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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灵兮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凉蝉

    杨砚池有些惊奇,心想长桑的那一点儿仙魄不仅救了小米的命,还让他从此拥有了能看到常人不能见之事物的能力。他不知道这是福是祸,因而也没有细想,抬腿迈入院中,催促小米回屋里休息。

    金枝成日在家里照顾小米,知道他干躺在床上十分无聊,于是毅然站在小米这边:“让他多看看呗,睡了一天了,晚上睡不着。”

    玉叶从金枝身旁探出个脑袋来,看着杨砚池:“将军,你教山神学了什么呀?”

    杨砚池一愣,随即便听到井中传来捂嘴低笑的声音。

    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你们管这么多做什么?”

    观从井里跃了出来,亲亲热热地坐在小米身边:“杨将军,你要教山神学什么本事啊?她的功课向来和你无关,你凑什么热闹?”

    杨砚池:“关你什么事?”

    观应道:“你高兴我就觉得高兴。”

    杨砚池:“谁说我高兴了?”

    金枝这回跳了出来:“将军是高兴的。”

    他不顾杨砚池一直瞪着自己,学着杨砚池从路上走回来的姿态,脚步轻快,右手还把着一只小狼毫,在手指间转来转去。

    杨砚池:“……关你们什么事!”

    玉叶小小声说:“将军,你对山神姐姐特别好。”

    “没有。”杨砚池立刻否认,“只是我和她比较熟悉,聊得来。”

    观和金枝玉叶齐齐盯着他,脸上露出莫测高深的坏笑。杨砚池眼前四人,只有小米因为观坐得太近而一脸紧张,来不及嘲笑杨砚池。

    杨砚池把手里的笔又转了一圈,斜靠在石墙上。

    “别多想了。神灵是不会让自己身上出现裂缝的。”杨砚池想起了程鸣羽告诉自己的事情。

    这句话只有观听懂了,其余三人全都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我听过这种说法。”观点点头。

    杨砚池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他踟蹰许久,还是忍不住问观:“为什么爱上别人就意味着出现裂缝?我不能理解。”

    “神灵可以爱万物,爱天地,爱山川河流,爱土地森林,但他们不能爱一个具体的人。”观说,“神灵的法力太强大了,他们只有博爱,才能保证这种强大的力量可以均衡地分配而不至于失去平衡。如果只落在一个人身上,那就特别危险。他们是不能够为任何一个人失去理智的。”

    观说得很平静,她晃动着衣袖,袖子上被糕糜先生所污染的那一块地方仍然没有褪去,在月光照亮的白色衣袖上显得极为醒目。

    “……我认为神灵爱一个具体的人和爱世间万物,没有矛盾。”杨砚池固执地说,“那太苛刻了。”

    观笑眯眯地看他:“你为什么要考虑这个问题呀?因为山神?”

    话题终于再次回到小米和金枝玉叶能参与的部分,他们三人齐齐来了精神,金枝玉叶甚至嘣地一下弹出了自己的兔子耳朵。

    “那你呢?你常在凤凰岭上跑来跑去看年轻汉子洗澡,有自己特别喜欢的么?”杨砚池不理会她的打岔,继续揪着自己的问题问。

    观抓了抓自己的耳朵,摇摇头:“我不是神灵啊,我不怕的。再说了,我确实喜欢不少好看的汉子,包括将军你,但我可没放什么真感情进去。你们人的寿命太短了,我不想让自己伤心。”

    杨砚池点点头,忽然指向小米:“那你知不知道小米……”

    他话音未落,小米立刻转头对着观喊了她的名字:“观!”

    观顿时捂着脸:“别叫我名字!”

    眼看她溜进井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小米才回头怒视杨砚池:“将军,你别乱讲话。”

    杨砚池成功打断了这一场针对自己的八卦探究,心满意足,转着笔走回了屋中。

    小米虽然能走能坐,但还不能有大动作,家里干活的人就只剩下杨砚池和金枝玉叶了。

    杨砚池这日收拾了新摘的十几斤番茄,准备到别的村里找人换些肉给小米补充营养,顺便找几个厉害的猎人学习如何捕猎。他临走时反复叮嘱金枝玉叶仔细照顾小米,千万别再出事。金枝玉叶又要看着田地,又要照顾小米,累得化作兔形都看不出原本圆滚滚的形状了。

    附近的几条村子杨砚池都走熟悉了。凤凰岭上虽然住着不少人,但最近这些年并没有多少孩子出生,杨砚池在村中见到的大多是老者。

    杨砚池常常帮他们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借此换来米粮。

    米粮数量不多,因此他还得用种出来的东西再去找人换肉。

    他前面二十多年,从不知道自己竟然能在这座山里活得这样落后。钞票银元在这儿是没有用的,能食用的东西才最重要。

    等终于换回了肉,杨砚池几乎横穿了整座凤凰岭。

    他拎着肉和米往回走,经过河边时,忽然看见密密匝匝的树丛里似乎躺着一个人。

    一晃眼看过去,那女人竟似没有头。

    杨砚池吓了一跳,连忙拨开眼前的枝叶,这时那女人也正坐起身:他松了一口气,是有脑袋的。

    应当是自己看错了,杨砚池在心中暗笑自己因为小米的事情而开始疑神疑鬼。

    “是你。”从树丛里站起来的女人满脸柔媚笑意,“你记得我吗?”

    杨砚池想了片刻:“不记得。”

    “我叫虫落。”女人指着河道说,“当时你在河边见到我,以为我要寻短见,还劝我找个更好的地方来着。”

    杨砚池这下想起来了。他打量着眼前的虫落,发现她换了一身装扮,连发型和头饰都改了,自己确实认不出来。

    “你躺在这儿做什么?”杨砚池仍旧觉得奇怪,“又想寻短见?”

    虫落眨了眨眼睛,掩嘴轻笑:“不,我在睡觉。”

    杨砚池:“……”

    虫落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你要去哪儿呀?”

    杨砚池:“不打扰了,你继续睡吧。”

    他转身便走。

    虫落在这儿原本是想寻找苦竹郎君的,但既然遇到了杨砚池,她也顾不得苦竹了,拉起裙摆抬腿追上去。

    她收紧了腰上的系带,愈发显得身段丰满,走路时又故意挨在杨砚池边上,胸脯一直往他手臂上蹭。杨砚池回头看了她几眼,神情古怪:“你连路都不会走?”

    虫落:“……”

    她心中来气,干脆拉住了杨砚池的手:“我问你呐,你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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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哪里人?”

    杨砚池便告诉她自己的名字:“我原本住长平镇,长平镇没了,所以现在住在凤凰岭。”

    答案平平无奇,但虫落越发觉得自己对他了解又多了一些,愈加兴奋,干脆挽上了杨砚池的手臂:“你是要回家么?我跟你回去看……”

    这句话一说出口,她立刻知道自己失言了。

    那日在杨砚池家外面窥探的时候,虫落已经知道这个古怪的青年就是吃了蛊桃却没有任何不妥的人,而且手里还管教着两个稚嫩的兔子精。

    她实在太好奇了,见杨砚池离家,两只兔子又都窝在院子里,便贸然钻进了房中。没料到屋子里还有一个小米,她匆匆撕咬了那少年人几口便夺窗而出。那少年郎应该已经死了,可万一没死……自己真的跟杨砚池回去,便立刻会被认出来。

    她这样一迟疑,杨砚池那边便找到了说话的间隙:“我家不欢迎女人。”

    虫落张口结舌:“为什么?”

    杨砚池:“我现在只需要能帮忙种地和打猎的壮丁。”

    虫落正想说自己也懂这两种活计,却又记起现在要扮演柔软的女人,便斜着身子往杨砚池身上贴:“这些活儿奴家可做不来。”

    杨砚池连忙闪开,忍不住说:“你比长平镇戏楼里的窑姐儿还粘人。”

    虫落完全把这当做夸奖:“那好呀,你喜欢么?”

    杨砚池干脆利落:“不喜欢。”

    虫落憋着一肚子气,又笑又怒地掐他的脸:“为什么?我是不够好看,还是身段不够软?你还没见识过我的功夫哩,保准让你欲仙……”

    “你回家吧。”杨砚池打断了她的话,自顾自往前走,“天要黑了。凤凰岭上最近不安宁,尽快回去比较好。”

    虫落又跟了上去:“不,我就喜欢傍晚的凤凰岭。”

    杨砚池看她一眼:“为什么?”

    “很好看。有晚霞,有归鸟,村子里还有炊烟。你听得懂鸟儿说话么?我听不懂,但我知道它们是赶着归巢。”

    杨砚池的模样有些惊讶:“你说得像是没见过这些景致一样。生活在凤凰岭,这些不是日日都能看到么?”

    虫落顿时一愣,她方才不小心说出了些真心话。

    怎可能日日见到?她心中忽觉黯然:婆青山早已经没有了人,没有了兽,万木凋敝,山岭死寂。傍晚时分的晚霞会将婆青山染红,整片枯萎的山岭如同暗暗燃烧的碳堆。虫落很害怕那个时刻:她会想起许多年前那场可怕的战役,整座婆青山都被血淹没了,包括它的山神。

    “不过我同意你的话。”杨砚池看着她,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凤凰岭很美。”

    虫落愣愣瞧着他的笑脸。她也知道裂缝,知道神灵害怕这种没有预兆的可怕东西。

    她是被污染的邪物,有没有裂缝对她来说意义不大。但这一刻,她忽然害怕起来:她不敢站在这漫天遍野的霞光里,生怕暴露自己的污浊。她也不敢站在杨砚池面前。杨砚池冲她笑了,这是头一次。虫落的脑袋里有古怪的响动,是血管在嘭嘭搏动,让她的耳朵充满了浑浊的声音。

    她随后才发现,那声音是她的心跳和呼吸。

    “凤凰岭有一位很好的山神。”杨砚池又说,“你也喜欢她吗?”

    虫落的喉咙动了一动。她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但那些嘈杂的声音忽然静了。她方才还完全被填满了的心突然空出了一大块。

    路的远处有脚步声传来,杨砚池回头去看,发现是几个山民正托着一块门板在路上小跑着前进。

    他认识他们,连忙出声招呼。走近了才发现,门板上躺着一个腹部肿胀的妇人,正痛苦地蜷缩成一团,手指不停地在自己的肚皮上抓挠。

    “我们要送她去找长桑。”山民急急地说,“在山里走丢了几天,回来时便成了这样……”

    杨砚池吃了一惊:“几天?”

    “她还未出嫁,几天前也不见有这么……”山民咬着唇,说不下去了。

    杨砚池心中惊疑不已:看妇人腹部,似是已经怀胎十月。他将装肉和米粮的袋子系在腰上好腾出手来帮忙。往前走的时候,他低头看了那妇人一眼。

    妇人双目漆黑,竟全是黑魆魆的瞳仁,全不见一丝眼白。

    杨砚池背脊顿时窜起一片冷汗。他忽然想起方才还在自己身边的虫落,回头时却发现路上没有任何人影。

    “这是第六个了。”长桑把一片形状奇特的草叶贴在妇人额上,妇人立刻停止了呻吟,双手也不再乱动,整个人都静止下来。

    劝说山民将妇人留在自己这边之后,长桑看着众人里离去,才示意杨砚池跟着自己走。那大腹的妇人僵直地躺在门板上,门板凭空浮起,随着长桑和杨砚池一起,进入笼罩着二曲亭的雾气之中。

    杨砚池小时候在二曲亭生活过,那时候他虽然还小,但长桑十分疼爱,任由他四处乱跑。但杨砚池无暇在二曲亭回忆旧事:才穿过那片水一样的雾气,他立刻看到眼前的二曲亭里躺着五个同样大腹便便的女人。

    “怎么这么多?”应春将第六个女人安置好,便立刻拿起手上的小药瓶给她灌药。

    伯奇站在二曲亭的顶上,无数鸟雀在他头顶盘旋,叽叽喳喳的鸟鸣声接连不绝。程鸣羽就在他身边,听他不断地将鸟儿们带来的讯息翻译给自己听。

    “第一个这样的女人是阿泰发现的。”

    长桑告诉杨砚池,阿泰在药草园附近发现了古怪的大腹女人之后,回来便告诉了自己。长桑觉得不对劲,立刻前往药草园察看,果真在树丛中发现了蜷缩成一团的女人。

    回到二曲亭之后不久,便陆续有山民带着状似怀孕的女人过来求救。

    “她们腹中确实有东西,但那绝不是怀孕。”长桑神情凝重,“每个女人都是失踪了数日之后,再出现便已经腹大如鼓。而在失踪之前,她们没有一丝怀孕的迹象。”

    “那她们的腹中到底是什么?”

    “一团入体的邪气。”长桑低声道,“她们全是被邪物侵犯的。”

    他话音刚落,立在亭子上的伯奇和程鸣羽跳了下来。

    “这段时间并没有任何陌生之人通过上方进入凤凰岭。”伯奇说,“如果从上方进入,我的鸟们一定会发现的。”

    程鸣羽看向应春。

    “地面也没有。”应春连忙说,“只要有人经过凤凰岭山脚的土地,草木会有所感知,它们会告诉我的。”

    长桑面露不满:“不是天不是地,那这个邪物是从哪里来的!定是你们设下的禁制有漏洞。”

    “……水呢?”程鸣羽忽然问,“河流呢?从凤凰岭流出去的河流,是谁在看着?”

    伯奇和应春都是一愣。

    他们忘记了那几条出山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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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吧……从河里……”伯奇仍觉不对,“或许是巫十三那边有什么神具,能让他麾下的邪物神不知鬼不觉地通过我与应春的……”

    “不对!我想起来了!”应春忽然站起,“我在河里捡过一个和尚!”

    程鸣羽也立刻想起了数日之前在留仙台外有过一面之缘的苦竹。

    “你说过他不是我们要找的邪物。”伯奇提醒,“你检查过的,他身上没有丝毫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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