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教师在大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一伞清雨
宋凤池?宁婆婆抬头去看严夫人,见对方已经侧伏在榻上,双目闭上养神,原本要问的话咽回嗓子眼。宋凤池这人她是知道的,原先夫人还不是严夫人而是张家小姐的时候,在游湖时遇见了宋凤池,两人一见钟情,私定终身。奈何张家主不可能让女儿嫁给一个并不能为他带来利益的书生,又何况对方半分上进心都没有,一味的瞎混。
原本以为这两人已经分开了,没想到夫人竟然和那人还有联系,宁婆婆脸上燥红,心里满是不屑。只是人家是主,自己是仆,无论如何都要照做。
刺史府,青竹翠柳,小璟倚在朱红色的亭柱上守着,俞修、方舟和李承乾在亭中饮茶。
自从严润死后将赖军将供出,李承乾在查出赖军将一系贪|污|腐|败、吃扣军饷的罪行之后,上了折子,又让人把他押回了长安交于朝廷定罪。而自己则是派兵围了严府,却再也没有了动作。仿佛落地的陶罐,在发出一声脆响之后再无动静,归于沉默。
他不急,总有人比他更急,方舟耐着性子和李承乾笑谈,不露痕迹的打听探问,平静底下暗藏着焦躁。
“方刺史说得有理,不过臣这里有个更好的办法。”俞修推开杯盏,学着露出温和的笑容来,不过是官场上的假面具而已,谁不会啊,“将严润未死的假消息传开,并转交到其他的地牢,布好兵力,只等他们来劫狱自投罗网。”
方舟反驳道:“俞郎中这么自信他们会来吗?严润不过只是个商贾,水匪断然不可能为了他身陷险境。”
俞修乐于呛他,反问道:“难道方刺史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吗?再说了,不试一试怎么行,严润虽说是个商贾,但毕竟是帮他们易货的出口。再者扬州最大的商户就是严家,除了他没有人能吃下江豹寨的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严家好东西可不少,江豹寨要是能轻易放过了我才觉得惊讶呢。”
“好!就这么做!”不等方舟再说,李承乾就拍案做了决定,方舟的嘴张了张,也只道出了一句,“仅凭殿下吩咐,臣定当力竭而往。”他也只能如此了,虽说明面上改不了他们的决心,但是暗地里做些手脚却不难,方舟朝来送点心的管家点了点头,对方拿着托盘,很快就退下去了,小璟把这一切都看在眼底,不语。
夜里,大半星月被隐在乌云内,刺史府传来些微响动,一个黑影避开所有提着灯盏巡逻的奴仆,顺着记忆往后门去。而在他后头,小璟半眯着眼,脚步又轻又快,有时在对方警觉的转头查探时落在树冠上,亦或者躲在房顶。但凡他走过的地方,看样子踩上了枯枝瓦砾,实则只有脚尖轻轻一点,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比起姐姐阿锦,他的功夫不知道高了多少。
黑影没有带面罩,而是换了一身普通的下人服,腰间系着一个红绳小玉扣,就是凭借着这个小玉扣,小璟认出了对方既不是贼也不是奴仆,而是白天才见过面的管家。
管家从后门出去之后,把手里头提着的小灯笼点了,顺着弯弯曲曲的小巷子左拐右拐,险些让小璟走错了路,偶尔遇到了一些巡逻的武侯衙役,管家只需提起灯笼照亮自个儿的脸,对方嘴里的呵斥立马咽回去。
毕竟是刺史府上的老人,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会认识,也知道不该声张,缄口莫言,权当做没看见。
小璟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跟着管家来到一户大户人家的后院,看他敲响门扉,再到被带进去,全程没有口头交流,看来是来惯了的,早就熟的不能再熟。
他抬头目测了一下土墙的高度,右腿发力猛地登上去,在墙上踩了数下直接跃到墙头,再沿着倚在墙边的翠竹一路攀上去,落在屋顶,揭开一块瓦片,附耳过去。
“严润已死,刺史的意思是让大伙儿先莫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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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举妄动,他会把太子带到其他地方,另外找一些替罪羊做场好戏,等到风头过去,太子回京交差,到时候再说其他。”这是管家的声音,小璟又扒开了一块瓦片,底下暖黄的烛光入眼,议事的人仅有两个,坐在主位的是个七尺大汉,身着圆领黑袍,看不太清模样。
“严润死了?这件事除了我们几个再没有人知道吧?严桥和恒明子接触较多,此事先瞒着他,免得他为了报仇而破坏了我们的打算,叫上头知晓了底下的情况。这城内想来不太安全了,我等先迁到郊外的那处院子里头罢了。”江武东厚实的大掌攥住桌子,又道,“劳烦管事先到屏风处避一避,我与兄弟几个进来商量商量。”
管家哪有不理的道理,自然是听他的转入屏风后头,这里另有一方小桌,屏风处绣着大片大片艳丽的牡丹,红紫粉黄繁茂多彩,旁人怎么也看不出来这后面还有一个人。
江武东口中的兄弟其实也就两个,一个是冲动易怒的老三,另一个却是不怎么出声的大根,都是最开始就跟在江武东身边的,正儿八经出生入死的兄弟,和后来在拼伙的不同,对江武东比较忠心。
“迁到郊外院子里头干嘛?难不成真的是那两个小娘们有问题?”他话才讲一半,就被老三抢了先,接了过去。
大根一巴掌拍在老三后脑勺上,“闭嘴,听大哥的。”
“老三!我平日就是容忍你太多了,才把你惯成这幅没有脑子的性子。”江武东闭了闭眼,沉声呵斥道,“当初也是你抢了贡品,老|子为了给你擦|屁|股,惹上了这么些大祸!”
“大哥我这不一时……一时猪油蒙了心么,再说了那些东西,大半我都孝敬给您了。”老三摸了摸秃头,他年少时吃不饱饭,在一小庙中做过和尚,只是性子难改,在奸|淫了一个来礼佛的女施主之后被官差缉拿,为了活命,他夺刀砍了官差,就近在附近的山头上落草为寇,和江武东拜了把子成了兄弟。
或许是因为少年时穷怕了,老三最为好财和好女人,当初阿锦和季婵被抓到的时候他连看了好几眼,奈何因为江武东,没胆子下手。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在江武东面前各种试探找事,意图将这两个女子收入囊中,毕竟一个秀丽娇俏,一个艳美锋利,惹得他心痒痒的,半刻都难等。
“你啊。”江武东叹了口气,却没把话说明白,他这两个兄弟,一个粗狂大大咧咧,半点藏不住心思,一个愚钝迟缓,别人轻而易举就能看出端倪来,说多了反而容易坏事。他有些疲惫,甚至茫然自己当初为什么答应恒明子一起共事?是了,是为了更多的钱和权力,为了真正把江豹寨变成自己的,这难道不够吗?他不知道,这应该就够了吧。
每个人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自己的贪|欲吗,不就是为了那点渴望,严润、方舟、恒明子,就连他背后的那个主子,大家都是一样的,谁又比谁干净。江武东无声的笑了笑,眼底充盈着难以填满的**。
小璟伏在屋顶,望着渐渐遮满了天空的乌云,心中有些懊恼,接连几天他都要跟在这土匪头子身边,然而明日很有可能会下雨,他并未带伞,又要淋得湿漉漉的了,如果姐姐在这里,自己怕是要被拎耳朵好一顿教训了。
且道这时间匆匆如白驹过隙,小璟刚小憩了一会,底下的土匪就有了动静。他睁眼一瞧,天色已将近灰白了,为了以防被别人瞧见,小璟把战场从屋顶转到枝叶繁密的树冠,躲在这里监视土匪们。
其实土匪并没有什么值得收拾的,他们先把人转移到郊外,至于这些屋宅家财则是留了班底清白的奴仆看守,并不怕太子查到此处。这些人换上宽松的绸袍,掩去那一身匪气,尽管满脸横肉的模样和一般的富人有点差距,但并未引起他人注意。
江武东等人小心惯了,就连坐马车也要分为数批,从不同的方位去向郊外,有的时候为了不引起注意,甚至还会故意在其他的店铺多停留一会,更加的泯然于常人中,如果小璟不是从昨天晚上就待在这里,怕也是难以分辨出谁是谁。
郊外的院子隐在一丛茂密的竹林里头,位于村落的后山,宅子的人从不与人来往,村民也不怎么上来,只知道这里住的是城里头来的大户人家,并不清楚是这竟然是个贼窝,季婵和阿锦被拘在院子内,一步也不能外出。
并不是没有尝试过翻墙出去,无奈的是守卫真的太森严了,阿锦刚想落地,就有数队水匪沿着墙角巡逻而来,改从后门走也一样,换班的时间频繁而且多变,她自己一个出去都要小心,何况还带着季婵和另外管事?
此番无果的阿锦刚想回去,隔着老远就看见几辆车马行驶而来,她心下一凛,不敢多待,速速回了房间。
☆、第56章
阿锦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形下遇到小璟, 彼时的她正在厨房里头偷偷喝粥, 没办法劫匪只提供两顿, 但她已经被季婵投喂习惯了三餐,在这里少吃了一顿而已,就饿得她两眼发慌, 等她自个吃完了,还得顺便帮季婵打包一份回去。
正午的厨房没什么人,阿锦喝完粥又揣了两三个胡饼在怀里, 刚踏出一步,就听见门因为被人推开而发出“咯吱”的轻响, 立马在灶台上一蹬, 凌空跃上了房梁。
进来的人十分警惕, 个儿不高,看模样还是个少年, 他随手把门关紧, 掀开锅盖——里面自然是什么都没有, 早就被阿锦喝光了。阿锦看那个小身影有些眼熟, 掏出一个胡饼砸过去,震得底下的人一个激灵,抬头四目相对, 一句异口同声的“什么人!”登时而出, 场面陷入了沉默,气氛十分尴尬。
“干粮路上吃完了……”小璟漂亮的脸蛋红了一半,羞窘得不敢看她。
阿锦翻身下了房梁, 从一边的篮子里又拿出两个胡饼塞到他手里,抬手揉了揉自家弟弟的脑袋,“没出息。”
“阿姐怎么会出现在此处,季小娘子呢?”小璟咬了一口胡饼,有些硬并不好吃,但他仍然吃得很香。他这一问反倒提醒了阿锦,她给小孩倒了一碗水,不回答反而低声道:“你们来了多少人?”
“我一个。”
一个管什么用,阿锦翻了翻白眼,就弟弟这个小身板,别的不说,带林管事就够呛了,虽然他最近吓得瘦了好几斤,但毕竟基数在那里,怎么着也轻不了。
“不过,我沿途撒了香料,殿下很快就会赶来了。”小璟抹了把嘴,伸出了手,“袖里红在哪?借我一用。”
“做什么?”阿锦从靴子里把竹管抽了出来。
小璟接过去掂了掂,别在腰间。“今天晚上去把水匪头子摘了,群匪无首自然会慌乱四起,到时候殿下就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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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很多麻烦了。”
“你一个人能行吗?要我帮忙吗?”
小璟扫视了阿锦一眼,非常坚定的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来。对了水匪这段时间都会忙着转移金银财宝,估计一时顾及不到你们,你们可以放心了,今晚乱起,记得找个地方躲起来,免得被波及到。”
两人又说了会话,就分开了,阿锦不能多待,因为季婵身上的伤虽然已经渐渐好了,但是精神有点差,自己不在身边不放心。
季婵的确很焦虑,她深知这里并不是她所熟悉的法治社会,每多待一天,她们暴露的危险就会多一分,被别人杀掉的可能大大增加,她可不是什么大人物,她只是个普通人,没有那么强大的自信心和意志力,事实上她每天都睡不好,甚至被噩梦惊出一身冷汗。
在这种时候,有一定实力又熟稔的阿锦几乎是她的救命稻草,如果不是羞于启齿,她多想让阿锦一直都陪着她,这样会让她多些安全感。就像现在,阿锦出去久久未归,她就已经吓得攥紧了凳子腿,只等坏人进来之后给他致命的一击。
阿锦推开门时候实在被季婵吓了一大跳,她拧着眉,把凳子从季婵手里解救出来,再把人扶到床榻上,安抚道:“我保证我以后不会这么晚了。”
季婵轻舒出一口气,用手捂住脸,“我真的很害怕,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逃出去?”
“就在今天晚上,很快的。”阿锦拍拍她的肩,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说,“你需要休息,先睡会吧,我在这里守着。”
这样再好不过了,季婵点点头,仰头倒在床铺上,尽管眼皮还在负隅顽抗的不肯闭上,但她身体已经很疲惫了,不一会就陷入了梦乡。
然而季婵感觉没过多久,她就被外面的喊杀声吵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眼,“这是发生了什么?”她看着外面的火光,惊疑不定。
阿锦把架子上的外衣拿了下来,将季婵包裹了起来,催促她穿好鞋:“有人来救我们了,趁外面正乱,先出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可是门不是锁着吗?季婵如此想到,紧接着她就看见阿锦一脚踹开了关闭着的门扉,力气之大,甚至把门板从中间踹破了一个大洞,露出参差不齐裂口,碎木头落满了一地,阿锦回过头来露齿一笑,“其实我早就想这么做了,还不是怕惊动他们,好在现在没有这个顾虑了。”
她拉紧季婵的手,穿过回廊,直接往后院的花园里钻,一路上哀嚎倒地的水匪有数个,季婵看见那些断臂残肢不自然的避眼不见。
“什么人!”迎面而来的大汉喝道,扬起手中的刀刃,劈将过来。
阿锦抬腿踹向他的膝盖,握住他的手腕一折,夺过大刀顺道再抹了脖子。季婵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瞬,一句“小心”出口后,手上本能拿起了什么东西往一个突然扑过来的男人肚子上捅了进去。
鲜血喷溅开来,不仅沾满了她的裙摆,甚至脸庞也染上了一点,阿锦把人推开,季婵这才看清自己手里拿的是什么,这是一把断成两截的长刀刀片,亮蹭蹭的甚至照出了她现在的模样——惊诧、恐惧,呆滞。
“你受伤了!”阿锦展开她的手,掌心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往外头涌出温热的血液来。阿锦从袖袋里头找出一瓶外伤药,这是今天刚从小璟那里拿来的,给季婵治了箭伤还剩下了少许,她把伤口旁边的脏东西清理干净,索性把药重新倒上去,再裹上手帕。
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季婵猛然惊醒,尽管腿已经软得像两根面条,但是她还是竭力站了起来,握紧阿锦的走,恳求道:“走,快走。”
阿锦抬头望向回廊的另一边,陆陆续续有水匪从前院逃过来,这里已经不能多待了,她半搂着季婵,把人带到假山后面,这里有一丛茂密的灌木类花丛,刚好能把她们两个人挡住。
你杀的不是人,而是作恶多端的水匪,季婵如此告诉自己,然而即便是这样,她还是看着自己的伤口发呆,陷入难于抑制的自责和难受当中。外面的喊杀声渐渐息了,取而代之的是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季婵倚靠在阿锦身上,眼神放空。
有人往假山这边来了,阿锦警觉的低伏着身子,打算随时暴起给对方致命的一击,就连季婵也睁大了眼,抓起了手边的一把土,配合着阿锦。
花丛被人撩开了,半边花影、叶影映在季婵的脸上,她的眼睛还是一如之前的晶亮水润,嘴唇可怜巴巴的紧抿着,挺翘的鼻头上有细密的汗珠,秀丽精致的脸庞抬起,本来在夜里就显得暗淡的花朵在她的对比下又失色了不少,尽管季婵现在的模样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兽。
李承乾觉得自己不应该惊扰到她,于是他放轻了声音,低低的唤道:“季娘子?”
季婵松了一口气,人也不像一把弓一样绷着了,她将纷乱的发丝捋开,露出了脸上那不小心被喷洒上的血迹,她并不知道的举动让李承乾的心也跟着一颤,他在想什么?或许没有人清楚,但是眼里明明白白的讶异和心疼却尽数显露在旁人面前,这被季婵察觉到了。
她不自在的站起身来,这让她裙摆上的大片血迹也被人发现了,李承乾的视线随着动作移动到她的裙边,想要上前的动作被他硬生生的克制住了,他哑着嗓子问道:“你受伤了?”他开始仔细查看可能受伤的每一处,然后在季婵被包扎起来的手掌处定住了目光。
“一点小伤,并不碍事。”季婵摇摇头,收回手指蜷作一团,然而实际上还是有一点痛的,但是她敏感的感觉到今天李承乾的目光不太一样,炙热得让她本能的退避,而且季婵恍然想到对方的身份来,这就让她更别扭了。季婵整整心态,感激道:“承蒙李郎君搭救,还好你们出现得及时,不然怕是见不到我了。”她如此自嘲着。
“我想你需要一个医者,你的脸色实在太差了,小璟,送二位下去休息,这里还有许多要处理,恕某不能同行,深感歉意……”李承乾这样说着,虽然他很想陪季婵一起,但是今日剿匪并不只有他一个人来,同行的还有俞修以及许多的兵卒,他不能在别人口中留下不利的话柄和不好的影响。
“这是自然。”季婵点头,在阿锦的半搀扶下离开了,李承乾望着对方不断远去的背影,发觉她露出袖口的指尖有些微颤抖,险些抽身跟上去,好在被俞修开口喊住,不然他很有真的做出自己规矩外的事来,勉强定住心神,李承乾把身心都投入到了接下来的清理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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