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古

    “九仙至尊？”

    洛钦予眸色一紧，手指轻微的动了一下。

    “伊姑娘，这个岛上有太多秘密，不只是凡间之事那么简单。你最好不要多探究，这对你对任何人都好。见不到他是你运气好，我劝你最好还是早点离开这里，既然你是岛主带来的人，我只怕，你日后必定凶多吉少。这个人，最会利用一切人，来完成他要达到的目的。”

    伊岸凝视着他的眼眸，那深深地眼窝好像藏着不可深究的沼泽。

    洛钦予看看窗外的夜色，不再说话，此时朗朗天幕下，一轮白的骇人的圆月正楚楚皎洁。

    “如果，你真想见他，或许今晚就有答案了。”

    说完这句话，洛钦予突然站起身来恭敬地垂首，态度较方才一个大转变：“今晚我对你说的事，算是报答了今晚的饭菜之情。谢谢姑娘你的款待，如今天色不早，现在还没回去怕是要挨训了。告退。”

    “哎……”

    伊岸还想说什么，洛钦予却像一阵风，裹起白袍便消失不见了，顿时，整个宽敞的房间，整个硕大的寒拾殿，空荡荡、冷清清又剩下她一个人。

    “这岛上的人，真是冰冷又奇怪。”

    伊岸沉默地踱到火盆前，她现在能做的只是把盆火烧旺，这样看起来温暖些。然后她蜷在床上看着房顶上墨染的江南烟雨图发起呆来。也不知道这幅画是谁画的，这么心细的画在这里，难道是想让她寂寞的时候一抬头便有家一般的感觉吗。

    她不敢再去想，这个岛上确实有太多秘密，都不是她可以猜测和触碰的。

    在房间里呆坐了不知多久，寂静里，眼前开始还微弱的火光，不知怎么房间内的烛火和火盆竟然越来越葳蕤。

    蜷在床榻上的伊岸惊异地盯着火盆里的火，房间内像不知何时涌出一股奇异的气流，在伊岸的耳边呼啸而过。她看到气流中的火焰速速作响，火光剧烈颤动，燃烧的炽烈张狂，墙壁上交叠起烛火的倒影，整个房间光影摇摆不定，昏暗的墙壁上映出的影子开始狰狞起来。

    “怎么回事？鬼吗？”，伊岸整颗心都悬到嗓子眼，一时间在民间听过的鬼故事全部浮现脑海。

    “呼——”，耳边的窗户突然猛地被吹开，房外疾进一股冷风，霎时间烛火瞬间熄灭，只有一窗月华悄然地涌进屋子，泠然碎了一地银白，一时间所有又安静了，静谧的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原来是窗子漏风了。”伊岸松口气，暗自嘲笑自己的多疑。她起身关好窗，小心的在窗上挂了件厚重压风的毛皮，然后裹起一件狐裘推门来到走廊外。

    走廊被月华照的明亮皎洁，一些看不清颜色的风穿阁而过，声音凄切如草原狼皋，月光反射到积雪上，衬得整个雪岛的夜明亮犹如白昼，落在身上，颓然安定，整颗心也逐渐平静下来。

    突然有一瞬间，她感觉这个岛上不是她可以想象的，这里背负了太多的秘密。初尘说的对，留在这儿，大概只会死。

    她长叹一声，伏在栏杆上不由看向天空，这一看顿时惊艳了一跳。终古的星空夜空像低垂的七彩水晶钻，整个头顶上好似一个巨大的星盘，站在九天之上身旁就是万里银河。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是李白在终古垂笔的千古诗作的吧。想不到终古的星空，竟比凡间的美的太多，大片大片的星子如夜空浮动的流莹，璀璨夺目泛动一汪惊鸿，连成夜空的传说。

    伊岸从未见过如此之美的夜色，只是众星之中的皎洁玉轮，不知何时竟变成血月，周边的星子被晕照的猩红，如泼上的血。

    冷风呜咽，伏在栏杆上的伊岸不由往后缩了缩。

    ☆、第八章

    作者有话要说：　　每晚8点更新 收藏＋评论 每周领红包

    许是倒霉到极致，这一缩不要紧，头上的簪子竟不偏不倚直接坠了下去。

    伊岸惊呼，一头青丝如瀑瞬间垂落风中。

    她忙不迭伏到栏杆前，在九天之下看着簪子落去的地方，那可是娘亲留下唯一的东西啊！想到这里，也顾不上害不害怕，伊岸撒开腿就奔向了云梯。

    风风火火步入无垠的雪地，本想着这得找到明日，找到也是只残杆断臂。但双脚刚站上地面，她就看到一束通身润泽的光鲜明地浮在雪地上，许是运气太好，那簪子竟然完好无损的搁在帝子兮树下，而且一丝雪也没有落上。

    真是神奇，伊岸不由舒了口气。

    她捡起簪子小心地擦干净，正准备束回发，吹雪无声，繁花落处，一点幽蓝突然现在眼前。

    “萤火虫？！”伊岸大惊，在这冰雪极寒之地竟然会有萤火虫。

    伊岸注意到它，它一闪一闪，散着微弱的蓝光，精灵一般，出现在这圣洁的天地里。

    它慢慢悠悠，在空中拖着幽蓝的线，竟然突然停在了自己的鼻尖。伊岸惊奇的眨眨眼，她把眼球全部聚集在中间盯着那点幽蓝，那幽蓝忽明忽暗，晶莹蓝泽，冰寒清凉，美的让人目不暇接，美的不像一只萤火虫。

    伊岸看着那一点繁星璀璨般的幽蓝，只在鼻尖骤停了一下，便飞离了开来。它忽明忽暗地在伊岸身边的帝子兮周身绕了两圈，然后渐渐飞远。

    伊岸的心里突然升起一丝温暖，她想起夏夜里凉风习习，家里因为没有余钱买灯油，爹爹就去水渠草丛捉这种飞虫，然后放到纱布里拴起来做灯，几点幽绿幽蓝的光，挂在三口之间的房顶，像一锦袋的璀璨星星，照亮她记忆中好梦甜软的夜晚。

    一想到爹爹，伊岸便心暖快意如云雀，再想到那黑漆漆又毫无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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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寒拾殿，顿时意念升腾：把它捉回去！来个囊萤映雪！

    说干就干，伊岸紧紧身上的狐裘，收起簪子便起身追去，随着那点幽蓝一路蜿蜒，清风朗月，她蹦蹦跳跳，很快来到一个苍岭上。

    苍岭白雪皑皑，然而丛峰之间一处低谷却暖意融融。

    这皆是因为谷中有一处潭水，即凊渊。即使是万里雪峰，潭水依旧热意腾腾，皆是春日。

    伊岸越来越接近那个低谷，本是寒冷的雪夜，现已经满身温热。

    只是伊岸还没有注意，一直在忘我的追逐那一点幽蓝。

    “萤火虫，小星星，尾巴闪闪似流星，飞到西，飞到东，坐看牵牛织女星。”哼着小时候的童谣，伊岸的明眸里已是一片华彩。

    她追的不亦乐乎，好似林间小鹿轻盈跳跃，玩的满头大汗。那点幽蓝好似飞太久也累了，在空中突然停住，不住的在原地飞旋，突然停在落满积雪的岩石一角，忽闪忽闪宛若星子。

    绝好的机会，伊岸立住步子，小心翼翼不让自己发出声响，眼手并作对准目标，一个漂亮的弹跳，双手牢牢地把追逐了这么久的幽蓝扣在手里！

    “哈哈哈！我捉到萤火虫了！”得意看着掌心的莹莹亮光，她满意的露出明媚的皓齿，极其小心的露出一点指缝，把一只眼睛贴上去，掌心那一点幽蓝正安静的缩在掌里的一个角落，闪着忽明忽暗的幽蓝。

    从裙摆上撕下一帘轻纱，把萤火小心放进去，用一根银线绑紧，穿过纱囊提在手里，光芒刹那照亮眼前一小片地方。

    “咦，这是什么？”

    透明的空气里，眼前竟然凝着一层水膜一样的东西，透明的像层柔软的水晶，远远看去就像一只没有边际的透明水网，横在伊岸面前。伊岸吃惊，突然记得在爹的古书上看过，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结界。以阵法的形式储存修道之人的法力，引发后在阵法的范围内形成防御罩，从而形成的一个特殊空间。难道她误打误撞，竟然找到了能出终古的结界？！

    按捺不住内心的欣喜若狂，不由自主地伸食指轻点了一下，那层透明水膜状的东西突然像溶解了一样，竟然在她触碰过的地方现出一个斑驳的小孔，小孔像个凝聚点，瞬间扩散的越来越大，最后在她面前竟然现出一个能走进去的洞。

    伊岸惊异着，抬起双脚慢慢走进了洞中，刚迈进去，她回头就看到身后的水膜在慢慢愈合，一瞬间，合拢的好像不曾开过。

    哈？我这是出来了吗？！

    伊岸好奇的站在这个陌生的空间里，她打量着眼前的景色。

    陷入眼帘的是一个躺在雪谷凹处的巨大水潭，夜中的水潭连接着不知从哪从飞流而下的瀑布，瀑布一泻千里，月华中，白色的水花如绵叠水，不用弓弹花自散。崎岖潮湿的山崖间隔处，飞着一片飘忽不定的幽蓝幽绿的萤火，像低垂的星夜，浸湿后的星星。深凹的潭水之上，月华盈盈，寒冷的雪天里，水面正袅袅冒着白色的暖气。

    ……这……就是海边吗？不不！这是水潭？！难道……

    这里是凊渊？！

    她下意识的四下看去，没错，是白天见到的凊渊！只是在夜色的掩盖下，一时间没有分辨出来。

    “凊渊，永远不要去那儿，尤其是今晚。”

    她脑海突然回荡起星池魔咒的叮嘱，还未来得及思考，脸就臭到谷底。该死！早该想到这终古岛哪是这么容易就走出去的！都怪自己不冷静，大晚上竟然入了此地！

    伊岸懊恼着，骂了自己千百个猪头后正欲溜走，“咕噜——”一声诡异的声音从身后不远的地方，回音般传过来。

    如雪花落湖面般轻微，虽然微小，白如昼夜的寂静月华里，还是吓得伊岸一个激灵。

    什么声音？

    伊岸心头一颤，提着流萤灯的手，下意识的朝胸前拢了拢。

    她屏住呼吸的侧耳听了听，一切好像又趋于宁静。

    难道是我听错了？

    狐疑的放下警惕，正准备迈腿走，“咕噜——”背后竟然又是一声，浑浊中带着悠长的沉闷。

    伊岸倒吸一口冷气，血液顿时凝固，明目圆瞪颤抖的打量四周，此刻已是满心恐惧。

    不不……别慌伊岸……这就是个声音……

    她木纳的站在原地，一边分辨着声音的来源，一边安慰着自己。

    “咕噜……”又一声闷响，只是这一声再没刚才的浑浊，反而变得清晰响亮。

    这……水泡声？

    好像就是水泡声。

    她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就是一个水泡声，就把自己吓成这样。她松口气，握好手心的萤火准备离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脑海一片空白。

    不对不对！这分明是饥饿和水泡混合的声音！

    这难不成，潭下有个即将出水的怪物，现在正饿着肚子？！

    天呀！我要离开这儿！想到这儿，伊岸惊惶地往回跑，但奇怪的是刚才还出现的结界现在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根本找不到来时的出口。

    “这下死定了！”她吓的差点哭出来，但身体只能给予颤抖的回应，掌心的幽蓝像此刻的心跳，变得忽明忽暗。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一声声诡异的声音不断摩挲着耳根，肆无忌惮的生长，像厉鬼降临的符咒。

    她瘫到潭边，惊恐的双眼看着巨大的潭面竟然不住的往上冒出的水泡，先是零星细小，逐渐的越来越急越来越大。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擅抖着，突然眼前的深渊，逐渐现出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轰鸣着深深扎根到水底疯狂的旋转，水势冲波逆折之回川，水潭上的萤火虫感受到这股气流突然紧紧抱在一起，形成一个球体，竟然随着漩涡的转动而盘旋，发亮的在漩涡之上像团烈焰火球。

    “咕噜咕噜咕噜！！……”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似飞瀑落入深涧，如惊涛拍打岸滩！

    毛骨悚然间，“哗啦！”好似一道惊雷，一条擎天水柱从漩涡正中直冲入苍穹，笔直的将九天之处下落的瀑布冲抵到天间，一时间激流万丈，电光火石，萤火虫如烟花般绚烂绽放，一条巨大的紫金龙竟从潭下神游而出！

    还没等伊岸惊叹，包裹龙身的那层水膜哗啦一声裂开，碎成无数水滴，水滴被星空点缀成银海，又狠狠地砸在水面，落入深渊，顿时水波荡漾，暗里流萤。

    伊岸真切的看清了这条龙，它盘踞着巨大的身子，光彩的龙尾横扫过来啪打在水面，一时间激起千层浪，云雾之中，它大口的喷吐着龙息。“吟！！——吟！！——”声音恢弘呼啸，延绵万里。

    突然，它好像发现了僵在潭边的伊岸，猛地侧过一面龙头来直直的盯住伊岸，黑暗中，转过来的龙眼竟然像一颗夜光彩色琉璃珠，在墨色夜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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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似燃烧着五色光泽。

    它凌厉的眼神睥睨着世间万物，一身焰紫金的龙鳞被荧光染上琉璃色，翻滚的水雾在月华折射下犹如天上霓虹，巨大的龙爪苍劲而有力的撕扯着云雾，整个场景犹如张狂的泼墨山水画一般，恍如梦境。

    “龙？！”伊岸显然已经傻在原地，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到了什么？一条……龙？！一条左眼五种色彩，琉璃般闪着光泽的……紫金龙？！

    伊岸感觉有声音堵在喉咙里，一时间再也发不出声响。

    她渺小的立在雪地里，听不见任何声响，天地间惨白一片。

    “呼——”还没安分一秒，山谷间竟突然又落起大雪，风呼啸如疾咒，大雪一时多到纷扰，纷纷乱乱从各处飘来遮蔽视线，眼前好似整个世界的白色都全部凋零，恍入幻境。

    这场大雪来的太过突然，伊岸将脸艰难的掩到狐裘里眯起眼睛，耳边雪飞的声音越来越大，风雪利刃般划过眼角，呼啸间竟有催灭之势，使得伊岸再也睁不开眼。

    再睁眼的时候，水潭里早已没有龙的身影，整个山谷安静的只有白雪静落，月华似练，星斗映衬的潭面，流萤成群，娴静的好似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唯一真实的，只剩龙出潭带出的云雾还在水面萦绕，竟在隐约下罕见的映出一道七彩虹，轻轻地搭在月亮与潭水之间。

    飞走了？

    大概是自己太过渺小，那条龙没有看到自己。

    伊岸慢慢抚平惊魂动荡的心，正当她庆幸自己死里逃生的时候，袅袅水汽萦绕的潭中，雾气依稀间，竟然现出一个，半身浴在潭中的男子。

    ☆、第九章

    一切像一幅画，不经雕琢，异常诡异，猝不及防。

    月华似练，彩虹下的男子，忽明忽暗的幽蓝流萤，轰隆隆如惊涛的瀑布声响彻耳边。

    不知道他是何时呆在那里的，但他好像呆在那里好久了。

    水雾袅袅里，他好似刚刚冒出水面，一袭青丝如瀑倾泻，发尾带出的水湿哒哒垂在肩上，分出两股细流从他玉脂般健美的脊背蜿蜒流向股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