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教师在大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一伞清雨
静云欣喜于他难得的愤怒,但又恐李承乾知道是季婵之后犹疑之下彻查,只得小心回道:“贼人已然伏法,殿下切勿动怒伤身。”
李承乾不理她这一套说辞,执拗的道:“本宫问的——是何人所为?!”
静云悚然,不敢轻易再答。
然而她不说,自然有的是人上赶着为太子殿下表忠心,当下便有一名宫人执礼回道:“回殿下,是之前教导晋阳公主的季氏,已被阴妃殿下发去慎刑司审问了。”她与季婵关系好,如果说季婵意图谋害长孙皇后,她是不信的,但是这样的大事,她纵使想帮忙也有心无力,如今回句挑不出错处的话,如若殿下念及之前的情分,愿意给季婵留个全尸安葬也是好的,其余的却是不敢再想了。
冤?冤又能如何?宫人低垂着眼,在这样的深宫内,冤死的比罪有应得的要多得多。
“本宫知道了。”李承乾神色未变,转身向阴妃行礼,“今日多亏您在场,否则这立政殿怕是要乱了套了,天色近晚,多有不便,您早日回去休憩罢,阿母这边有高明守着便是。”
阴妃看着李承乾这幅疏远有礼的模样,青年长身玉立,礼仪周全却隐隐有些逼迫的意味,心下警惕,面上露出宛若长辈般的和蔼笑容来:“有你在,本宫自然是放心的,只是阿姐病重,不若将静云留在此处,以便照料。”
李承乾答应下来,等目送阴妃远去之后,就招来阿喜,要他立马出宫,去永昌坊内寻找一人:“切记,找到孙道长之后,沿路将阿母的病况说明,领着我的腰牌去!但凡有人胆敢阻拦,一味不管,有本宫担着呢!”
“大郎,这……这能行吗?”阿喜忧心道。
“勿要多言!速去速回。”李承乾轻声喝道,又瞥了坐立难安目露打探的静云,心中杀气更甚。
与那名宫人一样,他不相信这事是季婵做的,先不说她那样胆小的性子,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季婵的品行他在了解不过。再者,一个不通医理的人如何得知蛇香子与药方相冲?有人指使?那她为何不将幕后之人供出?怕打击报复?一个黑户有什么可怕的!勉强算是有关系的那两个人能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季小娘子自以为能够瞒天过海,却没想到自己的底已经叫太子殿下翻了个底朝天,并且为了避免别人也查到这些,护妻心切的李承乾还挥舞着铲子上头盖土,埋藏得严严实实,细枝末叶也叫他抹去,再无人能够得知。
只是说,为了连藤带瓜的挖出那些蓄谋已久的人,李承乾不免得按下暴躁不安的心思,先安了某些人的心,待她们松懈下来。如今时机已到,孙道长住处离宫不远,等他赶到之后再详细诊治阿母的病情,到时借着静云,一步步打开缺口。
阴妃!
父亲不知,不代表他糊涂,干涉朝政,结党营私,轻易越过帝王的底线,只怕自己会落得尸骨无存!
至于季娘子,他已经令阿锦赶了过去,有他手令在手,慎刑司的人不敢如何。
长孙皇后病重在床,此时他不敢轻易离开,左右为难,李承乾已经做到尽量两全,再无他法。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填坑了,我年纪还小,涉及尔虞我诈的东西难免会有些稚嫩,望诸位海涵
☆、第78章
慎刑司处罚犯事的宫人, 向来都是笞刑、舂这两样, 前者受的是皮肉之苦, 后者则是整日几乎不停歇的舂米,身心俱疲,竟是比第一样还折磨人。不过这都是些寻常的刑罚, 掌事宫婢也把握着度量,点到即止。只是季婵却没有这般的好运了,静云使足了银子, 又是阴妃吩咐下来的,于公于私, 掌事的徐氏都认为自己得好好“照料照料”她。
季婵手脚皆被麻绳缚住, 趴在凳上, 手掌宽,指头厚的木板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方方打到五下, 她腿后的皮肤就已然绽开, 露出里头的红肉来。行刑的婆子是做惯了的, 见此神色半分不变,又是重重的一下,季婵只觉得那块地方仿佛被搁在火上炙烤, 疼得她顿时双眼发直, 险些就此昏厥过去。
“不许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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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头吩咐了,打死不论。”徐氏拧着眉, 眼睛紧盯着涕泗横流,喊得嗓子都哑了的季婵,满脸不屑。自她掌事以来,所经手的犯婢,不说上千也有百人,哪怕是年龄尚小的,也都咬紧了牙关,轻易不叫喊出声,责罚过了,由着其他宫人搀扶回去,待到三日后,还得回去当值。像季婵这种皮子娇嫩的,才受了几下板子就瘫软在地的,徐氏打心眼里就看不起,婆子也是她用惯了的,见她皱起的眉,心下明白,下手愈重,衣裙黏在皮肉上,血将赭色的裙子染得愈发的暗沉,几近黑色。
季婵精神恍惚,只觉得那厚实的木板下,腿后的部位仿佛只有一节白骨,伴着堆砌起来的烂肉。
天色近晚,烛焰摇晃,阿锦由皇后殿中匆匆赶到慎刑司,三十下笞刑去了三分之一,季婵趴在条凳上,一动不动。阿锦心中咯噔一声,厉声喝道:“住手!我乃太子近侍,奉命前来,宫中女婢违反宫规,也不过才笞十下或是舂一日,徐掌事好大的威风!也敢无视法规法律,擅自加用私刑太子殿下到时小瞧尔等了!”
徐氏顿时慌乱无章,但犹记得这是阴妃吩咐下来的,自认为后面有座大山挡着,也就壮了壮胆子,答道:“此女乃是阴妃殿下吩咐送过来的,许是犯了大错,慎刑司执掌宫规,惩戒宫人,何错之有”
阿锦担心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季婵,再转回来看徐氏的时候眼神更加凶悍噬人,她不同于普通宫婢,手上沾染上可不止一人的血,吓得徐氏后退几步,勉强堆砌起来的胆气又被吓了回去。
“季娘子非但不是宫婢,还是晋阳公主和太子殿下看重的人,自然轮不到你慎刑司来管,再者你可知道她所犯何罪依照的哪条宫规”
“这……这是阴妃殿下送来的人……”徐氏顿时气弱。
“怎么你的意思是阴妃殿下送了个不明不白的人让你动用私刑”阿锦步步紧逼。
“……”徐氏如何还敢接话,只得住了口。
“人我带走了,如果谁要是问起,只道是失手打死了。”阿锦走近季婵,将人一把抱起,出去的时候徐氏畏畏缩缩的伸手拦了一拦,“怎么你还敢拦”阿锦瞪着她。
徐氏仍是伸着手,她自然是不敢,只是如此一来,她没给阴妃办成事,日后问起难免要吃挂落,又遭受了太子殿下那边的厌弃,这个失手打死宫婢黑锅还要背在身上……
与其双方都得罪,不如只得罪一个。太子性子温和,应该不会多加计较,阴妃则不然,她向来不会在这些奴仆面前多做功夫,数年前五殿下宫中多数宫人被拔舌抽筋,那可是阴妃亲自下的命令。
稍加思索,徐氏便下了决心,她看向阿锦,开口道:“既是殿下下令,可有手书信物?毕竟这是阴妃娘娘送来的人,我等也只是宫人,按令办事,阿锦姑娘莫要为难我罢!”
手书信物自然没有,阿锦眉头一竖,又要发难,可惜无论她怎么说,徐氏都不肯放人,推脱的理由十分蹩脚,吃准了李承乾性好。
别无他法,阿锦只能遣人回去告知,看徐氏的眼神阴森得仿佛在看一个死人:“若是太子得知尔等如此阻拦,只怕这慎刑司要换个掌事!”
徐氏周身一寒,顿觉不好,然而事已至此,她嘴唇张了张,只能强撑着面子不敢接话。
阿喜领着孙道人踏入了立政殿,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静云连连请辞,又趁着李承乾不注意时想要收买宫人传信求助。李承乾实在被她的小动作烦得恼了,吩咐几名壮实的侍从堵了嘴,手臂按在背后,臂膀被掐得生疼。
“老实待着便还罢了,本宫若是想寻你麻烦,有如捏死一只蝼蚁般简单。”语气清淡得有如往常一样,他向来是这样。不过这也正常,毕竟是天之骄子,比之常人总多了一股傲气和高高在上。
许是休息了些时候的原因,长孙皇后的气色比之刚才好了许多,李承乾也稍稍放下了心,宫人传来消息,阿喜领着孙道人在殿外等候,说起这位人物,连李承乾都肃然起敬,陛下还曾经想授其爵位,不能随意对待。
静云年纪尚小,又常年只和后宅家眷打交道,并不认识这位在鼎鼎大名的药王孙思邈,这位道人少时因病学医,后终成一代大师,其博涉经史学,又医德高尚,时常外出云游,医治百姓,在民间有很高的声望。
孙思邈此时已经七十多岁了,发须皆白,容貌却红润得有如少年。此时已然入夜,加之宫门下钥,无诏不得入宫,阿喜找到他时,孙道长也有犹豫,只是性命攸关,又是一国之母,轻重缓急,他自然分辨得清楚。
一路上,多亏了阿喜手持太子玉牌方能通行无阻,听身边这位侍者口述,皇后陛下似乎因为药毒相冲,十分危险,如今一观面色,倒也还好。
阿青取出一方轻透单薄的丝帕垫在长孙皇后的手腕上,孙思邈告声得罪,伸手为长孙皇后诊脉。
“这……”方一查探脉相,孙思邈花白的眉皱起,原本轻松的心也提了起来,他组织措词,缓声道:“皇后陛下突然病倒,并非是中毒所致。”
他又翻了翻被阿青截留下来的香囊,凭借着里头残存的药物,判断出这是何物,再看过平日里熬药剩下的药渣子,心中有了决断。“蛇香子的确与药方相克不假,但需要大量且长时间的摄入才可以,仅仅只是一只香囊并不足以致此。”
静云紧盯着孙思邈,见他逐步解释,思绪慌乱如麻,尖牙扎入嘴里的布巾,眼神恐怖得像是要上前掐死孙思邈一般,可惜四肢被绑动弹不得。
李承乾瞥了她一眼,并不理会,转而向孙思邈轻声问道:“那么依孙公所看,是何所致”
孙思邈捋了一把长须,再三思考,才投下了一个惊天□□:“皇后陛下积毒已久。”
“这方子中多了一味,若是去之则药方于病情无大作用但是也无害,倒也还算是补身养体的好方。若是加之则见效快却有依赖性,长期服用此药,不仅不能根治,毒性积累在脏腑内,一旦爆发,便是病来如山倒,无药石可医了。”孙道长惊觉自己似乎牵扯了宫廷秘辛,心怕自己被牵连。只是医者仁心,他不愿见病人受此药毒,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下去,“蛇香子不仅不是害人的刀,反倒是因为它激发了药毒,使得其提早暴露出来,让皇后殿下能够早日得到医治,却要感谢它了。”
李承乾心中暗舒了一口气,这样的话在阿父面前,就能把季婵摘出去了。
“药毒在皇后殿下的身体内根深蒂固,若要清除也需要些时日,且……”
“如何?”
“即便医治得当,也会影响寿数。毕竟皇后殿下本就身患痼疾,加之女子体弱,另有药毒侵害……望殿下息怒。”孙思邈满脸惶恐,佝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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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躯作势要跪伏在地。
李承乾抬手把人扶住,双掌握紧孙思邈的手臂,目光如炬的望着他:“不管如何,孙公定要医治好吾母,听说孙公想要著书?正好高明于弘文馆学士有些许交情,想来到时候能相助几分,陛下得知此事,也会大加奖赏的。只要孙公尽力而为便是……反之则……”他停了又停,未尽之意不在言中,孙道人却已意会。
孙思邈汗如雨下,尽量稳住声音道:“草民定当竭尽所能,医治皇后殿下。”
“如此,便劳烦孙公了,接下来的事宜便由阿青和阿喜打理,孙公有什么需要尽管告知,她们会为您准备好的。”李承乾轻声说道。
“草民谢过殿下。”
目送着孙思邈出去,李承乾招来立政殿的宫婢,“可曾遣人去通报圣人”
“回殿下,此前阴妃娘娘已经请人去过了,只是不知为何迟迟没有消息。”宫人低垂着眼,不敢与他对视。
“既然如此,尔便于阿璟同去,事态严重,定要求见到陛下!”当机立断,李承乾点了二人去请李世民,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阿锦那边也出了意外,一名侍者从殿外赶来,转过回廊,脚步轻快的走至他眼前。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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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刑司外,阴沉着脸的太子殿下大步而来,紧随身后的侍者小心翼翼,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其余宫人也都闭口不言,只专注于手中的事物,和以往比来显得格外安分。她们身份卑微,有如那城墙下的池鱼,一旦殃及便是滔天火海。
“徐司长真的好大的威风,竟是要本宫亲自前来才肯放人?!”李承乾一出口就打破了屋内两两对立的场面,这一日下来,长孙皇后中毒病倒,季婵遭人陷害挨板子险些去了半条命,李承乾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受到了伤害,而徐氏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慎刑司管事罢了,也敢对他阳奉阴违,怪只怪他往日对这些人太好了,以至于叫他们忘了,他才是皇帝亲封的太子殿下,这万里山河未来的主人!
徐氏见这太子殿下亲自前来便知要糟,她心下埋怨阴妃此举叫她得罪了向来温和的太子,自己可真是叫她害惨了!虽然惶惶然不知该如何,徐氏面上还是假作镇定,硬着头皮回道:“奴不敢,这是阴妃娘娘送来的犯事宫人,奴也只是按照规定办事而已,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宫中戒条规定皆由皇后殿下所立,不知徐司长动用重刑,对无辜人士加笞逼供,是依何法,从何规?莫不是尔等自己立的规矩?若是如此……不若本宫向皇后殿下禀告,以后这规定让给你来择定罢了?”李承乾紧盯着徐氏,目光森冷得叫人不寒而栗。
“这……可……”徐氏自然不敢应下,她慌了神竟有些口不择言了起来,三言两语翻来倒去皆不离阴妃娘娘,好似将阴妃当成了和太子博弈的靠山一般。
“徐司长说差了,这阴妃娘娘向来吃斋礼佛,不沾俗务,宫中事事皆由皇后定夺。本宫见你做事不明不白说话不清不楚,想来是犯了什么癔症,这慎刑司司长再当也是枉然,不如退位让贤。”李承乾抬手止住她话头,轻描淡写就判了徐氏死刑后也不理会她哀嚎求饶,径直向旁边看戏的阿锦走了过去,小心慎重的接过季婵,轻手轻脚的把人背在背上。
乍见这一幕,徐氏的哭嚎卡在喉咙里,突然觉得自己死得不冤。
李承乾避开季婵的伤处,伸手勾住她腿弯防止她掉下来,懒得多管趴在地上的徐氏,把残局留给阿锦收拾,径直背着人往东宫走了。
折腾到现在,天色竟已经全部暗下来了,像是沉淀下来的黑,星星月色都隐没不见,唯一的光唯有身侧侍者提着的那盏灯笼,仿若天地间的一点萤火,极其微弱的照亮着前方的路。
“殿下……”
哽咽声从耳畔传来,季婵从昏迷中醒来,伤口缓慢的往下滴血,皮肉好像又撕开了。她疼得直打哆嗦,眼泪像是打开了的水龙头一样,啪嗒啪嗒的流,把李承乾颈间的衣物打得湿透。
脖子上温热又湿漉漉的,那眼泪好像是淌到心里去了,让他觉得又疼又怕,竟是不敢轻易接话了。
李承乾怕什么?他怕季婵更加远着他,怕从季婵嘴里说出些什么伤人而又令他难过的话,怕季婵畏惧他的目光。只要和她有关的,都叫他心神难稳,惴惴不安。
“我好疼……”
他不出声,季婵却仍是继续说道,或许是因为疼昏了头,还被那些溢满了的好感怂恿了,竟是朝李承乾撒起娇来,声音又委屈又软糯,令李承乾听着愈发心疼,把人往上掂了掂,轻声哄道:“再忍耐一下,我的寝宫就快到了,已经有善医理的宫婢候着了,再等等好不好?”
东宫……说实话,这宫内她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待的,于是犹豫片刻,还是摇头拒绝了,又想着他看不见,赶忙开口:“我能回家吗?”她怕让人觉得不识抬举,我想回家不由得折中成我能回家么?
李承乾无可奈何的叹气,认真的劝道:“等上完药再走?现在这个时候,医馆已经闭门,你的伤耽搁不得。”
季婵想来也是,自然不会拒绝。
好不容易清创加上完药,李承乾又不顾季婵的拒绝亲自背着人出宫,正门今日凭着令牌已经闯过一次,万万不可再疮,只能另辟蹊径,走往年来皇城开放给百姓驱傩的那一条宫道,穿过梅园,出现在面前是一条并不常用的小路,两边依旧青草丛生,杂乱的模样却让人怀念了起来,怀念那一勾弯弯的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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