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光短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剪风声
闻萤一脸厌弃,把通话调成外放模式,对着手机说:“林谨承,这里好多人,吓到我了。你立立规矩,让他们叫我声老板娘。”
“闻萤,你别闹……”
“叫啊。”
她把手机递到老张眼底,林谨承无奈的声音传出:“叫叫叫,你让他们叫。”
闻萤看向老张,无辜地耸肩。
老张倒是一条好汉,能屈能伸,当即就向身后示意,一群人对着闻萤齐刷刷地喊:“老板娘!”
闻萤伸出手,老张立马差人送来小姑娘的手机和身份证。
她看了眼,还真是才十七岁。
顺势扫过下面的住址,闻萤惊讶这个叫周遇蝶的小姑娘,居然也来自小街。
走前被老张叫住,他看向周遇蝶的目光锐利,话却是对着闻萤说:“老板娘不要误会,我们正大光明,从不强人所难,这里是她自愿来的。”
周遇蝶避开他的目光,瑟缩地往闻萤身后躲。
闻萤嘴角扯出个讽笑:“是啊,从不强人所难,也从不阻拦强人所难。”
*
出了大堂让冷风一吹,闻萤有些支撑不住。趔趄着险险站稳,她感叹那酒真是后劲十足。
周遇蝶一路搀着她,中途接了个电话,脸色大变。
她把闻萤就地撂下,喊了声“姐姐谢谢你”转身跑没了影。
“回……你回来!”闻萤打着酒嗝,脚底发软,连踩两个“8”字,抬手摇摇晃晃地乱指,嘴里还在徒劳地叫嚷,“周遇蝶!给我……给我回来!”
庭院的小径上,前后黑黢黢的树影层层叠叠。
闻萤一阵阵地犯晕,撑着一旁的灌木坐到地上,心想难不成救了个白眼狼?
会所的服务生不知从哪探到风声,很快找来,一左一右架着她躺椅毛毯和醒酒汤伺候。
半小时后,林谨承赶到。
闻萤那时迷迷糊糊地睡过去,被他抱起,脸转向他的胸膛。
隔着衣物纤维,感受到传来的体温,闻萤嗅出她平时拿来熏衣服的香水味,如同雨后森林那样潮湿的木香。
她笑。
眼睛都不用睁开就知道这人是谁。
庭院里的植物在风中婆娑,一路低语。
林谨承把闻萤抱上车,系安全带的时候看她醒来,埋怨了句:“不是救了个姑娘吗?那姑娘呢?”
“跑了。”
他没好气地说着“就知道逞能”,转到驾驶座。
闻萤嬉笑:“那姑娘也是你手下招来的,还没成年呢!”
“我们不招未成年。”林谨承严肃起来,“改天跟老张说,我忙不过来,会所平时他打理。”
闻萤歪头看他:“不是饭局吗?你怎么没喝酒?”
林谨承专心系安全带,“就随便聊聊,大家吃了饭都要回家,哪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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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多时间花天酒地。”
“林谨承,你知道吗?那个小妹妹也住在小街。”
“那又怎么样?”
“我看到她的时候,想到自己,也想到你。”
林谨承顿住发动车子的动作,转头看她。
闻萤眨着晶亮的醉眼,瓷白小脸露出笑:“我稀里糊涂跟你这么多年,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接近我。上次参加郁素的婚礼,见到你妈妈,她给我说了她的事。这让我想到,你一开始是不是也在寻找你的作品,或者说,用来创造作品的白纸?”
那张赏心悦目的脸凝滞一瞬,林谨承解开安全带,气急败坏地倾向闻萤,“老太婆跟你说了什么?”
窗户外面的光投在他脸上,五官浮出暗处,英俊立体。
却因为混合少许的震惊与愤怒,有些狰狞。
“不要怕,她该说的都说了。”闻萤手心托住他的脸,笑出细小的贝齿,近瞧也似一头小兽,“我想应该就是这样,千万别说你对我一见钟情,我了解自己那时是个什么样子。”
“不是的!”林谨承低声叫嚷。
他眼中闪过压抑的委屈,随即抓住闻萤的手,贴住自己的脸,“不是的,你跟她不一样,我和那个老畜生也不一样……”
闻萤安静地等他继续说。
然而林谨承的话就此打住,沉默在车内蔓延。
闻萤阖了眼靠回椅背,“回家吧。”
*
察觉到闻萤近期的反常,一周后的某天晚上,林谨承难得抽空陪她一起吃饭。
正在收拾厨余,林谨承走来问她要不要看电视,闻萤说:“你看吧。”
“……那你呢?”
“我出去一趟。”
之后在他警惕的视线中,闻萤认真补了妆,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林谨承坐不住了,问:“你这是去哪?”
“随便转转。”
“随便转转要化妆?”
“出门化妆是我的个人习惯。”说着,闻萤忽然笑了,“怎么?不放心?怕我背着你和别人约会?你不是对我的爱意坚定不移吗?信心呢?”
林谨承噎得哑口无言,愕然瞪着她。
闻萤拎起包,翩然走出门。
她只是习惯了不时的夜间开车外出,独自穿行城市森林的快意,和抽烟一样能放空大脑,舒缓心情。
跟着车流随意绕弯,不知不觉窗外晃过熟悉的风景,闻萤惊觉来到了小街附近。
正好,看看有没有运气碰到那个白眼狼。
闻萤车刚停稳,前方三岔路口旁的麻将馆外人头攒动,沸反盈天。
她下车找了空处站定,人头的包围圈一下豁出个口子,有人倒在地上。
闻萤看向摔倒那人,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不就是那白眼狼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蝶是最后一个出场的关键人物,至于男主,还在小火慢炖中……
ps我记得刚开文就说了不走传统渣贱套路,所以结局肯定不是“女主伤心离开男主,男主千里追妻,两人和好”。
太便宜他辣
第49章 小算盘
周遇蝶头发被抓扯过, 凌乱地遮面。
她迅速翻身坐起,拔直喉咙哭喊“再也不敢了”,手脚并用地往后退。
要不是还记得那身红色呢外套, 面前这个灰扑扑的人影, 闻萤简直认不出是她。
中年男人矮瘦的个子,拿手指着周遇蝶骂骂咧咧, 时不时踹她两脚,小姑娘鬼哭狼嚎地躲。
闻萤大致听明白,他是周遇蝶的舅舅,被她偷走五十块,才刚叫人把她捉拿归案。
他话里一半在骂人, 另一半则痛斥周遇蝶的忘恩负义,啐她是条白眼狼。
闻萤有些想笑,便在围观人群里多站了几分钟。
来龙去脉很快理清楚——
为了接受更好的教育, 初中时父母带周遇蝶从家乡来到本市。
后来父亲生意失败,携款潜逃。母亲好不容易还了钱,又生一场大病,就回家养病去了。
周遇蝶住在舅舅家,靠母亲每月寄来菲薄的生活费度日。
如今生活费半年没到账, 舅舅的脸色当然不好看了,偷走的五十块恐怕只是导火索。
别人家的鸡毛蒜皮听来永远新鲜带劲, 人人争当裁判品头论足, 更有甚者当街嗑起了瓜子。
周遇蝶哀求连连,舅舅丝毫不为所动, 想把积攒的怨气趁机发泄干净。
僵持间,有人嬉皮笑脸地说:“洪哥别生气了,让她给你当媳妇,这样就是一家人,还什么债不债的。”
身旁立时传出质疑:“这怎么行,那是她表哥。”
“把小孩生出来,不去登记,谁会知道?”
“可他们是近亲,小孩会不会……”
“怕什么,多生几个,总有长得好的。”
周围一片哄笑。
舅舅的怒火依然旺盛,嘴却闭上,似乎当真考虑起来。
周遇蝶撒泼似地嚎啕大哭,涕泪淌满一脸。
闻萤身边有摇头痛惜的,有提及表哥常与人发生口角,是该早点成家稳定性情的,还有感慨媳妇不好找实在不行只能这样的。
她摸出一根烟,点燃了咬住,片刻缓缓地呼出一口,空气中弥漫呛人的辛辣味。
几只手不约而同地扇了扇,嫌恶地瞪向她。淡淡的烟雾笼住她的脸,没等看清他们就受不住地离开。
一场戏唱到尾声,人群乏味地散去。
麻将馆来人吆喝舅舅进去,他不解气地朝周遇蝶再踢一脚。
她弯腰捂住腿,半天说不出话。
闻萤手指夹着烟,低头看她,哭声止歇了,羸弱的肩膀不时颤抖。
站直后,周遇蝶一瘸一拐地走,没有察觉跟在身后的闻萤。
路灯灯光惨淡,照不到的地方人群鬼魅一样黑影憧憧,自行车占去的空地留下海鱼和猪肉的腥气,描绘白天肉摊的热闹。
周遇蝶拖着迟滞的步子,边走边抬胳膊,大概在擦泪。
绕过一间按摩店,她踏入蛛网般纵横交错的巷陌,没多久停在某栋楼前。
黑洞洞的楼道口像兽嘴,贪婪地张开等待。
仿佛食草动物对危险天然的感知,周遇蝶突然转身想跑。
差点撞上闻萤,她面露慌张,“……姐、姐姐。”
*
“那天朱莉姐带我去,说陪人吃饭能赚一千多!那个老头子翻五倍买我初夜,但他嘴巴好臭。”
“我跑掉是因为朱莉姐抽走我一百块,电话威胁不去找她就不还我!”
“姐姐你原谅我,我真的去找过你!打车到会所,一来一回花了八十多!会所那群王八蛋全他妈势利眼,说我瞎编,把我赶出来。”
周遇蝶思维跳跃,上下句缺乏衔接。
闻萤听了一阵,打断她:“那一百块她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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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了吗?”
周遇蝶低下头,沮丧地说:“……没有。”
闻萤扫向她抠手指的小动作,说:“我们不认识,你干嘛找我?别说专门向我道谢。”
“我觉得你漂亮又厉害,还是那里的老板娘,我想跟你混。”
“不怕我卖了你?”
“你不会的。”
周遇蝶两眼发亮,热切地看向闻萤。
她不说话的时候算个秀美的姑娘,一旦开了口,粗鄙的底子根本遮不住。
“姐姐,我在舅舅家真的住不下去了,我妈犯了病,给不出钱,舅妈只许我吃隔夜饭。我每次洗澡,表哥会偷看,还偷我的内裤。他长得比猪精还丑,真不如会所的老头子。”
闻萤没说话,像在考虑。
隔了半晌,她说:“我不能相信你。”
“我……”
“除非你好好读书,让我看到你值得我帮忙的潜力。”
“可……”
“不愿算了。”
“愿愿愿愿愿!”周遇蝶蹦跳时扯到先前的伤处,忍住呲牙咧嘴的动静,“姐姐,你等我……我收拾衣服,他们今晚应该不在。”
“你等等。”闻萤拽住她的帽子,“我只给你找住处,不负责养你。”
“唉……”
“你到时写个借条,等赚钱了慢慢还。”
“……”
“有本事就多考高分,可以酌情抵扣。”
“但……”
“不愿算了。”
“愿愿愿!”
生怕闻萤反悔,周遇蝶拔足奔入黑暗中的楼道。
注视那抹红色消失,闻萤想起当年林谨承牵着她的手去鸿海饭店。
他那时怀着什么样的心情?
怜悯?
施舍好意?
还是一想到这姑娘今后的命运与自己休戚相关,内心滚沸隐秘的喧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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