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深处有人家

    何老三吩咐了何如书把两碗红糖鸡蛋端给何如琴跟陈达，自己端了两碗进了正房。何如书眼睁睁看着何老三进了正房，压下心头的惊讶，才进了屋子。

    “大哥去那边送了？”何如琴压根没睡着，等到妹子端了红糖鸡蛋进来，推醒了陈达。陈达倒是不闹，吃完了就抹抹嘴，自己又翻身睡下了。

    “嗯——”

    “嘁——我没骗你吧！”何如琴挑眉看了看何如书，仰头把一碗蛋茶都喝完了，“咱哥跟以前可不一样了吧？如今透着邪乎呢！要是以前，咱哥能有这么好的脾气，要是她不肯动，早被咱哥骂死了。”

    叶氏确实忠厚老实，但是人生父母养，谁没点脾气，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可是何老三年轻的时候脾气很差，只听家里老娘跟两个妹妹的话，别的人都是“外人”。要是叶氏敢有异议，轻则呵斥，重则就要上手的。叶氏不是没被何老三打过，小两口动手了，只要不出格，外人也不好说什么。渐渐的，叶氏为了少受些罪，也只能乖乖听何老三的话了，哪有反对的机会啊！

    “你就少说两句吧！不是我说你，你在家的时候，陈三柱也是这么伺候你的？回娘家摆什么谱？咱娘家的日子这么难，你还要往家糟践！”

    何老三家的日子是三兄妹里面过的最差的，但是何老三还总是惦记两个妹子嫁出去，到人家日子不好过，只有帮衬的时候，从来没想着要沾两个妹妹的光。

    兄妹这么多年，何如书能看不出来何老三早上冲红糖蛋茶时的心疼劲儿？鸡本来就不多，大年初一还杀了两只给何如琴炖汤。要是往常，这些攒起来的鸡蛋肯定是到集市上换钱，贴补家用的。现在不仅把鸡蛋全吃了，红糖用的也多。

    何如琴愤愤的没做声，脸色青白。

    “咱哥咱嫂子人不错，你别见天的没良心了。将心比心，你也是有小姑子的人，你能这么伺候你小姑子？你生陈达的时候，可是咱嫂子衣不解带的照顾。你小姑子生娃的时候你去看过几眼？”何如书算是看明白了，勿怪叶氏心里有气，何如琴本就是成心折腾人。

    一般人家娘家嫂子照顾出门的小姑子就少见，叶氏一声不吭答应了就挺难得的了。而且，照何如书的了解，叶氏就算是再不平，肯定也是好好照顾何如琴的。

    但是叶家人肯定看不惯何如琴，所以送来了耿氏打擂台。摊上一个心疼妹子的何老三，只能自己受罪了。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还来教训我？当初分她嫁妆不是你想出来的？我知道我讨人厌，但是我表里如一，不像你，做了坏事，还总当自己是好人。”何如琴被何如书说的恼羞成怒，一时口无遮拦。话一出口，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脸上十分精彩。

    何如书整个人都不好了。

    自己知道，心里偷偷愧疚，跟被人说出来是不一样的。何如书现在感觉就像是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扒了衣服一样难堪。以前的遮遮掩掩全成了笑话，智商本就不高的何如琴都能看得出来，难道别人就看不出来？

    “我，我就是乱说的。。。。。。”何如琴看着呆若木鸡的妹子，百感交集。

    何如书从小比何如琴听话懂事乖巧，而且还聪明。何如琴其实从小就羡慕嫉妒恨，但是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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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每天跟在黑脸的姐姐后面，一口一个“阿姐”，何如琴再坏的脾气，心都被叫软了。所以脾气执拗的何如琴，只听得进去何如书的话。

    “阿姐！”何如书的泪水扑簌簌落下来。

    当年贪心之举，早就后悔，但是抬到婆家去的嫁妆，总不能再抬回来。还有那些年给叶氏上的眼药，使的小绊子，历历在目。忐忑愧疚多年，一时被揭开，好像心口的伤疤被人撕开，撕心裂肺的疼。

    何如琴顾不得没穿外衣的冷，下地抱了何如书，“别哭了！是我不好，姐姐不好。”

    “呜呜——”

    何如琴心头烦乱，“是我不好，明日，明日我就不喝早茶了，好不好？”

    何如琴最怕何如书哭哭啼啼的，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做出了一堆保证，何如书的哭声才渐渐止了。

    “我就是后悔，当初不该这么对嫂子。”

    “有什么好后悔的？”

    “那是人家的东西！”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好。你知道后悔，我死不悔改，我错了！”何如琴败下阵来。

    “咱哥去豆腐坊的时候晕倒了，操劳过度！”

    “杀千刀的叶氏，让她偷懒！”何如琴忿忿。

    “姐，是你闹着要吃早茶的！”

    “好了，我说了明天不吃了！”何如琴闷头扯了被子睡了，再不理何如书。

    何如书收了两只碗去厨房，何老三已经淘米煮粥，丢了一把番薯干进去。“你最爱吃的番薯干，放到粥里，粥也甜。”

    何如书飞快的把四只碗都洗了，装作不经意道，“哥，你给嫂子送早茶去啦？”

    何老三老脸一红，“嗯！你嫂子受累了，我也给她端碗早茶喝喝。”

    叶氏就算是坐月子的时候都没享受过这个待遇，何老三心里有些戚戚然，挠挠头，“孩子都大啦，回头想想。。。。。。嘿嘿，年轻时候干的混蛋事儿还不少。。。。。。你啊，也要注意身子，你姐都有了身子了，你说不得也能有。上次的事儿就忘了吧，那孩子说不得已经投了好胎，去富人家做小姐了，咱们得高兴。”

    “嗯——”何如书点点头，万事朝前看。黄家单传黄大志，现在也只有顺子一个孩子，还是多子多福。

    耿氏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发现院子里有点不一样了。该在床上睡大觉的何如琴居然在院子里跟何如书一起剥花生。

    “叶伯母起啦？灶上留了早饭，快去吃吧！”何如琴冷着脸不看耿氏，何如书倒是热情的道。

    耿氏笑呵呵的应了，扫一眼，看了看何如书的背影，看来这个小姑子不简单。不管是真心假意的，玉娘的日子好过了是正经。

    红糖鸡蛋的闹剧算是过去了。

    何如琴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但是再也没半夜让陈达去正房窗户底下喊过人。耿氏也不拦着叶氏起床做早饭了，一切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

    等小中被汪管事接走了，何如书也带着顺子回家了。已经快正月十五了，豆腐坊也要正常开门做生意了。

    ?

    ☆、第 53 章

    ?　　有了何老三的话，贾志春跟香秀第二天一早就下地去捡石块了。因为靠着山脚下，地里的石块多，要一点一点都捡走。贾志春留了个心眼，地里的石头不大，用来打场地是最好的。

    家里的场院现在是不小了，也足够用了，但是以后地多了就不好说了，贾志春未雨绸缪，把捡出来的石块都收拾了，用竹筐挑回去，堆在原来的场院边上。

    表面的石块还比较好捡，等到翻地的时候，一用力，锄头就磕到埋在底下的石块上了。所以，贾志春想了个法子，反正是要翻地的，免得毁了锄头，找了铁锨，直接往下铲。铁锨铲的深，也不容易被石块磕到。只是铁锨挖地，可比锄头翻地累多了，贾志春负责挖地，香秀就负责捡石块，还能回家看看狗蛋，顺便做个饭。

    两口子分工合作，没几天，就把那块荒地翻了一遍,地里干，贾志春还挑了猪大粪来沤地，等到开了春，正好种点青菜，吃完了就可以种黄豆了。因为这块地离村里远，也没人发现小两口在开荒。

    过了正月十五，贾志春就跟何老三去黄里正那里交了两贯钱。香秀想的周到，给黄里正带了两斤酒，拎了两斤栗子糕，又送了一个百十个大钱的红包。

    黄里正媳妇高兴坏了，催着黄里正赶紧去量地。黄里正就爱喝点小酒，心里暗赞小两口上道、会办事儿，立马就领了人往后山去。

    地里的猪大粪都已经被翻下去了，臭气也散的差不多了。黄里正一看乐了，小两口还蛮有心思的。想起来那两斤酒，手上就放宽了，明明是一亩地，却把靠近的三分地一起算进去了。

    贾志春喜不自禁，“黄叔，这怎么好意思？”

    “别作声就是，放心吧，地契上也给你写上一亩三分地，省的到时候扯不清。”黄里正压低声音道，神神叨叨的，贾志春多得了三分地，哪里会声张。

    其实何家村的荒地不少，就是地难开，所以每年开荒的人不多。县上规定一亩荒地要两贯大钱，其实只要不满两亩地，都是两贯大钱。不过村里人都爱占小便宜，黄里正也没有声张。

    看在贾志春两口子会办事，黄里正喝了人家的酒，手里也松了一下。

    量完地，还要黄里正往上跑地契的事儿。所以小两口晚上请了黄里正一家，把年前留下的猪腿拉出来，剁吧剁吧做了一桌好菜，请了黄家人吃了一顿。

    不过三五日的功夫，黄里正就通知贾志春去拿地契了。

    热乎乎刚出炉的地契拿回家，香秀高兴坏了，左看右看好多遍，其实根本看不懂。

    地契拿回家，真是藏哪儿都不合适，生怕被狗蛋撕了，被水淋了，被老鼠啃了。考虑再三，贾志春找了个瓦罐，又找了个瓷片做盖子，塞到床底下的最里面去了。这样总归万无一失了吧？

    忙完了地里的事情，贾志春就推着平板车开始卖豆腐了。卖豆腐是家里最大的收入来源，好好经营下去，买地养二奶奶跟老婆孩子都靠这个进项了。

    有了自家的地，贾志春干活更得劲了，每天平板车推得又快又稳，常常一板豆腐卖完了还不到中午。吃过饭就下地干活儿，散种的麦地，原本有些杂草都不是很好清理，贾志春愣是把地里的草拔得干干净净的。

    后山脚下的荒地里，青菜绿油油的，拨点猪油炒炒，十分的清甜可口。

    “咱家的青菜吃不了了，等我得了闲，拉到城里去卖吧！”镇上的人家多多少少都有块菜地，所以买菜的人很少。县城就不一样了，城里人的菜蔬都是要从集市上买来的。所以，地里的青菜这么嫩，去县城卖菜，铁定好卖。

    香秀想了想摇头，“还是我去吧，你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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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去镇上拿豆腐去卖，卖菜的时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每天挑一点去卖，一亩多地的青菜，很快就卖完了。”卖豆腐才是长久之计，香秀不同意贾志春的建议。

    香秀一个妇道人家出门，贾志春也不放心，外面世道虽然不乱，但是也容易有拍花子的。香梅把绣花针往头上擦了擦，“找咱爹一块儿去呗。咱大姑走了，咱爹咱娘都松快了。”

    前几天刚刚送走了何如琴，叶氏恢复了以前的日常作息，何老三幸福的冒泡。每天还非得要抢着跟叶氏做早饭，几个孩子乐的看笑话。

    耿氏放心了，隔了几日就托人给叶家送了口信，让叶多福接回家去了。叶多福跟香梅的亲事近了，还有十来天，叶家也不得闲，耿氏要回家帮着张罗张罗。

    “咱爹也忙！”香秀不好意思麻烦何老三，主要是何老三也不得闲。何老三一个人种了六亩地，往黄家豆腐坊送柴火的事儿，也被何老三张罗过去了。

    香梅倒是不在意，黑葡萄似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立马有了主意，“那就让姐夫下半晌去帮爹砍柴，青菜肯定要赶早才卖得好。”

    不管香秀跟贾志春答应不答应，香梅回家就把这事儿跟何老三说了。面对不黑脸的何老三，香梅跟香草的胆子也大了不少。

    “爹，你去吧，咱姐那一亩多地的青菜卖掉了，肯定给你打酒喝。”

    “就是啊，爹，咱姐做的米酒好喝。啥时候让她给你做点糯米酒就更好了！”香草跟着打边鼓，怂恿何老三去帮忙。

    何老三平常喜欢小酌一杯，但是为了省钱，打一壶酒通常要兑无数遍的水，有时候都没酒味儿了，还在那咂摸。

    何老三眼角抽抽，难道是为了喝到姑娘女婿孝敬的小酒，才去么？太小看你爹了！

    何老三吃过饭，水烟都没顾得上抽，就背着手出门了。

    何老三本想立马就奔着贾家去了，但是想想，这么早，估计贾家还没吃完午饭。何老三转身往村里溜达，东家走走，西家逛逛，在何老七家交流一下儿子离家的无奈与担心，又去唐家跟唐方沟通沟通感情。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慢慢往桃林去。

    贾志春跟香秀两口子都是急性子，想到要做的事情，立马就要做。说到了要去城里卖青菜，还没思量好怎么去卖，两口子已经拎了竹筐出来，准备下半晌去地里拔菜。

    城里人不喜欢青菜上面都是黑泥，要一棵一棵用水把泥巴冲洗干净才成。所以，拔菜之后的洗菜也会很费事，而且很费工夫。

    何老三进门，贾志春赶紧放下竹筐，去给何老三倒热茶。何老三摆摆手拒绝了。何老三逛了有一会儿了，在何老七那里喝了一肚子茶水，在唐方那里也喝了一肚子茶水，现在实在是喝不下了。

    “你们打算去卖菜？”

    “地里的菜种的多，家里肯定吃不掉。我跟香秀思量了一下，打算送到城里去卖。”贾志春一听就明白了，肯定是香梅香草回家把这事儿跟老丈人说了。

    “卖菜也好。咱们庄稼人，地里种粮食才实在，种青菜本来就是没办法的办法了。你要卖豆腐，还是安安心心卖你的豆腐，卖菜的事儿不用你操心。我带着香秀去，城里的集市去了不是一趟两趟了，也熟了。顺便，我也去看看大中，也不知道他在城里怎么样了！”

    何老三不仅要去看看大中，还要跟大中打听打听有没有小中的消息。汪管事是黄老爷家的人，但是也只是乡下的一个管事，对黄老爷府上的事情了解的不多。小中一去一个月，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情景了。

    贾志春想想，的确如此，一来，香秀有人陪着去卖菜，二来，老丈人何老三能顺便去看看儿子，一举两得的事情。

    “好——”

    “明天早上村口的大黄狗叫了，咱们就起身。到城里赶上早市，这些青菜也卖的上好价钱。”

    说好了卖菜的事情，香秀哄了狗蛋睡觉，就跟着贾志春下地拔菜去了。二奶奶也不闲着，帮着洗菜，一根一根的青菜都洗干净了，放到干净的竹筐里，用布盖住，免得被太阳晒干了。香梅还想出来一个好主意，直接把布从干净的水里捞出来，盖住青菜，这样青菜水嫩嫩的。

    香秀要去卖菜，贾志春要去卖豆腐，二奶奶一个人平时看着狗蛋还好，真的让她一个人带一天狗蛋，实在是没这个精力。二奶奶的年纪毕竟大了。

    于是，香秀解了衣襟让狗蛋吃的饱饱的，叶氏晚上就把狗蛋抱回家了。精米用小火慢慢熬出了米油，等狗蛋肚子饿了，就热了喂一点。

    第二天一早，村口的大黄狗一叫，香秀就从床上蹦下来。春暖咋寒，香秀哆嗦了一下，飞快的穿好了衣服。生火做饭，等锅里的汤开了，馍馍热了，何老三已经到了。

    三人一起吃了早饭，香秀回屋兜了点大钱在怀，不管怎么说，大中在外面当伙计，肯定不如家里自在，香秀想着给大中买点什么好吃的。

    何老三跟贾志春把四筐青菜都堆到了平板车上，贾志春推了平板车，送了他们一程，才返回往镇上黄家豆腐坊去。

    进城的时候，香秀熟门熟路的拿了两枚大钱给守门的士兵“买碗热茶喝”，然后就跟何老三挑着担子进了城。日头还没上来，但是也不算早了。乌泱泱的全是人，虽是春寒，香秀也热出了一身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