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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灵兮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凉蝉

    这是我头一次写言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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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篇,还希望大家多多捧场。不会让你们有机会寄刀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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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冷杉、长安月下的雷,(づ ̄ 3 ̄)づ

    第2章 鬼师(2)

    长平镇原本有镇民一千余人,因为杨砚池带着杨老司令的恶名前来,数日内跑了约莫三四百人,镇上的不少房子都空了。

    杨砚池来这儿的时间不久,但他挺喜欢这里。人少兽多,符合他没精没神的脾性。

    镇东有一个湖泊,水清见底,里头有远近驰名的刺尾草鱼,肉质细嫩,是“长平鱼羹”的最佳原料。镇西有一片古老的荔枝林,老树结的果子累累实实,盛夏时挂满枝头。杨砚池还记得扎营那房子后头住着不少人,其中有一对双胞姐弟尤为可爱,他喜欢用吃的逗他俩笑。

    小孩的声音很软,短而胖的手指也很软。他们从杨砚池掌心里抓走糖块,圆乎乎的大眼睛里找不出一丝惧意。。

    “将军!”小米的声音都变了,“怎、怎么办!”

    杨砚池没出声,他愣愣坐在原地,片刻后才猛地站起,拔腿就往山下跑。

    小米紧紧跟着他,俩人冲进了雾里。

    很快,杨砚池从浓雾中奔出,发现自己仍旧站在方才的树丛边。

    小米紧跟其后钻了出来。

    “……将军?”小孩脸色惨白,“鬼打墙?”

    杨砚池回头看着身后的浓雾。

    凤凰岭轻易不可上去,因为一旦踏入,就无法离开。

    杨砚池以为这只是没有实凭的说法,谁知原来凤凰岭的这片浓雾,里头还有这样的玄机。

    在外看着不觉得古怪,可一旦钻入雾中,便发现雾气异常浓厚,粘实沉重,每走一步都如有无数绵软手臂拖拉着,迈步艰难。

    进山时不是这样的,唯有出山时变得古怪。

    是这座凤凰岭在留人。它不允许来者离开。

    小米在雾气中钻进钻出几次都回到原地。他坐在地上开始放声大哭。

    杨砚池不知道他哭长平镇里那些认识或不认识的人,还是哭无法离开这座山岭的自己。

    他在自己的口袋里捏到了用油纸包着的糖块。今天离开太早,双胞姐弟未起床,他还没机会给出去。

    杨砚池也坐了下来。他望着那座熊熊燃烧的城镇,一时涌上心头的倒不是悲戚,而是久久的茫然。

    凤凰岭并不是一个单独的岭头,它是一整片山岭的统称。如果在地图上描绘这片山岭,形状就如同一只昂首的山鸡。

    山鸡不太好听。许久之前有个文人说:不大气,不恢宏,改名凤凰吧。

    于是就成了凤凰岭。

    凤凰岭里住着不少人,完全在这片岭子中自给自足地过活,日子当然也不大气不恢宏,简简单单的灶头烟火,柴米油盐而已。

    杨砚池的家就在凤凰岭里头。

    他爷爷和爹据说都是开了天眼的,跳大神跳得出神入化,舞姿优美,歌声嘹亮。

    效果则见仁见智了。女人们大多是当做看戏,听说他爹因为太过英俊,画像还流传到不少地方。

    杨砚池五六岁的时候,村里一场瘟疫,他成了孤儿。

    独自在村里哭了几天,有人路过发现了他,把他带走,辗转着去了城里。他长得白净乖巧,一双眼睛乌黑溜圆,一下就被路过的杨老夫人看中,想买回家当书童。当时还没当上司令的杨老将军极为迷信,连个书童也要测清楚生辰八字。结果一测出来,不得了——这男娃娃命里带旺,上益父母,下荫子孙,逢凶化吉,逢吉则更是吉上加吉。

    杨老将军和夫人当即决定收养杨砚池,顺便给他改了名。

    杨砚池想到家中情况,只觉得那测字的老头应当是双目发昏;但他没有依靠,只求一口饭吃,也就乖乖留在杨家当起了杨砚池。

    他带着小米一路往前走,小米还在身后哭,话都说不利落了。

    杨砚池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他在杨家作用不大,就一个吉祥物,逢年过节打扮一番坐在家里,供来往亲朋好友啧啧观赏;或是跟着杨老司令去打仗,时刻不能离开老头身边半步,好作老头子的天然屏障。怎么安慰人,他着实是不懂的。

    “别哭了。”杨砚池生硬地说,“等回了我老家,给他们烧点儿纸吧。”

    小米哭得更凶了,杨砚池心里也不好受。那么多人呢,他老想起自己兜里的糖块,想起孩子细软的手指,还有院里生了精怪的梨树,院外被夕阳照亮的青石板长街。

    可他见过更多的死人,心里有一部分已经硬了,轻易戳不动。

    抄近路走了大半日,终于在夜幕降临时找到了老家。

    当年因为瘟疫而变得一片萧条的旧村庄不知何时又有了人气,几缕炊烟,一点两点灯火。

    杨砚池的家在村口,已经成了养鸡的棚子。

    一时半刻无法打扫,两人脱了军服,想到隔壁人家去找个借宿的地方。

    “我们还能出去吗?”小米被鸡屎的味儿熏了一脑袋,顾不上哭了,“我还没娶老婆,没建功立业。”

    “能。”杨砚池随口应他。

    小米:“你保证?”

    杨砚池:“不保证。”

    小米悻悻闭嘴。

    隔壁住的都是生面人,估计是看着这村里房子尚好,所以悄无声息占了去的。杨砚池没说什么,直接蹲在路边问正给一堆石块磕头的妇人:“阿姐,方便给口水喝,给个床铺睡一觉吗?”

    他说自己和小米是走错了路才闯进了凤凰岭。

    妇人上下打量他,先是惊讶,随即慢慢浮现狐疑之色:“走错路?你们不知道凤凰岭能进不能出?”

    “虽然知道,但跑的时候顾不上了。”杨砚池指着远处,“长平镇炸了,你看到了么?”

    妇人:“看到了。”

    杨砚池正要说什么,妇人却立刻匆匆打断:“你俩……当兵的?”

    她看到了他们的鞋子和裤子。

    杨砚池和小米点点头。

    “那身体健壮……一定健壮……”妇人喃喃低语。

    她又转过头,继续深深朝石块叩拜。

    杨砚池和小米面面相觑。

    临近城镇被炮弹轰了,岭子上的人却仿似没事一样。

    杨砚池觉得很古怪,不由得站了起来。

    这房子挺小,他闻到了浓烈的药味。

    看来里头住着病人。

    女人起身,拎起一旁的篮子。篮子里装着瓜果菜蔬,满满当当。杨砚池眼尖,他看到篮子底部有不少银钱,似是十分沉重。

    “柴房住不住?”妇人说,“不要钱不要物,就当帮你们。”

    杨砚池问:“你家里有人病了?”

    妇人的忧愁一下又挂上了脸。

    她的两个儿子前几日在溪边玩,双双栽入河中。虽然很快被人救起,但两人都生了重病,眼看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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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杨砚池一听就有些为难:“这样方便吗?你还需照顾病人。”

    “方便!”妇人急切地说,“没什么不方便的,住下来吧。”

    她低着头把两人领到柴房。柴房虽小,但还挺干净,小米自然是没意见的。他转头看杨砚池:“将军,你睡不睡这种地方?”

    杨砚池趴在柴房的小窗子上,眯着眼睛竖起耳朵,偷听那妇人和别人说话。

    妇人拿着篮子正准备往外走,迎面碰上一个老妪,将她急急拉到一旁。

    “别去呀……”老妪小脚颤巍巍,声音颤巍巍,“鬼师可不是善人。”

    “管不了了,阿妈。”妇人的声音也在发抖,“我的娃娃都要没了!”

    “去求山神呐!”老妪压低了声音,“山神会救他们的。”

    妇人挣脱了老妪的手,嗓音想从喉咙中挤出来一样阴沉:“阿妈,山神早已死了。”

    “山神死了?”程鸣羽猛地抬头,“神也会死么?”

    她动作太猛,不慎碰倒了面前垒作小山的一堆红皮果。

    掉落在地的果子一个个升起,在空气中翻了个滚,甩脱果皮上的沙尘,又稳稳回到碟中。

    程鸣羽尴尬一笑,这回小心翼翼地伸手,逐个逐个拿。

    “当然是死了。不然逮你回来作甚?”

    笑眉笑眼的青年端坐在她面前,直盯着程鸣羽的眼睛:“当不当?”

    “怎么还有你们这样的妖怪……”程鸣羽啃了一口红皮果,小声说,“逮个人就让她当山神。”

    “我说过了,我不是妖怪。”青年一字字重复,“我的原身是秋枫树,我是树精,我叫……”

    “穆笑。”程鸣羽帮他接上。

    穆笑:“树精可不是妖怪。”

    程鸣羽吐出红皮果的核:“差不多吧,都是修炼千百年成精的玩意儿。”

    她忽略穆笑的不满,左右打量。

    这是靠近凤凰岭山顶的一处平台,石面光滑但不冰凉。穆笑那晚上把她拎到这里之后,程鸣羽就确定,除非自己答应他当那什么凤凰岭山神,否则她是没办法从这滑不溜丢的地方顺利下去的。

    “为什么是我呀……”程鸣羽拉长了声音,“那些金色的碎屑平常人真的看不到?”

    穆笑又把一个果子扔给她:“当然看不到。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能看到的人,了不起。”

    程鸣羽竟感觉有些高兴。这个妖怪——这个树精,居然说自己了不起。

    “那山神是怎么死的?”程鸣羽心动了,“当神仙还这么危险?”

    穆笑摇摇头:“这是凤凰岭众神的秘密,你不是我们的人,不能讲。”

    程鸣羽一下坐直了:“众神?还有多少跟你这么好看——跟你一样的神?”

    穆笑冲她笑笑,眼角弯起来,看起来心情很好。

    程鸣羽不好意思了,她抓着手里的果子转头去看石台之外的景象。这儿很高,几乎能俯瞰整片凤凰岭山脉。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转头问穆笑:“神仙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穆笑:“我只知道凤凰岭的事情。”

    “那你晓得什么是鬼师么?”程鸣羽问,“宋小姐告诉我的,凤凰岭周围有鬼师,见到要绕道走,千万别撞上。”

    穆笑脸色一沉,思索片刻才慢慢开口。

    鬼师不是鬼,也不是神,更不是精怪。

    他们是人。

    “他们是擅长以生换死的巫者,专门为濒死之人换命。”穆笑说,“你家中若有亲朋重病将死,只要找到健康活人再寻到鬼师,鬼师即可将活人寿命换至濒死之人身上。”

    第3章 鬼师(3)

    从人开始涉足天地、开疆拓土之时,巫者就已经存在了。

    他们能理解常人不懂的歌谣,懂得常人不理解的巫术,更有甚者,可以改变山河气脉,逆转生死。

    鬼师便是巫者的其中一类。

    普通的巫者在学习巫术的过程中,总能接触到与生人死魂相关的法术。生死本是世间天地运转的法则之一,但由于与人息息相关,古老的、更具天赋的巫者便创造出了一种充满邪气的巫术,以达到以生换死的目的。

    其中有一类人,自恃巫法深厚到可以戏弄鬼神,因而多以“鬼师”自居。

    以生换死之法术一生只能在一个人身上施展一次,曾从别处换来寿命的人若在之后再遇险关,即便是再厉害的鬼师也无法从鬼差手中将他魂魄扣回。

    也因此,要求鬼师施法,如果不是奉上一笔足够吸引他的银钱,便必须满足鬼师所求。

    “鬼师很谨慎,他们只会救可救之人。”穆笑说,“先用水杯装满水,在杯上覆盖一张纸,立刻倒转,随后将水杯与纸到悬在濒死之人床上。如果到了第二天,那水杯里的水一滴不漏,那人就还能用以生换死之法救一命。”

    程鸣羽恍然大悟:“所以鬼师救的人,全都活了?”

    “当然。鬼师的巫术也因此声名大噪,据我所知,在凤凰岭周围原本是没有鬼师的,这种邪恶的巫法无法在此地施行。”穆笑沉吟片刻,“但山神没了之后,凤凰岭山脉就失去了控制,各种古怪的东西,全都涌了进来。”

    凤凰岭的山神是怎么死的?程鸣羽对这个问题太好奇了。

    但她没有问,因为穆笑还在絮絮说话。

    穆笑曾经进过一名鬼师的家。鬼师们家底富足,屋宇气派,但由于所施法术太过邪佞,鬼师往往没有亲人或子嗣,居所周围也空旷荒凉。小楼院落虽然宽敞,但全是阴沉的黑色,堂中更是放满了鬼神之像,供奉得十分虔诚。

    “凤凰岭里有一位鬼师,他不是这里的人。”穆笑道,“误闯凤凰岭,之后数年都无法离开,但重操旧业,仍旧生意红火。有人建议你见到鬼师绕道走是对的,一不留神你就可能被鬼师看中,夺你寿命去填别人的寿数。”

    程鸣羽攥着衣角,缩在石台一侧。

    她现在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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