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珠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金无彩
微容随口答道。
从未出过梨花殿,却能知道外头一个小小侍卫的调动详情
哼
沈沉皱了皱鼻子,满心怨念。
师兄还说钱家在宫里的人手不多人手不多还这么通畅的消息,若是人手充足了,他要不要把整个皇宫都翻过来做成风筝放上天啊他
“才提拔上来几天啊就做这么重要的活儿了啧啧啧,难得啊”沈沉忍不住阴阳怪气。
微容扯了扯嘴角,却没有笑意,而是莫名低沉了一瞬“这宫城便似一座大牢笼,有进无出。多少被同僚上司欺压得活不下去的宫女投湖而死,收殓尸首而已,又算得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沈沉愣住。
她忽然想起来那天单姑姑低声感慨的那句话一宫的苦命人。
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长乐门。
皇宫南边最正中的应天门唯有帝后走得,她是从长乐门进的宫。
如今,她想出宫,也走那道门。
那道门对她来说,畅通无阻。
可是对宫里的这些人来说呢
“郡主”两根细嫩的手指在她的眼前晃。
沈沉回过神,微容调皮的笑脸忽然贴了过来,满眼好奇“郡主,你在想啥子”
“想着该谢谢你。”
沈沉后退了半步,含笑道,“这座宫城,我也算是个新来的。还要多谢你,提醒我这其中的凶险。”
“婢子不敢。”微容面上一惊,倏地跪了下去“婢子胡言乱语,冒犯皇家,还请郡主责罚”
沈沉摇摇头,命她起身“是非之地,我们不要久留。走吧。”
两个人慢慢走开。
没走几步路,沈沉看着路边一座百花簇拥的宫室站住了脚步。
宫殿大门高处的牌匾上龙飞凤舞三个妩媚大字仙霞宫。
“看这笔法,倒似是女子写的。”沈沉故意说道,瞟了微容一眼。
果然,微容眼中微露不屑“这是陈太妃当年刚入宫时先帝赐的宫室。听说她书画皆通,嫌弃先头仙霞宫的题匾匠气,先帝便让她自己写了这个,请人连夜赶出来的。”
先头仙霞宫的题匾可是太祖时候的老状元所题那位老状元,便是现在国子监祭酒的亲祖父。
那字,能匠气
想来不过是试探先帝底线的招数罢了。
沈沉嘴角轻轻撇了撇,低声嘀咕“本事得她”
“是本事啊太后娘娘还搬去了慈安宫梨花殿呢,偏她,从进了仙霞宫,就没挪过地方,也没有一个旁的低位嫔妃住进去打扰过”
微容小声地跟着嘟囔,“好好歹歹,人家是正经的南越公主,人家亲爹现在还在金陵的龙椅上坐着呢”
挠了挠脸,沈沉有点儿不好意思,嘿嘿地笑了起来“我老忘了这个。”
也对啊。
南越国君老而不死,老而弥坚,在皇位上已经坚持了五十多年,如今已是七十七岁高龄,可偏偏还没什么病痛。
陈太妃这个老父只要在位,大夏不论谁当国君,都要让她三分。
自然,等到她那侄儿,如今的皇太孙即了位,那位权臣谈相伸手轻轻拿了南越玉玺把玩之际,那不论大夏在位的是哪一位国君,也就没她什么事儿了。
两个人各怀着心思走过了仙霞宫老远,沈沉忽然回头看了那座宫室一眼,低声对微容道“想办法查一查那具女尸。若真跟仙霞宫有关,一定要小心,万万不要打草惊蛇。”
微容垂首称是。
又过了几天,大国舅、宣威将军潘霆觐见永熹帝。
“臣查到严先生那自尽的小徒弟平素跟严先生的三弟子比旁人往来的稍多些,便去查那人。
“那人仗着严先生弟子的名头,交游颇广,名下的各种铺子都不少。钱多了便各种花哨。
“因他家大娘子生性妒忌,他在外头便颇养了几个外室。近年来最宠爱的一个,却是个女妓。但头一个梳笼那女妓的,却是韩橘。”
潘霆站在御案前两三步的地方,轻声回报。
永熹帝一声冷笑,手掌狠狠地拍在案上,啪地一声响“朕就知道这其中有猫腻朕那位好叔父,看来还真跟韩震联起手来了”
潘霆轻声叹了口气,想一想,问“陛下,可要先密捕了那女妓和严先生的这个三徒弟”
“密捕凭什么要密捕马上抓抓进你羽卫的地牢里,你亲自审拿到了口供,朕要好好地跟韩震算算”永熹帝狠狠地咬着牙,满眼赤红。
潘霆答应一声,立即离开。
永熹帝重重地哼了一声,满面杀气
等朕拿到了韩橘设计试图毒害严观、嫁祸萧家和余家、险太后于不明的证据,朕就杀了你这个长子,让你颜面扫地
若是你敢反抗,朕就直接降罪,让潘家父子锁拿满门就算你那精明能干的次子还在外头,朕就不信,难道他还有本事打进皇城,弑君篡朝
越想越多的永熹帝怒气之余,不免暗地里激动得意起来。
终于
终于被朕抓住了韩震的尾巴
有了大义借口,除了这个权臣,朕的江山,就能稳稳当当朕就再也不用这样殚精竭虑、兢兢业业了
“陛下”秦耳满面苍白地疾步走了进来“陛下京城发生一件惨案,京兆府急报,请旨入宫”
永熹帝不耐烦地往椅子里一倒“先说什么案子”
“严先生的三徒弟,大房去驱赶外室,误伤了自己丈夫,那外室疯癫之下,杀了大房,自己也自尽了”
秦耳抖声说着,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完了。
永熹帝双手无力一撒,目光呆滞。
被被灭口了
第 277 章 白棒诃责如风雨
离珠正文卷第277章白棒诃责如风雨连连跺脚叹息的潘霆先回家去换掉一身汗透了的衣裳。
国丈潘鲁生恰好从外头回来,听说潘霆在家,不由得诧异“他今日当值,怎么反而在家里晃荡”
命人叫了潘霆过来细问。这才知道半个月前,潘霆接了永熹帝的密旨,暗中彻查严观中毒案。可谁知潘霆查到的关键线索,却又这般轰轰烈烈地断了
潘鲁生越听越心惊,听到最后,气得跳起来,一个巴掌拍在了潘霆的脸上,怒声高喝“皇家之事,谁许你这样胆大包天地掺和了”
“父亲,是陛下的密旨”潘霆还想辩解。
潘鲁生满面怒火,还杂着惧意“密旨你还敢,你还敢”越说越气,却又说不出口那些话,气得满屋子找趁手的东西,一眼瞥见桌边倚了一柄培土的铁锹,直接操了起来,一把便卸了铁头,一根长棍子带着风声狠狠地抡向潘霆
潘霆见父亲动了真怒,反而不敢乱动,只管抱着头趴了下去,果然那一棍子便精确无比地砸在了他的臀部,一声重重的闷响噗
潘家的家规挨骂要认错,挨打不出声。
潘霆身为长子,一向稳当孝顺,从小到大,也就是刚开始习武的时候挨过打。自上战场,已经再没有被老父如此发作了。
这个景象被老家人发现,大惊失色,连忙通知了府中的二郎武威将军潘雳和三郎扬威将军潘霸。
两兄弟吓了一跳,急忙赶了来,在大兄被打断腿的前夕作好作歹劝住了气得面白手颤的潘鲁生。
“父亲先别生气,大兄知礼守节,从不肯节外生枝。便有事做得不妥,父亲也请耐心教导。天气炎热,您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二郎潘雳是三兄弟里最能说会道的,忙上前扶了父亲坐下,又挡住他的双手再去拿棍子,回头冲着三弟使眼色。
潘霸会意,忙拿了戴着眼罩的那一侧面庞对着父亲,跪倒替长兄求饶“两个侄儿都已经很知事了,若是让他们听说他们父亲被您打成这样,怕是以后都会少了对大兄的敬畏之心。还请父亲绕过大兄这一遭罢”
听他们连两个孙儿都搬了出来,潘鲁生也只得暂时坐了下来,气得手指着趴在地上、臀腿处血迹斑斑的潘霆,吼道“你们去问问,问问他是不是吃了糊涂油蒙了心,什么毁家灭族的事情都敢做了”
两兄弟忙端茶的端茶、打扇的打扇,再安抚老父两句,这才腾出空来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待听说这是永熹帝的密旨时,两兄弟的脸色同时一变,对视一眼。潘霸紧紧地闭上了嘴,不吭声。
潘雳见状,只得招呼了小弟,两个人抬着长兄到了榻上趴好。这才低声道“大兄莽撞了。”
“还请二弟为我解惑。”潘霆到现在也没明白老父亲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潘雳看了气呼呼大口喝凉茶的潘鲁生一眼,轻声解释“密旨密旨,就是除了大兄并无他人知道的旨意依着陛下的性情,只怕这密旨还是口谕,并没有片纸只字的证据”
潘霆瞬间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当时皇后娘娘就在身边”
潘雳轻叹摇头“大兄,那又如何
“你查的是严观的案子,那小徒弟临死前攀扯的是萧家和离珠郡主,宁王殿下刚刚给了结论,中间还牵涉到了韩橘便不说严观在天下的声望地位,这案子也已经牵扯进了大夏最顶尖的三大家
“若是一个不慎,激得宁王和韩氏生了大变,打一个清君侧的旗号。大兄想想,陛下是会挺身承担,还是会”
推说不知道
到时候,潘家看着潘皇后和南猛的面上,只怕也就只有压着牙背了这个黑锅,承认是自己挑拨皇帝和重臣亲贵之间的关系
虽说事情未必便到得了那个地步,可万一呢
如今这个最有力的线索以这样张扬惨烈的方式断掉,又焉知不是有人在警告潘霆,和永熹帝
这种情况下,潘家若是还没有半分警惕恐惧之心,那岂不是要懵懵懂懂地直直走进旁人的圈套、变成千夫所指
“宁王,毕竟是宗室,而且是陛下的长辈。凭他闹得再凶,跟再多的人勾结,他也是姓南的。你我都只是姓潘。皇后娘娘如今只有一个太子,而已。”
潘雳的声音压得更低,“天下的太子,只要不到继位那一天,都是靶子,而已。
“皇后娘娘已经不能再生了
“我们家现在,唯一求的就是个稳字。哪怕是全潘家都辞朝。只要皇后娘娘没有被波及,只要太子平平安安,仍旧得着圣心,那就行。
“咱们家,现时最用不着的,就是功勋。
“大兄若是不明白,就往回想想,为什么先帝要立沈氏为后。那时宫中妃嫔如云,哪一家子可都比如今那一位强。”
沈氏被立为后时,沈家除了一个襁褓中的娃娃,已经全军覆没了
潘霆只觉得后背上一阵寒意,汗水滴滴答答从头脸上往下落,咬牙瞠目半晌,紧紧握着拳,艰难地从榻上爬了下来,咚地一声跪倒在了潘鲁生膝前,垂下头去
“儿子蠢钝请父亲狠狠责罚”
“这样就已经够了”一直没吭声的潘霸急忙开口,又给潘鲁生陪笑脸“大兄这般老实,也是父亲当年亲手教出来的不是
“何况,大兄接差事的时候,皇后娘娘还就在身边。他便转过弯来,只怕也是推无可推。”
皇后娘娘
潘鲁生一愣,看向最心爱的小儿子。
潘霸迎着他的目光,轻轻颔首。
潘雳微不可闻叹了口气,摇摇头,低声道“宫里的女人太少了,皇后娘娘没了练手的靶子,也就没了斗志,没了警惕”
所以,被永熹帝设计拨弄起来,竟然到了这般地步
潘鲁生重重地哼了一声,一拳砸在桌子上,低声怒吼“愚蠢”
“倒也谈不上。只是,业精于勤荒于嬉,罢了。”潘霸摇摇头,“连太后娘娘如今都只顾着养女儿,对朝中的暗流,毫无察觉”
简言之,最近的日子,有点儿太好过了。
第 278 章 棒折也未
离珠正文卷第278章棒折也未正牵着,啊不,带着微容在宫里乱逛的沈沉一不小心便看到了国丈潘鲁生带着,啊不,牵着捆着胳膊的大国舅潘霆正往清宁殿的方向去。
“咦这是要干嘛”沈沉大讶。
微容眨了眨眼“刚才咱们听说的那个是什么故事儿来着”
“严老头儿的三徒弟家中情变,亲婆娘误杀了自家郎君,外室反而有情有义,给郎君报了仇、顺便殉了情咦”
沈沉捧着脸,皱了眉想了一会儿,方问“不是你昨天刚告诉我潘霆可能在暗查严老头儿的案子”
微容抿着嘴笑着点头“是。”
沈沉双手一拍“完了,行事不密,打草惊蛇,被人家回手扇脸上了。国丈这是绑子请罪啊”
微容笑吟吟地“婢子从大家的嘴里听着,咱们皇后娘娘乃是古今第一个厚道老实人。这位国丈也是古今第一个谨小慎微的外戚。不过,奴婢可不这么想。
“大国舅差事没办好,万一密查案件的事情漏出去,怕是大国舅非被宁王盯上不可。国丈他老人家这是甩锅来了。郡主可别会错了意。”
沈沉几乎要失声大笑,觉得自己反应不对,忙捂住了嘴,吃吃地笑“知道了知道了。”
忙拉了微容走开,躲了这是非之地。
这一层,微容想到了,永熹帝却一时之间没有会过意来。
见满面懊恼悔恨的丈人和满身血迹斑斑的舅子双膝跪在自己跟前不住地叩头请罪,甚至把“行事不密、泄露天机、恐为圣上闯祸”都明白地摊在了台面上说,心里不由得便松软下来,含笑下座,亲手搀了二人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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