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丁丁冬
门子一听不见,态度立转,冷眼瞧向赖在那儿不走的荣恪,荣恪一笑,递过去两锭银子说道:“再烦通禀一声,就说是荣守忠之子荣恪,求见温大人。”
这次是温庭禹身边副将亲自来接,客气说了声请。
明日就是团圆节,总督府内张灯结彩,只是气氛冷清肃穆,不闻欢声笑语。
在二堂等了盏茶的功夫,门外侍立的差人说一声:“温大人来了。”
他站起身,就见一位身形高大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缓步走进,身着紫色常服脚蹬轻便的软履,玉簪束了浓密的乌发,面白如玉,下颌蓄着精心修剪过的短须。
荣恪躬身施礼,温庭禹和气让他坐下,命人换了茶问他:“你是荣公之子?”
荣恪说是,温庭禹点点头:“我朝这些世袭的公侯中,能够继承祖上遗风并发扬光大的,惟有荣公一人,令我十分钦佩。”
感慨中看向荣恪话锋一转:“只是,故人之子找到我这儿,所为何事?”
他的意思很明白,我能见你是瞧你老爹的脸面,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五月的时候,承蒙太后恩准,先父牌位已回京安放,家中女眷也将陆续回京,镇国公日后不再掌管幽云二州。”荣恪恭谨说道。
此事温庭禹自然知道,他嗯了一声,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我回京后赋闲在家,上月中旬,有一桩差事找到我头上,让我来江宁查证一桩案子。”
温庭禹脸色一沉:“江宁的案子,不劳别人费心。”
“那人在江宁告状无门,为了讨还公道,一路乞讨到了京城。所以京城不得不派人前来查证。”荣恪不徐不疾说道。
“我的治下不会告状无门,上京告状的都是些刁恶之民。”温庭禹声音发冷,“是谁派你来找我麻烦?徐泰?还是孙智周?”
“启禀大人,告状的叫做张阿生,状告一名商贩,姓关名留旺。”荣恪凝目看向温庭禹,看他神情似乎不知道这个人,轻咳一声说道,“温大人内宅妾室关氏,就是府里称作小夫人的那位,关留旺是她的兄长。”
温庭禹眉毛一耸:“有这样的事?”
就听窗外一个脆亮的声音说道:“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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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客?那你们仔细伺候,如今入秋天气渐凉,要给大人沏热茶,早晚的时候提醒大人加衣裳。记住了吗?”
温庭禹的面色温和下来,对荣恪说道:“即便如此,也不算大事。关留旺夺了他多少亩地?加倍还他就是。”
“关留旺做的恶事不计其数,这只是其中一桩。”荣恪说着话从袖筒里掏出一个小册子递了过去,“上月二十六我带人到了江宁之后,打听到了这些。”
温庭禹拿过去略略扫了几眼,脸色又阴沉下来:“很多事连个人名地名时间都没有,看起来都是些传言。”
荣恪说声不错:“确实没有人证物证,只因当事人慑于太后威严,没人敢出头说话。”
“关太后何事?”温庭禹声音陡然升高,眼眸中带了怒气。
“因为关留旺到处宣扬,说他是太后的舅舅。”荣恪说着话,攥紧了手中玉牌。
温庭禹霍然站起,怒不可遏说声来人:“将此人秘密处置。”
荣恪忙说一声且慢,亮出手中玉牌大声道:“温大人误会了,是太后派我来的。”
温庭禹惊讶看着他手中的玉牌,冲门外围拢来的亲兵摆摆手,待众人退得远了,方低声问道:“此事竟然惊动了太后?”
“是的,张阿生一路乞讨到了京城,病倒在城隍庙,同住的乞丐拦住罗御史的轿子为他喊冤,罗御史将密折递在了太后手上,太后惊于鼠辈胆大包天,怒于被小人利用身份,担心处置轻了会纵容肖小,处置重了惹父亲伤心,忧虑之下数日不能安枕,以致劳神伤身,垂拱殿面见大臣时险些晕厥,万不得已派了我过来秘密查探。”荣恪说着话将玉牌收了回去。
温庭禹颓然说道:“为了不让她有后顾之忧,她被封太后,我连贺表都没上,没想到,还是给她惹了麻烦。”
说着话喝了一声:“让关氏过来。”
不大的功夫,一位装扮利落的少妇走了进来,她只是普通姿色,算不上美貌,眉目间透着精明,浅笑着冲温庭禹说道:“大人既有外客,又为何唤奴前来?”
“你哥哥是不是叫关留旺?”温庭禹看着她。
“是啊,他闯祸了?”关氏连忙问道。
“他抢占别人良田,霸占他人妻子,纵容家奴打死人命,这些事你可知道?”温庭禹问道。
“奴不知道啊,奴一再嘱咐,让他收敛性子,他如果做了恶事,请大人按律处置,奴绝不为他求情。”关氏楚楚可怜看着温庭禹。
“你倒是懂事。”温庭禹咬着牙笑,“前些日子你回娘家迁祖坟,竟不知道地是抢来的?他霸占别人的妻子,你会没有听说?他做的恶事写满一本册子,你竟一件也不知道?”
“奴确实不知,奴一颗心都在大人身上,府中事务繁杂,没有功夫再去顾及别的事,奴的娘家,奴也从没有对他们另加照拂。”关氏眼泪涟涟呜咽出声。
“关留旺在外面自称是太后的舅舅,借着太后恶事做尽,败坏太后的名声。你可知道?”温庭禹的笑容中带了几分狰狞。
关氏吓得身子一缩,温庭禹双眸中迸出寒光:“看你精明能干,我才让你管理府中事务,你让下人唤你小夫人,我由着你,可你们谁也不能去惹雅雅,关留旺算什么东西,敢自称是她的舅舅……”
“大人,他做的恶事,奴真的不知道,求大人……”关氏犹在争辩,温庭禹骂一声可恶,起身抬手,抽出身旁墙上挂着的宝刀,寒光闪过,关氏的头颅滚落在地,身子犹站着,少顷轰然倒地,鲜血从脖腔喷溅而出。
温庭禹扯过几上巾子擦了擦手,面无表情对荣恪说道:“换个地方说话。”
荣恪踮着脚尖一跳一跳避开地上鲜血,出了房门,长长吐一口气。本来只是登门试探,没想到温庭禹下手如此狠辣。
温庭禹拿着荣恪给他的册子边走边说:“关留旺交给我,他所有的罪行都会按律处理,你回去后跟太后说,江宁是她永远的后盾,绝不会给她惹任何麻烦。关氏的事是我的疏忽,以后不会了。”
说着话竟忍不住一声长叹。
温庭禹以雷霆之风,只过三日,关留旺的案子审结,遭他欺凌过的人退地的退地,赔银的赔银,尹秀才回来领妻子回家,与关留旺一起犯案的充军发配,袒护过关家的一应官员全部革职流放,女眷或令自尽或卖为奴婢,关留旺在结案当日被押往刑场,当场斩首示众。
然后温庭禹亲笔写了奏折,奏报关留旺一案的审结经过,将奏折交到荣恪手中,唤一声来人,进来一位头发花白精干利索的婆子,温庭禹自嘲一笑:“这是新来的管家刘婆。”
荣恪不好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刘婆将手中托盘搁在温总督身旁几上,一一指着其上的几个礼盒恭谨说道:“按照大人的吩咐,锦盒中是新做好的玉牌,大盒子里是一整套惠州泥人,余下几盒子是胭脂水粉并首饰珠宝。”
温庭禹打开锦盒,里面有珠光闪过,是一块冰花芙蓉玉的玉牌,其上刻一只展翅的金凤,看了好一会儿才合上锦盒对荣恪说道:“这个给太后。”
又打开那个最大的纸盒,里面各色泥人栩栩如生,温庭禹挨个看着,看到最后一个梳着高髻的妇人模样的泥人时,竟呆怔忘言。出一会儿神方道:“这个给柳真,她是惠州人。”
“装泥人的纸盒换成木匣。”吩咐了刘婆,对荣恪说道,“其余的都给芳华。”
荣恪忙说记下了。
八月十八离开江宁回京,张阿生这些日子跟着国公爷吃香喝辣见识大涨,荣恪笑问他:“跟我回京吧?”
“不了,我要回村子里种田,娶个知冷知热的媳妇,生两三个孩子,养一只猫一条狗,一家人吃饱穿暖,和和美美得过日子。”张阿生给他磕了几个响头,“草民谢过国公爷,谢过太后。”
秦义在旁边哭了出来:“阿生哥,都这么熟了,你就舍得分开?你可真狠心。”
“我心里也不好受。”张阿生讷讷说道,“可我这一辈子的心愿,还不能放下。秦义兄弟,欢迎你以后来我们家,我带着媳妇孩子好酒好肉招待。”
荣恪惊诧半晌,冲他竖起大拇指:“张阿生,爷佩服你。”
作者有话要说: 二堂:总督府构造分大堂二堂三堂四堂,二堂后的内宅门为朝寝分界线,二堂是总督日常办公和接见外地官员的地方。去过保定总督府,五进院落配以厢房耳房,大概如此。
第35章 别院
二十三回到京城,沿路行来瓜果飘香五谷丰登,傍晚时分丽正门远远在望,荣恪吩咐一声策马快行,好在城门关闭前入城。
行过长亭的时候,庆喜从长亭下窜了出来,站在道旁挥动着双手喊:“国公爷留步,驸马爷在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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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里等着呢。”
荣恪打马飞快,没留意道旁的情形,庆喜跳着脚喊:“秦义,秦义,是我啊,我是庆喜。”
还好秦义听到了,嘬着腮发出几声响亮的唿哨,荣恪闻听紧紧勒住了马缰。
冯茂拧眉从亭子里走出,笑骂庆喜道:“真是笨蛋,差点错过去了。”
庆喜挠着头对秦义说道:“你教教我吹口哨呗。”
荣恪牵马折了回来,对冯茂笑笑:“没想到还在这儿迎我,太过热情了。”
“不是迎你,是拦你,拦着你进城。”冯茂嬉皮笑脸看着他,“我和延平在万岁山脚下有一处别院,深秋满山红叶,景致不错,过去喝些酒,说说你在江宁的经历。明日一早回城进宫,如何?”
“我家里呢?”荣恪问道。
“都好着呢,老夫人和夫人将京城大街小巷都快逛遍了,也就老夫人贪吃,闹了几回肚子,夫人还是不爱笑,精神好了很多,看着年轻了好几岁,府上其余女眷再过个两三日就到京城。”冯茂笑说道。
“宫里呢?”荣恪又问。
“王公大臣遣散了家伎,和楚子都有牵连的都有了处置,京城秩序井然,朝堂上风气一新。宫里嘛……”冯茂有意顿住,斜眼瞄着他。
看荣恪皱了眉头,笑说道:“自然一切太平。皇上高了壮实了,太傅给他挑一只小马驹,开始教他骑马,丽贵太妃苦夏,如今夏日过去,她……”
荣恪拧眉说闭嘴,冯茂嘻嘻笑道:“你问太后啊?太后很好,柳真说有了那熏球后,每夜里都睡得很香,睡得香精神就好,后宫都老实,朝堂上不过是些日常事务,今秋各地报了丰收,一高兴啊,人就更美了。”
荣恪展眉笑了起来:“那走吧,去你的别院瞧瞧。”
别院小有规模,中间是五进的院子,两旁东西跨院,带着后花园,座落在万岁山北面向阳的山坳里,进来时正是夕阳西下时候,彩霞映照着满山红叶,蔚为壮观。
二人在南屋廊下对着红叶席地而坐,中间矮几上摆了小菜茶点,荣恪让秦义拿一坛子酒过来,递在冯茂面前:“江宁冬阳酒,糯米酿的,可以入药,你应该能喝。”
“兰陵美酒郁金香,先闻闻,问过吕爷爷再喝。”冯茂拔开酒坛使劲嗅着,“大老远还想着我,真兄弟。我会回报你的。这会儿先说说怎么降服温总督的。”
荣恪摇头:“我去了半个月,除去一些街头巷议一无所获,就想着见一见温庭禹,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没想到就成了,此人不愧是一等一的大吏,令我刮目相看。”
荣恪便说起去总督府面见温庭禹的经历,冯茂听到他招来关氏挥刀下去,唬了一跳,刚夹起的丸子骨碌碌滚落在地:“怎么也是同床共枕的女人,太狠心了吧。”
“血流满地,头就滚落在我脚边,我没有防备,也吃了一惊。”荣恪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摇头笑道,“他对关留旺的罪行轻描淡写,尤其是听到关氏在窗外对他嘘寒问暖后,更是一心回护她。我决定冒险提一提太后,拿他的爱女之心做赌注,他反应之激烈超出我的意料,我刚说到关留旺自称是太后的舅舅,他就断定是有人派我过去,欲要给太后抹黑,他毫不犹豫,下令秘密处死我。”
“你可是当朝一等公,他也太大胆了。”冯茂惊得张着口,下巴都快掉茶几上了。
“在他的地盘上,杀了我再设法遮掩过去,对他不是难事。好在我有保命符。”荣恪手摁上心口笑了,“我的保命符一亮出来,他听到此事惊动了太后,还对太后造成困扰,怒不可遏,于是我的保命符成了关氏的催命符。”
冯茂咋舌不已:“难怪他天下第一督稳稳做了十二年,非常人也。可惜了一个大美人。”
荣恪挑眉:“你怎么知道是大美人?”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纵容下人们叫她小夫人,那不是宠妾灭妻吗?能让堂堂总督如此宠爱的,肯定是位大美人,江宁出美女,这关氏,应该是美女中的美女。”
“你的脚脚趾头想错了。”荣恪摇头,“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关氏姿色普通,并无过人之处,也就精明能干些,眉目间倒是亲切,给人的感觉,好像是曾经在那儿见过。”
冯茂揣测道:“若无过人之处,怎么能入了温庭禹的眼?也许,床帏功夫厉害……”
荣恪皱眉说声打住。
冯茂就笑,“这趟差事你办得好,太后肯定会赏你。我跟你说啊……”他说着话一本正经起来,“我跟你说啊,你得在宫里谋个差事。”
荣恪没搭理他,冯茂又道:“听说翟冲总为难你,你不想报仇?”
“他也不算为难我,只不过是忠于职守。”荣恪说道,“是我总跟他挑衅。”
“为何?”冯茂斜眼儿瞄着他。
“他是内禁卫统领,宣德门到紫宸门都该他管,有专职守卫垂拱殿的副领,可他只在垂拱殿外候着,大臣求见太后,应该是御前禁卫轮班带领,可每次都是他,一瞧见他,我就忍不住烦躁。”荣恪哼了一声。
“他的职位是内禁卫统领没错,那是太后封的,知道先帝临终前给他的遗诏是什么吗?让他专职守卫太后。那小子也有难耐,手下副领佐领个个强悍,把内禁卫那些事都给他办好了,他就领着统领的衔,一心守着垂拱殿。”冯茂说着话嗤了一声,“你总不会以为他对太后有什么非分之想吧?他那是赤胆忠心,无关男女。我告诉你啊,他真正喜欢的人,是延平。”
荣恪又挑了眉:“在你眼里,延平大长公主自然人见人爱。”
“延平每次进宫都要去垂拱殿,只要延平在,他就眼巴巴瞅着,延平走到那儿,他的目光跟到那儿,好几次了,我亲眼瞧见的。”冯茂手握了拳重重捶一下矮几,“那样看延平的男人多了去了,起先我也没在意,可恶的是,近几日我发现,延平竟然跟他眉来眼去的,有一次还跑到他面前跟他说话,掏出帕子给他擦汗,气死我了,又怕延平着恼,还得装作不知道。延平就喜欢那种英武的男人,我在她眼里不够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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