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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与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祝家大郎

    徐杰把头转了过来,不去理会解冰,假装没有听见一般。

    一旁的粱伯庸有些诧异,看了看解冰,又看了看徐杰,当真觉得徐杰姿态十足,有几分名士君子的风范,美人示好,还能如此淡定。

    解冰见得徐杰并不理会自己,也不气馁,又笑道:今日楚妹妹主场,当以楚妹妹为主,奴家之做个陪衬。诸位才俊尽兴。

    说完解冰往后退了去,楚江秋往前几步,小厮已然搬上来桌椅,还有琴与琵琶。

    粱伯庸在旁笑道:文远,愚兄佩服!

    徐杰摇摇头道:伯庸兄,此女惹不得,当躲着。

    粱伯庸闻言点点头道:最难消受美人恩,文远都躲到遇仙楼来了,这摘星楼的解大家都不放过,这是文远的劫难啊!

    粱伯庸口中说着劫难,面色上却都是笑意,哪里有半分劫难的意思。不过是言语调笑而已,相反还有一些羡慕。

    欧阳文峰不断回头去看那解冰解大家,他在夏锐口中听过头前的事情,知道徐杰不待见这位解大家。却是又对那剑舞有些好奇,想看看这剑舞到底是个什么风采。

    欧阳文沁也是频频去看头前两女,看的却是楚江秋,因为欧阳文沁刚刚听到徐杰为楚江秋写了一首诗,不免多看几眼,看看这女子到底有何魅力。

    觥筹交错开始,推杯换盏不断,徐杰与欧阳文峰自然是中心人物,徐杰是来者不拒,还频频为欧阳文峰挡上几杯。

    宴会气氛也就热闹起来,有人已然出了诗词,有人拿丹青之笔,照着台上的美人开始画,倒是并无人催促徐杰作诗词,这般场合,倒是没有人会如此,都知道兴之所至,文章自来,不必要去为难同乡。

    粱伯庸喝了不少酒,已然开口吹嘘几句:文远,愚兄近来练了一手新绝技,着实有趣。头前还不知道自己有这般的禀赋。

    徐杰看得粱伯庸一脸自得之色,开口问道:伯庸兄有绝技,快快展示一番。

    粱伯庸等的就说徐杰这句话,在一旁取来纸笔,递到徐杰面前,开口笑道:文远随意写上几个字。

    徐杰知道粱伯庸善于书法,稍微一猜,大概以为粱伯庸需要自己做个对比之类,也无所谓,提笔写下了几个字:大江徐文远。

    笔墨一落,粱伯庸接了过去,抬手也写,写的也是大江徐文远。

    初看不觉高明,再一看,徐杰惊奇不已,粱伯庸所写的五个字,竟然与徐杰写的几乎一模一样,字迹大小,文字架构,笔锋长短粗细,当真一模一样,若是不仔细来去比对,几乎看不出任何差别。

    每个人的字迹有每个人的特色,这世间没有两个一样笔迹之人,粱伯庸能做到这般,可不就是绝技?

    伯庸兄,惊为天人啊,这般模仿之绝技,伯庸兄要发财啊。徐杰笑道。

    粱伯庸一脸自得,又写了几个字,口中还道:此乃东晋王羲之笔法,此乃王献之,此乃颜真卿,此乃柳公权,此乃诸遂良。文远以为如何?

    伯庸兄天赋异禀,大才也!徐杰看得目瞪口呆,粱伯庸不过写了几个字,却都是大家风范,这临摹之法,粱伯庸当真信手拈来,即便是徐杰写下几个字,粱伯庸都能模仿得别无二致,不得不说是天才。

    粱伯庸笑道:原先练字,临帖无数,却不知道自己还有这般技艺,前几天有人寻我作几幅假字,吴伯言的,朱廷长的,不想竟是信手拈来,我自己都震惊了。当真赚了不少笔墨费用,往后兴许真要靠这一手技艺养家糊口了。

    徐杰正欲恭喜几句,忽然听得身后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徐公子,什么绝技呢?让奴家也瞧瞧。

    徐杰回头一看,是解冰走下来了,正在自己身后。

    粱伯庸连忙把纸张收了起来,这绝技与徐杰聊聊倒是无妨,却也不能让太多人知晓,特别是不能让解冰这般的花魁人物知晓,否则必然传遍京城。这样的技术,若是人人尽知,粱伯庸也就要有大麻烦了。还是与一个信得过的人合作,发一些小财稳妥。

    解冰见得粱伯庸连忙收了纸张,摇摆着婀娜的身姿,一屁股坐在徐杰身边,开口笑道:梁公子,奴家与你也算有过几面之缘,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

    粱伯庸赔笑说道:些许私事,不足为人道也,解大家见谅。

    解冰也不再追问,而是拿起酒壶准备为徐杰倒酒:徐公子,奴家伺候您饮酒。

    徐杰抬手一挡,答道:不敢当,还是我自己来,万一你下毒了,我岂不是一命呜呼了。

    徐公子当真是小气啊,上次一点小事到得如今还念念不忘的,也没见得徐公子有何闪失,想来那事情早已揭过了。奴家再与徐公子赔礼了,徐公子请喝酒!解冰又与徐杰再倒酒。

    徐杰闻言眉头皱了皱,揭过?只怕揭不过,常胜多死在城外了,事情如何还揭得过,这解冰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最毒妇人心,不过如此。徐杰依旧抬手去挡。

    解冰见得徐杰还抬手来挡,笑意收了收,身形前倾靠近徐杰,低沉说得一语:大同鏖战悲,遗孀仇余苦。

    徐杰不似一般年轻男子对于美人那般趋之若鹜,徐杰也过于沉稳,过于拒人千里之外。解冰也是无法,只有真正的开口试探一句。倒不是解冰不谨慎,而是解冰自信,自信如今自己的地位,可不是旁人一两句告发的话语能动得了的。

    这句话,听到徐杰耳中,便是全身一震,回头紧盯解冰,看得许久。

    解冰终于是给徐杰倒上了那一杯酒。

    徐杰已然开口:解大家有仇?

    解冰点点头,放下酒壶,又去端起徐杰面前的酒杯,一直送到徐杰面前。

    徐杰这回是没有拒绝了,相反伸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又看了看解冰,叹了口气道:有些事情不该你一个女子参与,解大家还是好好过日子吧。

    解冰接过徐杰饮尽的酒杯,又去倒了一杯,轻声又道:徐公子有欧阳公在身后,当是值得信任的,奴家虽为风尘女子,徐公子可也不得小看。人若敢死,还有何事不可为?

    两人互相打着哑谜,交头接耳。一旁的粱伯庸看得笑意盈盈,只以为这两人是相谈甚欢,你侬我侬,甜言蜜语。已然拿着杯子起身,往邻桌而去。

    欧阳文峰也被人拉着四处去饮。唯有隔了两个座位的欧阳文沁低头懒得去看。

    徐杰明白了许多,知道这个解冰出身不简单,与自己可能是一路人。却还是说道:敢死也要死得其所,轻如鸿毛之死,毫无意义。

    解冰闻言咯咯一笑,面若桃花朵朵开,当真有几分风情万种:徐公子如何就知奴家轻如鸿毛?奴家手中可也有剑,奴家身后可也有人。

    徐杰闻言摆摆手道:有人有剑,也是鸿毛,解大家不必做那飞蛾扑火之事。

    徐杰话语直白,有人有剑又有何用?徐杰手中的刀,徐杰背后的汉子,纵横几地江湖。但是拿到朝堂上来说,不说是微不足道,也是没有多少意义的。真要报仇,还得是朝堂上的手段。

    解冰忽然严肃几分,答道:飞蛾扑火在所不辞!

    徐杰看着解冰,摇了摇头,解冰身上的风尘味道尽去,当真有一种死而后已的决绝。

    徐杰想了片刻,想到解冰当真有几分武艺在身,背后必然有人教导,便也想到这解冰身后兴许真有一帮血海深仇的死士,如那徐家百十号老卒一般的死士。又想到解冰能与自己直白说得这几语,显然是真的知道徐杰的出身,能调查得这般详细,解冰背后的势力只怕还不小。

    想到这里,徐杰起了一些恻隐之心,开口说道:解大家,此地不宜多谈,来日再会如何?

    解冰又笑了起来,笑得轻松许多。再次把酒杯端到徐杰面前:奴家伺候徐公子再饮一杯。

    徐杰接过酒杯,再次一饮而尽,脑中想了许多许多。

    解冰已然起身,开口说道:徐公子,奴家舞剑给您看。

    解冰再舞剑,少了几分柔美,多了几分杀伐。旁人看的是佳人翩翩起舞,徐杰看的是杀伐凌厉。

    欧阳文沁看的是这女子风尘,令人作呕。连带心中也在鄙视着徐杰,口中还有喃喃之语,鄙视着徐杰不知洁身自好。

    欧阳文沁喃喃之语,以为旁人听不到。却是听得徐杰摇头苦笑,却又觉得这个少女生起气来,也有几分可爱。




第一百八十章 大胆!
    朝会,是朝廷议事的一种制度,一般并非每天都有朝会,而是规定时间,一个月内有几次朝会,若是没有规定好,也会以皇城的钟声为准,钟声传遍内城,内城中的各处宅邸,各处衙门就都会听到。

    若是勤勉的皇帝,一个月十几天朝会也属正常。若是懒惰一点的皇帝,一个月也会有四五次朝会。

    所以官员与皇帝,并非真的需要每日三更天就起床准备朝会。所谓从此君王不早朝,也就是说这个皇帝一个月连四五次早朝都不去参与了,可见这般的皇帝是懒惰到何等地步了。

    今日朝会,文武百官列班站好,所谓朝堂之礼,古时候多是跪坐而拜,如春秋战国秦汉,都是以跪为坐,俯身拜下就是行礼,虽然不是跪拜之礼,但是形势上却也是跪拜,因为跪就是坐。

    到得唐,也就慢慢有了变化,因为唐朝开始流行胡床胡椅。特别是到了唐后期,中国人慢慢开始坐椅子了,桌子也高起来了,那个时候椅子造型还比较简单,最初如马扎凳子一般。在唐后期,朝堂上有一段时间,大臣可以坐在椅子上议事。连带万岁这种口号也是从唐朝开始有的。

    从唐以后,朝堂议事,基本就是站着,行礼就是深拜作揖。但并非没有跪拜之礼,而是只在正式场合才需要跪拜,比如祭祀,比如各类典礼。

    古语有言:国家大事,在祀在戎。就是说国家大事,在于祭祀与战争,在于祭祀之礼与战争之礼。祭祀代表文化传承,战争勇武就是国家安危的根本。

    到得大华朝,礼节与唐相似,却又比唐要严苛一些,跪拜之礼并不多用,却也有这个义务,这礼节之事,就在于皇帝与臣子的一种默契,皇帝要表达对于大臣的一种尊重,一般并不会真让大臣跪拜而下,臣子为了表达对皇帝的尊重,往往也要做个姿态,但也不会真的跪拜而下。其中默契,就在于皇帝常说的一句免礼。

    所谓文武百官,正式的朝会,大多时候往往不止百官。

    今日朝堂之上气氛有些压抑,少了往日那些闲谈,所有官员都是缄默再三,低头等候。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今日有事情要发生,有争夺要开始。

    列班在场,第一排有三省仆射与枢密院使,还有一些资历极老的老臣,这些老臣大多已经没有实际管辖的官职,但是都会参政议政。第二排有六部尚书,御史中丞,大理寺卿,三省侍郎,文渊阁观文殿或者翰林院等大学士,签书枢密院事等。

    之后,自然就是那些三省舍人,六部侍郎,枢密院军将,殿阁院学士博士,大理寺少卿,御史大夫谏议大夫之类。这些人是最多的。

    如此往后,再就是各个衙门的官员,外地入京办差的官员,有事禀报的官员等等。

    这就形成了基本的国家治理体系,有管事的,有议事的,有监察的,有做事的,有智囊,有务实

    欧阳正与谢昉,都列班在第二排。头前有尚书省左仆射朱廷长,有尚书省右仆射吴仲书,有中书省左仆射刘汜,有中书省右仆射张德锦,有门下省左仆射袁维钧。门下省右仆射空缺。重要的是头前还有枢密院副使李启明。只要站在第一排之人,文官皆围相公,就是皆为宰相。其中以尚书省权柄最大,直接领导六部,乃行政主要衙门所在。

    自从欧阳正回京之后,到如今也不过一个多月,这朝堂的气氛再也不如以往和谐,欧阳正在朝堂上依旧还是往日那个欧阳正,虽然欧阳正不过是从二品的官职,却是在这朝会之上,事事都要发表意见,不论谁禀谁奏,欧阳正即便不发表意见,也要开口多询多问。

    欧阳正的出现,似乎打破了许多心照不宣的平衡,打破了许多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和谐。

    李启明不时回头看得一眼欧阳正,似乎依旧还记得这个匹夫在朝堂上久跪不起,口中疾呼要惩治李启明的话语。那时候的李启明,内心是何等的慌乱,十几年后再见欧阳正,李启明依旧有一种心有余悸。

    一个尖锐的太监之音:陛下驾到!

    山呼万岁,众人先作揖,已然听得一句:众卿免礼!

    老皇帝夏乾,越发的干瘦,越发的佝偻,一身黄金龙袍,也撑不起这个老皇帝的气质。

    老皇帝落座之后,没有那么多虚礼虚言,直接开口:叛将方兴已收押,宣府总兵李通也入京。谁能给朕把这件事情说个清楚明白?

    李启明回头又看了一眼欧阳正,似乎在考虑是自己先说,还是让欧阳正先说。

    欧阳正并没有丝毫动作,反倒是谢昉先开口:启奏陛下,此事御史台已然调查完毕,其中细节,臣可为诸位同僚细细说明。

    讲!夏乾抬手,语调有些低沉。

    其实谢昉的卷宗与奏折早已呈到了皇帝面前,此番再讲,不过是讲个满朝文武去听的。

    众人微微抬头,听得谢昉娓娓道来,也听得众人有些惊讶惊叹。若是事情真如谢昉所言,如此盖棺定论,那宣府总兵李通,当真是万恶不赦,下场也可想而知。

    谢昉说了许久,终于说完了。

    夏乾消瘦的身形,唯有一双眼睛还精光熠熠,扫视一番众人,开口又问:众卿可有异议?

    李启明又回头看了一眼欧阳正,方才开口说道:启禀陛下,李通乃边镇良将,为国舍命几番,向来爱兵如子,岂能做下这般的事情?谢中丞之言,不过是有心人传言之道听途说,当不得真。李通既然已经赶到京城,不若让李通进殿,让其自己来说,如此才是公允。

    宣!夏乾依旧惜字如金,手臂也只是微微一抬。

    宣宣府总兵李通觐见!

    李通从大殿之外躬身而入,到得头前,一个头颅就磕在地上,身形战战兢兢,口中痛哭流涕:陛下,臣有罪,死罪啊!麾下军将贪墨军饷十数年,致使麾下士卒个个面黄肌瘦,天怒人怨。十几年来,臣竟然不曾察觉分毫,臣死罪啊!不敢奢望陛下恩德,唯有一死以报陛下

    这一通话语,听得夏乾眉头一皱:起来,好好说话。

    李通慢慢爬起身来,又是一通痛哭流涕的诉说,说的不过就是方兴方达兄弟二人是如何贪墨军饷,如何暴力抗法,如何以刀兵抗拒缉拿,如何如何罪大恶极,如何哗变的过程。

    夏乾并不接话,欧阳正已然上前:启禀陛下,方兴就在刑部大牢之中,既然李通入朝来说,当传方兴来当面对质。

    准奏!夏乾答道。

    一个太监飞奔出得皇城,便有几匹快马疾驰往刑部。

    押解方兴的事情,自然是徐杰与徐仲亲自来做,即便是在这内城之中,方兴也不能有任何闪失。

    一路直入皇城之内,徐杰与徐仲顶着刑部衙差捕头的身份,一直把方兴送到垂拱大殿之外,左右还有金吾卫数十,金殿卫几人。

    方兴抬头看得这垂拱大殿,已然涕泪俱下,终于到了面圣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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