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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杀猪刀的温柔

    她不愧是宋家最有钱的宋小五。

    宋小五数了数,合上小箱子抱了起来,来照顾她睡觉的莫嫂看着她欲言又止,宋小五跟她道:“你先去睡,我去爹娘那一趟,等会回了我自个儿睡觉,你不用管我。”

    “诶。”莫嫂跟在她身后,又小声地喊了一句:“天黑,小心点儿,看着路走。”

    她看宋小五抱着箱子去了,等看宋小五快走到老爷夫人房前,她转身回了房。

    她得去看看他们能拿得出来几两,这些年她也攒了几个钱,但也无非就三四十两,帮不上什么大忙。

    宋小五敲了父母的门,在里面哭的宋张氏忙擦了泪,提了嗓子喊:“谁?”

    “小五。”宋小五应了声。

    “怎么不睡?”宋张氏忙起身擦着眼泪往门边走。

    宋小五没出声,等到门开了,她抱了箱子里往里走,等走了几步,看到桌上已经摆了一只大箱子,她脚步顿了顿,随即又朝前走了过去。

    宋小五过去把箱子给了坐着的父亲,扶着凳子坐下,问他:“算帐呢?”

    宋韧把她的箱子摆到桌上,“嗯,你娘的嫁妆。”

    说是以后不能传给小五了,哭到不能自已,没想转眼小五就来了,宋韧摸了摸小娘子生嫩的小脸蛋,“你来是作甚?”

    “送银子呗。”大晚上不睡觉,除了干点正事还能作甚?

    “你啊……”宋韧被她说得笑了起来,捏了下她的小鼻子。

    “好好说话。”老动手动脚作甚?宋小五嫌弃地把捏完了她脸又捏她鼻子的手拿开。

    “有多少啊?”宋韧收回手,就去开箱子,等把箱子打开,看到里头的金锁玉钗,他沉默了一下,随即他若无其事地跟小娘子笑道:“这是家底都搬出来了?”

    宋张氏关了门过来,宋韧跟她接着笑道:“娘子,你快来看看,我们小娘子把她的小家底都搬来了。”

    “用不上你的,”宋张氏听了更想哭,忍着泪脸上跟小娘子笑道:“娘这边的够了,哪用得着你的。”

    第13章

    母亲那有多少值钱的,宋小五心里有数。

    宋母疼爱宋小五,她的箱子早就给宋小五看过。

    她娘也就是青州城里那边一个小士族的分支出来的女儿,当年嫁给她爹带来的嫁妆,说来大部份还是外祖母从她自个儿的嫁妆里分出来的,如若不是外祖母当年出身好,嫁妆不少,她娘都分不到什么。

    而这些年母亲那的金银都花到贴补家用上了,剩的也就是一套大场合戴的头面,和两三根金银簪子,这些就算全部变卖,怕是都值不了一千两,这还是宋小五预估着那整套贵气的大件能值个八到九百两的结果。

    听说那位外祖母祖上官至了户部侍郎,出嫁时家里还有些底气,她又是家中的大姑娘,出嫁之时带了不少嫁妆风光出嫁。

    宋小五没有见过她那位外祖母,她出生的时候,她那外祖跟外祖母都去了,外祖那边现在是大舅和大舅母当家,大舅是个寡淡人,跟几个妹妹走得都不近,往年逢年过节都是他们家去了节礼,过几个月,那边的回礼才姗姗来迟,这是个知趣人都知道那边不太想走这亲戚,所以宋家也就跟张家维持一般的亲戚来往,还不如她们几姐妹几家之间走得勤快。

    宋小五抬了抬头看了看箱子,看到之前她见过的两三个贵重盒子都在里面,就知道她母亲把家底拿出来了。

    这就是说,这一次几个哥哥的求学,让宋家把最后的那点退路都拿出来了。

    “把我的也算上。”宋小五收回头,道了一句。

    母亲的那一点,加上她的这一点,应该能撑个一两年。

    宋张氏在她身边坐下,看着一大一小两个箱子,这刚忍下的泪又浮上了眼眶。

    “怎地哭得跟个泪娃娃似的?”宋小五抬袖给她抹泪,“几个钱而已,这身外之物又甚好值得哭的?钱是死的,人是活的,千金散尽还复来,你且等着你儿郎们都出息了你坐在金山银里当富贵夫人的那天就是。”

    说罢,宋小五若有所思,朝她爹看了看,喃语:“不过我看不用靠儿子,靠宋大人这希望也是有的。”

    宋大人哭笑不得,拍了下她的额头,“没规矩。”

    宋张氏搂住了她,忍不住哭出了声,“娘对不住你。”

    宋小五甚是奇怪,扭头看她:“你有何对不起我之处?”

    说罢,想了一下,道:“你今早逼我多吃了半个饼,让我嗓子堵住了好一会儿才畅快,这个确乃你不对。”

    她给她擦泪,“下次别了就是,哪值当你掉金豆豆。”

    宋张氏哭得更厉害了。

    “不哭了。”宋小五哄她。

    她知道母亲为何哭,倒不是被眼前的这点事难住了,而是心里委实难受。这哭一哭其实不错,情绪渲泄出来比闷在心头强,但宋张氏是宋小五的娘,她没法把她娘当是陌生人一样置身事外冷静看之,见母亲哭了,宋小五心头也慌也难受,就想她不哭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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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不哭了,不哭了,不还有我吗?你们少的,以后我都给你们挣回来。”宋韧走到了夫人身后,抱住了他的大小两个娘子,也劝宋张氏道。

    宋张氏哭声渐渐止了,眼泪一止,她也有些不好意思,松开了搂着女儿的手,侧过身擦起了眼泪。

    宋韧摸着她的头,叹了口气。

    等宋韧坐下来,宋小五跟她爹道:“四个儿子都去了,你也不怕没人跟你玩啊?”

    因夫人哭泣心头难受的宋韧又哭笑不得了起来,故意板脸道:“是陪你玩儿罢?”

    “我倒是没事。”反而会觉得清静罢?

    宋小五上辈子死前那段时间已经习惯了过清清静静的日子,所以这辈子投生到了宋家遇上一堆天天吵吵嚷嚷的熊孩子,这耳根子就没清静过一天,这头几年把她逼得经常半夜起来到外头坐一会,走几步,听听风看看月,才觉得喘过气来。

    但人是习惯性动物,她花了几年习惯了那几个精力充沛的萝卜条们的吵吵嚷嚷,听他们喊惯了妹妹,他们要走了,她会觉得寂寞吧?

    会的,这厢,宋小五很清楚地意识到,会的。

    上辈子她死的时候孑然一身,孤魂野鬼再重生活过来也是个游魂,不会因为转世为人就能像个人了,她身上带着强烈的上辈子的痕迹,觉得一切索然无味了无生趣,是这家人一口一声小娘子,一口一声妹妹,才把她叫得一日一日像了个人。

    “银钱不是问题,这些钱能让他们在京城顶两年,有这两年缓冲,爹位置也坐稳了,再想想法子,办法有的是。”还是解决实际问题吧,宋小五捧着箱子过来就是来跟她父母商量事来的,“现在的问题是他们上都城后谁照顾,是请人还是如何?”

    宋张氏一听,顾不上眼泪没擦好就转过了身,看向了相公。

    “这时哪去请人?”宋韧摇摇头,这时请人,花钱是其次,但信得过吗?

    “那就靠他们自己了,这几天娘带着莫婶好好教教他们,爹你也好好教教?我看他们自个儿去也好,等时机成熟了,家里好了,到时候让他们自己挑人就是……”现在他们这家境,就不打肿脸充胖子给他们买小厮照顾了。

    再说,确实也来不及了。

    而家里莫叔腿脚不好,也不可能跟他们去京城。

    “你看,李家的……”宋张氏犹豫着朝丈夫看去。

    “不成。”宋韧果断摇了头,李兄家的两个儿郎是不差,但仅仅只是不差而已,他们跟着去了不是照顾他们儿子,而是他们儿子照顾这两个人。

    宋小五也哂然,与母亲道:“就让他们自个儿照顾自个儿吧,有大郎哥在,他会安排妥当,我想的是跟他们说开了,就说他们去家里没人跟过去照顾他们,就许他们一月十个铜钱的自个儿把自个儿看住了……”

    主要是他们家的小子都钻钱眼里头了,给他们几个子,不说大郎哥,二郎三郎四郎这几个哥哥那准得蹦起来。

    至于干活?他们在家时就做的不少了,穿衣洗漱都是自个儿来的,去了都城,打点自己是没问题的。

    “你这是哄他们呢?”宋韧拍了下小娘子的小脑袋。

    宋小五笑了一下,顿了顿,道:“燕都乃帝都,帝王之所,名士奇人之居,居大不易,在他们学无所成之前,钱财上就莫要让他们费神了,也莫要让几个钱短了他们的志气。”

    家里但凡只要有一点办法,就莫要让钱短了他们的胸襟。要知道穷人之所以穷,之所以不容易跨越阶层,就是因为着一日三顿奔走已耗去了他们的时日精力,片刻不得歇气,哪有那个条件和漫长的时日去学有所精?

    “爹也是这般想的,”宋韧忍不住想抱小女儿,但怕她嫌弃,就忍住了,“好,既然我们家两个当家的娘子都在,那本官就跟你们算一算,这次宋家儿郎前去京城这事银子该怎么花。”

    宋韧精神一振,撸起袖子开始算了起来。

    宋小五这厢摸住了母亲的手,黑眼安静地看着这世给了她新的生命的母亲:“哥哥们和我都不会辜负你的。”

    所以,不要哭,母亲,你的孩子爱着你。

    **

    过了四五日,这天宋小五亲自动手给他们缝钱袋子,她这手一挥,剪刀一来,小半个时辰,四个暗袋就缝上了他们的旧裳里衬。

    宋张氏带着莫婶在赶急赶忙给儿郎们做新夏裳带去都城穿,家里存的最好的布全拿了出来。

    宋家最好玩的三郎四郎这几天也没去县城里四处玩耍了,而是早上跟着大哥拖两个板车一大早就出城去山里捡柴,到了傍晚近黑才满头大汗拖着两大板车的柴火归家。

    他们头一天回来,宋张氏才知道他们捡柴去了,不许他们再去,但大郎他们没答应,第二天不等他们娘发现,就又去了。

    捡了几天,县城后衙他们家住的地方的两个柴房都快堆满了柴,这就是烧上两三个月也不成问题。

    这几天太阳大,捡了几天柴四个小子皮肤晒得黝黑,这天早上宋小五喊住了他们,说要给他们的衣裳做兜子才把人喊住在家。

    宋四郎听说缝个暗袋,是为的以后给他们每个月发十文钱装钱用的,看妹妹飞快把袋子装好了,他实在嘴痒忍不住问了妹妹:“那钱不给你装着了啊?”

    “不给了,我不去,你自个儿装好自个儿的。”宋小五把缝好袋子的衣裳反过来,道。

    “你去吧,多好玩啊,”穿着短打的宋四郎坐在妹妹身前的地上,挠着头道:“你不去多没意思呀?”

    第14章

    萝卜们即将要远去,他们可能兴许还不知道离别所代表的以后,那些想见不能见,但宋小五懂,她一反之前对兄长们的懒得搭理,这厢难得放缓口气耐心地与小四郎道:“我不去了,你们先去,等日后你归家,你要记得买只风筝回来予我。”

    她其实不求他们飞黄腾达万人之上,只求他们有个好未来,一切皆能得偿所愿,少尝些人间的苦涩,人生之中多些快意的瞬间。

    “你就不能一起去吗?”宋四郎还是不解,“我们都去了。”

    “不了。”宋小五朝他摇摇头。

    宋四郎低下了脑袋,过了一会儿,他沮丧地道:“好吧。”

    好像妹妹是不能去了,她连学堂都进不得,又怎么可能跟他们一起去京城念书?

    “你等我以后挣到了很多的银子,当了很大的官,就来接你去京城玩,”宋四郎念念不忘要带妹妹玩,还道:“我挣的钱都给你,就让你管着我。”

    宋小五听了忍不住想笑,白了他一眼:“谁乐意谁管去。”

    还想让她管他一辈子的钱?她有那般闲吗?这个小四郎,想的太美,以后娶了媳妇少不得要被媳妇儿收拾。

    宋四郎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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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了,跟着傻笑了起来,他靠近宋小五,喊了她好几声,“妹妹,妹妹,妹妹……”

    **

    为赶儿郎们去京城穿的衣裳,宋张氏每日灯下穿针引线,这些年间她早成了一个连油灯都要算着点的妇人,这厢却不在意浪费油钱,通宵达旦地为儿郎们做衣。

    宋韧少不得劝她,但这哪是劝得听的,宋小五见母亲眼睛熬得腥红,那些想劝的话到了嘴边咽了下去。

    罢了罢了,不过几天而已,小儿郎们去的日子却是无数个日日夜夜,她今日不尽心,来日不知要有多愧疚,所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这密密麻麻缝的皆是她对儿郎们的担忧与爱意,宋小五也不忍心劝。

    宋韧公事紧迫,梧树县的氏族之争有燃起之势,但他一回来都是笑脸,只有在儿女们都看不到的地方才会眉头紧锁。

    而青州城里,宋韧的老先生秦公前去燕都之日就在五月初,宋家接到信已是四月中旬之日,从梧树赶去青州城里少不得要个十来日的脚程,就是用马,也需六七日,这前去之事宜早不宜迟,不能让老人家在城里等着他们,但宋韧这时委实抽不开身,只能由妻子带着儿郎们进青州城。

    宋张氏也需走这一趟,她还要去青州城把头面首饰化成银子,梧树县是在宋韧治下,他们家不好在这里把东西当了。

    宋张氏去了青州就是不跟本家打招呼,但宋祖母那里人到了是必须要报备的,宋韧对他那个兄长脾性知之甚详,不敢在这时候认为他那位大哥对他儿郎们的进学有同喜之心,他思量宋洱要是知情,怕是还会从中作梗,把自己的儿子换了兄弟的儿子的事也作得出,遂他思来想去,还得小五陪着母亲上青州一趟。

    宋小五自出生就没把自己小儿看,这厢宋韧找她商量前去青州之事,听宋韧道一进青州她与她母亲就兵分两路,一路由她母亲带哥哥们去师祖秦公之家,坐实前去京城进学之事;一路由她前去祖母那拜见祖母,代他们家行给老人家请安之责之事,她一听罢摇头,道:“不妥,让哥哥们自行去师祖府上,我与母亲去给祖母请安。”

    她对宋韧道:“你放心,大郎哥管得住他们。”

    母亲要是先去了师祖那,大伯家和本家那就有话可说了。

    宋韧一听,略一思索,道:“也好,我与你们师祖书信一封,他老人家会体谅我等的。”

    说着他在口间轻叹了口气,自父亲死后,如若没有他视之为父的先生打点体谅,他宋韧就是有万般才能也绝无出人头地之日。

    而相衬之下,亲娘的冷漠,亲兄的妒恨就让人齿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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