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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无星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白小侃

    蒋毅自然也没穿,他穿着一件薄外套,长袖下的两条胳膊已经紧贴裤缝,宽松的袖口藏着几个小时前被麻绳勒出的红印。

    他的手指由弯曲到平展,很想抬手敬个礼。

    他很想,但是他没有。

    第94章

    仪式很快结束, 大家热闹着散场。蒋毅站那儿没动,秦淮看了看他的眼睛,扯了扯他的袖子, 他笑一笑, 去握她的手。四人随着人潮走出广场,买了豆浆油条边走边吃, 回到车里后才找酒店落脚,因着不用赶时间,分成两两一间房补个痛快觉。

    这一觉睡醒到了下午四点,他们出去逛北京城。秦峰吊着胳膊兴奋不已,加上睡了个饱觉更加兴奋, 走路也不安生,蹦蹦跳跳的。

    “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带我们到处玩玩呗?”

    蒋毅:“我在网上简单查了一下, 今天先去什刹海,看看恭王府,逛逛南锣鼓巷,然后去吃九门小吃。”

    “明天呢?”

    “明天去故宫、景山公园、北海公园,后天去八达岭长城、十三陵、鸟巢水立方, 大后天去颐和园、圆明园、清华北大,大部分就逛完了。”

    秦峰:“别的地方都行, 干嘛去清华北大?”

    秦淮:“你不学习考不上大学, 还不能看看别人学习的地方?”

    他扬了扬眉,攀着哑巴的肩走在前面, 并不理她。

    几人初来乍到难免新鲜好奇,一路走走停停好不快活。他们出发的晚,草草逛一圈也到了饭点儿,刚好到达九门小吃,便进去尝尝鲜。买了茶汤和芸豆卷,尝了爆肚儿和卤煮火烧,蒋毅还给几人买了冰糖葫芦,他自己不吃,觉得手上拎着一串糖太孩子气。

    秦淮硬要他吃,他便就着她的手吞了一颗,酸甜的味道将从舌尖窜开,裤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

    他掏出来一看,是被隐藏的来信号码,内容是一串暗码,忽的便站住了。

    秦淮问:“怎么了?”

    “明天去不了故宫了,得赶紧回去。”

    几人霎时转头看着他。

    秦峰压低了声音:“都解决了?”

    “不清楚,回去才知道。”

    说着便开始在网上买机票。

    秦峰:“我们不是有车吗,干嘛买机票。”

    “开车太慢,先扔在酒店,后续老崔联系这边的人再处理。”

    却也买不着机票,他在网上查了查才知道离开的这几天云南下起暴雨,航班已经停了,便火速抢了四张高铁票,隔天一早八点出发。其余三人因为突发情况已无心玩耍,捏在手里的糖葫芦也吃不下了,站在角落等他安排。

    他操作完最后一步,收了手机装进裤兜,看着乖乖等候的三人。

    笑:“别紧张,没猜错的话是最后一步收尾需要我配合。”又说,“北京就先看到这儿,回去再看看那个美丽的地方,说不定是最后一面了。”

    秦峰:“你要走吗?”

    “我去那儿是因为任务,任务结束当然得走了。”又笑,“都愣着干什么,今天还走不了,想吃什么就吃,想看什么地方我们就去看看,别那么紧张,天远地远的,紧张没有任何用处。”

    他说的对,却很难消除几人低落的心情。首当其冲的是秦淮,前几天刚走时并不觉得是自由,这会突然要返回,却有一种重回牢笼的排斥感。如果可以,她宁愿就这么流浪下去,居无定所也没关系,可事情并未结束,总是要回的。

    晚上几人在房间打了会儿牌消磨时间,没多久便睡了,隔天一早房也不退就赶去西站坐高铁。北京到昆明途经河北河南到湖北湖南再路过贵州便到了,全程近十一小时,较去时快了许多倍。路上不过三餐的功夫,晚上近七点时,四人已在昆明南站下了车。

    到时昆明仍下着瓢泼大雨,他们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蒋毅抬手看了看表,走去卧铺汽车的方向。三人跟在他身后,陆续上了汽车。他们当地是旅游胜地,本有个小型机场,因着强降雨停飞了,而火车路线至今未开通,只能坐汽车回去。那路程也不近,加上夜晚行驶会减速,统共需要近十小时。

    好在几人没什么行李,买票即上倒也方便。那车上大多是赶着回家的本地人,也有少许慕名而去的游客。这个时间赶得巧,夜里刚好能够睡一觉,加上下雨天黑得快,汽车行驶的过程中大部分人都睡了,其中一对夫妻带着个五六岁的男童,那男童也睡,却不足两小时,醒了之后开始闹腾,逗逗这个乘客撞撞那个乘客,父母训他他不服,扯开嗓子大哭,哭声过大吵得大家头疼,轮番上阵哄也哄不好,渐渐的已有人不耐烦。

    秦峰威胁他:“再哭就把你丢出去!”

    他哭得更厉害。

    那对夫妻面红耳赤,训斥着孩子又和秦峰道歉,接着从红色塑料袋里掏出果子分给乘客。分到上铺的哑巴时,哑巴客客气气接过那颗红果子,用袖子擦了擦便往嘴里塞,却忽然想起什么,便从随身的袋子里掏出一串糖葫芦,隔着包装纸点了点那位父亲的肩,那父亲回头,他就着糖葫芦指指男童。

    父亲随即一笑,接过糖葫芦和他道谢,转身把糖葫芦给了孩子。那孩子见了新鲜玩意儿果然不哭了,捏在手里开始吃。

    秦峰笑:“你不是想带回去给那只鸟吃吗,这下给了别人,你的鸟吃什么?”

    他把果子啃得咔嚓响,并不在乎。

    好在后半夜那孩子勉强乖巧,车上的人都能睡个整觉。一夜过去,到达终点时已是第二天早晨七点。

    那会儿的大雨仍然未停。

    几人下车后在站里躲雨,秦峰忽然蹲去树下狂吐,引得几人吓一大跳,纷纷过去扶他。他吐完站起来,扶着树喘气。

    骂:“他妈的,坐太久了,晕车。”

    蒋毅看他脸色还算正常,摸了摸他的手臂,发烫,再看看那只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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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净甚至因为沾了雨水变得润湿的石膏。

    “发烧了,你们先送他去趟医院,再去骨科看一看。检查完了就在医院待着,等我消息。”

    秦峰:“不能回家吗?我还想回去换身衣服。”

    “不能回,离开几天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变故,北三环和店里都不能去。”看着哑巴,“火山路也不能去,你和他们一起在医院等我。”

    哑巴想跟着,被他拦下:“我是去见老崔,不会有事。”

    他便点点头,和秦淮二人站在一块儿。蒋毅独自沿街下的屋檐往前走,大雨落地起了层薄雾,看他背影已不是十分清楚。哑巴看他越走越远,顿了顿,又看了过去,接着拍拍秦淮的肩,指指蒋毅的方向。

    秦淮也顿了顿,看着他:“想去就去吧。”

    他点点头,跑步跟了上去。

    蒋毅听见脚步回头,见他跟了上来,无奈的笑一笑,拍拍他的肩,什么也没说。又往前走一段,拐弯进入岔口,那岔口有家刚营业的便利店,他去店里买了包烟,要了只塑料袋,接着掏出裤兜里的手机,用塑料袋紧紧裹住,走去无人的街头,在街心绿化带挖出十厘米的小坑,把手机埋了进去。

    二人继续前行,去的是省道附近的废弃工厂,那工厂原是搞化肥加工的,因为水污染严重前年被查封了,工厂停运至今,整座厂房也无人问津,时间一长大门口的垃圾堆积如山,堵塞了原先连通河道的沟渠,蓄了一道污水,雨天一泡,冲刷各式垃圾漂流,散发阵阵恶臭。

    照短信指示,蒋毅得去厂房的二层等待崔礼明的到来,他本想留哑巴在门口等着。念及满地狼藉和恶臭,又看他身上被大雨几乎淋了个透,便挥挥手领着他也去了二层,反正老崔也知道他,大不了说话时让他在角落回避一下。

    那厂房内里很大,中央一道铁皮楼梯,二层不似一层宽敞无阻碍,有多个不规则的小隔间。他们二人站在第一间的门口,枕着锈迹斑驳的栏杆抽烟。那香烟沾了水发潮,半天点不着,哑巴试了好几遍都不成功,只听见打火机啪嗒啪嗒响不停。

    蒋毅笑:“算了。回头等雨停了晾干了再抽。”

    哑巴于是作罢。

    蒋毅看看表,已经七点四十了,厂房外的天空已逐渐亮起来,那大雨却没有停的趋势。又站了几分钟,楼下隐约传来脚步声,蒋毅耳朵一跳,察觉那脚步异常,非一人所为,霎时拽了哑巴藏进隔间。

    他的判断无误,楼下的确有人来了,却并非崔礼明,而是老杜。老杜穿着宽松白衣长裤,脚下的鞋沾了泥水,他踩在倒灌进水的厂房一层,一步一个水洼。身旁的虾皮已收了那把黑色的大伞,一边招呼他留意着脚下。

    “杜哥你这招太高明了,两个两个的往外钓,那天我和耗子收到短信时还躲在普洱睡大觉呢,还以为是哪个神经病乱发的,没想到竟是密码,你竟然连这个都懂,真是厉害!”

    一旁的阿飞穿着运动套装,脚上的运动鞋也淌了水:“你杜哥没两把刷子怎能混到今天,幸好我昨天晚上找你喝酒,要不是听虾皮他们说了这事,差点儿错过这个热闹。”

    老杜黑着一张脸:“你不就是想看钓出来的是不是蒋毅吗。”

    阿飞笑:“定位都显示他已经回来了,时间赶得正好,不是他还能是谁?”

    另一个接:“也不一定,那信息不是给哑巴也发了吗,只是那小子的定位一直在太原,这么长时间都没换过地方,不知道有什么猫腻。”

    “管他什么猫腻,看看不就行了,谁是内鬼谁到这儿来,就这么简单。”阿飞看着老杜,“要是蒋毅排除嫌疑,你下一个是不是该发给小金刚了?他到底去哪儿了?不是真成了叛徒吧?”

    老杜很淡定:“昨天晚上不是和你说过了,他老家有事回去办事去了,办完事就会回来。至于是不是叛徒,我也不知道,你可别和他通风报信说我在查这事,如果他真有问题,让他跑掉了你我都完蛋!”

    “我当然不会说了,我根本联系不上他。”又想了想,“这几个你都试探过了,没问题才让他们一起来,我你可没试探过,你就不怕我也是内鬼?”

    老杜笑:“你干了多少脏事,坏透顶了,你干不了内鬼。”

    阿飞也笑:“你他妈的这是好话还是坏话。”又道,“你这招有没有用,要真是内鬼,应该有两支手机才对,一个用来联系你,一个用来联系条子。”

    “这么清楚,你干过?”

    “鬼他妈干这个,以前也有内鬼被抓的,都是这么干。”

    几人已行至铁皮楼道,踩着铁板一步步往上走。

    “他吃住行都是我提供的,要是真有问题,不会蠢到在我的眼皮底下用两部手机,不然早就翻船了。”顿了顿,“我了解他,肯定不是他。”

    阿飞:“话别说得太早。”想一想,笑,“这密码可不是我们这行能搞懂的,你是不是收买了大人物?”

    “你妈的不该你管就别管。”

    老杜骂着,想起数日前和郭建柱最后一次通话,那天挂掉电话之后郭建柱怕他出卖对自己不利的消息,才主动发了信息教他怎么试探。因为郭建柱默认线人的存在,他曾怀疑过虎皮,虎皮得病快死了,撇清嫌疑,又怀疑小金刚,小金刚串通的是阿飞并非警方,也撇清嫌疑,虾皮和耗子他已经试过,都没有问题,还有两人在杀了小金刚的那天晚上逃去昆明,运气不好,半路上嗑药被警方抓了,却也因此排除嫌疑。

    那么,只剩蒋毅这边的人还没有调查,于是那条短信飞跃千山万水钻进了蒋毅的手机,哑巴也收到了,不过那会儿他的手机已经被秦峰磕飞栽进马桶,坏掉了。老杜其实并不怎么怀疑蒋毅和哑巴,事已至此,他最怀疑的其实是秦淮,不过先让蒋毅过了这关,等试到秦淮头上,怎么教训他也无法阻拦。

    却也仔细搜查,楼下布了眼线,楼上一间间的找。蒋毅满头大汗,一言不发领着哑巴乱窜,还好那隔间没有门,能一间通过另一间。可对方人手众多,寻找起来速度很快,即便连说带笑开着玩笑,也已追近他们的步伐。

    他已行至尽头,尽头处是一道弯,他和哑巴顺着那道弯又上一层铁皮楼,好在楼破雨声大,轻微的动静都被雨声掩盖。寻找过程中的老杜慢悠悠掏出手机,一边开了免提拨打蒋毅的电话一边侧耳聆听,但听不见手机铃响,再打哑巴的手机,免提里传来无法接通的语音提示,他严肃的表情才有所舒缓。

    那头蒋毅和哑巴穿过二层铁皮楼已到达最后地点,是立了水塔的楼房顶层,因着无人检修,砖砌的围栏已被大雨冲垮,摞成一堆废石。二人奔去那堆废石,那背后却是条五米高的长河,因着连日的暴雨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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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涨了不少的水,那水泛着泥石的黄,湍急着往下冲流。

    再往两侧一看,那立起来的围墙足有三米来高,非但如此,墙下还有人把守。行至此,彻底没了路。暴雨像天漏一般往下倒,毫不留情打在二人身上。

    蒋毅眼神示意,二人正要往那条河里跳时,忽闻一声:“那儿有人!”

    认识以来,哑巴虽受蒋毅训练,却从未赢过他,不管是力量还是速度。

    那时候的蒋毅总说:“什么时候你能抢在我前面了,你就合格了。”

    那天清晨的暴雨里他终于抢在他前面,使出前所未有的力气一掌把他推了下去。他终于合格了,却再也不能和他并肩作战。

    猝不及防的蒋毅栽进滚滚长河,他自己则从水塔后方走了出去。

    第95章

    因连降暴雨, 河水猛涨。从五米的高地栽进河里的蒋毅像从天而降的巨石,荡漾巨型水花,迅速沉了下去, 未及浮起来又被湍急的水流迅速冲走。他在河里翻滚挣扎, 憋了好一阵气才勉强浮起来,身体仍被水流冲刷着向前, 他抹一把脸上的水,转头往后看去,已不知被大水冲出多远,又无暇分心,被动的在河里扑腾。

    那水势很猛, 两旁是野生的树,没有歇脚的岸边,他奋力往边上游去, 好几回都在将要够着时被水卷了回去,又抗击着水流游过去,伸手去够树干,那树干离水面有少许距离,加上过快的水流, 未触及便错过了,他却不收手, 展开了手臂去够成排的树木, 将使上力拽住便被过大的水流冲走,再拽下一个, 又被冲走,没一个能拽住的,反而撞击胳膊砰砰的响。

    后来体力消耗过快,又赶上下坡,他稍不留神被大水卷了个底朝天,顷刻间没了头顶,下一刻却被伸进水面的树枝挂住了衣服,这才终于停下来。

    顺着那颗歪脖子树,他爬上那片野生小丛林,喉咙呛进泥沙,猛咳一阵吐出去,顾不上拧一把衣服上的水,更顾不上脚上有没有鞋,像森林怪人般迅速穿过没有路的丛林。

    那片丛林生在小山坡,山坡前面是省道,背面是河流。他沿着坡上行,选择一条最吃劲的道。大雨仍然不停,雨水敲击树叶密麻的响,耳畔是声势浩荡的河水。

    这一程艰难险阻,再返回那座废弃的厂房时已是一小时后。他是借助参差不齐的树木翻围墙进去的,厂内空无一人,再从堆满垃圾的大门进去,蹚过一层的浑水,钻进二层的隔间,上去顶楼的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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