总小时候被绑架过,这时候倒也不慌张,他按住剪子:“兄弟,有话好说,你这是干什么?”
昨天我拉你的手你就害羞,今天你连我的嘴都捂上了!
间接吻手可还行?
剪刀手白露生气虽虚弱,话却坚硬:“敬你是条汉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只问你一句,你到底是谁?”
金世安就等他这句话。
扪心自问,金总觉得这种白小爷,真是别有一番风致,这么明白爽利的说话,简直痛快极了。这两天他被前前后后的“少爷”喊得头晕,总有种哪里不太自在的感觉。好像长了驴耳朵的国王,十分想树个洞。白露生一言问破,他虽然也吓得菊花一紧,心里更多的是种如释重负的放松。
他知道自己只有些小聪明,所以喜欢和真聪明的人交朋友。
一片热汗慢慢从他背上弥散开来。低头再看看,又觉得想笑,剪刀还是那把剪刀,剪花梗的,小银剪子,露生雪白的手穿过圆润的银柄,就按在他脖子上。
他试着挪动一下身体,“不是,哥们儿,你这个身子骨,你觉得一把剪刀就能干倒我?”
剪刀立刻倒转过来,顶在他喉结上。
白露生冷笑一声:“就说你是个假货,难道我唱旦角,就真是个女儿家不成?你爷爷我五岁入行,先练的可是武生!”
好好好,你是爷爷你厉害,这他妈真是深藏不露。
他声音鸟啼莺啭,此时偏偏又带着一份杀气,金总性命关头,居然品出一丝冷艳的娇俏,比之前的黛玉更有味道,是一种烈马难驯和烈女难求,白露生这个人实在太好玩了,身上贴满了令他蠢蠢欲动的标签,如果换成女人可能他立马就是一个追求。但现在显然不是胡乱发骚的时候,性命攸关也不能乱开基佬的玩笑,他乖乖举起两个手:“好好说话,好好说话,我不动。”
他觉得自己不能太怂,对面问什么老子答什么那也太没面子了,于是采用了一个迂回的试探:“你问我是谁,那你觉得我应该是谁?”
露生攥紧了剪刀:“我不知你是谁,但我知道,你必是个冒充的李鬼!”
“证据呢?”
“证据?你这人一身上下,都是证据。”
原来昨夜金世安去探望露生,几句话一说,露生便觉得不对,当时想着或许少爷对他当真有情,别的事都忘记,只有自己的事他还记得,于是拿两件他们你知我知的私事,暗暗来试。
一试果然见真假。
“少爷素来只吃猴魁,爱吃银毫的是我,普洱他更是嫌弃肮脏,一滴也不沾的。昨夜我说你爱吃白茶,叫你改了普洱,你怎样答我?你说知道了!”
这当真是只有他两人才知道的事情。早年露生弄娇,叫金少爷随他尝尝白茶,说了几次,几乎吵过,金少爷愣是从来没为他改过一杯。后来每每喝茶,金少爷温声款言,总说人各有所好,谁也不必勉强谁,这是他两人一块心病,旁人如何能知?
露生冷笑道:“可见周裕柳婶,也跟你沆瀣一气,白茶他们不知道,普洱他们断不该看不出。”
这是一样,还有一样,金少爷屋里从来不供香花,凡水仙、腊梅、栀子、丹桂,诸如此类芬芳花朵,一概不用,只用清淡有节的梅兰竹菊。
露生道:“这是我的意思,究竟为什么,底下人是从来不知道的。只是凡房里供的时鲜花朵,都是我吩咐来,他是一向不操心,这么些年从来如此,小丫头们怎敢偷懒?昨夜我让你自己嘱咐供枝桂花,叫丫头们听了,岂不笑死!你又怎样答我?你说晓得了!”
“……”
句句有理,条条分明,一针见血,铁证如山。金总还能说什么,他心中惊叹白露生实在太敏锐,这么诡秘的暗算,一环扣一环,他读条都不用,分分钟出招,又觉得这世上精致男孩果然他妈的难伺候,喝茶插花也能弄成个狗屁门道!
能给糙爷们留条活路吗?
“这些日子,周裕把我关在房里,半步不许我挪动,我只奇怪,少爷是我伤的,为什么不让我看看?昨夜我才想通了,原来他们偷梁换柱,找了个相似的无赖,狸猫换太子。连孔圣人也有阳虎长得相似,半个月里,只要有钱,要寻个模样相像的人,又有什么不可能?”他说到情急处,那剪子渐渐放松,“周叔平日无胆的人,说实话这事叫我想出来也难信。只是少爷若死了,只怕这院子里老老小小,一群上下人等,全都要陪葬,他性命关头什么事做不出?只是我看他也是心太急,要充珍珠,也该找个鱼目,找你这样动手动脚的浑人!且不论你行为举止,不像大家子弟,就说你贼眉鼠眼,连好人也充不得,你还有什么抵赖?”
这逻辑推理,简直缜密,察言观色,绝逼一流,金世安简直想起立鼓掌,他回想昨夜白小爷姣怯怯的模样,原来人家才是虚与委蛇,心说人民艺术家不愧是人民艺术家,演技超一流,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他偷偷挪动脖子,手估摸了一下白露生的位置。嘴里含糊道:“行吧行吧,算你说得都对,那我这么假,你说我爷爷怎么没看出来?”
露生似乎被牵动怒气:“太爷是病中心急,只怕少爷活不得,自然分辨不出,怎比我——”
他一言未了,金世安猛然翻身,剪刀堪堪从他脖子上划出一道浅痕,这点皮肉小伤算什么?金总二话不说,一把抓住他肩,白露生也不含糊,剪子就往喉咙上送,金世安心道他还真是练过的,不过有什么用的,他把对面两手一扳,顺势将白小爷搂住了。
剪子飞到半空中,啪叽一声,掉在地上。
“怎比什么?怎比你白小爷一片痴心爱得死去活来,还有一大堆狗粮证据是吧?”金总贱笑一声,把剪子踢远了:“叫啊,叫周叔柳婶来救你啊。”
白露生不料他突然发难,几乎大吃一惊,要挣又挣不脱,要喊又喊不出。他来时恐怕这无赖有人接应,借故将柳婶周裕全支开了,就是为无人才好逼问,没想到对方这样灵敏,把他擒得动弹不得,此时手在别人手里,腰在别人怀里,脸霎时就红了。
可见武生什么玩意儿还是花架子,白小爷显然缺少打架混事的实战经验。
金总在澳洲读书,别的没学会,连英语都没学好,唯独自由搏击练得到位。这个身体受过伤,并不怎么好用,但是对付个林黛玉还是绰绰有余。
他搂着佳人十分得意:“我说你这么聪明怎么做事这么掉链子?知道我是无赖,你驾着这副小身板就来了?”说着他闻一闻露生的领口:“你好香啊!”
昨天晚上他去盘丝洞,以为是房间里有什么精致男孩专用熏香,此时肌肤相接,才知是露生身上一股体香,若有若无,幽静如兰,十分好闻。
被剪子抵了老半天,不调戏一下都对不起金总自己。
露生气得骂他:“好不要脸!”
“哎,说对了,我还会做更不要脸的事儿,白爷爷你要不要试试?”
露生又气又臊,耳朵也红了,咬着嘴唇再不说话,头一低,望旁边墙拐就撞。
金世安赶紧拉住他,松了他的腰,只抓住他两只手,不叫他乱挠,像抓猫咪似的把他两个爪子举高高。
“好乖乖乖,别闹。”金世安笑道:“你的问题,老子来解答。咱们好好说话,不要乱抓。”
白小爷半天才平静下来,金总饶有兴味地看他强忍着眼泪,还威逼恐吓:“再动我就日你,有本事你叫周叔过来,看他帮你还是帮我。”
你自己说的,周裕跟我沆瀣一气。
白小爷暂时乖顺了,只是满脸的三贞九烈,还想撞墙的样子。
金世安又把手指松开几分:“逗你的,事情也没你想得那么糟,怪不得翠儿他们说你心多,你是挺多心的——所以你来找我,是图什么呢?要杀我?还是抓我去警察局?”
露生扬起含泪的眼:“我要知道少爷他是生是死,他若死了,我也跟去。”
“真这么想?”金世安看着他:“真这么想你就不会在这里一直问了。”
露生被他说得一怔。
金世安干脆松了他的手,“我不打你,你也别打我,冷静一点好不好?”他指一指外面:“二道门外就是人,我也跟你实话实说,周叔柳婶,跟我没有串通,你要叫他们,他们肯定会来救你。”
他不知露生早把管家们支开了,也不知小丫头们晌午挨了柳婶的骂,只是纳闷怎么这会儿一个探头露脑的人都没有。
露生瞧瞧外面,又瞧瞧他,终于没有动。
金世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想起旧事。
那还是他初二的时候,学校里有个很漂亮的学姐,学姐是高三。很多人多想追她,金世安也觉得她挺纯的。唯有一件,可能漂亮女孩谣言多,学校里都说学姐在外面做二奶,给有钱老板当姘头。
是他暑假回家的那一天,他爸没来接他,他自己跟狐朋狗友骑摩托车回去,忽然在街角看见学姐上了一辆车。
车子是他父亲公司的牌照。
金世安以为自己能跟学姐攀亲带故,心头一热,单枪匹马就骑车跟去了,谁知走到宾馆门口,正看见他爸从车上下来,和学姐手牵着手,两人大概猴急难耐,男人在女人屁股上摸了一把。
金世安到现在还记得学姐回头那一个暧昧的娇笑,对着他爸。
他用摩托车跟了他们好几次,最后冲到他爸办公室里,他问他有没有情妇,有没有跟其他女人在一起。其实照片都拍下来了,什么证据也都有,问不问都是一样的。但他就是想问他,想听他跟儿子亲口否认一次,说自己没有对不起老婆孩子。
他父亲什么也不肯说,给了他一万块钱,叫他去买个游戏机。
那时候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人就是这样,越是不想相信什么,就越是要拼命去问。其实自己早就知道答案,问,是想让别人骗骗自己。”他看向白露生:“你要想杀我,我睡着那会儿你早该动手了,我有这么多破绽,你也可以去告诉我爷爷。可你都没有。”
他弯腰看着露生的脸:“你抄着剪子,闹这么一出,无非也是希望我骗骗你——你想让我告诉你,我就是少爷,只不过好多事情记不住,所以答问题答错了,对吗?”
这话正正刺中白露生的心。
金世安人情世故上一向毛糙,不肯细想的人,此时纯是将心比心,可再没有什么语言是比将心比心更动人肺腑的。
露生眼中渐渐灰下来,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回来旋去,深想一分,就是绝望一分,只是眼前人不说破,他就迷迷茫茫,还支撑着,一颗芳心早揉得稀烂。
金世安歪歪脑袋:“我就好奇一件事,我昨天晚上,到底哪句话让你觉得不对劲了?”
露生呆了一呆,黯然脱口:“他是不会为我擦眼泪的。”
金世安一时语塞,亦觉心头不是滋味。
——是要多卑微地爱过一个人,才会从这种细节上看出端倪。
露生自己默然片刻,眼泪缓缓漫出来:
“我的眼泪,他早就厌了。”
许多年后,他见过白露生更美、更艳、甚至更诱惑的一面,但无可否认,那一夜露生在灯下忽然落泪,搅乱了他心头一池春水。
并没有嚎啕大哭,连眼泪都是忍着不落的摇摇欲坠。灯花儿在他脸上忽明忽暗地摇着,彷徨和憔悴,给他凭空妆点出一种脆弱的美丽。
男人总是容易对美丽又脆弱的东西生出怜悯之心。
“这弄得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说了你肯定很失望。”他再度伸手,给他擦了眼泪:“我确实不是你的少爷。不过,跟你想的不一样。”
玲珑月 7|淤泥
白小爷威风凛凛的烈马形象对金总的触动太深,以至于他对白小爷的承受能力发生了误解,他事后回想自己那一波骚操作,感觉非常汗颜。
当时白露生迷迷糊糊地忍着泪,金世安也觉得挺同情,只是他耐心不足,关键还组队心切,笨手笨脚地哄了一会儿,就觉得露生没事了。于是拿过桌上的月历牌,以一个非常简单明了的方式介绍自己:“你看今年是几几年?”
露生泪蒙蒙地答他:“民国十九年。”
“不是,咱们说公历啊,一九几几这是?”
露生又迷痴痴地答他:“一九三零。”
“哎,对。”金世安在月历牌上写了个新数字:“这位朋友你好,我,来自二零一二年,理论上该叫你一声爷爷。”
露生大惊地看他,脸上连血色都没了。
金世安没留意他的表情,反正失望是肯定失望的,到时候劝劝哄哄就好了。在他看来,自己作为少爷还活着,对白露生也算是个好消息,第一不用承担杀人过失,第二还有一个全新面貌的友爱少爷跟他过日子,总之事已至此你他妈不上贼船也得上。他低着头写写画画:“我呢,跟你少爷的关系很复杂,这个身体还是你少爷的身体,不过里头已经不是他了。你看我给你画个示意图,我的想法呢是跟你组个队……”
“少爷哪儿去了?”
“不知道啊可能死了吧。”金总暖男能力有限,但说完了也感觉自己这话有点不妥,“呃总之暂时不在这里,你可以把我理解成叫什么——借尸还魂。”
“借尸还魂?”露生倏地站起来,一把拉住金世安:“你说你借尸还魂?”
“对啊,我们那边管这个叫穿越。”
白小爷一瞬间木雕泥塑,仿佛魂也被抽走了。
金总以为他是对新名词没有接受能力,挠挠头又换个说法:“这个真是不好解释,你把我当成一个新少爷也可以,我不会对你那么坏,至少不会让你天天哭。”
露生哪管他说什么,他只听见一个“尸”字,他后退两步,连抬头的力气都没了。
金少爷死了,就是自己害死的,他今夜来无非是想闹一闹,以为他傻了,故意将往日薄情寡待之处都报复一番,谁知真被自己猜着了!一时间身子仿佛在大海里,一浪过来一浪去,那一会儿真是天崩地裂,又似霜雪加身。彼时负心薄幸,此时哪还分证?是爱是恨都顾不得了,只想着自己为着私情,活生生害了一条命,把金家也毁了,这一瞬间是连寻死的心思都没有了,因为魂早就上刀山下油锅了。
金世安见白小爷垂首不语,有点呆样,拿手在他眼前晃一晃:“不是,你别伤心啊,你看我身体还是你少爷的身体,四舍五入就约等于他没有死是不是?”
扑棱一声,白小爷软软地倒下了。
金世安大惊失色:“哥们儿你稳住!是我说错话了,你冷静一点!”他没想到白露生应激反应会这么大,上掐人中下拍屁股,全身上下都拍遍了,白露生双眼紧闭,牙关紧咬,只有出气,没有入气,一转眼全身冰凉。金世安慌得大喊:“周叔!柳婶!来人!救命!”
一众下人闻得少爷惊慌大叫,疾风似地四面奔来,大家提灯举火地嘈杂看视,一看之下,都松一口气。周裕道:“不妨事,不妨事,少爷别慌,这是犯了瘾了。”又叫柳婶:“快拿个烟泡来,吃两口就好了。”
金世安犹未听懂:“吃什么?”
周裕把他扶起来,又叫两个小子把白小爷放平在榻上:“您这是忘了,小爷是吃大烟的,许是今晚没有吃,这会儿瘾上来了,我先给小爷灌口水,您回去歇着吧。”
“……你说啥?!”
金总头都要炸了。
遍述金总对民国的印象,基本概括两个字,“打仗”,再加两个字,“旗袍”,他对民国的全部印象都来自各种抗日神剧和谍战偶像剧,他的前女友还拍过一部民国戏,无非也就是穿着旗袍花枝招展,换个壳子的言情。
到这时候他才突然想起来,民国吸毒是不犯法的,不知多少人都在抽大烟。
一瞬间他对白露生的好感down到谷底,他坚强聪明是没错,又美又辣也很可人,关键吸毒人员这他妈能组队?
怪不得金少爷对你没有好脸色,你他妈纯属作精,为爱发疯这能理解,吸毒烧命不是操蛋是什么?
周裕见他面色难看至极,心中瑟缩了一下,金世安恶狠狠地看着他:“他抽这玩意儿多久了?”
周裕缩着头:“也就这两年……小爷这不是身体不好吗?抽点儿这个才有精神。”
有精神你奶奶个腿儿啊!没看见他都抽成骷髅了吗?这帮狗|日的下人,简直助纣为虐。金世安忍着气问:“没让他戒过?”
周裕的头比王八伸缩性还好:“这个,我们知道您厌恨小爷吃这个东西,但这哪是说戒就戒的呢?您不在这儿,他饭也不吃,要不喂他两口烟,骗他喝水都骗不动。”他低头只敢看脚:“反正咱们也不缺这个钱,吃也吃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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