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偶天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一粒莎白
辛湄乐了,握住他的手摇了摇:“你、你真有眼光!”
哪里哪里,但好像刚才不是夸你……
陆千乔愕然看着她又把同心镜背在背上,一把拉开窗户,跳了出去,只丢下一句话:“明天我再来看你!”
她……今晚跑来,到底为了什么事?
一头雾水的陆千乔干坐片刻,只好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搞定他搞定他(二)
赵官人说,男女相处的时候,气氛很重要。自古以来,就有花前月下一说,能营造甜蜜的气氛,男人很容易就会对女人许下山盟海誓。
辛湄回辛邪庄采了两筐鲜花,再换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隔日又兴冲冲地骑着秋月往皇陵飞。谁知陆千乔却不在房里,斯兰板着脸不理她,辛湄只好捧着两筐鲜花在皇陵里四处乱逛。
皇陵东南角有一方残破的祭祀高台,听说不远处有个巨大的殉葬坑,最多一次活埋四千多人殉葬,附近始终怨气不散。皇陵里的妖怪们在坑上种了杏花林,这里的杏花开得就比别处好,还从来没谢过,虽然鬼气森森,但此时初临黄昏,夕阳熔金,望不到尽头似雪海一般的杏花林还是很美的。
陆千乔就站在高台上挥舞长鞭。重伤初愈,他的动作还有些不流畅,长鞭时不时拍在青砖上,发出锐利的啪啪声。
是在活动筋骨?
辛湄站在台下仰头看他,不知为什么,觉得他在夕阳下挥舞长鞭的模样很动人。风从他腋下穿梭而过,将披在肩上的青衫拂起,还有那一把黑亮的头发飘啊飘,怎么看怎么耀眼。比台下无边无际的杏花海还要耀眼。
她第一次觉得这样默默看着不说话,比做什么都要喜悦。
正在舒展筋骨的陆千乔总感觉背后有一道怪异的视线盯着自己,一回头,就见辛湄抱着两大筐蔫了的鲜花站在台下,笑得好像……见到什么好吃的东西一般。他撑不住手一震,长鞭脱手而出,丢了老远。
辛湄噌噌上高台,笑吟吟地走到他面前:“陆千乔,你鞭子舞得蛮好看。”
他看着她手里两筐鲜花,有些犹豫:“这是什么?”
“哦,”她把两筐鲜花一股脑塞给他,“送你的,我家新开的花。”
……送他两筐蔫了的鲜花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不接好像也不太好,他慢慢接过来,冷不防她还追问一句:“你喜欢吗?”
他觉着自己实在不能昧着良心说喜欢这两筐没精打采的花,只好暗咳一声换话题:“吃过了么?”
“没,我去外面镇子上吃。”辛湄笑眯眯地转身要走,“晚上月亮起来的时候我再来看你!陆千乔,花不要扔掉哦。”
他扯住她的袖子,抬手在她头发上轻轻拂了一把,上面沾染了山林间的湿气,凉阴阴的。
“下次不要这样跑来跑去。”他不由分说握住她的手,拉着她下了高台,“留下来吃饭,今晚不许赶夜路。”
辛湄眼睛一亮:“好啊。陆千乔,要不要喝点酒?”
有花有酒有月亮,这才叫气氛。
他想了想上次熊妖被打得口吐白沫的模样,坚定地摇头:“不准喝酒。”
“一点点也不行吗?”她蹙眉,有些失望。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点头:“不许喝多。”
她笑得眉眼开花,抱住他的胳膊:“陆千乔,你真是个好人。”
好人啊……陆千乔怅然地望着天边刚刚升起的一轮小月亮,这种时候,他该说什么呢?
回到屋里的时候,小月亮越发明亮了,她搬过来的两筐花就放在窗台下,映着银白的幽幽月光,从那没精打采耷拉的花瓣里到底也还能看出点花前月下的味道来。
辛湄倒了一杯酒,搜肠刮肚地考虑要怎么营造所谓气氛。这个赵官人没教她,所以她想得抓耳挠腮,还是什么也没想出来。
陆千乔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在她碗里:“吃肉。”
辛湄这时才觉得饥肠辘辘,这两天光顾着搞定他了,连饭也没心思吃,当即放下酒杯,夹了一筷子茄子给他:“吃菜。”
一看就知道她是出身富贵,从没吃过苦。小桌上四道菜,她只捡排骨和竹笋,茄子萝卜一概不沾。
他默不作声将两样她不喜欢吃的菜拨到自己碗里,忽然听她问:“陆千乔,你平常最喜欢做什么?”
他淡道:“问这个做什么?”
“你就说嘛。”
他就是不回答,辛湄从怀里取出一沓纸,上面满满的写的都是问题,从你最喜欢什么颜色到你最喜欢吃什么,问得五花八门。
他啼笑皆非:“幼稚。”
辛湄嘟起脸:“我想了解你呀!”
陆千乔低头喝汤,面上似乎掠过一丝笑意,轻声道:“赵官人又和你胡说什么了?”
“呃?你怎么知道是他教的?”
“这么无聊的事情只有他能想得出来。”
辛湄只好埋头喝酒,不防他将那一沓纸拿过去,一张张翻,一面翻一面好像还在隐忍的笑,翻完了又放在一旁,问她:“你了解了之后,要做什么?”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回答得特别顺溜。
“你要打仗么?”
“了解之后的事……”她顿了顿,再喝一杯酒,“之后的事之后再说,我们要一步步来。”
陆千乔见她脸上红通通的,说话时酒气外溢,便不动声色地提起那壶酒,轻轻一晃,居然已经空了。他正暗自心惊,不防辛湄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凑到身边来,一手指着外面被乌云遮去大半的细细的小月亮,一面说:“那个……对了,陆千乔,月亮代表我的心。”
他一手按住她发烫的额头,声音很淡定:“你醉了。”
她一个劲去挠他那只碍事的手,却怎么也挠不下来,只好继续指着月亮:“你看啊,我的心在天上挂着呢。”
他继续淡定:“太小了,我看不见。”
辛湄急了,挣扎着要起身走到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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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六月二十五,黄道吉日,宜嫁娶。
辛湄在震天的锣鼓声和鞭炮声中,穿上嫁衣,上了花车。
陆千乔没有来,来迎亲的是皇帝派出的几位官员。据说是因为被贬去看守皇陵的将军未曾奉旨,所以不能离开皇陵一步,迎亲的事只有交给其他人。
这种令人略有不快的小细节并未影响辛邪庄诸人的好心情,无论如何,困扰他们十六年之久的小魔星终于嫁出去了,这种狂喜是外人绝对不能理解的。
辛雄甚至哭成了泪人,见一个人便拉着人家的手絮叨:“老天保佑,孩子她娘保佑,小湄终于有人接手了……”
而且接手的还不是普通人,就算被贬去看守皇陵,他也是个将军!辛雄觉得自己一夜之间就翻身了,对着前来道贺的绿水镇民众,也难得露出自得的表情。这帮混账,之前提到辛湄的克夫命就和兔子似的逃跑,还是自家女儿有本事,出门一趟就勾搭上相公了,还是将军!
先不管皇帝无缘无故为啥要突然赐婚,总之,辛湄有人要了才是第一要紧事!
辛湄在花轿里冲他挥手:“爹,过几天我就归宁来看你,别哭了,鼻涕都流出来了。”
辛雄使劲擤鼻涕,怒吼:“过一个月再说归宁!那么早回来,小心人家不要你!”
……她爹大约疯魔了。
辛湄摇着头放下车帘,前方领头的灵兽长嘶一声,拍着翅膀飞上云端,长长的迎亲队伍红云一般冉冉升起,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陆千乔现在在做什么呢?辛湄把盖头掀起一小块,趴在窗边看外面的白云。
不知为什么,想到那天他在高台上挥舞长鞭,背影挺拔而卓绝,那是与让众人羡慕的名利和地位之类完全无关的东西。她很想再看着他,不说话也没关系。
陆千乔,你现在是不是已经穿好傻兮兮的新郎红衣,挂着红花在等我?
你现在,是高兴?还是不屑一顾地撇着嘴角?
她有点喜欢这种猜测,预想他的表情,他将要说的话——这一刻,她终于有了一点自己已经是新娘子的体会。
不过这个体会在到达皇陵的时候就荡然无存了。
曾经围绕在皇陵外的云雾阵早已消失无影,残花与泥土乱糟糟地覆盖着神道的表面,显然是很久未曾有人清理过。
迎亲的官员们下车商量片刻,到底还是派了个人犹犹豫豫地过来向她汇报:“夫……姑娘,前方不见将军的迎亲车辇,这……十分罕见。”
辛湄想了想:“那要不再往里面走一段?”
也只能这样了。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进了皇陵深处,路边时见残旧坍塌的献殿,青山绿水依旧,可是却死气沉沉,遍地凌乱,唯有路边花林里的花默默无声地绽放着,曾经喧嚣的小妖怪们,此刻半个也不在。
队伍停在陆千乔屋前,早有人过去敲门,等候半晌没有反应,破门而入,片刻后那人又惊慌失措地奔出来:“屋里没人!乱糟糟的!将军不见了!”
辛湄顿时有一种大冬天又被人泼一桶冷水的感觉,情不自禁一哆嗦。
众官员没头苍蝇似的胡乱商量一阵,只得再派人过来跟她汇报:“那……只好请姑娘暂在此等待,我等即刻派人搜寻皇陵内外。”
这种事他们从没遇见过,圣旨都送到家门口了,这素来桀骜不驯的将军居然当个屁,连面都不露,把一干人丢在外面干站着。
彪悍的人生果然不需理由。
只是他这样不光是给皇上甩脸色,更是等于一巴掌把自家夫人打晕了。这可怜的姑娘,刚嫁过来,就遭遇这桩悲剧……那姑娘……呃,那姑娘怎么自己从车里下来了?!
辛湄慢悠悠地下了车,一把扯掉盖头丢在地上,拍拍手拔腿便往前走。
焦头烂额的官员们赶紧上来拦住:“夫……姑娘!新娘子不好乱走的!”
她现在心情很不好,又懒得说话,只把拳头在众人面前晃了晃:“看好,这是拳头。”
拳头……众人齐齐望向她白嫩娇小的手,这拳头蛮好看的……然后呢?
她再指指身边碗口粗的梨花树:“这是树。”
那、那又如何?
下一刻,这只漂亮的拳头便砸在碗口粗的梨花树上,只听“咔嚓”一声,悲摧的梨花树流着眼泪倒下去。
所有人瞬间后退三大步,毕恭毕敬地空出一条康庄大道,沉默又颤抖着目送她走远了。
*
辛湄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慢慢往前走,笔直地走。
她反复回想遇到陆千乔后的所有事情,怎么也想不明白——难道他其实是讨厌自己的?讨厌到连夜搬空皇陵,甚至连一张纸条也没给她留下?
她曾经觉得皇陵是个很讨厌的地方,因为那时候她被迫软禁在这里。
后来她又觉得这里其实很美,因为这里有陆千乔。
如今繁花依旧,绿水依然,她却再次感到一种深深的厌恶,厌恶里还有许多不解,许多委屈。
突然,脚步停下。
眼前是无边无际淡白的杏花林,还有那座熟悉的高台。辛湄抬眼望上去,自己也不知要找个什么答案,或许她是希望抬头便能见到陆千乔站在上面,与往日一样挥舞长鞭。
杏花落满袖,她垂下头,发髻上的数颗大珍珠滴溜溜地滑落在地,像眼泪似的四下散开。
是回去的时候了吧?放弃天真的幻想,陆千乔其实根本是很讨厌她的。
嗯……该回去了。
……
回去个头!
辛湄一把撕掉身上的嫁衣。
陆千乔呢?!那个混账藏在哪里?!她要把他揪出来,打成人饼削成人棍!她一脚踢飞脚边的青砖,砖头像箭似的飞出去了,撞入杏花林里,里面顿时传出一声沉闷的痛呼。
辛湄冲进去,抬手一捞,躲在里面的人狼狈不堪地被她拽着头发提了出来。
“是你!”
“好痛!”
两人同时大叫,辛湄抬头瞪着被她拽住头发,故而姿势十分扭曲的男人。
斯兰。
他见着她也是万分惊愕,面上表情变幻万千,最终眼神里泄露出一丝怜悯。
“放开!”他挣了一下,居然没能挣脱,当即急道:“将军不会娶你!死心吧!快回去!这桩婚事回头他会叫皇帝取消!”
辛湄大怒:“他人在哪里?!”
斯兰板着脸:“我不会说的!打死我也没用!总之你快回去!不要说将军,就连我也不会让他娶你,你们根本不相配!”
辛湄神色严肃地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恍然大悟:“你喜欢他!你把我当情敌?”
斯兰差点吐血:“放屁!”
她把手抬起来,在他脸上试了试:“你再不说实话,我就把你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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揍掉。”
斯兰饱含热泪,将军啊!我斯兰为了你,什么酷刑都可以忍耐!来自你心爱姑娘的巴掌也没问题!
高高举起的手飞快落下,还未来得及拍在他脸上,忽听后面一个淡漠的声音低声道:“辛湄。”
她猛然一颤,不可思议地转身,众人遍寻不着的陆千乔,此刻就站在杏花林中,静静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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