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前卒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枪手1号
轰隆一声巨响,无数的烟尘冲天而起,军营面朝着街道的整整一面墙全都到了下来,烟尘渐去,呈现在郡兵面前的,是整整齐齐呈攻击队形的两个敢死营锥形阵,最前方,章小猫手提着铁刀,冷冷地注视着前方黑压压的郡兵和一百名骑在战马之上的内卫。
哗地一下,小猫拉下了头上的面罩,手中铁刀高高举起,随着他的动作,身后五百敢死营士卒同时双手握起铁刀,高高扬起。
有我无敌。章小猫声音低沉,声音在面罩之后显得有些沉闷,当他吼出这句话时,似乎又回到了若干年前,当他还在敢死营时带队冲锋的场景。
有我无敌!五百人随着小猫低吼。没有什么热血贲张的感觉,声音显得很平静,短促而有力。但就是这种太过于平静的声音,却让对面的内卫牙将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战。他们这些内卫与郭九龄不同,没有经历过沙场的历练,平素更多的倒是类似人物的厮杀,而今天,与他们对垒的却是一群个人战斗力远逊于他们,但却是真正的战场杀神的队伍。
出击!他用厉声的呐喊来掩饰着内心的不安,甚至没有理会一边官阶远比他高,而且也是这场歼灭战的总指挥的杨义。
随着他一声令下,百余名骑兵五个一排,摧动战马,向前奔出。
章小猫的身后,是野狗的这个大队,人如其名,野狗带的部队就和他本人一样,在战场之上,是一群不折不扣的疯狗,每次大战,敢死营是西部边军的先锋,而野狗,则是敢死营的先锋。迎着骑兵冲锋,他们不是第一次干,而是经常干。
章小猫冷笑着,对面的指挥官明显极度缺乏战场指挥经验,他的马队距离军营太近,而且他的命令也下达得太晚了,敢死营向前冲出了数十步,对方才下达冲锋的命令,而此时双方的距离,不足一百步。战马在不到一百步的距离之内,双方对冲,给对方的距离不过五十步而已,在这么短的距离内,战马想要加速形成强大的冲击力,显然是不可能的,至少这样的冲击力,敢死营完全可以承受。
身后的杨义目瞪口呆地看着敢死营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地在街道之上与骑兵对撞在一起,但眼前的画面,并不是敢死营的队伍被骑兵冲垮,刀光闪烁,人高高飞起,马惨叫倒下,敢死营的箭头啪的一声折了,但骑兵的冲击速度却在这一瞬间也停了下来,紧接着,黑色的洪流便淹没了内卫的骑兵。
一排排的铁刀整齐划一的挥起,整齐划一的落下,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嘿哟的吆喝,每一次落下,前面的一切便都化为一块块的碎肉。杨义无法想象,数百人是怎么做到一齐挥刀的。
章小猫挺刀冲在最前方,作为军队的箭头人物,刚刚与马队的对冲,他承受了最大的压力,此刻,他的口鼻里却有鲜血在渗出,那是内腑受到巨震的结果。
铁刀挥出,架住了马上内卫劈出来的一刀,两柄铁刀已是从他身侧刺出,高大的战马轰然倒地,马上内卫刚刚跃起,又是一片刀光飞来,跳起来的内卫学没有落地,在空中已是变成了数片,伴随着血雨啪啪地坠下地来。
杨义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视作倚仗,准备用他们来给敢死营这一千人重重一击的内卫骑兵,在敢死营的面前,便如同积雪遇到强烈的阳光一般,正在迅速地融化着,而敢死营伴随着那低沉的哟嘿之声,进一步,劈一刀,看似慢,却正在迅速地向前推进。那名压将已经陷入到了苦战之中,此刻的他,已经抛弃了战马,因为他清楚地知道,现在战马不是他的助力,而是他的羁绊了。
杨义,你还在等什么?他怒吼起来。他愤怒于当他冲锋之时,杨义居然没有下令全线攻击的命令,虽然与敢死营交手只是短短的瞬间,但他现在已经明白,为什么敢死营被称作西部第一悍军。他的百名内卫论起个人战斗力,哪一个不是远超对手,但在军队相对的时候,却完全无法抵挡对手的攻击,因为他们的攻击更多的是个人的能力,而对手,每一次,都是一个团体。
杨义猛然醒悟过来,如果让敢死营冲出这片死地,整个安阳城便将成为战场,而那时候,纵然他最后能将敢死营都干掉,毁掉的安阳城也会让他坠入无尽的深渊。现在,他唯一能倚仗的便是人数上的优势,用人堆死敢死营。
全体出击,后退者斩!杨义拔出刀,向前冲去。
距离战场不远处,便是郭九龄的住所,此刻,他正在听着辛渐离对他叙述着上京现在的局势以及对敢死营的处置,听着辛渐离的话,郭九龄无声的叹息着,剪刀的叛变,便已经注定了敢死营必然会覆灭了。
作为闵若英的心腹之一,他只能服从闵若英的命令,这让他的内心极度煎熬,辛渐离不停一开一合的嘴唇,在他的眼前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却是闪过敢死营一张张那熟悉的面孔。在帽儿山,他养伤月余,与这些人已是极熟了,而现在,这些熟悉的面孔只怕正在一个个的消失。
牺牲,牺牲,这是大楚要强大起来必须付出的代价。他低下头,不停的嘟囔着,手在颤抖,心在流血,他只能不住地为下达这个命令的闵若英找着借口,这些年来,他一直不遗余力的支持闵若英,不就是盼望着大楚能够有一个强横霸道英明的皇帝,能带着他们扬威天下吗?皇室的威严是不容亵渎的,而皇室的丑闻,是必须要被深埋起来的。
一群死囚而已,早就该死了的人!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但仍然感到心有些疼痛。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一名内卫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郭统领,辛大人,出事了!内卫喘着气道。
辛渐离与郭九龄两人的脸色顿时都变了。
听完内卫的汇报,辛渐离的脸都绿了,什么都考虑到了,唯一没有想到的便是这些郡兵糜乱到这一地步,互相推诿的结果便是给了敢死营喘息之机,现在敢死营得到了统一的指挥,展开了近距离的与郡兵的格斗,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郭统领!辛渐离转脸看着郭九龄,脸上写满了乞求之色。郭九龄长叹了一声,站了起来,无声的向外走去,他是闵若英这条船上的人,不管他认不认同闵若英的这一决定,但既然闵若英已作出了决定,他能做的,便只有服从。而且,他也担心,被彻底激怒的敢死营会做出激烈的报复动作,敢死营里可没有一个善人,如果他们失去控制,肆意妄为起来,那遭殃的便只能是安阳城的百姓。
我们去府衙!他沉声道。
一个个的郡兵将领被召进了府衙之中,站在府衙之中,能听到相隔不远的东城兵营方向传来的呐喊之声,程平之面无人色,辛渐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只有郭九龄,仍然保持着冷静的面容。看着堂下站着的一个个显然心中各有主意的将领,郭九龄从怀里掏出了他的金色的内卫腰牌,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如果让敢死营的人逃出了生天,我保证,你们一个都活不了。他冷冷地看着这些人,不要以为你们背后有人撑着就敢藐视军令,在我郭九龄面前,你们背后的那些人都是一个屁,惹急了我,连根都给你们拔罗!
现在,带着你们的军队,前去围剿敢死营,你们有三条路可选,第一条,与敢死营力战到死,你们的家眷得活,会有身后荣耀,第二条,你们作战不力,被我杀罗,累及家人,第三天,你们勇猛作战,全歼敢死营,自己也活了下来,升官发财,富贵荣耀。现在,给我滚,给我去战斗。自己去选一条路。
在郭九龄的怒吼声中,一个个郡兵将领面无人色的向外跑去。与辛渐离不一样的是,郭九龄可是实实在在的大人物。说得出,办得到。
没得选了,说是三条路,其实就只有一条路而已。
全城之中,一条条火龙向着东城汇集,这一次,前进的速度极其之快,一道道包围圈开始形成。
和尚趴在屋顶之上,瞪大眼睛看着一队队的郡兵在宿迁的带领之下离开了火场,向着东城方向那边奔去,牙关咬得格格作响,眼眶迸裂,几乎要滴出血来。在他现在伏着的这个位置,能看到火场之中,他的兄弟们那些已经不成模样的遗体。
将头埋在瓦片的缝隙之中,他无声的流下泪来。
郡兵已经远去,和尚缓缓地抬起了头,神色已是变得异常狰狞,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里动手了,其它的地方又如何能保全?的程平之,的杨义,的宿迁,既然你们不让我们活,那大家便谁也别活了。
和尚站了起来。
放火吗?难道就你们会,老子不会吗?哈哈哈,你们放火烧我的兄弟,我就让安阳城变成一片火海。他咬牙切齿地低声嘶吼着,如同幽灵一般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一百一十二章:敢死营从不受威胁
长街之上,血流成河。小猫不知道自己已经砍翻了多少郡兵,但眼前的郡兵依然在无究无尽的涌来,不是郡兵有多勇敢,而是在他们身前的这条大街之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郡兵,而后面,更多的郡兵还在源源不绝的涌来,前方的郡兵无法后退,无法逃跑,除了向前与敢死营拼命,他们别无选择,他们连转一个身也做不到。
小猫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到惊恐,绝望,然后便是歇斯底里的狂叫,疯狂地向着他们挥起刀来。小猫心里头也有些绝望了,他只有一千人,从兵营里杀出来到现在,又折损了近两百人,只怕还没有杀到城门口,就会死得精光了。
将敢死营调进城里是最为阴毒的一着,城里的地势,使得敢死营根本无从发挥他们强悍的战力,除了这样一条线的向前笔直的前进,笔直的杀出去外,竟然是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两边屋脊之上,不停地有箭雨倾泄下来,敢死营中的弓弩手仰头与他们对射,屋顶之上的敌人不时骨碌骨碌地滚下来,啪哒一声摔落在长街的血泊当中,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上面会不停地冒出敌人的弓弩手,而敢死营这边,却是死一个少一个了。
一场有死无生的绝境之战,反而激发了小猫的狂性,当年在敢死营的时候,他也曾碰到过多次这样的战斗,但侥幸的是,他都活了下来。
有我无敌,杀!浑身浴血的他,疯子一般的撞进郡兵群里,大刀横扫千军,力劈华山,生生地在挤得满满的郡兵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胡同。
向前,向前!一直向前!
府衙之中,程平之的脸色很难看,辛渐离的脸色亦很难看,唯有郭九龄还算正常,不时有士兵冲进来,向他们禀报着敢死营的前进速度和现在的位置。
在郭九龄的面前,是一副详细的安阳城地图,手指随着士兵不停的禀报,手指亦在不停地向前移动着,慢慢的,他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东城大街已经被他们杀透了三分之二。他点着图纸,对着程平之道:如果让他们杀透了东城大街,他们面对的就将是安阳城纵横交错的巷道,到了那个时候,别说是一万郡兵,再翻一倍,也休想拿住他们,程郡守,你管得好郡兵,一万余人对一千,居然被杀得连连败退。
程平之面如土色,倒不是因为郭九龄对郡兵的指责,而是这些敢死营一旦突出东城大街之后,他将要面对的惨淡场面。
郭九龄大步向外走去,辛渐离与程平之对视一眼,赶紧跟了上去。
东城大街的正对面,便是闻香楼,安阳郡城最大最好的青楼,站在楼上,能清楚地看到对面大街之上惨烈的杀场,而楼下,一队队的郡兵也将这条横街挤得满满的,只要前面出现了一点空隙,便会有军官驱赶着士兵填进去。
楼子里的姑娘们此刻自然吓得全都躲进了楼子最后面的角落里,郭九龄大步走上了闻香楼的最高处,凝视着不远处那一群黑盔黑甲的敢死营士兵,他们正在节节突进,这本来是大楚的栋梁,现在却成了最为棘手的叛贼。郭九龄心中一片惨淡,先不论这一场战事最后的胜利者是谁,输的都是大楚自己。
杨义浑身是血的从楼下爬了上来,看到三位大人正横眉冷对的看着他,不禁颤抖着声音道:三位大人,挡,挡不住了。
郭九龄冷笑着看了他一眼,杨将军,你的位置不在这里,而应当在最前线。如果让敢死营突破,第一个死的也该是你。
杨义身子一抖,看向辛渐离,辛渐离冷哼一声,仰首看天,杨义抖索了半晌,突然间发一声喊,转身冲下了楼去。
一个废物,居然也能当上一郡守备的位置,安阳郡兵,当真是烂到了骨子里。郭九龄叹息地看着程平之。程平之脸一红,嘴上不说,心里却极是不满,这关自己什么事?自己可没有权力任命一郡之统兵将军。
宿迁在哪里,迅速把他叫来,他是八级高手,是现在这郡城之中身手最高的武将了,让他来,先杀了那个章孝正,对方群龙无首,便好打了一些。程平之转身对身边的一名护卫道。
宿将军率部去南城那边了,现在恐怕还在往这边赶。护卫道。
快去叫!程平之喝道。当时布置任务之时,自己便有意让宿迁在东城主持攻势,可是杨义这贼胚自以为胜卷在握,不愿让宿迁占了头功,竟然将宿迁差去了东城,而有辛渐离的支持,自己也无可奈何,谁能想到事情现在居然到了这一地步。
杨义冲上去了!辛渐离看着远方的战局,这才有点将军的模样。
郭九龄脸上寒冰依旧:章小猫武道修为比起杨义稍弱,但他是血海里爬出来的,战斗力岂是杨义能比的,杨义不可能是他的对手。那个宿迁既然是八级好手,他来了,或者能凭着武道上的级别强压章小猫。其它人,根本不够这个章小猫砍的。
郭九龄话音未落,远方杨义便像一个皮球一般,被远远的震飞了出来,落在郡兵群里,变成了滚地葫芦,倒是引得郡兵一阵大乱。
程平之叹息一声,当真是扶不起来的阿斗。
楼梯上响起嗵嗵的声音,剪刀出现在楼梯口,郭九龄横目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又回过头来,凝视着远方,就这片刻功夫之间,敢死营又向前突进了十数米。
段副尉,让你去抓章孝正,你居然让他脱逃,使之酿成如今的恶果,你可知罪!程平之怒吼道。
剪刀仰起头,看着程平之:大人,我抵达章孝正家的时候,他已经跑了,很显然,他已经得到了消息,这个泄露消息的人,才是罪魁祸首。
知道消息的就只有那么几个人,谁会泄露消息?我看你这是在推脱罪责,是不是你心念旧情,有意放了他一马?辛渐离阴沉沉的道,差办到如今这个程度,他的心中也是又惊又怒。
辛大人,你这话说差了,我段暄既然已经投奔了你们,丧心病狂地将自己出生入死的五百兄弟都全坑了,难不成还有回头路可走。现在他们最恨的人不是你们,不是朝廷,而是我,如果我落在他们手里,会被他们一口一口的活活咬死,所以最想他们死光的不是你们,而是我。剪刀阴沉沉地道,你觉得我会向他们泄露消息么?
听着剪刀的话,辛渐离不由语塞,是啊,最没有道理泄露消息的便是眼前这个段暄了。
郭九龄本来正眼也没有看剪刀一眼,但听了剪刀这样一番话,不由得偏转头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人,剪刀刚刚那番话,让他听了身上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是怎样的一个家伙啊?
真小人?郭九龄心里头一阵发寒。
野狗和章小猫的夫人呢?郭九龄问道。
都被我抓起来了。剪刀道。
辛渐离一拍手,那就好,将他们带到这儿来,绑到屋顶上,打上火把,让那章孝正好好地看一看,他的夫人不是还怀了他的崽子么,要是他不弃刀投降,我们就宰了他女人。
郭九龄眼皮一跳,正想开言反对,剪刀居然大摇其头:辛大人,你不了解敢死营,如此之举,不但不会让他们投降,反而会让他们更加狂暴,敢死营从不受人威胁。你即便杀了他们也没用,只会让他们更加同仇敌忾。
岂有这样的道理,难道他们都没人性吗?程平之大奇。
不是没人性。郭九龄淡然道:只是他们很通透,知道投降的结果是皆亡而已。
我还真不信了。辛渐离冷笑,来人,去将那个什么野狗,还有女人都绑到屋顶之上去,多打火把,让那个章孝严看清楚一点。
浑身是血的野狗与挺着大肚子的红儿被绑上了屋顶,无数的火把在他们的周围点燃,野狗怒力睁大眼睛看着不远处正在拼杀的战场,突然大笑了起来,偏头看着红儿:嫂子,看到了吗?那就是你男人,你还没有见过你男人在战场之上大杀四方的模样吧,好好看看,这就是你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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