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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与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祝家大郎

    徐杰直感觉有一种憋屈,憋得说不出来的难受。口中沉闷说道:那为何李启明不入应州城?自古与游牧战,多是防守反击之法,有城池高墙不入,非要与骑兵于野外而战。

    因为有人急着一战鼎定胜局,如此也好快些回京受赏。欧阳正答道。

    欧阳正说的人,自然就是李启明,这人如今还是枢密院副使。枢密院便是天下禁军的总管衙门。

    徐杰皱眉,不语。欧阳文峰听得入神,筷子悬在半空,久久不动。

    欧阳正拿起酒杯一饮,再道:前方鏖战,后方匆忙列阵,只是所有人都未想到,室韦人竟然分了一支兵马绕后而来,直扑大阵。当时只看前方尘土飞扬,马蹄震天。不想那李启明竟然慌张了,排兵布阵之事也不管,连忙去见陛下,请陛下往后回避。

    回避?大敌当前,亲征本就是鼓舞士气,此时已然要开战,何以又要回避?徐杰当真想不明白欧阳正口中那些人的脑中所想。只觉得这国家兵戈大事,成了儿戏一般。

    欧阳正闻言并不回答,只是接着说:陛下龙辇金黄高大,何其显眼,又在大阵之前,陛下自然不能在此时后撤,一众文武唯有硬着头皮看着大军在面前列阵迎敌。却是那室韦人也看得龙辇显眼,冲入阵中,马蹄震天,势如破竹,厮杀惨烈至极,却是那马蹄不断冲阵往前,直奔陛下而来。那李启明却在一旁苦求陛下赶紧后撤。

    当时之前都等着大胜而回的满朝文武,也皆是跪地请命,请陛下暂避一时,待得胜利之后再来犒赏三军。欧阳正说到这里,停住了。

    徐杰似乎猜到了:撤了?

    欧阳正满脸无奈,点了点头。

    大军几十万,无数士卒当前,看得那金黄龙辇回头而走?一溃千里?徐杰已然有些激动,口中猜测的话语脱口而出,语气极差。

    欧阳正点头嗯了一声,自己拿壶,倒酒,苦涩而饮。

    徐杰更又觉得怪异,忙问道:老师,那又如何变成胜仗了?室韦人如何又败了?

    几十万人,便是排成队让室韦人来杀,室韦人也杀不完啊。陛下退入应州城,看得满眼尽是丢盔弃甲,雷霆大怒,留了圣旨于李启明,此战不胜,满门抄斩。李启明拿着圣旨面面相觑,看着陛下转身出城回京而去。欧阳正慢慢说。

    此时欧阳文峰也是一脸气愤,忍不住接道:这李启明无能之辈尔,他岂能胜?

    李启明不能胜,有人能胜。大同总兵高破虏,听得战报,率残兵四千出怀仁直奔战场去救先锋铁甲。先锋两万铁甲皆是边镇之兵,也多有善战之辈,与室韦人鏖战整整一天,室韦人也损失不小,安营扎寨,其中少数逃到几处小堡寨固守待援,高破虏趁着夜色连救六个堡寨,半夜也到应州,两万先锋,只余两千不到。欧阳正说到这里已然在看徐杰,徐杰要了解的故事,已然明了。

    徐家四人,徐伯即便在乱战之时短暂成了军将,又能如何?在这场大战之中,不过如蝼蚁一般,哪里能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雨打浮萍,随势飘摇。

    徐杰有怒,心中怒火不止,此时却不知向谁去发,口中唯有骂道:他妈的。。。

    欧阳正听得徐杰粗语而骂,也不当回事,只是叹气又说:高破虏入了应州城,李启明反倒把他当了主心骨,高破虏四处收拢残兵败将,到处收拢兵器。守应州城四十三天。室韦人攻之不破,死伤无数,乃退。

    欧阳文峰闻言,心中大气一松:父亲,终归是赢了。赢了就好。

    徐杰却道:老师,室韦人不是只有几千人逃回去吗?不是一场大胜利吗?

    欧阳正苦笑而答:室韦人退了,所以室韦人败了,在应州城丢下了无数的尸体,在前锋铁骑手中也折损许多。室韦人损失惨重是真,但是室韦人到底损失多少,那些伤亡的数目,不过是李启明随口就说出来的,又有谁能说不对?

    父亲,仗打赢了,皆大欢喜的局面,父亲为何。。。。为何。。。又被贬官了?欧阳文峰心中想问这个问题许多年了,今日终于问出,问得极为谨慎。

    欧阳正之前多是苦笑,此时只有苦涩:你可知汉末袁绍与那田丰?为父虽然不比田丰刚直,却也有这些缘由在。当年气盛,回京之后,更是三番五次于朝堂弹劾李启明,甚至当朝长跪不起,请陛下治罪李启明,逼着陛下只得吩咐金吾卫把为父架出去,为父却是第二日又长跪不起。。。如此几番。。。

    袁绍与田丰,故事倒是简单。袁绍主动出兵征讨曹操,田丰极力劝阻,献徐徐图之的计策。袁绍不听,只想着大军十万轻易碾压曹操。田丰更是极力劝阻,甚至出言暗示袁绍这样轻敌会失败。袁绍果真败兵而回,立马杀田丰。

    欧阳正说得苦涩,徐杰不知如何去答话语,只说到:那位高将军当真不凡,力挽狂澜。

    欧阳正闻言手臂在空中一挥,几欲落泪一般:高破虏抄家斩首!

    徐杰闻言直接站起,惊得双目圆瞪!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少爷,夜深了
    徐杰怒目:高将军立此大功,何以还落得这般下场?这朝廷,这世道,还有没有点公平正义?

    欧阳正面色凄惨悲凉:高破虏,大罪三条,第一条是身为主将却临阵溃逃,弃守大同坚城而苟且偷生。第二条,抗旨不遵,大军还未过应州之时,陛下圣旨到怀仁命高破虏带兵出城来汇合,决战室韦,高破虏反而回信陛下,献坚守城池堡寨之策,不遵圣旨。第三条,克扣军饷,对麾下士卒区别对待,致使麾下士气低落,作战不利。

    徐杰闻言想了想,开口答道:老师,当真如此?

    欧阳正摆了摆手:这三条大罪,看似如此,其中细节自然有差,何况高破虏帮李启明守住了应州城,不想后来还被李启明为了在陛下面前为自己脱罪,竟然反咬高破虏一口,把此战失误之处皆推到高破虏身上。八万室韦士气正高之时围攻大同,大同不过五千守军,高破虏不仅把消息及时传回了京城,还自己突围而出,已然就是幸运,到得怀仁还凑出了四千人马夜出救援,何错之有?至于那抗旨不准,更是可笑,如今看来,高破虏坚守之法,比那李启明决战之法不知高明了多少。至于那第三条,倒是确有其事,朝廷军饷到边镇,本是按照士卒数目分发,高破虏却私自做了更改,善战者多发,闲杂者少发。但也是激励士气之法,军中多是如此,抄家之时,高破虏全身家当也不过折价三千多两银子,那第三条罪名本还有一句贪墨军饷,后来抄完家,这一条就没有了。这天下吃空饷的军将,不知凡几,高破虏这般已然就是圣人了。此事前后审理了两年多,高破虏在牢里待了两年多,最后终究逃不得这一遭!人心凉薄啊。。。

    欧阳正说着说着,已然也激动了起来,手掌不时在桌面之上拍得啪啪作响。

    徐杰听完这些事,胸口如被大石压住了一般,喘气都觉得困难。

    金戈铁马,国运兴衰,这夏家天下,这满朝文物,这些政治倾轧,这些随风往事。。。

    若是真当故事听,也就罢了,却是这故事里,还有许多小人物的悲剧,徐家就是这些小人物中的沧海一粟。

    李启明,枢密院副使,好大的官!

    夜已深,徐杰走在回家的路上,想着徐仲,想着徐家四兄弟,想着徐家三百多军汉,在那堡寨之内,满眼望去皆是室韦健马,该是如何的绝望,又该在如何的求生!

    兴许那个时候,这些军汉,也想不得那么多,而是一个个双目血红,嘶吼沙哑,厮杀不止,不问前路死活。或也想着身后皇帝陛下还有几十万大军,等上一等,再等上一等,再拼一番,再熬一刻。。。

    临阵鏖战之时短暂做过军指挥使的徐仲,就是那高破虏麾下的士卒,本来驻守大同东段长青城北的长城。在那里做夜不收的差事,也曾出长城与室韦人火并小战,也曾打马在草原上纵横飞奔。

    大战结束,高破虏斩首抄家,高家男丁,死的死,充军的充军,女眷尽数发卖。

    徐仲,一个还没有得到正式诰命文书的军指挥使,拿了一笔军功赏赐与三位兄弟的抚恤,落寞退伍归乡。还有那百十号徐家镇的老军汉,尽皆归乡,其中缘由,有没有为自家总兵冤屈鸣不平的念想?看着高破虏的下场,心若死灰,再也不愿在军中效死?

    徐杰心中沉重,想得太多太多。

    李启明,皇后之兄长,广阳王夏文之舅父,勋贵子弟领头之人,好大的势力!

    归家的徐杰,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云书桓半夜而醒,只因梦中听得房外一个轻微的声响,披上衣服开门而出。

    一个身影,在那院里来回踱步,月光明亮,却不见他抬头。

    少爷,夜深了。

    徐杰回头:嗯,你且去睡。

    云书桓并未转身,而是往徐杰走了过去,开口问道:少爷可是有心事?

    徐杰停住了脚步,看着云书桓,从床上起来的云书桓,头发只是稍微拢在身后,长发飘飘,月光洒在云书桓的面颊之上,白皙非常,还有那只披了件外衣的身姿,胸前微微的隆起。

    这个女子,再也不似平日里看到的英姿飒爽模样。

    这个女子,真的是个少女,比一般的少女高挑,比一般的少女有英气,此时好似又有平常女子的温柔。

    徐杰看得片刻,微微抬头:云小子,书桓可是你的真名?

    少女摇摇头:小时候有个名字,叫淑婉。

    徐杰闻言浅笑:淑静温婉,谁取的名字?

    听说是母亲取的名字。云书桓有些落寞。

    听说?徐杰疑惑问道。

    嗯,听说!母亲在我记忆里,好似只有噩梦中的几个场景,场景里也只有满地血红中母亲无尽的哭喊。云书桓闭着眼睛,似乎还想去回忆梦中母亲的模样,即便是噩梦,即便是血腥,云书桓也愿意去梦,愿意去回忆。因为若是这点噩梦都没有了,那云书桓就再也记不起母亲了。

    也是这一直伴随云书桓的噩梦,让云书桓对于血腥,从未有过丝毫的害怕。

    你的仇人还在京城里?徐杰问道。

    云书桓点头。

    我要去京城,你去不去?徐杰再问。

    云书桓再点头。

    徐杰必须去京城,去看看这天下的中心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去看看那李启明到底是谁?

    还要去看看皇帝何时会死,看看到底谁会登基称帝,一定不能是那吴王夏翰!

    从那无忧无虑的徐家镇走出来的徐杰,好似一脚踩进了一个大漩涡之中,命中注定。

    (:老祝在之前设计这段故事背景的时候,灵感其实来自明朝土木堡之变,只是那土木堡之变太过凄惨,老祝把过程与结局都改了一下。这也是老祝这本诗与刀为何在架空历史分类而不是在武侠分类的原因。江湖与朝堂,这就是诗与刀。想来许多书友也知道土木堡之变,若是并不了解,有兴趣的书友可以自行百度一下土木堡之变。)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中书侍郎李直
    已有白发的欧阳正,也是彻夜难眠,徐杰带来的消息,让欧阳正忧心忡忡。欧阳正对于吴王夏翰,是看不上的。

    只是欧阳正也没有预料到这位王爷竟然是这般睚眦必报之人,不过是拒绝了他的招揽,他就要自己的命!

    再如何能谋善断,离了京城十几年的欧阳正,如何也想不到因为这个拒绝会立马给自己这个五品的小学政带来杀身之祸。

    欧阳正的那根政治神经,似乎在这十几年里也慢慢放松了下来。直到此时才忽然被逼着再次绷紧。

    一夜未眠的徐杰再次上门而来,兢兢业业的欧阳正也不再赶着往衙门去上值了。

    清茶几杯,朝阳斜入。小厅了,这一老一少,对面而坐。

    欧阳正再未把面前这个少年仅仅当作是一个有出息的学子,明白徐杰来意之后,开口说道:文远啊,京城之地,不能列班站在那朝会头前,岂能左右得了天下大势。

    徐杰闻言皱眉:老师,遇事终归要做出自己的努力,岂能等命运随意去安排?此番入京,遇得见谁,遇不见谁,能不能左右什么天下大势,学生并未多想。但是这京城学生必然要去,就算是束手无策,要亡命天涯,学生也当第一时间知道消息,早一步亡命天涯而去,寻那一线生机。

    徐杰说得很直白,就算那吴王夏翰真要登基,就算徐杰面对这一切束手无策。徐杰也要第一时间知道这些消息,而不是坐以待毙等着夏翰找上门来,就算是这徐家镇两千口人真要亡命天涯,徐杰也要有一个先手的准备时间。

    欧阳正闻言叹气,起步走到头前案几之上,提笔在写。欧阳正知道徐杰说得有道理,所以欧阳正也不能坐看一切,也要给自己一家老小争取一个稳妥的未来。

    欧阳正写的东西,不再是书信之类,而是奏折,以木板夹着折纸,木板又以黄色锦布包裹。

    徐杰起身,为欧阳正磨墨,却并不去看奏折内容。欧阳正倒也不避讳徐杰。

    待得许久写罢,欧阳正俯身用嘴去吹那墨迹,干透之后恭恭敬敬收起,取来一个盒子装好。又提笔去写,写得一封短信,郑重其事签名,加盖私印。

    待得一切做好,欧阳正把盒子与书信都交给徐杰,开口说道:为师在京中,也无多少至交好友,唯有一个自小的同窗还在京中当官,官职不小,中书省侍郎,名叫李直。你拿这封书信当做名剌前去拜访他,请他无论如何也要帮为师把奏折送到陛下桌案之上,一定要让陛下亲眼得见这道奏折。

    欧阳正身形忽然有些佝偻。奏折之内容,并无其他,里面是欧阳正的尊严。

    欧阳正说过自己不比袁绍之田丰刚直,却是一辈子也未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与尊严。这道奏折,却让欧阳正把尊严放了进去。虽然不是谄媚之语,但是欧阳正在认错,给皇帝认错。

    认错的原因,只是欧阳正希望能借着这一道奏折,希望皇帝还念当年的旧情,还有当年些许的宠信,希望自己还能入京,在皇帝陛下面前行走办差。

    也唯有如此,欧阳正那些能谋能断之才,才有意义,才能影响到许多事情。

    年少气盛放姿态,如今,念着自己那一双儿女,看着那口口声声说要亡命天涯的徐杰。慢慢年迈的欧阳正,年老心平学低头。

    徐杰双手接过这一折一信,开口问道:老师,这人可信得过?

    欧阳正点了点头道:自小同窗,他后进中榜,往日里为师对他多有照拂提拔,也算有恩,他必然会帮这个忙。

    如今的欧阳正能写奏折入京,却是欧阳正的奏折,再也到不了皇帝夏乾的桌案,只能到尚书省批注,要想让这封奏折到得皇帝夏乾当面,也唯有如此托人。

    徐杰闻言点了点头,拜别而去。

    午后,徐杰上船回了徐家镇,回去拜见老奶奶,也回去交代许多事情,交代那万一真要亡命天涯的事情。万事都要有妥当的计算,不能事到临头仓促应对。

    留得几日,再来大江城的徐杰,直上凤池山辞别。

    何真卿正在后院与何霁月讲剑,身边还有十来个二流境界的弟子听讲。

    一个少年快步进得后院,走到何真卿面前拜见:师父,那个。。。那个徐家的少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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