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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与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祝家大郎

    哭得许久,祝达朗好似也哭累了,方才看了一眼徐杰,抽噎开口:钦差啊钦使啊,下官冤枉啊下官好生冤枉啊!

    徐杰却是冷冰冰答了一句:想来你也是春闱进士,一步一步从家乡考上去的,冤枉与否,你心中自是知晓的。

    祝达朗又抬头看了一眼徐杰,沉默片刻,口中又道:钦使明鉴,下官好生冤枉

    徐杰煞有介事点点头,问道:嗯,且说说你冤枉在哪里。

    祝达朗被徐杰这么一问,愣了愣神,连忙又道:下官实在是冤枉,下官从来不曾参与过任何舞弊之事,下官下官下官也多是听闻这些事情,从未参与其中听闻听闻得也不真切,都是捕风捉影,下官真是的一点都不知道,也未参与,钦使抓错人了

    祝达朗喋喋不休,陡然之间,徐杰忽然音调提高了几分,打断道:刘郡守点名道姓说你是此事主谋,正在准备一应证据,明日里本使取了证据就回京,莫非刘郡守冤枉你?

    祝达朗闻言大惊失色,抬头看着徐杰,目不转睛,似乎在看徐杰是不是在试探与他。

    徐杰也懒得多说,只道:祝参知,今日便到这里,明日再说。祝参知今日且好好睡一觉,京城路远,不要在路上生了病灶,当保重身体,以免本使交差不得。

    说完之后,徐杰示意了一下身边徐虎,徐虎已然单手提着枷锁把祝达朗提出门去。

    门外还听得呼喊:下官冤枉啊,钦使明鉴!

    夜已深沉,千家万户,一片寂静。

    唯有大同城外,风起云涌。

    从太行山下来的马贼,八百有余,马蹄震天,即便是夜行,也丝毫不减速度。

    待得这些马贼在官道上行得百十里,竟然又汇合了四五百骑,这些骑士都来自禁军,个个都是常家心腹之人,脱了禁军铁甲,换了一身与马贼一样的黑衣,只是那常彪并不露面,杀朝廷钦差,若不是最为信得过的心腹,也万不能派出来做这般的事情。

    若是再仔细去看,成昆面前,竟然还有三个人气势不同旁人。成昆对这三人,也是礼节有加。双方初一汇合,正在互相寒暄。

    三人身份也就清楚明白了,一个郑州罗寿,一个河阴黄则天,还有一个名叫窝里扎,竟然是个室韦人。

    罗寿与黄则天,便是李启明能调动的江湖先天高手,也都是京城附近人士。这个室韦人窝里扎的来路,显然是常凯,常凯不知用什么办法让这么一个室韦人帮他效力。这个室韦人一身气势也是不凡,兴许也有先天,真正让人注意的,却是他马侧的一柄弯弓,竟然在夜色里还泛着金属光泽,这弓竟然是铁胎弓。

    拉开钢铁制作的弓,这要如何的力气?这铁胎弓,又会是何等的威力?连带这人身边的箭筒里,箭矢都是精钢打造。

    常凯要杀徐杰之心,可见一斑,连室韦人都能请来。请来室韦人的代价是什么?十有**就是往草原走失生铁!

    草原不准马匹南下入大华,大华不准铁器北上入草原。这都是国策,也是限制敌人实力的重要办法。

    大华缺马,草原缺铁。从来都是互不往来,双方对于这件事情,也都是杀头大罪。这常凯为了杀徐杰,当真是下血本了。也是因为常家那个先天,说死就死了,常凯实在无人可用。

    加上成昆,这一队一千余骑,竟然有四个先天。其中还有十几个一流二流之人,若是徐杰在此,当能认出几个熟悉面孔,因为里面还有黄河十八鬼中的两个。黄河十八鬼,还真没有死绝,剩下这两人,满腔的深仇大恨,又岂能缺席此番之事?

    两队人马寒暄之后,合二为一,往那官道一处宽阔之地飞奔而去,在不远山岗之后扎下营帐,岗哨撒出去几十里地,就等那徐杰入网而来。

    还有一事连成昆都不晓,那就是还有一个剑客在山脊之上远远看着他们,剑客身后跟着一个步履稳健的老头。

    便听老头笑道:四爷,这般的场面,那徐文远是插翅难逃了。

    被称为四爷的剑客,抱剑而立,任由山风不断吹拂这头发,听得老头话语,微微笑道:这回大哥倒是安排得比上次妥当了,到时候看我取那徐文远的项上人头。

    老头闻言连连点头:只怕到时候都不需要四爷您动手了。

    这位四爷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就是李启明的胞弟李启功。便听李启功说道:你这老东西着实愚笨,我若出手,必然是寻得时机一击必中,否则有那杨三胖,也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去。大哥吩咐我来,就是不希望再出差错,岂能不出手?

    老头又是连连讨好:大爷从来都是算无遗策,四爷你来,也就是多加一分成事的保障,四爷出手,自然是手到擒来,那徐文远的项上人头,必然是四爷您的。

    李启功闻言,不再言语,而是迎风抬头,当真有几分江湖侠客的做派风范。想来这个李启功,倒是喜欢江湖逍遥事,并不喜欢当官的事情。否则那京畿卫戍总兵,也轮不到那个李得鸣去做,对于李启明来说,李启功比李得鸣那般的混货,不知好用了多少。

    想来这个李启功应该也是走过江湖,在江湖上留过不少名声。只是无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在大同城里的徐杰,对城外那一张天罗地网是知晓的,更知道想要安然回到京城,还有一番血雨腥风。却是徐杰不知道竟然有五个先天高手在等候他。

    江湖与朝堂,实在不能相提并论。江湖上再如何大的势力,从来也不见能动用五个先天高手的,朝堂上却不然,不说皇家金殿卫,就如今夜这般,五个先天高手,竟然呼啸之间就聚来了。

    权势权势,有权自然有势。

    大早而起,徐杰直接上所有人手,直接往那郡守衙门而去。

    刘世安竟然一夜未眠,脸颊浮肿,双眼也有血丝。

    徐杰龙行虎步直入衙门,也毫不客气,先刘士安落座会客的小厅之内。

    疲惫不堪的刘世安还能挤出笑脸,说道:徐钦使,已然都备好了,连夜备好的。

    徐杰对刘世安笑了笑,笑得极为的真诚,口中说道:想来刘郡守昨晚一夜未眠啊,辛苦了。

    算不得什么,钦使差事如此着急,岂能拖了后腿。刘世安客气一语,然后抬手指了一下案几之上摞起来的一叠公文,说道:徐钦使过目一二?但凡证词之人,都在大牢里,都能一一对得上,徐钦使稍后去提人就是。

    徐杰起身到得桌案头前,翻看得极为认真,还问了一句:可都是真正牵涉舞弊之人?

    都是真正牵涉之人,这般的大案,在下岂能冤枉好人,也不敢敷衍了陛下。试卷,证词,证人,皆是一一对应,毫无差错。刘世安答道。

    徐杰点点头,又翻看了片刻,一边翻还一边点头,冷不丁又问了一语:刘郡守可是还有保留?

    刘世安尴尬一笑:钦使见谅则个,还有一些实在不合适。

    徐杰点点头,抱着几十斤的卷宗出门而去,口中说道:刘郡守稍后,下官先把卷宗亲自收好,马上回来,提了人就走。

    刘世安落座一旁,长出一口大气,拿起一杯热茶饮了一口,事情终于是告一段落了。

    徐杰抱着卷宗,出衙门而来,衙门外百十骑士,马车好几辆,徐杰寻着一辆马车而去,掀起车帘把手中的卷宗直接扔了进去。

    等候片刻,便听马车之内那人一声哭嚎,口中说道:冤枉啊,冤枉啊,下官如何成了主谋,下官不过是经手办事之人中的一个而已,下官万万不是主谋啊,钦使明鉴啊,刘世安狼心狗肺,竟然想要下官顶下这般大的罪责,下官万万担当不起,还请钦使明察秋毫。

    徐杰听得这般的话语,心中已然信心百倍。左右一挥手,百十骑士全部下马,随着徐杰往衙门再入!

    事情基本了结了,刘世安此时困意上涌,正忍不住要打盹,看得徐杰龙行虎步又来,只得强忍着起身。

    便听徐杰说道:刘郡守,大牢在何处,下官提人就走!

    刘世安哈欠连连,还是起身又带徐杰往大牢而去。

    牢门一道一道,十几个证人都被提了出来,刘世安还在一旁一个一个的介绍,也是验明正身。

    云书桓手拿一张名单,一一对应之后,与徐杰点点头,满场又是痛哭流涕,叫屈喊冤。

    一切完成,刘世安拱手陪笑:劳烦徐钦差了,今日在下就不远送,来日到得京城,再寻钦使一叙旧情。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一触即发(5400)
    刘世安兴许真如话语所说,哪日到得京城,还真要去寻徐杰叙旧。难得搭上的一条线,这条线后面还有个刑部尚书这般的二品大员,如何能不多走动?刘世安每年还要给徐杰送三五万两银子的事情,也不说假。

    对于刘世安来说,徐杰兴许也是让人羡慕的,有一个这般的老师,年纪轻轻就是六品,刘世安官场沉浮近二十年,也不过是个五品。

    只是刘世安如何也想不到,徐杰转头答得一语:刘郡守何必等候来日,今日便随下官一起走一趟京城如何?

    刘世安闻言一愣,尴尬摆手笑道:今日在下倒是想去,奈何去不成,没有朝廷公文,在下也离不得大同,主官私自离开辖地,多少也是要吃罪的。

    徐杰却是笑意盈盈看着刘世安,又道:刘郡守何必想那么多,下官拿你入京,想来也没人会在意你私自离开辖地之事。

    刘世安闻言大惊,左右一看,徐杰身边,如狼似虎几十,再看徐杰那诡异的笑,连忙又道:钦使说笑了

    徐杰笑意一收:下官可不是说笑。

    刘世安此时岂能不知事情不对?指着徐杰便是大喊:徐文远,你岂能行那过河拆桥之事?那八万两,你可是拿了的,问起罪来,你也脱不得干系。

    徐杰却不再去看刘世安,而是开口喊道:来人,把刘郡守上了枷锁,清点衙门里所有书信账册,一并带走!

    左右几十汉子齐声答道:遵命!

    还有那作茧自缚的刘世安,已然手舞足蹈,开口也在大喊:来人,快快来人!

    左右狱卒也有十几,却是没有一人敢上前,唯有目瞪口呆之间互相对视着,腰间别着的长刀,不见一人拔出来。

    徐文远,奸诈小人,你不得好死

    徐杰似乎听不见身后的辱骂一般,迈步往衙门差房而去,书架,箱子,抽屉之类,皆翻了个遍,又起身往后衙刘世安住处而去,书房卧室,皆在翻找。

    如狼似虎的汉子们,甚至连墙壁也敲敲打打,地板也用力去跺。

    徐杰头前已经在冷不丁中问了一句刘世安,更是知道这衙门里还有刘世安保留之物,要拿刘世安,必然要刘世安攀咬大同总兵常凯。

    只要刘世安为了自保,咬出常凯,皇帝必然下旨叫常凯入京述职,戴不戴罪还是其次,只要常凯入京了,洗不脱嫌疑之前,必然不能再回大同掌兵,如此也就足够。

    老皇帝要达到什么效果,徐杰知道。老皇帝需要皇位更迭的时候一切安安稳稳,勋贵军将们不能对皇位造成丝毫的威胁,不出任何纰漏。徐杰要这常凯失势,不能再威胁自己。

    所以这个大同郡守,边镇地方主官,必然要拿到京城去,一个祝达朗,资格还远远不够。

    各处书信皆到徐杰眼前过目,徐杰也不细看,抬眼一扫,有关的书信,皆留了下来,不论是书架上的,还是箱子里的,亦或者是在墙里敲出来的,皆不放过。

    不久之后,一辆马车就装得满满当当。

    徐杰已然上马大喊:走,启程回京。

    百十骑士,十来辆车架,已然疾驰而起,直往大同南城门而去。

    大同总兵府,又有人疾驰而入,直去寻总兵常凯。

    禀报大帅,大事不妙,那京城来的人竟然把郡守刘世安给抓走了!

    这个消息还真让常凯惊了一下,常凯从座位上站起,几步走到门口。对于刘世安被抓,常凯还真有几分担忧。

    那科举舞弊之事,其实主要还是总兵府在操持,郡守衙门与学政衙门,反倒是配合做事。

    这般的事情,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最早的时候,行事还颇为隐秘,谨慎小心。后来早已无所顾忌,做起来得心应手,做起来也不再那么隐秘了。要赚大钱,参与之人众多,也不可能再隐秘得起来。

    那刘世安留下的马脚,常凯不多猜,也知道马脚无数。这些事情若是真到了东京,常凯还真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常凯之前才会把刘世安叫来安抚一顿,让刘世安稳住阵脚。此时刘世安也叫人抓去了,常凯还真有几分慌张。

    只是慌张之后,常凯反倒自己笑了出来,口中喃喃一语:罢了,便叫刘世安与那徐杰一起走一趟黄泉路,如此一了百了。

    说完此语,常凯也懒得管身边那个报信之人,起身往内衙而去。

    徐杰顺利出城,一路快马奔出十几里地,方才慢慢放慢马蹄,回头看得十几个车架,眉头皱得紧紧。

    这般轻松出了大同城,才更让徐杰担心起来。

    常凯是何等的自信,连刘世安被抓了,常凯也不出面来阻拦,这般的自信,让徐杰极为不安。

    也让徐杰频频回头去看后面的路,刚才出城之时,徐杰担心的是常凯亲自出面来阻拦,此时徐杰忽然愿意看到身后有人追出来。

    追出来,至少代表常凯心虚,怕徐杰带着刘世安回到京城。

    没人追出来,也就代表前路漫漫,危机四伏,危机远远大过了徐杰之前的预想。

    杰儿何事忧心忡忡?徐老八问得一语。

    徐杰昂首,牙关咬了咬,开口说道:刀山火海在前路。

    徐老八闻言也是眉头一皱,随后豪气非常:杰儿勿忧,刀山火海也闯他一闯。

    徐杰又往东边看了看,低声说道:但愿没有看错那江湖曾不爽!

    这一句徐老八有些不明所以,问道:曾不爽要来帮手?

    徐杰倒是有点自信,点点头:十有**会来!

    杨三胖在身后说道:靠人不如靠己,传胪公,有老子在此,你怕个什么?

    徐杰回头与杨三胖笑了笑,随后说道:往后再也不这般以身犯险了,孟子有言,知命者不立于危墙之下,还真是有道理的。

    杨三胖见得徐杰这般话语,似乎有些不以为意,答道:传胪公,你当不是这般胆小之人啊。

    徐杰摇摇头道:胖子,你这辈子快意恩仇,与人拼命无数,兴许这一遭才是最大的危机。

    杨三胖并不相信,一副鄙夷神色,摆摆手懒得多说。杨三胖这辈子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不过都是与人拼命,杨三胖从来都拼得赢拼得过,多大的事情,不过再拼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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