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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无星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白小侃

    秦峰穿着半袖和运动裤,瘦长的身材藏在宽松的套装里更显个儿。他裤腿脏了一块儿,胳膊上一块淤青,嘴角一片红。

    “你不是打输了吧?”

    “我打架什么时候输过,就李扬那五短身材,让他一半儿他也赢不了我。”

    说罢往卧房走。

    “诶你干什么、你别乱来……”

    他往后挥挥手,不理她,径直走进去。哑巴拦住秦淮朝她使眼色,她看了看桌上的药方,到底没有追过去。

    屋里的床上架了只折叠小桌,桌上放了巴掌大的串联木片,半坐的蒋毅正从袋子里摸出新的木片往上拼。

    秦峰嘲笑:“你多大了还玩这?”

    “打发时间。”

    床头放了零食,蒋毅不吃秦淮也每天换着花样放,这会儿便宜了秦峰,他挑了支棒棒糖剥开。

    边吃边说:“这都小孩儿玩的,我闭着眼睛都能拼出来。”

    “还是有点儿难度。”

    “拼的什么?”

    “世界地图。”

    “草!”

    他伸手去抓,被蒋毅拦下:“别动,少一块儿你姐会找我麻烦。”

    “为什么?”

    “特殊时期,怕我吃了。”

    秦峰咋舌:“那还让你玩?”

    “相信我。”

    “……有病吧。”

    他吃着糖在屋内走一圈,不多说什么又出去了,出去后坐上沙发双腿架在茶几上打开电视。

    秦淮:“一会儿你先吃,吃完回学校上课。”

    “不回了,我准备请假。”

    “家里不需要你,回去上课。”

    “反正去了我也不学。”

    “学不学都得去,今年考不上明年再考,别打歪主意。”

    不想听她念叨,他收了腿,拎了书包往外走。

    秦淮:“吃了饭走。”

    “不吃。”嘴里叼着棒棒糖,“你做的饭太难吃。”

    秦淮上手没逮住,他已溜出去,踩得楼梯噔噔响。

    后来照顾蒋毅吃饭时她问:“秦峰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进来转一圈就走了。”

    “他找同学拿的中药,说是对戒毒有好处。”

    蒋毅笑:“你们姐弟俩差异挺大。”

    “什么差异?”

    “一个什么都敢坦白了说,一个藏在心里憋死不说。”

    “男孩儿嘛,好面子。”

    见他吃完,她收拾碗筷替他擦手,一会儿后又端来汤药让他喝。

    那之后好些日子,蒋毅持续时好时坏,好时能吃下东西,还能说说笑话,坏时满地打滚萎靡不振。虽时间流逝,折磨不减,但他意志较常人坚定,加上秦淮和哑巴不抛弃不放弃,就连向来不服管的秦峰也三不五时往家跑,这小子虽从不说什么贴心的好话,但总会陪他待上一会儿。总的来说那时的蒋毅情况大有好转,不足一月他已能独立进行小范围活动。

    老旧的房屋不够通透,终日不散的中药味儿似乎浸透了每个角落,秦淮每天开窗换气清洁打扫都挥散不去。这天天气很好,蒋毅状态也不错,她便提出带他去院里晒晒太阳,于是和哑巴掺着他下楼。

    哑巴提前在院里放了把椅子,他就坐在那把椅子上看看蓝天和绿树。小鸟也被带下来,那只鸟儿已痊愈,放在草上果然只跳不飞,却也跳不远,来来回回啄着草儿。

    秦淮安顿他之后返回楼上,再下来时抱着只篮球。

    蒋毅笑:“你会玩?”

    “陪你玩。”

    说罢朝他丢球,他伸手接住,再往外抛,哑巴接住,又抛给他。如此来回,却也真能玩上好一阵。

    此后每逢他精神不错,秦淮总会带他下楼透气,有时玩球打扑克,有时下棋玩拼图,更有时捧着手机看电影,他看着看着就打盹儿,能睡好一阵。面上看着的确好转,他渐渐的夜里能睡个整觉,作息也逐渐规律。

    一切似乎都好起来,狠忙了一阵的老杜也一直惦记他,这天下午专门抽空买了水果鲜花去看他。

    第52章

    老杜去时依然不打招呼, 秦淮开门时他脸色还算和蔼。秦淮对此早有准备,看见他时虽意外却也不是太意外,招呼他进家里坐。

    寒暄:“杜哥你来就来, 还买什么礼物。”

    他面带笑意:“来看看兄弟, 应该的。”

    秦淮把鲜花水果都拿去厨房,借泡茶的功夫一点点拨开检查, 查不出异样也不敢收留,原封不动放在灶台上。

    客厅敞亮,蒋毅原本坐在窗前看书,看的是秦峰昨天带回来的《老人与海》。老杜进家时他已来不及藏,索性不藏, 合拢了放在膝盖上。

    四季如春的地方气候温润,轻风拂过,护栏上的小风车滴溜溜直转。按理说这塑料薄皮做的成品经不起风吹日晒, 但因他为人仔细,又闲着没事干,三不五时总要擦一擦风车叶子,致那六色玩具至今鲜亮如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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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栏角落架起的鸟窝有两只手的宽度,枝干树叶是新换的, 沾着饱满露水,吃过粮的小安活泼的跳来跳去, 风吹树叶哗哗响时它总会喳喳直叫, 躲来躲去害怕极了。可每次蒋毅凑近了清理阳台或者掰扯窝里的草根,它却一点儿不怕。

    小安这只鸟很有意思, 和他们三人萍水相逢却不相忘于江湖。伤将好时蒋毅担心它活不了,叫哑巴找个灌木丛把它放了,哑巴虽不舍,但向来蒋毅说什么他听什么,于是把它放了,也不舍得远放,想了半天哪来的回哪去吧,于是放去院里的树下。

    院隔壁是荒废的空地,中间隔一堵砖墙,不足三米高的另一边杂草丛生,早有不少的噪鹛在此栖息。偶有受惊的鸟儿翻墙跳进来,听见人声又翻墙跳回去。那天小安多半是翻墙跳跃时刚巧砸中了废弃的勾花网才受的伤,被他们救了一命,却再也不回去了,就那么在树下晾了一天一夜,哑巴发现它时还在原处蹲着,不跳来跳去也不捉食,他实在不忍又带回去和蒋毅报告,就这么留下了。

    老杜进家后一眼就看见窗边的蒋毅,径直朝他走去。

    他站起来招呼:“杜哥。”

    老杜挥挥手示意他坐。

    “不错啊,精神挺好。”看了看护栏上的鸟,“你养的?”

    他并不坐,胳膊枕着阳台和他聊:“捡来的,闲着没事养着玩。”

    “这是什么鸟?”

    “不知道,我哪懂这个。”

    他看了看鸟窝:“不知道还这么养?”

    “小时候养过差不多的,我看长一样就照着养了。”

    看见他手里的书:“你还看书?”

    “他们不知从哪搞的,非让我看。”

    笑:“写的什么?”

    “一个老头钓鱼,钓很久都钓不上,不放弃,一直钓。妈的,想吃鱼买不就完了么,非跟自己过不去,就这还能写本书,搞不懂。”

    恰逢秦淮端茶出来。

    老杜问:“小秦你买的?”

    “我听别人说戒毒的人需要精神鼓励,让看看书多学习什么的,网上说这本书特别能鼓励人我就去买了一本,没想到他连看都看不懂。”

    老杜笑着端了茶喝:“看书有什么用,书又不生钱。”

    蒋毅剥了支口香糖吃:“杜哥最近忙什么?”

    “建工厂开公司,饭都顾不上吃。”

    “货都卖了?”

    “存着呢,再等等,等条子放松警惕,也等你好起来,说好的一起挣钱,你不在还挣什么钱。”

    嘴里的薄荷味逐渐散开,蒋毅看了看窗外的树。

    “怎么想起开公司,不干了?”

    “开公司是为了干得更久赚得更多,接触政商的渠道多了人脉也广,面上风风光光的,这叫掩人耳目。”再喝一口茶,笑,“最近认识了一位高人,他教的。”

    “……能行吗,要是翻船怎么办?”

    他笑出声:“这世道,没有钱摆平不了的事,如果摆平不了只能说明给的还不够多。”

    “那我祝你营业顺利。”

    “是祝我们营业顺利,事成之后分你个总经理当当。”

    “我可干不了那。”

    “名头而已,想干什么你说了算。”

    他没接话,过了一会儿:“小金刚和虎皮呢?”

    “小金刚还能找个部门经理的位置坐一坐,虎皮不行,不动脑子不长记性,最近不出货玩得更疯,精神气都耗光了,骂也骂不起来。”

    “他俩跟你比我久,大的让我做了,他们不会有意见?”

    “我安排的事谁也没有意见。”

    “……也是,毕竟我是因为杜哥才变成这样,他们都有数。”

    他口气轻淡随意,带着几分笑意,听不出别的意思。

    老杜也不当回事,笑着说:“怎么说的好像是我害了你,那天要不是我及时赶到,还不知道他们会把你怎么样,是我救的你。”

    斜阳掠过灰瓦盖的平房穿过树木照在二人脸上,风吹树影来回晃,蒋毅眯了眯眼睛没接话。

    “为了避免麻烦,那天在医院我特意打点好关系不让他们暴露消息,后来看你一直挺正常,以为你运气好扛过去了,要不是小秦来找我,我到今天还不知道。不过看你的状态也放心不少,能戒掉当然最好。”

    “放心吧,我还惦记着杜哥手里的货,早出手早分钱。”

    老杜哈哈大笑:“你能这么想肯定好得快!”

    二人又闲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两杯茶后老杜因为有事要离开,秦淮留他吃饭他也不吃。

    蒋毅送他到门口,他拍拍他的肩:“赶紧好起来,公司还等着你帮忙。”

    秦淮:“彻底好了才能帮上杜哥的忙。”

    老杜扬了扬眉:“我算是知道桑雅那丫头天不怕地不怕为何提到你的时候不敢多言。”笑,“半点儿不让人!”

    “还请杜哥理解。”

    “理解。好好养着吧!”

    她礼貌的笑:“多谢杜哥关照。”估摸着人已走出老远,用袋子兜了水果和花塞给哑巴,“拿去扔了。”

    蒋毅:“不至于。”

    “你忘记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了?除了我们几个谁也不能相信。”

    他便不再多说什么,由着她扔掉。

    晚饭做的鸡蛋羹和炒青菜,蒋毅吃了一碗米和不少菜,末了还主动喝了半碗汤。

    秦淮高兴:“今天比昨天又多吃了几口。”

    他笑着站起来收拾碗筷。

    “诶诶诶你别动!”

    “这段时间不是坐就是躺,太难受了,让我动一动。”

    她看他精神不错,刚才和老杜站了半天也没什么异样,便由了他,也不敢彻底不管,前后都跟着,他洗一个碗她收一个碗,两人不间断的说着话。

    晚上几人照常入睡。为更好的照顾蒋毅,秦淮在卧室搭了张单人床,紧挨着门背靠着墙,横面朝向床上的人。戒断的第一天起,夜里的床头灯从未灭过,上次灯罩破皮之后她找来胶布把那道缝儿粘住,虽坑坑巴巴不好看,但不影响使用。

    夜里不知几点,灯下的人辗转反侧惊醒秦淮,她掀了被子去看,他又出了满头汗,量了量体温,又发烧了。于是降温吃药陪喝水,就那么守了一夜,天亮时他才又迷糊过去。

    总是这样,好时觉得痊愈了,不好时又像从未戒断过,反复折磨到后来,他整个人都乏了,任那份痛苦袭击,不抱怨不还击,更没精力筹建雄心壮志,只是被动的受着。

    惟秦淮持一腔热血不气垒,从做饭洗衣到鼓励陪伴,虽小事多有疏漏,大事却不马虎,情绪还特稳定,从不因他发作时的症状悲伤悯怀,连哀伤的表情都没有过,似有无限能量。

    渐渐的,他发作的频率终于减少,即使偶有发作,时长也成倍缩短,逐渐恢复精力后还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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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些简单的家务,或者去院里打打篮球。说的是打篮球其实也不是,院里没有篮框,他和哑巴却也并非开始那样互相抛着玩,而是手脚并用的真打。

    早饭过后天气爽朗,只闻砰的一声球撞地,附近的鸟儿齐刷刷扑棱着翅膀高飞,涮得枝叶下露水,淋在脸上肩上,别提多么畅快。蒋毅最喜欢这种时候,总是满脸挂笑,和哑巴也玩得尽兴,酣畅淋漓的运动之后他通常会冲个澡,然后睡个回笼觉,赶中午再起来吃个午饭洗个碗,下午看看书逗逗鸟,时间过得也挺快。

    直到那张形同枯槁的脸终于恢复光彩,多了许多笑容还长了些许肉,也的确没有任何不好的迹象时,一向软硬不吃不放行的秦淮才同意他出门放放风。

    却像过忧的母亲看管不省心的孩子,非要亲自跟着才放心。

    第53章

    那天又是一个大晴天, 晨起的蒋毅在客厅平板支撑,他个儿大房却小,抻直腿下趴已横断整个客厅。戒断以来秦淮很纵容他, 忙进忙出绕着路走也不嫌他碍事, 还怕撞了他影响他锻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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