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珠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金无彩
这是,甚么,道理……
百思不得其解的沈沉匆匆回了梨花殿。她的确得快些回去,仔细辨认一下那些送来给沈太后的药,是否有问题。
然而,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御辇才刚刚拐过弯去,永熹帝已经开始烦躁地撕扯自己的外袍“这鬼天气!”
“要不,咱们走快些”毛果儿心惊胆战地小心窥视着永熹帝的表情。
“走快些前面就不热了”永熹帝越发难耐,咬着牙往后一靠,紧紧闭上了双眼。脑海里全是刚刚见到的沈沉。
满脸是汗,浑身是汗,就连脖颈上都是细细流淌的汗水。
前心后背的白色圆领袍子,也都汗湿了,星星点点的,贴在身上……
永熹帝咽了一口口水。
由沈沉,他想到了余绾。
那是个不如沈沉美丽,但是比沈沉还要娇嫩、还要曼妙的幽香少女……
永熹帝猛地睁开了眼。
他实在是,忍不了了。
“朕要去乘凉。”
“是。去牡丹亭吧”毛果儿接口极快,又命一个侍卫“您的脚程快,烦您赶紧先去尚药局,请了秦总管回来。陛下赏花,必要些安排的,这个除了我师父……”
“不必了!你跟着就行。”永熹帝觉得自己已经等不了了,快爆炸了。
御辇轻快地抵达了仙霞宫外的凉亭。
毛果儿把所有人都支开,自己也退下“小的刚才在梨花殿听说,茶也能冷泡,格外解暑。小的现在去寻一壶来。陛下吹吹凉风,舒坦一会儿只是没人陪伴……”
“不消人陪伴。你去吧。朕就在这里等你。若是你回来朕不在此,那就是在附近走走。你不要动,就在这亭子里等着朕就是。”
永熹帝想起了秦耳对自己描述过的毛果儿的过往,决定相信秦耳,相信毛果儿。
所以,当他看着毛果儿飞快地跑远,自己看看四周,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角门上的锁拴得极紧。
可是钥匙在秦耳手里。
永熹帝死死地看着那锁头,怒火中烧。
什么时候开始,朕的一切,竟然都掌握在一个阉奴手里!
“陛下……”
。
第 257 章 萧条千古同
毛果儿怯怯地站在旁边,看着永熹帝。
面前的皇帝露出狰狞的脸色,几乎就要当即殴死自己的样子——
“陛下,奴,奴婢小时候穷,学过,撬锁……”
永熹帝冷冷地看着他“你不是去给朕取冷泡凉茶去了么”
“奴,奴婢欺君了……那冷泡茶,须得在冰里镇上两三个时辰才能用……”毛果儿嗫嚅着,低着头,不停地发抖。
“你找死。”永熹帝眯起了眼睛。
“奴婢不敢!”毛果儿噗通跪了下去,连连叩头“奴婢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奴婢只是想再离君上近些……师父往日里,都不许奴婢近前半步的……”
永熹帝再眯了眯眼睛,心中暗骂一声老阉奴,低头再看一眼毛果儿,面色便缓了三分“你想要什么”
“奴婢,奴婢……”毛果儿仰起头来看着永熹帝,眼中闪过一丝权势的野望,“奴婢想像师父那样有钱,那样威风……奴婢年轻,必定能比师父多伺候陛下几年……”
这倒是真正的实话。
永熹帝冷笑了一声,目光微转,看着眼前的锁头,眉梢轻动“你能撬锁”
毛果儿迟疑了一瞬,低声道“能。但是,奴婢却不敢让您一个人进去。万一有人居心叵测,奴婢怕陛下的安危……”
“你想跟朕一起进去!”永熹帝的眼睛再度危险地眯了起来。
“不不不!”毛果儿的脸再度朝着地面趴了下去“奴婢的意思是,陛下要是能肯定进去没有危险,奴婢这就把锁撬了。可若是陛下心有疑虑,奴婢万死不敢动这锁头一下!”
永熹帝盯着他的头顶看了足足有十息,方才低声道“朕要跟人商量些事。你跟着朕进去,谁打发你,都不要离开房门一步。”
毛果儿一个头结结实实叩在地上“是!”
……
……
钟幻仰在西南楼的躺椅上,看着手里的消息,张大了嘴愣了许久,才蹦了两个字出来
“卧槽!”
跪在旁边烹茶的阿嚢歪头看看他,慢条斯理地分茶点茶,然后轻轻推了一盏到他手边,轻声道“小郎,如你所令,并没有过多的香料。”
钟幻呆呆地看着天空,没有做声,但是高高翘着的二郎腿无力地倒了下去,捏着纸条的手也滑落在躺椅边上。那条长长的细纸上简简单单两行字,随风飘着,就像是随时都会飞走的样子。
“小郎茶冷了不好喝……”对于不尊重自己点出来的茶的人,阿嚢始终含着不满,哪怕这个人是自己视作天神的小郎君。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还喝个毛线的茶!啊!搞毛线啊!这不是扯淡吗!我曰你个先人板板啊!你家祖宗的棺材盖子都他妈的要压不住了啊!”
结束了呆滞状态的钟幻跳起来一脚踹在了躺椅上,然后撅断了一向爱不释手的纨扇长柄,接着抱起身边的小茶几砸在地上,进入了癫狂模式。
阿嚢吓傻了,直着眼看他,结结巴巴喊着“小郎住手”,却一动都动不了。
好在还有董一。原本坐在楼前的树上擦剑,一听楼上的动静,脸色一变,长剑反手入鞘,飞身而起,直接落在了顶楼。伸手一把便抱住了钟幻
“小郎!”
大汗淋漓的钟幻满是红血丝的眼睛这才渐渐恢复了正常,脸上的表情似哭非哭,喃喃道
“我真傻,真的。我是单知道那些狗血情节会出现在书里剧中,我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在书里剧中,那些肮脏龌龊,竟然就这样轻描淡写、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董一皱了皱眉,低声道“小郎若有什么事情想不通,不如跟家主商量”
钟幻嗷地一声哭着回手抱住了董一“你那主子临走时怎么说的你忘了吗我是找不到他的,只能等着他找我!
“就算他知道了,也会兴高采烈地让我‘自行裁处’!我他妈就是被他当了苦力使了!
“我不是来这里做风流纨绔的,我是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我他妈的想回家啊!连台手术十八个小时也比这个省心啊!”
被他抱得整个人都僵住了的董一扎着两条胳膊,下意识地低头问他“什么是连台手术十八个小时”
然后下巴就放在了钟幻的头顶。这个触觉吓得董一立即将两只手再抬高一些,下巴高高抬起,指向天空。姿势就像西南某处的大祭司在祈雨。
钟幻委屈地吸鼻子“家乡话,形容很帅气的辛苦。”
说完,自己从董一的身上滑落下来,极为不雅地蹲在了地上,一只手捂住了额头,一只手里还捏着那个消息。
忽然,纸条被董一从他手里一把抽走,直接凑在了阿嚢的茶炉边,不过一息之间,便化成了数缕青烟“所有消息阅后即焚。小郎以后不要再犯了。”
钟幻可怜兮兮地抬头看着他“我没人商量。”
“郡主”董一下意识地呐出钟幻最信任的人。
可钟幻却坚决摇头“这事儿要等有机会,当面缓缓告诉二傻子。不然,我怕她会傻不愣登地直接转头就去跟老太后学舌。那一位的眼里可不揉沙子,这个国家瞬间就能四分五裂……”
董一也蹲了下来,奇怪地看着他,“那样不好么”
“生灵涂炭!”钟幻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的!”
在旁边已经缓过神来的阿嚢眼尖地看见院墙外头停了一辆马车,忙轻声道“小郎,有客来了!好似是萧家的马车。”
“萧家”
钟幻忽地一声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思索,挥手令董一“你出去迎了,说我今天有事,暂不见客。”
董一的目光也看向院外,徐徐说道“小郎,不是小公子,是那一位。”
“那一位就更不能见!我如今心神巨乱,藏不住表情也藏不住话。你让他在家里逛逛,见见严老头儿就滚蛋。”
钟幻不耐烦地说着。
董一眼睁睁地便瞧见院外那个仰起头来看向自己这个方向的年轻男子微微一僵。
“实在顶不住,你就跟他说,我明晚去萧家找他吃饭。让他挑些好吃的等我,我心情不好,要吃甜食。”
说完,钟幻就势坐在了地板上,哭丧着脸张开嘴就嚎“我这命怎么这么苦啊……”
。
第 258 章 惺惺使尽机谋
转过天来,宁王便接到旨意,让他觐见。
然而这个旨意到底接不接,他已经有些犹豫了。司马淮阳也劝他“不然就算了吧。白永彬之事还这样近,皇上只怕会借机刁难您呢。”
“然而此事若是能……”宁王穿着最爱的长衫站在窗前,旁边放着朝服。
司马淮阳沉默了一时,方轻声问道“这种事,为何不寻旁人去做……”
“你不明白……”宁王长叹一声,终于转过身来,“这件事,不是余家,就是韩震。所以,皇帝装聋作哑,韩家不闻不问,若是我再不出手,怕是以后再无真相可言。”
司马淮阳思索了一会儿,迟疑点头“仆始终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女娘而已,再聪慧精明,也始终是个女子。怎么从太后娘娘到韩大将军,从萧家小公子,到咱们王妃郡主,怎么就都看着她那么重呢”
“韩震看得不是她,而是余家。至于旁人,女人孩子,天真愚蠢,被那小娘骗,也正常。”
宁王说完便拿定了主意,立即更衣,进宫去见永熹帝。
永熹帝见了他,也不提别的,只管笑吟吟地让秦耳递了明黄卷轴给他
“王叔去查吧。严观这件事,朕先前是让刑部查的,什么都没查出来。后来想想,刑部是委错了,应该先找洛阳县。王叔看看需要什么人手,那个衙门,只管调人就是。”
竟没有限期
宁王强撑着尴尬,一脸正色地接了旨意,又从袖笼里抽了厚厚一叠纸出来呈给永熹帝
“臣要弹劾翰林院白永彬。此人虽然聪敏过人、文采出众,却私德不修、欺君罔上!这等人,还请陛下严惩不贷!”
话寥寥,只说了结论,表达了气愤,多一个字,都不肯再评论。
永熹帝看着他,倒是微微有些意外,不由瞥了一眼秦耳,见他微微颔首,含笑拂开宽大的袖子,拿了案上的一方小印把玩
“那个人啊!他的那些事,朕查到了,也已经赶他走了。王叔放心吧!”
“已经,赶走了”宁王愣住,皇帝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永熹帝看着他的表情,失笑不已“牡丹好容易有个入眼的人,朕不该替妹妹查查底细往日里当词臣用,背景模糊些也就罢了,可若是当妹夫,哪还能那么马虎
“连叶主事都能查到的事情,朕反而查不着自然是比你那内弟给你的东西还要详尽。有人命在身,必定先前有过行贿之事,所以须得发回原籍审理。
“毕竟要照顾牡丹的脸面,此事便不曾张扬。昨日宁王婶和牡丹来梨花殿哭时,那白永彬早就已经出京三日了。”
永熹帝说着便笑起来,带着一丝戏谑看向宁王“所以啊,其实昨日里王叔蛮可以不进宫。用完了午膳,太后也就令人送她们母女回去了。偏您巴巴地要来,来了就依着惯例跟太后吵闹。
“可这梨花殿里如今多了一个牙尖嘴利的离珠,您哪里还讨得去便宜如何,被一个晚辈当面顶撞了罢偏她又是因为护着太后,连朕都不好斥责,让她给您赔不是的……”
宁王默默地低下头,拢着袖子,半晌才叹了口气,低声道“太后本就看我不顺眼,如今上了年纪,越发没法子跟她老人家说话了……”
说着,又忍不住抬起头来,不解地看向永熹帝
“可是当年皇嫂她做辅政太后时,并不曾有这样大的脾气啊!那时候满殿朝臣商议事情,我几次瞧见人家拱火儿,她可是面带微笑心平气和。这怎么!这才回慈安宫几年啊!”
永熹帝被他唤起了当年坐在御座上当傀儡的那些记忆,微微恍神,又笑了出来“您也说了,太后上了年纪嘛!自从回了慈安宫,也用不着跟人周旋了。皇后和朕千依百顺的,脾气自然就养大了。
“王叔,不是朕说你,那毕竟是大夏的太后,是您的皇嫂。您是不是多少还该还些尊敬出来
“不然,这万一有人把事情捅到韩震那里去,他又挑唆着御史台弹劾您,朕还得把您闲置个几年。
“宗亲们本来有本事出来做事的就少,到如今也就是您和悯郎两位。若是再没了您,悯郎一个少年郎,在朝中独力难支啊!”
宁王只有垂头称是。
永熹帝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心里如同刚刚吃了一碗冰镇绿豆百合一般清爽舒畅。含笑又命人给宁王拿了一盒香扇“南越刚送来的,带回去给牡丹开开心吧。”
宁王低头道谢,然后退下。
永熹帝大笑的声音随着御书房的门关上的瞬间便响了起来。
而脸色铁青、牙关紧咬的宁王却并没有他脸上表现出来的这样生气。出了宫回到家,他第一件事便是让司马淮阳去查“那个白永彬,说是发回原籍审理,如何刑部大理寺等地任何人都没给我消息”
司马淮阳眯起了眼“难道之前咱们知道的白永彬的情况,还有遗漏他除了酒后容易对女子施暴,难道还有旁的手段令皇帝如此维护他”
“他没跟咱们完全说实话。”宁王的脸色难看起来。
司马淮阳看了看他,没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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