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杀猪刀的温柔
这个孩子,听说跟人打了不少架,连腿都被人打折过,看他连哭都是强忍着泪,脸上的凶狠劲让人一目了然。
看着他们,宋韧都有点后悔放他们年纪小小就来燕都了。
“妹妹给你们带了她亲手做的糖,一路她一口都没吃,也没让爹尝一口,回头分给你们了,你给爹分点。”他跟三郎道。
三郎抽了抽鼻子,带着几许狠气的脸上方才了有点笑,他点头“嗯”了一声,这才有了点他以前在家乡时候的笑样子。
他是四兄弟当中长得最像宋韧的,也是性情最像宋韧的,宋韧看着他心中揪疼得很,拉着他的手不由紧了紧。
三郎感觉到了父亲的关切,这两年越发逞凶斗狠让人不敢惹他们兄弟的三郎朝父亲笑了起来……
他很久都没感觉到这般轻松了。
“妹妹还带了什么?”三郎摸着身上没穿过几次的新衣裳,跟父亲道:“这件衣裳就是她挑的布让娘给我们做的,好看得很。”
这时他们已走到了门口,宋韧低头看了三儿一眼,笑道:“是你娘估摸着替你们做的,果然做的好,我儿穿着就是精神。”
三郎脚步不由轻快了起来,快步迈进了门,朝里头含笑望着他们的老师祖喜道:“师祖,我们爹娘和妹妹都来了……”
往后,师祖就不用老担心他们在学堂里受欺负担心得睡不着觉了。
**
正午一过,宋小五在马车里的方寸之地上盘着腿还在看那本世家书,书她早看完了,现在她在看第二遍,琢磨里头透露出来的意思。
正当她在想其中一段话的内涵时,却听外面起了跑步声,不多时,半打开的门帘被莫婶拉开了,莫婶站在门帘前激动得腮帮子发颤,伸手向她,“小五小五,快下来,你哥哥他们来了,快来。”
她要抱她。
宋小五掩好书,摸了激动的老婶儿的手一下,方把书塞到了包袱之下,起身道:“好。”
莫婶儿要扶她,宋小五虚搭着她的手跳了下去。
刚跳下来,就见不远处有大叫声传来:“妹妹,妹妹,妹妹,妹妹!”
那声音之大,之急切,就是叫魂也没有他那个叫法。
小四郎。
宋小五都不用作多想,就知道这小萝卜条是谁,她转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这一转头后看到人,宋小五的视线就定了,原本淡然当中透着冷漠木然的脸因惊讶变得有了神情。
宋二郎是第一个快步走向妹妹的,走了两步后,他因为按捺不住甚至跑了起来。
宋小五站着没动,她看着高大如牛的二郎哥像一匹壮牛跑到了她跟前,等他停下,她的眼望进了他的眼里,等他弯腰低头叫她妹妹后,她摸向了他泛红带泪的眼,问他:“你可是把你兄弟的饭都偷吃了?”
宋鸿烽不禁笑了起来,他红着眼看着如小仙女一般的妹妹,压抑着内心的激动道:“没有,给他们留着了一些。”
“那就好,”宋小五手往下滑,握住了他的手,叫了他一声,“二郎哥。”
小家伙们,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第37章
那一头,宋张氏抱着大儿们已哭作了一团。
宋小五随了二郎走过去,四郎看到她,冲过来就要抱她,但冲到跟前,他被妹妹冷静的双眼钉在了地上,伸开的手不敢朝她抱过去。
宋小五上下扫了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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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
宋兴祖脸“哗”地一下就拉下来了,他揪着划了道口子的衣袖,可怜地看着妹妹,又回头往娘望去,喊他娘:“娘……”
娘,救命。
“瘦,还矮。”宋小五摇摇头,往大郎和三郎走去。
她一过去,宋大郎和三郎就蹲下了身。
走到他们跟前,宋小五两个人都看了看,末了,她朝大郎颔首叫了一声,“老大。”
不知为何,宋大郎被她这一叫叫得满心欢喜,长纾了一口气。
这厢,宋小五摸向了眼巴巴看着她的三郎的脸,她碰了碰他额头上的疤痕,问道:“怎么弄的?”
刚在母亲怀里哭过的三郎拿袖子一擦脸,朝妹妹笑道:“不小心摔了个大跟头,摔的。”
宋小五点点头,没有多问,道:“以后小心些。”
“是了。”三郎看着大了的妹妹,觉得她是这么的陌生又熟悉,他挠挠头,小声问她,“你可累了?可要三郎哥背你?”
这是还记得以前最爱抢着背她的事呢,宋小五摇摇头,抬头跟一旁红着眼的父母道:“师祖呢?”
“跟你们师伯往新宅子那边去了,你哥哥他们来接你们,好了,快些去罢,莫要让他们等了。”宋韧这才开口。
张氏拉着她,擦着眼泪看着儿子们,“快上马车,娘这就去给你们做饭。”
“挤一挤,上我那辆。”宋小五发了话,四兄弟看向父母,得了他们的点头,就一个个老老实实地跟在了背着手的妹妹后面,上了妹妹的马车。
他们上去之前,宋小五让他们在下面等着,等她把小床下面的糖坛子搬上来了,方才让他们上来。
他们一进去,马车就挤满了,在最后面的二郎看了看外面,跟妹妹道:“我来赶车罢,让莫叔赶另一辆。”
师伯不在,装衣物闲碎等物的马车就没人赶了,宋小五看了二郎一眼,朝他点了点头。
二郎哥的大局观比以前更强了。
马车上,宋小五把她用麦芽糖和香花生做的花生酥分给了他们,这糖隔绝了空气一路没有动过,保存得不错,花生酥又甜又脆又香,一路几兄弟都没说话,就顾着吃去了,就是赶车的二郎也是抓了一把放在腹前,边赶车边啃,这车里的里里外外顿时就全弥漫着花生酥的香甜气味。
“妹妹,”四郎吃到最后一块,见妹妹不发了,他看了坛子一眼,见是空的,舔着拿糖的手指不舍地问:“没有了吗?”
“以后给你们做。”她就做了一点,带过来哄熊孩子的。
不过她刚刚这一看,萝卜条们看来已经不熊了。
宋小五趁着他们吃糖这一阵,已经把这几个萝卜条打量过一道了,她猜不出他们这些年过得究竟如何,但想来也不会有多好。
大萝卜条拿糖之前要看过弟弟们,二郎在外,他先是拿了一把给二郎送去,等三郎四郎动嘴了他才开始吃,整个人显得异常克制,异常警惕,就像一条防着外界的领头狼。
二萝卜条就不必多说了,他沉稳稳重得就像一个肩上已经担负起了责任的男人。
三萝卜条是变化最多的那一个,飞扬自信嚣张的宋家三少爷就像一条随时等着发狠攻击的凶犬,他说他头上的疤是摔跤摔的,宋小五半个字都不信,那要是摔的,他拿糖的手上的数道疤痕难道还是他自己划的不成?
至于那第四根萝卜条,看起来没有什么大变化,但比之以前还是有变,以前他吃到好东西只顾着自己吃,很少想别的,现在已经知道把大的让给哥哥们吃了。
他们各自在用自己的方式在关照对方,这四兄弟,看来非常团结。
而能让一些人,一段关系变得有异于常情的团结的情况,一般而言,那就是他们有共同的外部压力要抵抗。
看来这几年他们经历得不少,在马车停下之前,宋小五下了结论。
下车时小四郎拿过空坛子,讨好地朝妹妹一笑,道:“我帮你拿。”
他接过坛子,挑着里头的碎末,把最大的那几块挑出来给了哥哥们,他则拿着最后一点小碎末吭哧吭哧地嚼了起来,走路的脚踢踢踏踏,整个人全身洋溢着止不住的高兴。
这时,宋张氏站在新家的门口,温柔地看着从一辆车上下来的儿女们,她朝他们张开手,“快过来,到家了。”
一家人总算又能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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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的新宅子很大,足有五间三进两院。
这是秦公的一个学生作主替他先生拿下的屋子,他也是有想着以后他们这位师弟要给秦公在燕都养老奉终,在问过这位师弟拿过来的银子后作了考量,见钱还是充分的,就替宋韧这位师弟拿下了这处大宅。
秦公本想给弟子省些银钱,但在学生的劝说和一通考虑之后,还是作主替弟子置了这处大宅子。
鸿湛鸿烽已有十七岁了,家中有处大宅也好议亲;弟子初初进都,有处像样的宅子也好叫人能高看一眼,少受些白眼也是好的。
这燕都富的太富,穷的太穷,这燕都当官的十有**还是世族大家之后,都是论得出来历的人,弟子一个没家族支撑、还要养一大家子的小门小户在他们当中已经难以出头了,要是还多遭白眼,秦公一想心里很不好受。
遂没让学生多作劝说,秦公就把手上弟子送来的所有银钱替弟子置下了这处宅子。
遂他跟弟子和弟子媳妇儿说起这银钱的用途了,这个厚道了一生的老人对他们也有些歉意:“我想着家里人多,往后鸿湛他们成亲也方便些,就把你们送来的银两全用来置这处宅子了,先生也没有给你们剩下什么,还请……”
“您说的哪儿的话,”张氏跪下,红着眼跟老人家说:“您可莫说了,再说妾身就要羞死了,您对我们宋家一家的再造之恩,妾身至死都会记着您的恩典。”
说罢,她给老人家磕了个头。
这弟子媳妇是个良心人,小两口都是孝敬他的人,秦公看着,心里欣慰,抚着白须连连点头,心道能为着这一家小的在死去之前还能做点事,他这一辈子也是值了。
这厢,宋小五指挥着哥哥们把箱子里的东西都搬出来,等搬得差不多了,她让大郎捧了拿棉袄包裹着摆在下层最中间的坛子,跟他道:“老大,跟我来。”
二郎他们也跟上,但没走两步,就被妹妹回头敛眉扫了一眼。
“没叫你们,去莫叔那边帮忙卸车。”
“哦哦哦。”冲在最前面的四郎往后退了一步。
宋小五带着宋鸿湛进了堂内。
“师祖。”她进去喊了一声。
秦公这下站了起来,抚须朝曼步进来的小徒孙女看去。
“您安好。”宋小五上前,朝他福了一礼。
“安好,安好。”秦公见小徒孙女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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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记就起了身,没像她母亲一样行大礼,心中松了口气,又看向她,见她朝他伸过了手,老人家笑了起来,牵了她的手到他身边坐下,问她道:“一路可辛苦?”
“尚好。”还好。
秦公微笑抚须看着这个小大人,他对小徒孙女那天生自带而来的风范有过揣测,遂对小徒孙女他自来摆不出长辈的架式,一直都是遵从心意与她相处,这次多年后他感觉更是如此,对她就如同对待与他同等身位的人。
说来,这还是他仗着他是她亲父的先生的身份托大了。
“我给您带了些东西来,这里有一坛药酒,是我娘拿人参虎骨泡出来的,听闻您近来身子骨有些不适,睡觉不安稳,这一坛子酒您拿着每晚喝一小盅试一试,要是有用,回头家里再给您常备着。”宋小五让大郎哥把坛子摆到了老人家手边。
隔着裹得厚厚黄纸的坛口,秦公闻不出味来,但心里已经感觉出这是好东西,便朝弟子媳妇看去,道:“有心了。”
“没有的事,应该的。”起来的张氏朝他福了一礼。
“您住哪个屋?”宋小五朝老人家接道:“家里给您带了些东西,正在卸着,正好给您搬进去。”
“这……”秦公顿了一下。
“您还没定好家中住处?”
秦公看向了弟子。
宋韧朝先生笑了起来,过去扶着他老人家站了起来,道:“我陪您去定。”
秦公高兴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摸着弟子的手连道了好几声好,等到弟子一家替他选了最大景致最好的那个院子,他忙摇头道:“使不得,这个还是先给鸿湛两兄弟留着罢。”
“让爹娘跟您住同一个院子,”宋小五在旁道:“住在您跟前,我跟爹娘一道住,娘,分我间房?”
她看向母亲。
张氏抱着她的头,“好。”
“那就这般定下,我们老少住在一个院子,那两进就随他们两对兄弟分去,师兄的话就随小的那对一道住,也好帮着我们管教着他们一点。”宋韧作为一家之主,开口把这事定了。
分好屋子就是一通忙和,宅子里家具虽有,被褥这些也都备着,但家中锅碗瓢盆都还没有,柴火也没备,都急需添置,没一会儿家里的人都出去了,就留下宋小五带着她师祖找了棵树,搬了张桌子,她又慢吞吞地去打了桶井水,自力更生把她那炉小火炉烧起,煮起了茶。
秦公看她左拿一样,右拿一样,把茶桌子置上了,笑得眼都眯了,等她忙完坐下安心等着水开,有时间说话了,他便道:“都带着啊?”
“带着,”宋小五摆着那套用了许多年的茶碗,准备拿清水先过一道,道:“本来还打算路上闲的时候能煮着喝一口,但一路没找着什么机会。”
“毕竟不是家里。”秦公回道。
“是,人多眼杂,再来,那位大人忙着赶路,一路直奔而来也没作过多停留。”
“是你爹那位上峰大人符大人罢?”秦公看着铜壶,抚须沉吟了一下方道:“我朝你们的师伯们打听过,这位符大人可不简单啊,这次回来可是要得重用了。”
“难怪。”
“你们一路可是走得顺当?”秦公又问。
“顺当。”宋小五点头,跟秦公说道起了宋爹一路所做的事,她说的都只是表面的那点皮毛,但秦公是个会深思的人,就着她的话一路想了下去。
他听到最后长舒了口气,跟她道:“你爹也苦啊。”
这赶着路都未有放松过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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