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珠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金无彩
他的狼狈相,大约此刻已经传遍了东西六宫、皇城内外。
“哦,还有。”沈沉看着他的脸色就觉得心里不爽,十分按捺不住,又补一刀“这白永彬的事情,还是宁王殿下亲自去跟陛下回禀一声吧毕竟,我们都是女子,不得干政。”
让自己亲口去跟永熹帝承认,白永彬是自己走了眼
还是让自己亲自去揭永熹帝的疮疤,让他再借故发作自己、挤兑自己一顿!
那这个所谓的查案差事,就先给自己的脖子上套了条索子!
可还没等他沉吟完,沈沉忽然笑着往后退了一步,仍旧完完整整地遮着沈太后,直直地看着宁王的眼睛,优雅地叉手欠身“送宁王殿下。”
宁王深吸了一口气。
“来。送客。”沈沉转过了身,背对着宁王的一家三口,轻声问沈太后“母后,你觉得怎么样”
“胸口堵得慌。”沈太后的声音微微有些虚弱。
“莫生气。不值当的。”沈沉轻声地劝。
宁王一动不动,
宁王妃和牡丹郡主早就被两个人的对峙吓傻了,这时候竟然也一动不敢动。
然而椎奴这就再度上前一步,满面恼意“来人,送客!”
“送宁王殿下!”
“送宁王妃!”
“送牡丹郡主!”
梨花殿的宫人们从来不曾怕过谁,管你是宁王安王,管你是王妃郡主!
这个时候,自然是跟着椎奴大声“送客”!
“小安子,你跑得快,去请太医来,就说太后气着了,让他们带上疏肝和胃的丸散,赶紧来。”椎奴又对着旁边的一个小内侍招手吩咐。
脸色沉得已经能滴出水来的宁王再也站不住,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宁王妃和牡丹郡主犹如受惊了的鸟儿一般,急忙跟在他身后往外走。
可还是没忍住,牡丹郡主担忧地回头去看沈太后——父王不会真的把太后娘娘气出了个好歹吧
就像是知道她在回头一般,沈沉也忽然转过身来,搂着脸色有些发白的沈太后,冲着她遥遥地捏了捏鼻子,做了个鬼脸。
牡丹郡主看向沈太后。
沈太后冲着她摆了摆手,露出一丝微笑,让她快走。
终于放下了心,牡丹郡主羞涩地冲着那母女二人微微弯腰点了点头,这才快步跟着宁王妃出了梨花殿。
沉默不语地出了宫。
上马车。
宁王冷冷地看着宁王妃“你们满意了”
宁王妃呵呵冷笑“是啊,把原本高高兴兴的家宴搅合成这个骨肉相残的样子,你该满意了吧!”
骨肉相残四个字显然深深地刺痛了宁王。
他一声不吭地甩开袍子飞身上马,蹄声急促,渐渐远去。
马车里,宁王妃愁眉不展,长吁短叹。
“娘,您别担心。”牡丹郡主抱住了母亲的胳膊,撒着娇,悄声跟她说了最后自己跟沈沉的对视,又道,
“我看太后娘娘大约心里还是存着当年父王逼着她杀女儿的事,所以一旦父王提到的事情涉及离珠,她就见景生情,所以才发了脾气。”
宁王妃失神地看着窗外,喃喃“谁说不是呢……”
第 255 章 与子同仇
离珠正文卷第255章与子同仇宁王家夫妻父女反目的事情,令永熹帝,很是兴奋。
眉飞色舞地听完一个齐头故事,又评论了几句“干得漂亮”“不愧是太后看上的小娘子”“朕若有这么个亲妹子,封她镇国长公主都开心”,然后高高兴兴地去了梨花殿。
一进门,却听说离珠郡主跟着太医们去了尚药局亲手给沈太后挑药去了。永熹帝的眉心微微一跳,忙做出焦急的样子来“母后怎么了!”
椎奴迎了上来,叹气道“每每一见宁王就不好。今儿原本好好的,谁知宁王又犯了左性,叔嫂两个又闹起来了。还亏得离珠在旁边,后来接了话头过去,太后才没再说话。不然,还不定又翻出什么事情来吵呢!”
“宁王叔如今越发没道理了。母后又是招待他吃喝,又是帮他劝慰妻女。他倒好,看着离珠想起忱忱,就这样挤兑母后。他这就是不把我们孤儿寡母放在眼里!”
永熹帝气愤愤的,跺着脚往里走。
椎奴摇摇头,叹道“奴婢是真不明白,安安生生地过日子不好吗宁王爷这是闹得什么故事儿呢他又没儿子……”
听了最后这句话,永熹帝几乎要忍不住笑了出来,回头看了椎奴一眼,轻声责备道“姑姑!”
椎奴满面尴尬,连忙伸手往自己嘴上拍了一巴掌“我老背晦了!怎么在陛下跟前嚼起妇人家的长舌头来陛下恕罪!”
“往后可不能当着人面说这个了”永熹帝见她吓得要跪,忙一把拽住她“别让母后知道,越发该生气了!”
椎奴低声嘀咕了一句,永熹帝假装没听见,嘴角却高高扬起。
——“这话就是太后她老人家自己说的……”
沈太后卸了钗环躺在床上,脸色带着一丝不常见的苍白,抬眼看见永熹帝匆匆走来,皱了皱眉心“怎么还真去叫你了我又没事,回头再把皇后也惊动了,外头还不定瞎传些什么呢!”
“母后别想这么多,保重身体要紧。”永熹帝连忙上前,就势便坐在了床沿上。
沈太后有些意外。
她从给先帝做皇后到现在,连头带尾二十六年,面前这一位可是从来都恭恭敬敬地叫着自己“母后”,却极少有过这样亲近的举动。
“都说了我没事。午饭用的香,鸭肉鸡肉鳝鱼都吃了不少。因宁王在,又不好散步消食,便有些憋闷。你也知道的,我跟你宁王叔一见面,怎么都要呛上两句。所以才躺一躺。其实没有大碍的。”沈太后尽量轻描淡写。
可是永熹帝却笑着道“您别瞒我了。我都知道了。总归还是王叔不高兴我没让他辅政。他没得机会寻我的不是,可不就都搬在母后身上了您这是替我受他的气呢!”
“他那个脾气,脑子又不清楚,倒三不着两的。又要人说他贤良,又要人说他清明,还要人说他能力超群。真办事情,第一想头从不是抚民。你看上回去办魏县的事,回来先找自己亲侄儿的麻烦。”
沈太后说到宁王就一肚子气,索性靠坐在床上,长篇大论地跟永熹帝发起了牢骚
“刚才又跟我要严观的案子。这摆明了就是怀疑我们为了生造大夏福星这个祥瑞,要害严观。当着我的面儿问离珠,离珠那实心孩子,还一五一十地把经过都说给了他听。
“倒好,他转头就问我,那小徒弟之死是不是有蹊跷。你把那案子给他!让他查!我倒要看看,他能查出什么花儿来!”
永熹帝笑着连连点头“那个案子本也该彻查的。先前是严观身子还没全好。如今听说已经休养回来,还胖了一圈儿。
“那就让宁王叔去查吧。严观出了名的软硬不吃。朕倒不信,有什么人能诱了严启明的供。”
沈太后也用力点头“你给他下正式的旨意,让他带着三法司彻查,给个期限。查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你等着冬至大朝时我怎么当众奚落他!”
永熹帝笑个不停,“是是”“好好”地答应,又安慰她“您别想这么多,只管好生养身子。我保证给您出气——不是还有离珠我刚才可听说了,离珠那几句话,堵得宁王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提到这个,沈太后眉开眼笑,神情顿时松了七分“哎哟哟!真是江湖上走来跑去的丫头,什么都不怕!你宁王叔板起脸来训人的威势,朝中重臣都要噤若寒蝉。离珠那孩子,直着脖子跟他叫板,偏还没一句规矩之外的话。啧啧啧,我看他当时的脸色,我心里其实这叫一个痛快!”
永熹帝和沈太后都真心真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看着老太太并没有什么大事,永熹帝便告辞了出来,满面笑容地嘱咐椎奴“离珠讨母后的喜欢,又有分寸,朕十分欣慰。姑姑去内库给她挑个物件吧朕也不知道她爱什么。您挑了来,就说是朕赏的,奖励她维护母后。”
椎奴笑着答应“是。”送了他走。
然而,一俟离开了慈安宫,永熹帝便沉吟了下去。
秦耳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脸色,小声问“不是事事都挺好陛下这是怎么了”
“离珠册封前,太后娘娘上了小蓬莱。不仅把马百平打了个半死,还提了一个洗马桶的小阿监做了掌宫内谒者。甚至还给忱忱放下了话,说再害人命就要杀了她,让她好自为之。”
永熹帝紧紧地锁住了眉头,“朕,没记错吧”
秦耳愣住“没有啊!是这么回事儿!”
“可是,若她真的已经完全放弃了亲生骨肉;那再看见宁王时,似乎不应该还这么理直气壮地想要寻衅与之争吵,然后跟着朕一起痛骂……”
永熹帝的步子越发缓慢,低着头,细细盘算。
秦耳揉了揉鼻子,低声嘀咕“老奴说句不恭敬的话。岛上那一位这么多年来,除了添乱,哪一天哪一回,能让太后生了欢喜心的她老人家没被气死,都是因为心胸宽。
“可如今刚认了个贴心贴肺、聪明伶俐,还顾全大局的闺女,关键时候还能挡在太后身前扛住宁王。这会子,任谁敢碰离珠郡主一根汗毛,怕是老太太会直接跨马提枪戳那厮十七八个透明窟窿!”
永熹帝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把秦耳的帽子拍落下来“老阉奴!”
想一想,微微笑着往前迈步,点点头“倒有几分道理。”
第 256 章 多为药所误
然而,才走了没几步,秦耳刚要请永熹帝上御辇,就见他眼睛一亮,站在那里不动了。
忙回头时,却见沈沉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老奴见过离珠郡主。”秦耳抢在永熹帝前头躬身拦住了沈沉。
“哟!你们来看太后娘娘吗”沈沉先笑了出来,歪歪头,刚要屈膝,却反应过来自己正穿着男装,索性双手拱起,长揖到地“参见陛下!”
“错了!”永熹帝笑着板起了脸,“让你叫皇兄,敢抗旨么”
说着,往前走了一步,伸手去扶沈沉的胳膊。
沈沉就势直起身子来,笑一笑“是。皇兄。”脚下却退了半步,脸上露出犹疑“皇兄,我有件事想跟您说。”
“好啊,说嘛!”永熹帝慢慢地踱步往前。
即便不是沈沉的去向,似乎也只有跟着,沈沉转过头来陪着他往前走,低声道“我了一趟尚药局。原本想去药库里翻找几样好些的药材给母后保养身子。却发现,药库里好几味炮制的药材,手法上似乎,有些奇特。”
永熹帝脚下一顿,脸色一变“怎么个奇特法”
“若是按照那种手法炮制,所有宫中的用药,都会引起服药者不同程度的燥郁……”沈沉有些担忧地看着他道,
“今日里宁王殿下跟太后娘娘说话,说的也都还算是正事,并没有旁的更多的意思。照着太后娘娘在宫中生活大半辈子的沟壑,原不该这样一点就着。
“可若是平常用的都是这种药,只怕下一回,她老人家但凡看见不喜欢的人,就会直接跳起来,根本就用不着人家挑衅。
“太后娘娘是这样。皇兄呢最近可有感觉”
永熹帝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原来朕这段时间常常心烦意乱、夜不成寐,是这个缘故!”
沈沉叹了口气,无奈地抚着额头,道“然而此事却不能外传,只能密查。否则,就又跟严观中毒似的,成了外头人利用的目标。”
“秦大总管。”永熹帝冷冷地看向秦耳。
沈沉忙劝“大总管又不懂这些,仔细查处也就是了。”
“你是不懂药么!”永熹帝恶狠狠地死死盯着秦耳。
沈沉一愣,转头去看老阿监“您,您懂药懂医术”
秦耳早就抖成了一团,哭着双膝跪了下去“老奴失察,老奴该死!”
“不是因为他有这个本事,先帝怎么会把他赐给朕做贴身的内侍”永熹帝狠狠地一脚踹在他的肩膀上,低声喝道“去给我查!查不出来缘故,我活扒了你的皮!”
秦耳连滚带爬地跑了。
旁边跟着的另一个小阿监小意地上前来,低声道“陛下息怒。大中午的,您出了不少汗,您看要不要回去洗洗”
这个声音……沈沉转脸去看时,果然看见了毛果儿那张谄媚的小脸。
想都不用想,沈沉不动声色,假装不认得。
永熹帝被他提醒,看了沈沉一眼。
果然,并没有在宫城坐轿骑马权力的沈沉,尚药局梨花殿,来回走这一趟,已经满脸是汗,束在头顶的发髻都有些歪。
“离珠快回去吧。有你在母后身边,朕也能放心些。”永熹帝关切地说着,又道,“你自己也要小心,这样跑来跑去的,中了暑。不如这么着吧——”
转头看着毛果儿“回头让你师父传话下去,离珠郡主,赐宫内骑马。”
“皇兄,这不合规矩……”
“规矩都是朕定的。”
永熹帝笑了笑,回身上了御辇,“行了,回去吧,好生歇歇。服侍好母后,就是你的大功一件。”
沈沉躬身下去“是,谢陛下隆恩。呃,谢皇兄隆恩。”
毛果儿看了她一眼,也没做声,也没表示,专心伺候永熹帝,招呼着前后四名侍卫和抬辇的四个内侍小心。
永熹帝哈哈笑着,去了。
一切行为都极正常,极守礼,极像个,健康的皇帝。
沈沉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皱起了眉。
按说,那些药材在永熹帝身上引发的问题,应该会比沈太后要强烈十倍不止!怎么他却能这样快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过踢了秦耳两脚,竟然就,能嬉笑若常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