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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杀猪刀的温柔

    楚景颔首,摸着手中如玉一般光滑的青杯道:“玉杯青梅配青茶,相得益彰,小五这是有七巧玲珑心,慧眼识珠。”

    在旁边被她爹按了个小凳子坐着强行陪客的宋小五脸抽了抽,麻木地听着这两个叔叔绞尽脑汁附应她爹,没出口拆她爹的台。

    杯子还算不错,尤其茶水进了杯里,里头的梅花闪动,生动得就跟真的一样,想来工匠制造它的时候没少用心。

    大燕上了等级成套的杯子是八个一套,就这套摆出来是四个,店家忽悠他们说是这套只做了四个,四谐音死字,大燕是避四的,做什么都不会做四个出来,谁做了这么个大活计出来犯忌讳,也不怕白干?而且这套杯子做得极巧,不如它的都是叫价十五两银子以上,这套就卖五两,想来就是残杯,掉价卖呢,但杯子是不错,所以宋小五也没怎么侃人的价,叫来伙计问三两卖不卖,伙计当时说不卖,但他们父女看了高价杯买不起手牵手要走时,掌柜的出来了,夸了她一顿,还想五两银子卖给他们,她爹傻,人家几句好话就想买,宋小五猛跺了他的脚,才把宋县丞那颗想捡便宜的心踩熄,最终以三两银的价把这套残杯纳入了手中。

    这也是人家卖不出去当处理价给他们了,她傻爹却当捡了个大便宜,隔三差五就要把杯子拿出来摸两下,说是赏玩。就宋小五看来,这是没钱没买过好东西憋的毛病,家里有个看着贵一点的玩意,恨不能时时摆着,拿香供着,来个人就要炫耀一番。

    她这爹也挺可怜,刚三十出头的大好青年,家有一堆一顿能吃五碗饭的小子要养,外有上峰要打点讨好,这正在上升期,憋屈的时候多,痛快的时候少,这点想跟人炫耀的虚荣心,就成全他罢,遂宋韧唾沫横飞跟那两个好友讲述他们买杯子的过程,宋小五就当自己没听见,由着他添工加料渲染过程。

    这去年的事了,到今天拿出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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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来才说,也不知道憋多久了,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罢。

    宋韧把小女儿跟人侃价一波三折的过程说道了出来,尤其把人家掌柜夸他女儿聪慧的话多添了几句,把他家小娘子夸得跟小天仙似的,李之叙跟楚景听着还甚是真诚地颔首点头,一口一句“那是”“那可不是”不要钱地往外蹦,宋小五听了一半实在听不下去了,木着脸往灶房走,找她活得实实在在,从不弄虚作假的亲娘去了。

    看到她进来,宋张氏问:“怎么不陪你爹坐着?”

    “吹大牛呢,懒得听。”宋小五搬了个板凳坐到门口,把韭菜篓子拉过来捡韭菜。

    “不用捡了,够用了。”宋张氏揉着手中的面团道。

    “多做几个韭菜饼,放到晚上吃。”中午一顿花了她娘大半天功夫了,晚上就简单点,热点中午剩的吃吃就好了。

    “也好。”宋张氏想想也是。

    她做着手上的事,看着小娘子,“可渴?”

    “不渴。”

    “渴了跟娘说啊。”

    “嗯。”

    小娘子垂着脑袋认真捡着韭菜,宋张氏看看她就不累了,脸上起了点笑,莫叔蹲在灶前烧着柴火,跟主母道:“扔几根芋头烤着罢,小娘子好这口。”

    “好,你看着捡。”宋张氏应了。

    说话间,被宋张氏叫去县里买肉的大郎他们回来了,他们一冲回来,宋家就热闹了,宋韧见他们一回来屋子都抖了三抖,再好的意境也没了,便跟李之叙他们叹道:“想要过得雅致,就得少生两个儿子。”

    李之叙和楚景闻言,“噗”地一声,把刚入口的茶喷了出来,呛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宋兄果真敢言。

    **

    等午饭一过,李之叙他们告辞而去。

    他们走后,宋韧拉了要走的小娘子坐在堂屋,看她哥哥们练字。

    “房子说好了?”宋小五靠着他肩头想打盹,但一时半会睡不着,便问了句。

    “说好了,”以前宋韧不跟她说这些个事,但家中的事小娘子现在都知道一点,便也不瞒着她了,“等后天就过契,连带田一共卖了五百八十两,你李叔家举家跟我们过去,我们家要帮衬一点,爹打算借他们家五十两,剩的那些爹拿二百两,余的就交给你们娘俩,你们看着家用。”

    “那夫子什么时候过去?”三郎听着问了一句。

    李叔跟了他们家过去,那他们夫子呢?

    “他就不跟我们过去了,他那边爹另有打算。”他身边只放得下一个,楚景的前程,宋韧还得替他再盘算一番才能成事。

    “夫子对我们可好了。”宋四郎在旁补道了一句。

    楚景对他的儿郎们确实用心,大郎他们的一笔好字就是他严加督促而成的,没少让他费心思,宋韧心里有数,听儿子们为他说话,便笑言道:“爹知道,你们尽管放心。”

    “爹,李叔以后就跟着我们家了吗?”宋大郎这厢问道。

    这两年随着儿女们年纪渐长,宋韧有事就会跟他们多说几句,以身作则言传身教,不把他们当愚钝小儿看。

    他自知他身在劣处,他的儿女们没有本家那等出身的孩子应有尽有的福气,往后他们要靠自己闯出一番家业来,那就得精通人心和俗务,这时候正是教他们的好时候,宋韧对他们不缺耐心,只要他的儿女们问的,皆会细心解答:“你们李叔那边没有几个亲戚,且都是农家出身,他坐馆只能养家糊口,没有赏识他的人他这路就到教书先生为止了,跟着为父他尚还有前程可问,且你们李叔不是那等坐以待毙之人,为父看中他的勤勉变通,他跟了我,我也多了个稳妥安心的相助之人……”

    “嗯,一条绳上的蚱蜢,谁也别嫌弃谁。”更是谁也别想摆脱谁,这个进一步那个就能进一步,要倒霉也是一块儿倒霉,利益捆绑是最好的合作方式,整个天下都是这般运作的,古往今来皆如此,就没变过样,宋小五打了个哈欠道。

    宋小五这话一出,别说宋韧,就是宋大郎四兄弟闻言嘴角也抽了抽,想笑不敢笑,个个憋着劲低下了头。

    第10章

    不日一家人收拾妥当,在几个老乡亲的相送下离了马儿沟。

    村长带着村中的几个老人把宋韧一家快送到县城的时候,宋韧叫他们回去,几个人执意要送,宋韧温言相劝了几句,把人劝走了。

    宋韧这几年为马儿沟做了几件事,他带着村里的人修了渠,挖了几个鱼塘,又教会了他们怎么挑地放肥种北方来的麦子,马儿沟多了一季的麦子收获,日子要比以前好过了不少。

    他们对宋韧感恩不已,对宋韧甚是不舍,但宋韧以f怕县尊大人看见马儿沟的人有想法,在他走后对马儿沟的事有所懈怠或是拿马儿沟作筏子,就婉拒了老乡亲们的情谊。

    宋韧带着李家一家离城,向宝梁来送,宋韧假意感谢向县令的重情重义,一脸感激涕零地感谢县尊大人上任以来对他的照顾,临走前又低声跟向宝梁道上方已经知道了他为葫芦县老百姓所做的民绩,含蓄地透露出了向县令不日任期一到就会上升的意思。

    向宝梁闻言惊呆,“果真?”

    这厢他褪去了之前的假模假式,靠近宋韧跟宋韧称可兄道弟了起来:“宋兄这话是从……”

    宋韧要走,但他不想为他尽力了数几年的葫芦县留下隐患。向宝梁不是糊涂之人,但此人擅长的是向上钻研之道,其心在政不在民,他得罪向宝梁而去,向宝梁要是存了有跟他争意气的心,那他这些年为葫芦县百姓定下的几条方便之道就会有始无终,最终可能会白忙几年得一场空,宋韧思来想去不能让他和他死去的师叔,也就是前任县尊大人好几年的心血坏在了向宝梁手中,就跟他现在认的老师,现在的青州太守符先勇写了一道密信,把葫芦县的情况说道了个清楚,而符先勇也同意了他的打算,先升向宝梁,然后让门下弟子前来葫芦县当县令,坐等收获葫芦县接下来几年会破土而出的民绩。

    向宝梁这话一出,宋韧未有明言相告,伸了手指往上指了指,向宝梁一看,不管此事是真是假,当下肃容朝宋韧拱手,“多谢宋兄美言。”

    “向大人就等着好消息吧。”

    “多谢多谢,宋兄一路保重,等到了梧树县,一定要给为兄送个消息,若有为兄能帮忙的事,请张口就是。”向宝梁连连拱手不已,一脸感激。

    宋三郎坐在车儿拉的板车上,跟妹妹咬耳朵,“现在是宋兄,为兄了,之前是宋……大人!”

    宋三郎学着向宝梁以前喊他父亲时那股阴阳怪气的调,靠在母亲怀里的宋小五垂着眼道:“等你比爹还厉害点,让他喊你爷爷也是行的。”

    宋三郎朝她扮鬼脸,宋张氏听到捏了捏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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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脸蛋,假意嗔怒道:“说什么呢。”

    宋小五闭眼,意兴阑珊地躺母亲怀里假寐,这几天为了搬家的事她都忙坏了。搬个家,她娘什么都要,她是除了银子什么都不想带,但身为穷鬼家的小孩子哪有说不要就不要的权力,结果是家里只要能用的都装上马车了,连酸菜咸菜坛子都没放过,她娘连她小时候穿过的旧衣裳还要带上,说要以后留给她生的小娘子穿。

    宋小五心累得很,她都还是小娘子,过一天算一天,结果她娘连她以后生的小娘子都惦记上了,这展望让她觉得沉重。

    这厢宋韧跟向宝梁又打了几句机锋这才告辞,向宝梁这趟行程送得满意,宋韧心下也稍稍松懈了下来。

    葫芦县打下的根基太浅,实在经不住父母官的糊涂,哪怕只是一任父母官的一时糊涂,于靠田地过活的黎民百姓来说就是一年几年的生计问题。

    宋家李家两家一共是四张马车和两张牛车上路,马车拉的全是家什,两张牛车上拉的是两家的人。

    马车上面装的家什重,马儿走得慢,牛车上坐的人稍微轻一些,牛儿就走得快一些,两相下来,前后两者速度差不多能走在一块儿。

    因着有四张马车要赶,宋李两家都没有壮仆,宋家是大郎二郎赶车,李家是李之叙带着大儿子赶,两家的牛车上是宋韧和李家的二郎赶,李家的二郎要比宋三郎和宋四郎大两个月,但他比宋三郎两兄弟要瘦矮不少,力气也是,宋张氏就让三郎和四郎轮流过去替李家二哥一程,让孩子歇口气。

    三郎四郎性子皮,可喜这种驱车之事了,吆喝一声不用催就去了。

    这年代的路大多是人踩出来的泥道,只有经过朝廷修缮的官道才有石板路可言,不管是人走的路还是官道皆颠簸不平,只有好走一点与不好走一点可说,车走的慢一点的还好,要不然连五脏六腑都能颠出来,宋家几口每两三年就要来回州城一趟,对路上的颠簸倒也习惯,但李家人没走过这种一连几天的远路,前两天他们尚且撑得住,到第三天,李家五口除了出过远门的李之叙好一点,李娘子跟李家的三个儿女皆吐得一塌糊涂,奄奄一息。

    两家因为拖的家什重,走的也不快,梧树县那边还等着县令上任,歇是没法让李家人歇了,但车让宋家三郎四郎接手赶,所以到后面几天宋三郎宋四郎全天赶马,到了晚上休息,他们还能跟着两个哥哥扛锄头挖野菜,见到长得好看的花,还会挖回来给妹妹献宝。

    下面一路都如此,等到李家人缓过气来半个月就过去了,他们离梧树县只有五十里,大概一天左右的路程。

    梧树县是青州靠近西边昌西州的一个边县,之前那个县令明面上因草菅人命被抄的,实则上不仅仅是草菅人命那么简单,他是因他治下不明死了几百条人命才被抄了全家,他之所以下场凄惨是因为这件事闹到了新帝面前,新帝大怒所致。

    新坐上龙位的新帝一上位就重酷吏施严法,新任的青州太守符先勇是法家一派为首的符家子弟,也是因为梧树县一事所出,才被新帝指派到青州统管一州。

    符先勇一来青州,与新帝上位一样动静不小,他先是动了州府与青州的两个大县上的人,而他派往梧树县坐镇梧树县的县令是他符家的青年才俊,但过年那段时间法家一派在朝廷告急,急需他们法家这位名震京城的青年才俊回去找回场子,遂符先勇在考虑再三后,终于下嘴把心眼不小的宋韧提拔到了他这方接管梧树,又等不及宋韧到任,京城那边新帝急需他们法家那位把儒家一派为首的老酸儒气死的才俊回去跟卷土重来的儒家大战三百回和,所以宋韧还没接到调令,先得到消息的梧树县前县令就回了京城。

    符太守给宋韧的信里跟宋韧谈了条件,只要宋韧在上任一年之后确保当地的两族之乱不会死灰复燃,那么一年后,他的县丞就让他举荐的人担当,不然,宋韧不仅是不能安插他自己的人手,且得退居县丞之位。

    这次宋韧赶马赴任,最为着急的不是宋韧而是李之叙。宋韧就是不被青州城的宋家接纳,但他是士人出身不假,有为他见缝插针盘算的老先生在为他暗中打算,而他李之叙认识的最有能耐和门道,且能助他一把的就只有宋韧了,宋韧一倒,等于他的希望尽灭,所以这一路李之叙就是身体不适,他也咬着牙在赶车,等到了梧树县一放松,他人就倒了,他这一倒病势汹汹,人差点没了,最后还是宋小五看人吃药不管用,看那跟她爹一样心比天高不想认命的李叔就剩最后一口气了,就暗中支使了她家大郎哥去给了个不知道管不管用的法子,瞎猫碰老鼠碰了一翻,这才让李之叙捂了两身大汗撑了过来。

    李之叙这一缓转过来,李家人绝路逢生,一家人大哭一场不说,宋大郎这边一连两天都鬼鬼祟祟围在宋小五身边,欲语还休。

    这早宋小五刚醒过来爬下床,叉着手伸了个懒腰,哈欠打到一半,就听宋家的大萝卜条异常谄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好妹妹,你醒了没有啊?”

    好妹妹哈欠没打完,改而打了个冷颤,她冷着脸看着门,心里计算着把她这大哥毒哑了而她娘不哭的可能性有多大。

    第11章

    宋家大郎宋鸿湛对妹妹这般谄媚,是想知道妹妹是怎么知道如何救李叔的,就是宋小五已经告诉过了他这事是瞎猫碰老鼠,纯靠碰,方子也不是谁人都适合,因人而异,他还是想再问问妹妹是怎么想的。

    宋小五的法子也不稀奇,就是捂汗发热驱寒,这民间驱风寒的土方子就是捂被子灌生姜水,谁都知道,但宋小五出的主意稍微有点不同的是就是在一边烧柴火加热,灌的是温热的糖白水而不是生姜水。

    宋大郎想问妹妹的就是这个,但宋小五已经作答过了,这起个早还被堵,她开了门,抱着手臂看向了她哥。

    宋大郎被她看得局促不安,干笑了两声,低头讨好地叫了她一声,“妹妹。”

    他还撒娇上了,宋小五揪住了他的耳朵,恨极了,“我跟你们说过,我答过一次的话,不要问我第二次,耳朵是聋的吗?”

    宋大郎弯着腰低头让她揪,怕她揪得不顺手,头还往下低了低,“再和大哥说次呗,上次没听明白呢。”

    “不想说。”

    “妹妹。”

    “烦不烦?”

    宋大郎一脸委屈地看着小妹妹,宋小五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这不能毒哑又不能垛了,她只好跺脚,“进来。”

    “是了。”宋大郎一听,喜笑颜开踏进门,还朝后面呼唤,“快过来。”

    躲在斜角的宋二郎立即像只牛犊子一般快跑了过来,带来了一阵风,袭到了宋小五的脸上。

    宋小五闭了闭眼,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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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把两个哥哥生吞活剥了的心。

    “李叔是着凉了不假,但吃药后还是咳嗽呕吐不止,有肺热燥咳之嫌,生姜辛辣,只会加重他的咳嗽,他这种乃是热寒,与着凉风寒不一样,白糖水就行。”宋小五冷冰冰地看着她两个兄长,“你们再问我一句为何白糖水即可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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