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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无星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白小侃

    第99章

    那天上午崔礼明留蒋毅在办公室坐了许久, 后来还把秦淮叫进去,三人一起喝茶聊天。所领导和他是旧识,不但不好赶他走还提出留他吃午饭, 本来只是客套话, 没想到他却欣然答应。那领导只好叫人去食堂打来饭菜,招呼他们在办公室吃饭。

    吃饭时老崔看不顺眼蒋毅身上的橘色褂子, 指一指:“脱了脱了,这颜色太亮,影响食欲。”

    他便脱掉,撂在一旁,将碗里的鸡腿夹给秦淮。

    老崔揶揄:“臭小子, 我请你吃的饭,怎么不给我鸡腿。”

    秦淮立即夹鸡腿给他:“他就是给你的,放错了。”

    老崔一笑, 不苟言笑的神态多了几分和蔼,也不客气,捞起鸡腿开吃。蒋毅看了看,又把碗里的肉丸子夹给秦淮,统共三个, 一个不落全夹过去。

    问她:“秦峰呢?”

    “在家里,早上闹着和我一起来, 我不知道这里什么情况, 没让他来。”

    便不再说什么,闷头吃饭。

    饭后几人还坐在那儿, 约莫一点半左右,老崔接到一通电话,听对方简单说几句便叫人赶来戒毒所。

    那人到时和他敬了个军礼,气喘吁吁道:“崔队,我是接受命令专门过来送文件的。”

    把那封盖了红章的加密文档递给他。

    他接过道:“辛苦你了,怎么来的?”

    “坐飞机,先飞去昆明,在昆明机场等了两小时才又飞过来。”

    他又道一句辛苦了,留他休息。那人是来完成任务的,还得回去复命,婉拒了。他也不耽误,带着文件返回所领导办公室,拆封后递给那位领导。

    那领导细细看完文件,惊诧不已:“没想到是这种情况,昨晚你不是说是亲戚家孩子吗?”

    老崔笑一笑:“人进来你这里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我也不想多解释。但是这个情况必须处理,还得麻烦你们配合。”

    “怎么配合?”

    “想办法给他弄个单间,最好能安排专人照料。要是经费有问题,我来想办法。本来还应该我们队再出一份盖公章的证明,但是情况紧急迫切需要解决,我仗着和你的关系先过来了,明天再叫人把文件补齐送来。”

    “不用。”那领导把文件装回去,“你我还信不过吗?你只管提出要求,我们全力配合!”

    老崔伸出手和他握:“没有别的要求,就是刚才说的,一个单间一个专人,其余依你们的规矩,

    该怎么治疗怎么治疗。”

    那人点点头,看着蒋毅,伸手和他握,半晌道一句:“不容易啊。”

    蒋毅笑一笑,没说什么。

    那人又说:“我想想给你调到哪里去。”

    老崔努努下巴:“前面不是有间值班室么,空间不大,采光也挺好,正中央的位置也方便你们管理。”

    那人笑:“原来你早有预谋!”

    “行不行吧?”

    “行!崔队都放话了,还有什么不能行。”又说,“下午我就叫人改造一下那间房,今晚你就住过去。”

    秦淮插话:“我能常来看看他吗?”

    “英雄的家属,我们热烈欢迎!”

    走了好久终于走到今天,或是苦尽甘来太不容易,原本对蒋毅吸毒一事心存芥蒂的秦淮在那一刻忽然彻底放下了。过往的孤立无援夹带怨愤猜忌,到如今总算有了方向,只要一切能好起来,吃过的苦受过的伤又算什么。他二人间的感情早已超过单纯的男女情爱,她见证一个生命从光辉走向堕落,又看着他从深渊爬起走向光明,其中震撼无以言表,期间的恩怨微不足道。

    那之后的蒋毅便在戒毒所的殊病房里住下了,他每天按时起床晚上按时睡觉,按点吃饭也按点吃药。每每发作时仍和以前一样暴躁,自我控制时却不像从前被动,他会在脑海寻找很多支撑点,比如从前在水上支队风光的日子、在北三环忙里偷闲的时光、余家营山崖上逝去的生命、□□广场的国旗仪式、甚至厂房顶楼混着鲜血的一滩雨水。

    也有这一切都不管用的时候,那些时候总有一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半梦半醒间感觉到她的轻言细语,间歇的细碎忙碌。她还和从前一样坚持,不怕过程的反复不畏发作的危险,事实上有专业人员的介入并不会让她直面危险。

    戒断初期主要是快速脱毒和神经修复,这是最难熬的阶段,他总是黑白颠倒,服药后白天猛睡夜里嚎叫,有时甚至疯狂致咬舌撞墙,免不了挨上一针,昏昏沉沉入睡时秦淮总会在门外守着,那所里的工作人员招呼她也不听,寸步不离坐在门口,等待屋里完全平静后才能勉强休息一会儿。

    等蒋毅清醒时负责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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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料他的人总会和他说秦淮的动静,无疑又是一层鼓励。渐渐好的时候越来越多,二人偶尔甚至能同坐一屋用餐,有时秦峰也去,还和他组队打手游。

    这天早晨秦淮又去了,带着炖好的乌鸡汤分给所里几位员工,那些员工见了她就高兴,夸她贤惠会办事,她笑一笑拎着保温桶去找蒋毅。进去时他正在地上平板支撑,那房间没有窗帘,护栏外的阳光直射进去,照着他的肌肤,手臂和腹上的肌肉若隐若现,已有汗水从鬓间滴落。

    她把保温桶放在地上,仔细看他一遍:“闷在这里还是有好处的,皮肤都变白了。”

    他坚持几秒才起来,跑去阳光下擦汗。

    “站那儿干嘛?”

    “晒一晒,太白了不好。”

    她笑:“过来喝汤。”

    他又走过去。为避免意外,那屋子除了床不放别的东西,四周空荡荡的,他盘腿和她一起坐在地上喝鸡汤,刚捧着碗又被秦淮抢回去。

    “先吃药。”

    掏出一片艾司唑仑,再给他半杯温水。

    他就着水吃了药:“他们很信任你啊,都不亲自送药了,让你代劳。”

    她扬了扬眉很得意:“这些药都是替代品,不能长期吃,会有依赖性。我已经打听好了,再过几天他们会给你配中药,中药慢一些但是调理得好。”又道,“听说你昨天晚上玩vr了?”

    他笑:“什么玩,那是治疗。”

    “怎么治疗的?”

    “看了几个短片,全是吸毒后的并发症和副作用,很逼真,看完后就吐了。”

    秦淮惊:“这是什么治疗方法?”

    “算是心理辅导吧,会对毒品有厌恶情绪,目前就广州和浙江引进了这个技术,我们这还没正式投入运用,让我先试了试。”又说,“还玩游戏了,打的枪战。”

    “结果怎么样?”

    “破纪录了。”

    秦淮顿了顿:“也是。秦峰自从和你玩游戏,每天在家练习全民枪战,和谁组队都骂别人菜。”

    他笑一笑,捞了保温桶里的鸡腿给她。

    “他还去他那个同学家玩游戏?”

    “不去了,北京回来之后哪也没去过,有时候还去店里开开门卖卖烟。”

    忽闻外面有动静,秦淮隔着铁条焊起来的门招呼老崔:“来了!”

    老崔点点头,走进去:“这日子过得好啊!”

    她立即捧起那只桶:“你也尝尝。”

    “不了,我吃过了。”盘腿坐下,“感觉怎么样?”

    蒋毅喝一口汤:“还不错。”

    “我听他们说你表现很好,前天组织的那个什么活动,你还拿了个奖。”

    “零件组装。没去车间,所长拿了一堆零件来找我,说他们搞的比赛,让我也参与,我研究了一下,发现传统手法太慢,就用扳手改造了一下,他拿回去普及了,顺便给我颁了个发明奖。”

    说话时脸上挂着轻浅的笑,口气也很轻松平淡。

    老崔打趣:“你别什么都干了,必要的时候也装一装,给别人留口饭吃!”

    几人笑成一团。

    蒋毅问他:“今天这么早过来,不忙?”

    “大部分都审完了,没什么忙的了。昨天半夜我们的人突袭了郭建柱,连夜把他押回来,这会儿还在路上。那个叫桑雅的一直装聋作哑,泰国警方正愁找不见她,知道人在我们手里就想把她引渡回去。”

    “放吗?”

    “放什么放,国与国之间有权驱逐没有义务引渡,再说她在我们这还犯的事了,必须在我们国家把主刑执行完毕,蹲够五六年再驱逐出境,出去后回他们国家她还得坐牢。”顿了顿,“她熬不到那会儿,身体都抽干了,跟个鬼似的,活不了几天了,那天犯瘾在看守所的地上直打滚,醒来后半条命都没了。”

    蒋毅顿了顿:“其他人呢?”

    “都是将死的鱼,谁也熬不住,一个个全招了。阿飞总和别人起冲突,一起冲突就被别人打,前几天还装肚子疼,想耍诈混出去,扣两顿饭一下就老实了。老杜开始还挺横,不背监规不打坐,上厕所也不喊报告,现在也不敢横了,该认的都认,最后一次提审时我问他杀了人后不后悔,他说死的都是背叛他的,不后悔也不觉得自己有错。”顿了顿,“他也交待了哑巴的尸首,我安排人去找了,地方也选好了,就在郭家寨附近挨着宝峰山,那里清净,还有座寺庙,你觉得怎么样?”

    他点点头:“就按你准备的办吧。”

    阳光照进来,在地上呈竖状铁窗的倒影,三人并排坐在地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窗外有风,摇曳着树影来回晃,似乎还有鸟,间歇着飞上飞下。

    第100章

    郭建柱从江西被带回来时胡子拉碴萎靡不振, 头上又增添许多白发,却还和以前一样面善,因着面善遭遇落魄看上去还有几分可怜。他穿着白色衬衣, 扣子都歪了, 腰上的皮带也歪掉一半,拧巴着长裤不顺展, 裤缝都快溜至膝盖。

    被带回去后他始终一言不发,老崔说干了嘴皮子他也不开口,连头也不抬,耸搭着脑袋坐在那儿。老崔点了支烟递给他,他也不接, 老崔只好自己抽起来,隔着烟雾注视他。

    “消息还没完全放出去,你这会儿说清楚还有转圜的余地, 你也知道规矩,一旦上面知道,审你的可就不是我了,到时候会更不好办。”

    “……”

    “我也不是审你,认识这么多年, 就当我们聊聊天。”

    “……”

    老崔又抽一口烟,挠挠头皮:“小伟怎么样了, 在美国还好吗?”

    提及孩子, 对面的人终于半抬了头,却仅是看他一眼, 又垂了下去。

    “你消失这么久也没和家里联系吧,你老婆是不是急坏了,我记得前两年她长了肿瘤,不知道现在恢复得怎么样。”

    郭建柱静坐半晌,终于抬起眼睛看着他:“我能喝杯水吗?”

    老崔便朝守岗的战士示意,那人迅速出去倒了杯。他双手捧杯喝着水,一口气全部干掉,放下时也不撒手,捧着水杯不停的抖。

    老崔看着他:“还要吗?”

    他摇摇头,又过一阵:“我老婆的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半年前我父亲突发脑梗住院,那时候正赶上陶西平的案子,三番两次抓不到他,后来终于抓住,功劳还全是你的,我什么也没有……那天早上去医院看我父亲,交钱的时候才知道费用已经结清了,不仅结清还在我父亲的枕头底下留下一大笔现金。”看着老崔,“急需用钱的时候,有人把钱送来,你会用吗?”

    “你也不分是什么钱。”

    他凄苦一笑:“人都快死了,什么钱都是救命钱。”

    老崔抽一口烟:“他怎么找到你的,你们以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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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他手下的人多少打过交道,他也暗中调查过,知道我家里出事才找上门。”

    “你就那么接受了?”

    “想过还给他,他不收,还找了省里最好的大夫给我老婆治病。”

    老崔甩出一沓转账记录:“治病需要这么多钱?你家人的命是命,别人家的就不是?这些钱是多少人的血泪换来的你知道么!”越想越气,猛拍桌子,“云南每年牺牲多少缉毒警察你知道么!你他妈踩着他们尸体拿到的钱也敢用!”

    郭建柱垂了头,半天没说话。

    “收钱卖情报也就算了,你还教他辨别密码!不止我们,整个警务系统都被你出卖了!”

    “……我替他捞了个人,怕被查出来就回去躲一躲,他打来电话威胁我,我怕他抖出交易的事,

    就告诉他密码,但是没有人知道的,我原来有个线人叫秦淮,为找线索一直和他们混在一起,但她只是个线人,不知道我们内部密码,对她没有用的。”

    老崔动也不动看着他,不说话也不动作,只是看着他,看得他头皮发麻,蓦地一顿:“难、难道……”

    “想要隐藏去电号码只能通过通讯运营商办理业务,但是这招对收发短信无用,除非依靠特殊手段。除了你替他捞人走的关系,通讯技术队是不是还有你的人?”

    郭建柱顿了半晌,点了点头。

    “谁参与了这些事,都说出来吧,隐瞒谁都对你没好处。”

    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可瞒的,只好全盘托出。

    末了问一句:“会死刑吗?”

    老崔拍了拍记录卷宗:“谁说了也不算,看法律怎么判。”

    他不死心,顿了顿又说:“我也办理过不少案子,判刑的时候会参考功劳再给机会吗。”

    似自问自答。

    老崔抽完最后一口烟,往烟灰缸里灭了火星子:“你有功想要机会,牺牲的战友也有功,谁给他们机会?”

    他便不说话了,坐在那儿似失去血肉的躯壳,富态的身体很落寞,低垂的脑袋被灯光一照,那鬓上的白发似乎更多了。

    从那间小屋出去后,崔礼明站在走廊上又点了支烟。天气已经转凉许多,军绿的半袖被轻风吹得鼓起来,他看着一层水泥铺的院坝,院子周围栽了许多树,不远处是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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