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前卒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枪手1号
在西部边军全军覆灭的这个当口,他们只是守住了安阳城这点功劳,便会变得异常耀眼,有了这个功劳打底儿,那就为以后调离这里另去他处高就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底子。
但让程平之与他都惴惴不安的是,这份奏折上达天听之后,便杳无音讯,居然没了下文,而紧接着从京城传来的消息,更让两位大惊失色。
特别是杨义,如丧考纰。太子闵若诚倒台了,而更要命的是,左相杨一和也因为力保太子而触怒皇上,亦被迫辞官还乡。
程平之倒也罢了,他处在这个位置之上,虽然在政治之上并没有明确表明支持那位王子,但在左立行的影响之下,行事之间,还是颇为偏向二皇子闵若英的,太子倒台,二皇子上位,于他而言,说不定反而是一件好事。他所震惊的是京城传递过来的西部边军覆灭的真实原因。
这是一份标明为最高机密的文件,由二皇子亲手签发,只下发到郡守一级,连杨义也不明所以。
震惊过后,便是愤怒。太子此举,不但坑了左立行,也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啊,如果当真失了安阳郡,他这位一方郡守便是丧地之官,哪是要追究责任的。义愤填膺的他,本来当即便写了一份要求严惩太子闵若城的奏折,但想了想,还是压了下来,现在他却又庆幸自己做对了,因为这件事,也没了下文。
看起来是老皇身体已经不行了,舔犊之心生起,不忍对自己的儿子下手,这本来也是人之常情,但一想到左立行和六万西部边军的下场,程平之便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但也就如此而已了,这个节骨眼上,任何出格的行为,都是招人忌的,程平之抱着以不变以万变的态度,开始了有条不紊的赈灾的工作。
他上任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不过安阳郡有不少本地官员在本地都是作了一二十年官儿的,做起这事儿来,倒是轻车熟路,让他省了不少心。
比起程平之的淡然,杨义却没哪么淡定了。他与左相杨义和,虽说是亲戚,但也不知道拐了多少道弯儿了,杨一和究竟记不记得他这个亲戚都还两说,但在平时,他可是拿着这四处招遥,唯恐别人不知的。现在想要撇清,那是长千张嘴也无法说得清楚的。
每每念及此处,心里便不禁恨得牙痒痒的,杨一和你这个老不死的,你这不是自己找死吗?太子做下了这等冒天下之大不讳的事情,你居然还要保他,这完全是寿星公上吊,自己找死啊。你自己找死不要紧,可还要连累一大批无辜的人啊!
杨义自然是将自己划到了无辜这一类的了,此时此刻,他自然是忘记了这些年在官场之上顺风顺风,便是靠了这位左相偌大的名声。他说是左相的亲戚,难不成还有人敢去问杨一和不成?而且就算当真查起来,七弯八拐,也还真能拉得上一些关系。
以前的荣耀,现在便成了要命的拖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古人诚不我欺也!
杨义能感受到身边发生的变化。首先便是自己的副手宿迁,这个以前远远的看见自己就会谦卑的弯着腰,堆满笑容迎上来的家伙,这几天昂首挺胸,雄纠纠气昂昂地在自己面前不时出没一番,称呼也由以前的杨将军变成了杨兄,小小的称呼的变化,代表的是对方对自己的敬畏不在。宿迁这个人平民出身,没有什么来历,但本身武功修为颇高,七级巅峰的水准,比自己还要强上不少,又善于巴结钻营,几经调任,便到了当归如日中天的安阳郡兵之中。但自己一直却不怎么瞧得起他。他似乎也卑于自己的出身,一向在自己面前拿低伏小,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份小心,这几年自己倒也和他相处愉快。
但现在看起来对方倒是要翻身当家作主人的意思了。
就算没有我,也轮不到你个跑江湖的当家。每每看到宿迁在自己面前挺直了的脊梁,杨义便在心中暗骂。
宿迁的变化只是让杨义感到世态炎凉的话,那么其他人对他态度的变化,就让他感到惊慌了,首先便是程平之。
昨天晚上,程平之叫上了宿迁,商讨的是安阳郡的布防以及剿匪工作,大乱之后,必然会有匪人作战,这样的需要调动郡兵的事情,冯郡守居然没有叫自己这个主官,这里头的意思可就太明白不过了。
而今天,自己去郡守府钱粮处征调五月的粮饷,平是那个满脸堆笑的钱粮官,一向会多拿出一成来讨好自己的腌攒玩意儿,居然板起了面孔,跟自己打起了官腔,最后居然只给了八成粮饷给自己。说什么郡守大人说了,现在危难时期,郡兵应当与全郡百姓一起共当危难,共度时艰。
我呸!杨义在心里狠狠地啐了一口,不过是看着自己朝不保夕了,想要痛打落水狗,在自己身上再狠踩一脚罢了。
官场之上捧高踩底,本是人生常态,杨义自己也这么干过,不过轮到自己身上,心里自然是极度不舒服了。
连以往不入眼的小官儿都敢作践自己,可见自己的处境已经恶化到什么程度了,这几天,杨义甚至不愿意进军营去,郡兵之中,带兵将领多是有背景的人物,消息的灵通程度,有时候比郡守还要来得快,而这些人,脸变起来,自然也是更快的。
怏怏的沿着街道牵着马往家里走,看样子,必须先将家人打发走了才是,这些年来积攒下来的一点家财,也得赶紧转走,不然等到二皇子一变脸,自己铁定是遭池鱼之殃。逃是不敢的,不过可不可以抢在前头辞官呢,这样给人腾了位子,也显得自己识相,或者能换得一些人的好感。
自己这些年来,除了贪了一点,也没有做什么恶事,料来也不会有人追着要自己的命吧!心里做着最坏的打算,杨义长叹一口气。
将军,将军,夫人让您快点回家。远远的,一位家人满头大汗的跑到自己的面前。
家里出了什么事了?这么着急忙慌的?杨义不满地低吼道,自己现在仍然是郡兵统领,在这郡城之中,那是响当当的二号人物,家人这么一副神态,已经让街上行人侧目而视了。
将军,京城来人了,是内卫!家人压低了声音,但却压不住那颤抖之声。
杨义两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上,内卫!怎么会是京城里来的内卫?自己除了与杨一和有一点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亲戚关系之外,可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啊,京城里来的内卫找自己做什么?
第一反应是逃。但往哪里逃?夫人孩他还在家里呢,这不是把他们往火坑里推吗?去找程平之,没用,就这几天他对自己的态度,不踩自己一脚,算他是仁义的了。
咬了咬牙,挺直了身子,将马缰绳扔给了家人,倒背着双手,他强自按住内心的惊慌,一步一步往家里走去。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能怎么样呢?
第八十九章:臭不要脸
哪怕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也作了最坏的打算,但当杨义跨进自己的家门,踏入自家的大堂,看到那个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的瘦瘦小小的老者还有他身手负手而立的四名壮汉的时候,仍然是忍不住两腿一软,险些便瘫坐在地上。这是内卫抓捕官员的标配啊,身着便服,带了人便走。
杨统领回来啦?看到杨义进门,老者放下手里的茶杯,微笑着道:统领还真是一个大忙人,我这茶都已经喝了第三水儿了,快成白开水了。
下官不知大人今日会来,迎接来迟,当真是罪无可赫!杨义急赤白脸,手脚颤抖,抖抖索索地道。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鄙夷的光芒,淡淡地道:杨统领这可错了,我可不是你的上官,我只是二皇子府中一个小小的师爷而已,即便是这几位内卫,论起级别来也比统领低了好几级,这声下官可是称呼错了。
皇子殿下那是天上星宿下凡,高在云端的人物,您是二皇子身边的人,那自然也非同凡响的神仙般的人物,在您的面前,我这种俗人下官这一声自称倒也不错。杨义谄媚地连声道,丝毫不顾忌那老者身后几外内卫眼里的轻蔑,都什么时候了,要命总比要脸重要。
老者被杨义的话逗得大笑起来,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他摇着头道:老夫姓辛,名渐离。王府之中一介小小书吏,奉二皇子之命来安阳城办差,杨统领,老夫到安阳城已经是第三天了。
三天?杨义又是一哆嗦,辛大人,下官一向是奉公守法,兢兢业业,从来不敢违法乱纪啊?
辛渐离脸上笑容渐渐敛去,拖长了声调:真得么?
在对方眼神的逼视之下,杨义不由得垂下了眼光,这年头,当官儿的,又有几个是干净的,不查都是清官,一查个个都是一裤档屎。可自己现在不比往昔,腰板不硬啊。
杨统领,你那些贪赃枉法,吞没军饷,虚报战功等等事情,我就不一一提了,其实在二皇子眼中,这些都是小事,不值一提,根本就不可能摆到他老人家的面前去。不过你是前左相杨一和大人的亲戚,这个嘛,嘿嘿嘿!你还一直宣扬与杨左相关系相当的密切啊!
唰地一下,冷汗立马就下来了。怕什么来什么,现在只要与杨一和扯上关系,那就是原罪啊,即便是清得如小葱豆腐一般,也能给你鼓捣出一屁股事儿来,更何况,自己本来就是一身烂泥。
大人,大人!卟嗵一声,杨义竟然跪了下来,下官该死,下官该死啊,那都是下官胡扯的,下官虽然姓杨,但实则上与左相,不不不,与那杨一和一点关系也没有啊,平时也只是扯着虎皮做大旗而已。是下官猪油蒙了心,现在下官知道错了。
辛渐离眯起了眼睛,杨义堂堂一个统兵上万的武将,一个七级的武道大家,竟然这般没有骨头,当真是出人意料之外,不过也好,这样没有骨头的人,才更好控制,也能为了一根救命稻草,将二殿下交待下来的事情办好。
杨统领起来吧,这些事情,二殿下当然是清楚的,不然的话,到这里来的就不是我这个书吏,而是只有捉拿你归案的内卫了。辛渐离伸手虚扶了一下。
真,真是这样吗?二殿下当真没有怪罪下官吗?绝处逢生,杨义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辛渐离道:不过这些年来,你打着杨一和的旗号也做了不少事,对于他的党羽也有不少接触,也帮他们做过不少事情,接下来要怎么做,我想你清楚吧?
清楚清楚,当然清楚。杨义鸡啄米一般点着头,在下一定挺身而出,揭发杨一和及其党羽这些年来所做的不法之事,将其大白于天下,让天下百姓都能看清这个白脸老儿的大奸大恶。
辛渐离抚着胡须,点头微笑,软骨头都是怕死的,但同时也是聪明的,响鼓不用重捶,收拾杨一和那是迟早的事情,现在当然要开始收集他的黑材料了,有杨义这个杨一和的亲戚出面,那效果自然是事半功倍。
起来吧杨统领,别跪着了。既然你肯做这件事,那二殿下自然也会对你另眼相看,不是吗?辛渐道,像杨一和这种大奸大恶,大奸似忠的家伙,我们自然不能让他蒙骗百姓一生一世。
大人说得是,小的一定用心。杨义从地上爬起来,脸上露出喜色,看来这条小命是保住了,而且还能借着此事攀上二殿下的大腿,当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看来自己这官运还没有到头呢。
这件事情呢,你慢慢做着,倒也不急在一时,毕竟杨一和当政数十年,党羽遍及天下,想要肃清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得慢慢的来,才能不伤了我大楚的根本,你说是吧!
是是是,大人虑事周全,我这个莽汉哪里想得到这么多,一听到要揭发杨一和这个老贼,就忍不住热血沸腾了。杨义厚颜无耻地道。不过下官一切都听大人的吩咐,大人叫我干什么,我就去干什么。
不是我,是二殿下叫你做什么。辛渐离认真地纠正着。
是是是,是二殿下。
辛渐离挥了挥手,身后的四名内卫大踏直走出了房门,砰的一声将房门关紧,四人按刀立于门外,看到这架式,杨义又惊又喜,看来二殿下是有大事要交给自己去做啊。
你知道西部边军覆灭一案的事情吧?辛渐离眯起了眼睛。
知道一些。杨义点头道。
我是说真正的案情。辛渐离冷笑,你大概和很多人一起,都只是猜着此事可能跟太子有关是不是?所以太子才被皇帝以行事乖张,忤逆不孝的罪名关在了东宫对不?
这种事情,大家也只敢悄悄地猜测一番,谁也不敢拿到面上来说啊!杨义老老实实地道。
那我现在告诉你,这件事就是太子殿下做的,他在二殿下制定出兵计划之始,便刺探到了具体的计划并将其泄漏给了西秦人,目的就是要让左立行失败,让二殿下主持的这一次军事行动大败亏输。其更险恶的用心就是直接将老皇帝气死,他好直接上位。
杨义嘶嘶地抽着凉气,这种事情,他连搭嘴也不敢了。
不过陛下英明,岂能被他这种小伎俩瞒过,没用几天,皇帝陛下便查明了案情。不过虎毒不食儿,更何况是我们英明的皇帝陛下啊!陛下没几天活头了,不想带着这个名头架鹤西归啊。所以这个罪名,是万万不能安到太子殿下的头上去的,这样才能保住皇室的颜面。辛渐离淡淡地道:所以,这件事情,便需要一个替罪羊,而且足够份量,理由充足。
杨义迷惑地看着辛渐离,不知道这事儿跟他有什么关系?
看着杨义的神情,辛渐离提醒道:你好好想想,我到安阳城来是为了什么?安阳城谁能与这场战事搭上关系,而且最有可能有出卖情报给西秦人。
听着辛渐离的话,杨义脑子中电光火石般的灵光一闪:敢死营!
不错,你当真是足够聪明,我这一次来,就是要将敢死营全部拿下,处死。这事儿,自然得着落到你身上,这也是二殿下的明示,办好了这件事,不但你过望的罪孽都可一笔勾销,以后荣华富贵自然也少不了你的。你这可是为皇室做事情!做好了,飞黄腾达,做差了,粉身碎骨。
杨义的脸唰地白了。
这是殿下给你的机会,希望你不要记他老人家失望。辛渐离淡淡地道,起身站了起来。你有一天的时间考虑,如果一天,没有拿出让我满意的方案,那我就去找找宿迁,看看他有没有办法?
不不不,我一定能想出办法。杨义大叫起来,如果由宿迁来做这年事,就代表着自己彻底完蛋了。
第九十章:变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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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义要完了。这是安阳城内官场上的人几乎一个共同的认知。杨一和得罪了二殿下,而二殿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皇位继承人,在老皇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几天的情况之下,太子殿下已经经没有了翻盘的机会。而作为杨一和的党羽,在政治之上,便已经几乎被判了死刑。
即便是郡府门前守门的衙役也都知道这一点,因为这几天,这位将军大人几乎天天都往郡守府跑,但无一例外,郡守程平之大人根本就不待见他,反而连续召见副将宿迁,这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信号了。守门的衙役每次看到杨义佝偻着背失望的离开郡守府的时候,都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杨义可不是一个好侍候的主儿,以往得势的时候,不但没拿正眼儿瞧过他们,反而有一点看不顺眼的地方,对他们便是又打又骂。
不过今天,守门的几个衙役都瞪大了眼睛,前几日还像霜打了茄子一般的杨大统领今日看起来却是春风满面,腰也挺直了,眼神又重新向上了,灰扑扑脏兮兮的制服不见了,取而代之是的簇新的将军制服。
杨义昂首挺胸而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不认识的老家伙。两人正向着衙门而来。
杨将军早安!虽然心里已经不大瞧得起这位快要下马的统领大人,但面子上的礼节还是不可废的,两名衙役齐齐上前,向杨义躬身行礼。
嗯,郡守大人在么?杨义又恢复了往日的傲气,鼻孔向天,冲着两个衙役问道。
这个?一名年长者犹豫了一下,道:在是在的,不过现在郡守大人正在与宿副将说话,好像是在谈论剿匪的事情。统领要不改日再来。
杨义冷笑一声,我现在就要见程郡守。还不快去通报?
这个,这个两个衙役面露难色,却没有一个人转身去禀报。杨义大怒,迈步便向前衙门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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