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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前卒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枪手1号

    舒大夫却请留步。程平之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道:舒大夫,敢死营里都是一群贼胚强盗,你又何必与他们纠缠在一起,舒大夫对内子的救命之恩,程某是须臾不敢有忘的,舒大夫替他们要到了这么多东西,也算是对得起他们了,不如就留在城中,留在程某府中,怎么也比城外安全一些。

    听着程平之的话,舒畅却是大笑起来:程大人,在你眼中,他们是强盗贼胚,但在舒某眼中,他们却是铁铮铮的好汉子,真男儿,这些年来与他们呆在一起,也算是日久生情了吧,就算是与他们死在一起,舒某也不枉这一生,多谢程大人的另眼看顾了,舒某告辞。

    向程平之一揖,舒畅洒然转身,走了一步,却又转过身来,您夫人的病并没有完全脱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入冬之后的季节是特别要当心的,万万受不得冻,经不得寒。

    看着舒畅扬长而去的身影,程平之脸上露出一丝惭愧之色,半晌,猛一跺脚,唤过身边一位吏员:去,告诉府库的人,舒大夫要的东西,要给最好的,而且还要再加一成。

    大人,杨统领会不会反对,给敢死营多了,城里可就少了!吏员有些担心地道。

    程平之冷笑一声:难道我们还能指望杨义带人守住城么?西秦人不攻城则罢,一旦真的决定要攻城,只怕第一个跑的,就是杨义和他的郡兵了。东西给敢死营,至少不会白白浪费了。去,给他们。

    安阳城外,敢死营从郡兵的手中接手了大批的军械粮草物资,然后在城上无数士兵和城外数不清的百姓注视之下,排着整齐的队伍向着数里之外的帽儿山行去,舒畅看着这支队伍,无声的笑了,因为他很少看到这些家伙能将队伍走得这么整齐,一个个都能这样昂首挺胸,自豪地向前,不知不觉间,秦风用了数年的时间,竟然已经将这支由死囚组成的军队一点一点地改编成了一支有灵魂的军队。

    一副担架之上,传来五音不全的唱歌声,那是野狗,正扯着嗓子吼着他的家乡俚曲,如果在平时,舒畅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在他嘴上粘上一张膏药,但现在,他却有些热泪盈眶。

    我们俩划着船儿,

    采红菱呀采红菱,

    得呀得郎有情,

    得呀得妹有心,

    就好像两角菱,

    也是同日生呀,

    我俩一条心。

    (采红菱,一首老歌,很小时候听过,几十年过去了,还是能唱出来,很好听得哦。)

    (有书友问更新的问题,一直看枪手书的老朋友都知道,新书期间早晚各八点更新,上架之后,早上八点连发两章。从新书开始到书完结,中间不断更,但也不爆更,有规律得很!)




第四十章:平静的等待
    敢死营名声不佳,但在战场之上却是声名赫赫,对于安阳郡那些知道他们的人来说,敢死营是一个又爱在恨的存在,平时他们是兵痞,是恶霸,是惹不起的主儿,在路上看到了敢死营的人,都得绕着道儿走,但在现在这个时候,有这样一支军队在城外驻扎,却又让所有人心里有了一个依靠,有了一份凭仗。

    倒不是剪刀当真有多能说会道,当他走到百姓当中,大声喊着需要人手帮着修筑防御阵地的时候,在城外候着准备入城的无数百姓默默的起身,便向着帽儿山出发,人数之多,让剪刀直接楞在了那里。

    人多力量大,仅仅三天时间,不大的帽儿山便完全改天换地,变了模样,山顶直到半山腰上的树被砍伐得干干净净,只余下山脚下绕山一圈存在,直接变成了秃头。一道道土墙凭空而起,无数的树干制作的障碍横七竖八地分布在山道之上,数道防线层次叠比,从半山腰一直到山顶。

    他们甚至还帮着敢死营在山上打了两个水井,对于依山防守的军队来说,饮水是一个绝大的问题,但有了这两口井,虽然对于两千人的部队来说,有些杯水车薪,但只要有他,就不会有被活活渴死的危险。

    粮食是足够的,程平之给的粮食,足够他们在这里坚守一个月以上,如果他们能坚持那么久,能活那么久的话,弩机,投石机等一些大型武器,对于这样一座小山来说,也显得过多了,根本放置不小,不过可以作为存货,到时候更换损坏了的。

    充沛的物资让敢死营的人对程平之的感受略有改观。

    各位父老乡亲。站在高处,章小猫使劲力气,大声喊道:各位想加入我们帮助防守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但大家也都看到了,这帽儿山就这么大,实在容不下太多的人手,打仗,并不是人越多便越好,至少在这帽儿山是这样,有我们就足够了,你们不是军人,保家卫国不是你们的本份,感谢你们帮我们修了这防御阵地,趁着西秦人还没有来,大家赶紧进城去吧。城里更安全一些。

    修完了帽儿山的防御阵地,面对着群情汹涌要求加入军队的老百姓,章小猫只能苦口婆心地劝说,开什么玩笑,真要让他们加入敢死营,不是害他们吗?

    程平之至少有一点说得是正确的,那就是敢死营与西秦人的确是血仇,这些年来,与西秦人的每一仗,那一次不是他们冲在最前面?当西秦人来到安阳城下的时候,看着敢死营孤零零的孤悬于外,那还不兴奋的冲上来连皮带骨头吞下去的道理?留着他们,就是害了他们。

    剪刀,给来帮忙的老乡们一人发十两银子,让他们能够进城去躲避一下。咱们还有不少银子吧,这对咱们没有什么用处了,放在身边,完全是累赘。章小猫大声道。

    拿着银子的百姓,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帽儿山,向着安阳城方向走去,很快,喧嚣的帽儿山便安静了下来,只余下了二千敢死营士卒,簇拥着他们的军旗,屹立在帽儿山上,平静地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没有了期望,没有了依仗,更没有了盼头,剩下的反而只有平静了,与西秦人打老了仗的敢死营自然知道西秦人的份量,别说是那支来自雍都的西秦精锐雷霆军了,便是破破烂烂犹如一支乞丐大军的西秦边军,那战斗力也不是盖的啊?打起仗来都是不要命的。现在敢死营只有二千人,面对着的却是十几万入侵的西秦大军,别说硬撼了,人家一人一口唾沫,就能将敢死营给淹死了。

    帽儿山上鼾声如雷,这几天,他们也是累坏了,在老百姓们退去之后,他们又各自上手,在阵地之前,开始布置他们各自擅长的那些小陷阱,不要小看这些不起眼的陷阱,这可不是在他们的营地里,任何一个,都是真正能要人命的。

    章小猫本身便出自敢死营,对于敢死营的指挥体系自然是非常清楚的,对于几支部队的特点也非常清楚,仍然是野狗的大队位于最前线,这个大队敢打敢拼,如同他们的长官一样,都是疯狗一条。剪刀阴,时机抓得准,对于敌人在一瞬之间露出的漏洞能够一眼瞧出来并能马上加以利用,所以他位于野狗之后,随时准备出击,和尚则位于山顶,这是最后的阵地了。

    野狗非要去前头亲自指挥他的士卒,让两个兵抬了他走了。看着章小猫地,舒畅摇头道,他去前头能干什么,除了一张嘴还能叫唤,啥也干不了。

    野狗这样做是对的,这个大队这几年一直是他带的,他在,即便不能动手,他的兵看着他也安心。章小猫坐了下来。野狗的伤不碍事吧?

    如果不是这场该死的战争,修养个几个月也就能恢复如初了。舒畅嘿嘿一笑:不过现在嘛?

    都一样!章小猫打断了他的话,舒大夫,你走吧,趁现在还来得及,你只要不在我们的阵地之上,便能保住一条命,你本来就是军人,也不是敢死营的人,走下这个阵地,进城去,没有人会为难你。

    舒畅盯着章小猫看了半晌,突然一挥手,啪的一声,响亮地扇了章小猫一个耳光。和尚,他说我是不是敢死营的人?

    一边成大字形将自己摊开的和尚咭咭的笑着,小猫,谁敢说舒大夫不是我们敢死营的人?你随便拉一个咱们营的兵问问?舒大夫可是我们营除秦老大之外的二号人物,说一不二,大家都巴结着呢!

    你章小猫走得早,我也懒得跟你计较,不然今天就不是一耳光了,舒疯子可不仅仅会救人?医者,杀起人来,不见得就比你慢了。舒畅哼道。

    好,说得好,睡吧!章小猫大笑着站起了身,你说得我心里都发毛了,得隔你远一点儿,免得莫名其妙中了招儿。



第四十一章:我们要当一个颗铜豌豆
    这是一个月圆之夜,万里无云,滚圆的月亮高悬空中,洒下清冷的光芒,站在帽儿山上,能清晰地看到远处安阳城璀璨的灯火,那里,本来就是一个繁华的大城市,是大楚西部边境之上的枢纽,这些年来,因为左立行率领的西部边军的存在,西秦已经多年没有踏足过这片地方,这也使得这片富饶的地区迅速地发展起来了,但现在,似乎一切又都要化为一片烟云了。

    安阳城外,还有量的零乱的火堆,东一团,西一簇,那是从各地逃难而来的百姓,安阳城的容量毕竟是有限的,从昨天起,安阳城便关闭了城门,不再允许难民进入城内,而这些百姓也根本无处可逃,只能聚集在安阳城下,苦苦哀求着城内郡兵开门,当然,这些哀求都是一些无用功。

    现在连帽儿山下的树林之中,也聚集了不少难民,毕竟,这里还存在着一支楚**队。睡不着的舒畅站在山巅,看着山下那一圈树林之中,人影幢幢,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痛苦的光芒,他知道,敢死营帮不了这些聚集在这里的难民。

    地面微微有些震颤,舒畅微微一惊,抬头看向远方,久在军中,他也很清楚,这地面的震颤代表着什么。

    地平线上,陡地跃出了一线灯火,然后迅速地向着安阳城方向接近,舒畅正准备叫醒还在熟睡的章小猫,刚刚低头,却发现章小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自己的身侧,正凝目看着远方。

    是雷霆军,只有他们,才有如此多的战马,秦国的边军都是些穷鬼,不可能有这么好的装备。章小猫沉声道。

    比章小猫慢不了多少的是,刚刚还沉寂的帽儿山突然变得热闹起来,无数的人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沉默着走上自己的岗位。一片大刀出鞘,利箭上弦的声音,在舒畅的耳边响起。

    一堆堆的火焰也同时在山上燃了起来。舒畅的身边,也燃起了一堆大火,将他身后飘扬着的敢死营的军旗映照得一片通红,在夜风之中猎猎飞舞。

    与帽儿山上的热闹相比,山下树林中,本来喧嚣的难民却突然安静了下来,站在山上,再也看不到任何的人影移动。

    愈来愈近,章小猫的神色也愈来愈严峻,出现在他视野之中的骑兵便超过了一万,这是一个极其惊人的数字了。而在骑兵的身后,更远一些的地方,无数的火把再依次从地平线上出现,似乎连天接地,也不知到底有多少敌人越过了落英山脉。

    这么大的规模?舒畅惊叹道:西秦这是准备大规模与大楚开战吗?

    不知道。章小猫摇摇头,大人物们的心思,我们这些小不点怎么也是猜不着的。管他呢,我们只是做好我们的事情就行了。

    舒畅一笑:好像我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章小猫怔了怔,点点头:你说得对,我们现在除了被动的等死之外,似乎真的什么也做不了。不知道秦老大在这里,他会怎么做?

    他会带着我们直接杀到城里去。舒畅道:不然他就不是秦疯子了。

    章小猫哈哈一笑:秦老大能做的事情,我的确做不了。哎,瞻前顾后,我这个人,终归是成不了气候。

    你这是在怪我咯。舒畅微笑道:因为是我不让剪刀杀进城去的。

    章小猫摇摇头:敌人还没有打来,我们自己先干起来,说来会让人笑掉大牙,秦老大在这里,那杨义只怕根本不敢滋毛儿,我们,没那个水平啊!

    敌人向我们这边来了。舒畅的语气略略有些紧张。

    章小猫看了一眼,没关系,这只不过是敌人的哨探,他们发现我们了,只不过派了一个小队过来打探一下,今夜,不会有战事了。

    为什么?

    因为来的是雷霆军,卞无双用兵谨慎,凡事谋定而后动,黑灯瞎火的,他们又不清楚这山上到底有多少兵,有没有陷阱,所以他不会在晚上动,就算要打,也是明天的事情了。睡吧,让弟兄们都睡吧!最后一句话,却是对和尚说得。

    和尚一咧嘴,小猫,这怎么可能睡得着,雷霆军呢,咱们敢死营好像没有和雷霆军交过手吧?

    没有,当年雷霆军与大楚军队交战的时候,还没有敢死营呢,后来雷霆军成了秦国皇帝亲军,调防雍都,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前线上了。这支军队可是秦人的王牌军队。

    不知比我们敢死营如何?和尚问道。

    就算双方差不多,人家凭人数也能压死我们。舒畅道。

    舒大夫,你就不会说句人话让我舒服一点啊!和尚不满地道。

    不敢正视现实的人,崩溃得会更快。

    切!和尚冲着舒畅竖起了一根中指。

    一支百余人的骑兵接近了帽儿山,绕着不大的帽儿山奔行了一周,然后从远处,更多的兵马向这边开了过来,在距离帽儿山数里远的地方,开始扎下了营盘,站在帽儿山上,众人清楚地看到秦人燃起一堆堆的篝火,然后在明亮的灯火之下,开始搭建营盘。

    这个时候如果下去冲一下子,说不定能有意外的斩获。和尚跃跃欲试。

    你如果敢去,铁定回不来。章小猫冷笑,看到没有,看似很热闹,但真正在做事的又有多少人?那火光照不到的黑暗里,敌人正露着獠牙等着你去突袭他们呢。我们有多少人可以这样浪费?安静地呆在哪里吧,不管他们搞什么花招,我们就只有一招,守帽儿山,或者我们会守不住,但我们却有能力将帽儿山变成敌人的噩梦,我们可以死,但至少要让敌人拿数倍的人来换。

    这话说得霸气,我喜欢,有几分秦疯子的风彩了。舒畅击节赞叹。咱们的确什么也不用干,什么也不用想,就安安心心地在这里当一颗嚼不烂捶不扁砸不破的响当当的铜豌豆。

    和尚咯咯的笑了起来,就算让他们吞进嘴里,也能崩下他们两颗牙来。

    远处的秦军喧闹了一阵子,终于安静了下来,正如章小猫所说,他们并没有连夜进攻的意思,这一次大概是真的开始扎营了,灯火依次熄灭,黑影幢幢,站在山上,完全看不清他们在干什么了。



第四十二章:大秦的豪门之主
    卞无双坐在自己的大帐里,悠闲的喝着茶,作为大秦两大氏族之一的族长,雷霆军的副帅,在大秦的地位,他是足以排进前几位的,生活自然是考究无比,即便是出征在外,大帐里的所有布置也都是美仑美焕,不但要舒适,更要有品味。就这一点而言,他是深深看不起邓氏一族的,在卞无双的眼中,邓氏一族,完全就是一个爆发户。

    卞氏是西秦地界的古老氏族,在西秦尚未立国之时,他们就在那块地面上执掌着极大的话事权,而在百多年前,曹文定作乱,曾经辉煌一时的大唐帝国轰然倒下,当时驻守西疆的大将萧长风趁机起事,独立建国,自立为皇帝,而在这一过程当中,卞氏是出了大力气,也是萧长风最为坚定的支持者。至于邓氏,只在是那以后西秦与北越,南楚,东齐一次次的战争之中崛起的,那几十年中,邓氏一族之中惊材绝艳之辈屡屡出现,一度将卞氏的风头也给压了下去,或者也是因为皇帝萧长风到了晚年,意识到卞氏一家独大对西秦皇室极度的不利,便一直有意扶持,邓氏强势崛起,成为能与卞氏相抗衡的豪门之一。

    哪怕现在邓氏与卞氏齐头并进,成为左右大秦政局的两大门阀,在卞无双眼中,他们仍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暴发户,卞氏最为常见的嘲笑邓氏的一句话就是,上溯三代,你们可知自己的祖宗是谁?

    这是邓氏心中永远的痛,因为三代之前,他们当时那位威震各国的祖宗,的确只是一个街边的乞儿。

    邓氏粗俗,似乎他们也无意改变这一点,反倒以此自豪,卞氏考究,凡事都有章程,这些年来,两家从中央较劲一直到地方,两家的互相别苗头,就是秦国这百多年来政局的稳定,历任西秦皇帝也都看到了这一点,只要两家的争斗不危及到统治的基础,他们甚至在有些时候还会添油加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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